第301章 再看看
梧悦被初胤拉到石瓦巷时，少年正被一群与他年纪相当的孩子群殴。
少年身后，一个看上去不过四五岁的小女娃，衣衫破烂，头发也乱糟糟的，一看就被人扯的。
嘴角流着血丝，小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湿漉漉的大眼睛充满了恐惧和担心。
被群殴的少年倒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蜷缩着身体，任由围着他的少年们拳打脚踢。
一旁矮墙之上，蹲着个不大的小男娃看着少年挨打，一边拍手，一边起哄：
“打，打死这傻蛋。
要饭都要不来的叫花子，让你呈英雄，让你多关闲事。
林青你是看上那小丫头片子了吧，是不是，要捡回家当小媳妇呐。
哈，捡吧，捡吧，叫花子配叫花子，一窝子的叫花子。”
倒在地上的少年，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
围着他的几个少年，见他不动了，这才停了手。
年纪稍大一点的，似乎有些后怕了，脸色微变：
“不会真死了吧。”
话说着，凑上前，用脚踢了踢。
地上的少年被他踢的晃了晃，没一点声息。
“真死了。”
少年侧头呸吐口吐沫，掩饰心头的紧张，骂骂咧咧说了两声“晦气”转身就走。
他走了，其他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同样露出怯意。
泥石巷里孩子打架多了去了。
可再怎么打，也没出过人命。
领头的少年走了，剩下的几个越想越害怕，一步步后退再后退。
最后也顾不得去抢被少年紧攒在手心里的东西了。
转身就跑。
打人的都跑了。
看热闹的小男娃，站起身，直到那些少年都走远了这才跳下矮墙头，笑嘻嘻凑到少年身边，踢一脚：
“叫花子，别装了，要死回家死去。
你死在这，可没人给你收尸哩。”
见少年不动，轻咦一声：“难不成真被打死了？”
半下身，准备伸手将少年翻个身，做个确认。
不成想，先前连气息都没了的少年，突然翻身坐了起来。
吓的小男娃惊叫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以为诈尸了。
少年，冷冷扫一眼看热闹，瞎起哄的小男娃，单手撑地，有些吃力的站起身。
被吓坏了的小女娃，呆愣愣的看着少年走近，小嘴张了张，想说话，可一个字也说不出：“啊，啊...”
直到此时，被吓的坐地上的小男娃才回过神。
一轱辘爬起身，凑到小女娃身边，指着小女娃嗷嗷叫道：“小叫花子，小哑巴。
小叫花子，小哑巴。”
“滚。”
少年眉头皱了皱，看向叫的正起劲的小男娃，轻喝一声。
原本正叫的起劲的小男孩，突然就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咙。
小脸刷一下就白了。
抬手捂住嘴，转身就跑。
别看他平时咋咋呼呼，天不怕地不怕的。
也不知怎么的，就是怕这个泥石巷里的叫花子。
小男娃跑了。
少年这才半蹲在被吓坏的小女娃身前，伸开右手：“给你。”
手心中是他打死都不松手的一小块白面干饼。
那些少年为何欺负小女娃？
正是因为这一小块白面干饼。
都是泥石巷里，没家没舍的野孩子，肚子吃不饱，怎么办？
最常见的，便是抢。
抢比自己跑的慢的，抢比自己弱的，抢比自己胆小的。
不管怎么说，抢到手，就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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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泥石巷里，无父无母的孩子们的生存规则。
看了半响，梧悦收回视线，低头看向初胤：“是有点意思。”
“对吧，对吧。”
初胤邀功似的笑道：“我看这小子，比定姊城里那七人的资质都好。
要不要试试？”
梧悦余光扫向那个接过干饼，露出笑脸的小女娃：“再看看吧。”
在梧悦三人的视线中，少年牵着小女娃手往家走去
看着少年真把小女娃捡回家，初胤抬手拍向脑门：
“那小屁孩说的真没错，这家伙还真是个傻小子。”
“你去。”
梧悦挥手将初胤扔到少年家门口。
眨眼的功夫，初胤就变了样。
破破烂烂的脏衣服，似是刚从煤窑爬出来。
原本婴儿肥的小脸，这会的看上去皮包骨，深眼窝，看着吓人。
初胤有些委屈的扫一眼隐匿身形的梧悦和苍离，传念道：“不去行不行？”
梧悦似笑非笑回道：“你说呢？”
初胤哀嚎一声：“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黑心，烂肠子的娘亲。”
“你可以换一个。”梧悦不在意道。
“还是算了吧。”
初胤认命道：“换一个，指不定比娘亲更黑。”
话落，有气无力的上前敲门。
不多会功夫，刚捡个小女娃回家的少年又重新出现在门外，面无表情的看着可怜兮兮的初胤：“有事？”
初胤嘴角微抽，小心意义道：“小哥哥，我...我......”
连续两个我之后，初胤不说话了，低着头，手足无措，想开口又不敢开口。
隐在初胤身边的梧悦轻笑道：“呵，没看出来，这小子还挺会演戏。”
苍离嘴角微扬：“比你还差一些。”
“那是。”
梧悦傲娇了：“臭小子，也就学了点皮毛。
不过，应付这少年，应该够......”
话没说完，只见，少年嘴角紧抿，低头看着初胤开口了：“你走吧。”
闻言，初胤小身板一阵轻颤，颤颤巍巍抬起头，眼圈红了，嘴唇颤抖的张了张，终是没开口求一个字，转身就走。
只是没走出几步，眼前一黑，咚一声晕倒了。
少年原本转身的动作停了下来。
看着不远处，晕倒在地的小男娃，少年犹豫了。
看上去，不过两三岁的娃娃，比刚捡回家的小丫儿还小。
救吧，他养不起。
就连他自己都是有了上顿没下顿，更别说家里又多了一张嘴了。
要再把这个娃娃捡回家，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就算捡回家，也还是跟着自己忍冻挨饿。
不救？
任衣衫破烂的小娃娃就这么倒在路边不管，少年又不忍心。
刚刚已经狠下心拒绝一次了。
这会儿，说什么也狠不下心了。
少年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拳又松开，再握成拳又松开。
最终，深吸一口气，快步上前，弯腰将晕过去的初胤抱了起来。
第302章 想不通
小院门口，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小女娃，紧张的看着少年。
见他将小男娃抱了回来，小女娃眼中的紧张之色更重了。
她怕，刚刚收留了自己的哥哥转身就不要她了。
她被扔到石瓦巷不是一天两天了，深知在石瓦巷活着有多难。
今天，要不是哥哥出现，她会被那些混蛋打死的。
好不容易有了哥哥，绝不能让别人抢走。
抱着初胤的少年，看到小女娃，嘴角扯了扯。
许是想要扯出一丝笑容，没扯出来。
“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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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轻声说了三个字，抱着初胤摔先进门。
小女娃望着少年的背影站了片刻，神情怯懦而又紧张。
见少年进了屋，这才抬脚慢慢走进小院。
随在小女娃身后，梧悦和苍离也跟着进了院落。
三间泥瓦房，四处露风。
窗户稍稍完整一些的那间，是少年的房间。
其他两间，一间放着杂物，一间空置着。
少年将初胤放在自己房间那张只剩下三条褪，用石头垫起一角的木板床上。
看着晕迷不醒的初胤，少年嘴唇紧抿。
这娃娃，一看就是饿晕过去的。
家里只有一点糙米，是他费了好大力才省下来的一点粗粮。
看眼下这情况，却是存不住了。
少年叹看气，转身离开房间。
少年离开后，初胤睁开眼，悄无声息的坐了起来：
“真是个傻小子。”
话出看，初胤自向梧悦：“若是选这小子，最后的下场岂不是和定姊城那七人一样？”
“是。”梧悦直接给出肯定的答案。
“那....要不还是算了吧。”
初胤犹豫了：“其实这小子的资质也没好到哪去。”
“心软了？”梧悦笑道。
“什么是心软？”
初胤撇嘴：“就是想不通，这小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分明，他连自己都养活不了，为什么还要往家里捡人？”
梧悦笑了笑：“这就得你自己去找答案了。”
话落，梧悦和苍离隐匿身形离开房间。
初胤抬手挠了挠头皮，将自己撂倒在床上，闭眼，接着晕。
屋外，少年心疼的将好不容易赞下的一点糙米下锅。
灶台边，小女娃咽着口水，盯着锅里的米汤，眼都舍不得眨一下。
虽然，前不久刚吃了一块白面干饼。
可那么一小点的干饼，根本就不顶饿。
闻着锅内飘出的香气，小女娃的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
要换以往，肚子饿，她会忍着。
可今天她却是怎么忍也忍不住了。
看上去很大的一口锅，实际上煮出的米汤也不过两碗。
不是少年不想多做一点，实在是他攒的糙米就只够煮两碗的。
就这，还是米少汤多。
米汤煮好。
少年拿出一只粗糙的石碗给小女娃盛了半碗。
又拿出一碗盛满，端着向房间走去。
锅里还剩小半碗米汤是留给自己的。
今天一天，他还没吃一口吃的呢。
木板床上，初胤一口米汤入口，差点破功坐起身将嘴里的米汤吐出去。
和狄牙做的美食相比，这口米汤就是一口刷锅水。
不比刷锅水还要难喝。
好在，他还知道自己的躺在这的目的。
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一小碗米汤本就没多少。
再加上，水多米少，很快一碗见底。
看着喝过米汤的娃娃气息强了一些，少年松了一口气。
果然是饿晕的。
少年离开，初胤神识随着少年一同离开了房间。
屋外，小棚子边，小女娃正添着勺子，看到少年出来，吓的僵在灶台边一动也不敢动。
圆圆的大眼睛红了眼圈，不等少年走进，便流下了眼泪。
少年靠近灶台，看一眼。
锅里的米汤没了。
再看小女娃手里的勺子，少年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少年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生气，不生气，好像都不对。
看着小女孩被吓坏的样子，便知道，她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少年压下心中那一丝丝刺痛，抻手摸摸小女娃的头发轻声道：
“偷吃东西，是不对的。
你想吃，可以跟哥哥要。”
小女娃见少年没生气，小心的拉住少年的手：“啊、啊..”
似是在道歉，又似在做保证。
少年轻舒一口气：“你在家自己玩，哥哥出去一趟。”
小女娃点点头，又有些紧张的指了指初胤所在的房间。
似是在问少年，屋里的小男娃怎么办？
少年看一眼房间，轻声道：“弟弟在睡觉，你不要去吵他，
哥哥很快就回来。”
闻言，小女娃，松了手，重重点头，说不出的乖巧。
少年走了。
小女娃看看灶台上先前给初胤盛米汤的那只碗，又看一眼大门。
过了一刻钟，小女娃快速跑到门外，左右看看，不见少年身影，又快速跑回院子。
两只小手握成拳，一步，两步慢慢向初胤所在的房间靠近。
初胤躺在床上，闭着眼依然是晕迷不醒的样子。
神识中，小女娃在门外停了下来，青一块，紫一块的小脸上露出挣扎之色。
想进，又不敢进。
就在初胤以为小女娃要转身离开之时，便看到小女娃伸手推开了房门。
门开了，小女娃一步步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的初胤又是一阵挣扎。
一双小手颤颤巍巍伸向初胤的脖子，又在快掐住他的脖子快速收回。
来回反复数次，看着初胤都为她着急。
要么掐，要么滚蛋。
初胤真想坐起身吼她两嗓子。
好在他忍住了。
小女娃转头看向门外，没见少年回来，再扫一眼灶台上的空碗，小脸上的挣扎不见了。
要是没有这个小男娃，那一碗米汤就也是自己的。
哥哥说，只要她想要，可以让给她的。
要没有这个小男娃，那一碗米汤，自己或许能忍住留给哥哥半碗。
都怪这个突然跑来的小男娃。
与其让他活下来跟自己抢哥哥，抢吃的，不如死了。
心里想着，小女娃的手不再有半分犹豫的掐住初胤的脖子。
刚要用力之时，院门响了。
小女娃听到动静快速收手，蹬蹬向后退两步。
少年回来没有看到小女娃，见房间门半开着，便走了过来。
第303章 告示
推开门，看到小女娃正一脸紧张的看着床上的小男娃。
小男娃醒了，呻吟着睁开眼，有些迷糊的看着少年和小女娃。
抬手揉揉眼，确认自己没有眼花。
再用力捏自己胳膊一下，嘶...疼。
不是在坐梦。
小男娃似是终于确定真的是小哥哥救了自己。
小脸上将将有点喜色，又似想起了什么突然就变了脸。
挣扎着起身，初胤紧张道：“小哥哥，我，我不是故意晕倒的。
我，我这就走。”
先前，少年让他离开的话，他可没忘记。
不仅没忘记，还记的很清楚。
少年原本见小男娃醒来，还挺高兴的。
醒了，就说明，没事了，不会死了。
可这高兴气刚露头，就被小男娃的反应给愣住了。
想起自己当时说的话，少年心中一阵难受。
“你要去哪？”
少年压下心头的酸涩，轻声问道。
初胤神色一暗，摇摇头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不知道。”
话出口，似是怕被少年误会，忙又抬头露出笑容：
“小哥哥，小胤会有地方去的。”
边说着，边从床上爬了下来。
没站稳，跌了一跌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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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又吃力的站起身，任谁都看的出，他身体还很虚弱，没力气。
“没想好去哪，就暂时先留在这里吧。”
少年上前一步，伸手抱起初胤又把他放回床上：“等你身体好一些了，再说。”
不等初胤回应，少年便已牵着小女娃的手转身离去。
初胤看着小女娃的背影，眼神忽明忽暗。
眉头忍不住又皱了起来：“那女娃娃会杀了这傻小子吧？”
没人回应他，自己回答：“一定会。”
随之又嗤笑一声嘲讽道：“引狼入室呐！”
......
宁贤镇来了对懂医药术的夫妻。
入镇没几天，二人便在镇子里盘了一家药房。
宁贤镇的百姓原本都不富余，有个头疼脑热的大多是自己硬抗着。
实在严重了，也是家里人进山里挖点草药对付。
除非是，吃了草药也不顶用了，这才会上药房找先生给看看。
是已，药房的生意一直都很惨淡。
原本这药房就快要撑不下去了，不成想，竟跑来了两个冤大头。
有人愿意接手，药房主人哪还有不转手的。
一来二去，很快双方就谈来了价，比药房主人心里预期的还要高二成。
原主人，高高兴兴走了。
接手的夫妻二人接手高高兴兴给药房换了招牌。
济安大药房变成了百草医药馆。
生意也没变的好到哪去，依旧冷冷清清，没几个上门看病买药的。
梧悦看着柜台里安静看书的苍离笑道：
“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咱俩也得饿肚子了。”
闻言，苍离抬头淡淡一笑：“放心，为夫不会让你饿肚子。”
梧悦嫣然一笑：“那是自然。”
说着话，梧悦站起身，拿着写好的告示出了店门。
告示刚一贴出去，就引来了一堆人的注意。
小镇上识字的人不多。
围了一圈，人不少，可识字的没一个。
家里没了粮，又多了两张嘴，少年闷着头往回走。
以往，他找不到活计时，都会随着大人去山上采药。
他识得的药材不多，再说，山上的草药早被人挖的七七八八了，能采到的数量很少。
不过好歹能找到一两棵可以在药房换个几文钱。
今天他常去打短工的那家铺子招了别人，他被赶了出来。
看看天还早，就想着，进山一趟碰碰运气。
刚走到医药馆门口，就被人扯住了胳膊：
“林青，你小子识字，快给看看这告示上都写了什么？”
少年被扯的身子打了个趔趄，不等他看清人，就被拉到了医药馆的告示前。
扯着少年胳膊的汉子，也住在瓦石巷。
太穷没讨到媳妇，父母也早过世了。
汉子算得上是瓦石巷唯一一个能自己挣钱吃饱肚子的体面人。
林青站稳身子笑着喊了声：“赵叔”随后看向告示。
这一看，少年愣住了。
告示上写着要召一个识字的学徒，认识草药最好。
管吃不管住，每个月还有工钱。
工钱不高，将将能养活一个人。
少年激动了，一把抓住身边汉子的胳膊紧张道：
“赵叔，这上边要招识字的学徒，你说我成不成？”
“成，怎么不成。”
汉子咧嘴一笑，拍拍林青的肩膀鼓励道：
“咱那石瓦巷，就出了你一个会识字小子。
你不成，还有谁能成。”
被赵二柱推开，心里正恼怒火的瘦猴一听，嗤笑道：
“赵二柱，你就可劲忽悠吧。
咱镇子里识字的少年是不多，可也不是没有。
就林青识的那几个字，人家医师能要他才怪。”
他话一出口，原本就和赵二不对付，总被这货抢了活计的几个汉子，顿时你一句，我一句的嘲讽起来。
“赵二柱，你怕是不知道啥叫识字吧。
林青这瓜蛋子才识几个字？
人家药师招的，可是能看书，能写字的读书人。
你问问林青，他拿过笔，写过字不？”
“就是，会认几个字，就是读书人？
要这么说，老子会写字是不是就能当夫子了。”
“赵二柱，你们瓦石巷的娃就是叫花子命。
林青这小子识的那几个字，都是从咱镇里学塾那偷学来的。
你知道这叫什么不，偷师。
这小子就是个偷师贼，人家医师敢收个贼娃子做学徒？”
“我操你老母，王大路，你他娘的说谁是贼？
林青去学塾，夫子没赶他走，就是同意让他跟着学。
你他娘再敢逼歪一句，老子就打的你满地找牙。”
林青拉住挽起袖子就要找人干架的赵二柱，焦急道：
“赵叔，你别生气，我没想去医药馆，真的。”
“林青，别听他们放屁。”
赵二看着林青急了快掉眼泪了，深吸一口气，压住火气和声道：“赵叔看好你，别怕。
成不成，你都去试试。”
话说着，就拉着林青往医药馆大门走去。
赵二柱长的壮，力气大，脾气更是出了名的火爆。
别看七嘴八舌的跟着起哄的人不少，可真敢伸手拦着不让他走却没一个。
第304章 分着吃
最先挑头的瘦猴，看到赵二柱挽袖子要揍人的时候，就已经偷偷摸摸溜了。
剩下的，也不过也就敢嘴上逞强。
有赵二柱壮胆，少年一脸局促的跟着进了门。
看着长桌旁安静坐着的女医师，林青更是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赵二柱推推少年：“还愣着做什么，说话啊。”
少年被这么一推，似是找回了几分胆子，结结巴巴开了口：
“我，我叫林青，识，识些字。
以，以前常上山采药。
我，我认识的草，草药不多。”
梧悦抬头，看着双手握成拳，紧张的小身板都在轻颤的少年，浅浅一笑，拿出一本药草集：
“这上边的内容，一天时间能记下来，就收你。”
“真，真的？”
林青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愣了一下，激动道。
“真的。”梧悦点头，强调道：
“这本册子你拿回去看，明日午时一刻过来参加考核。
必须全部记下来，不可出错。”
“我一定能记下来。”
双手在衣襟上擦了擦，确认手掌干净没有汗渍后，林青小心意义接过药草集坚定道。
话说的铿锵有力，似是在向梧悦做保证，同时也是在向自己鼓劲。
能不能成为学徒对他实在太重要了。
不只是因为家里多了两张嘴要养活，更重要的是，他想学。
他自小好学。
别的石瓦巷里的孩子不是在巷子里打打闹闹，就是在四处讨吃的。
他不是，在别个孩子打闹玩耍的时候，独有他偷偷爬在学塾矮墙上，看着学童跟着老夫子念书，识字。
虽然识的字不多，可他却实实在在是瓦石巷唯一一个识字的孩子。
林青记性好，老夫子教孩子念过的书，他只要听一遍就能记下来。
老夫子教过的字，他也是看一遍就能记住。
这也是他有信心一定能记来的原因。
回去的路上，赵二柱自怀中拿出一张玉米饼塞到林青手中。
林青脸一变，就要将饼还给赵二柱。
他知道，这张饼是赵二柱上工的口粮。
赵二柱在码头干的是下苦力的活计，这张饼相当于赵二的半条命，他怎么能要。
赵二脸一虎，沉声道：“拿着，肚子里有食，才有力气记东西。
林青给咱石瓦巷挣口气，赵叔看好你。”
话出口，赵二柱拍拍林青的肩膀，转身就走。
他还要赶着去上工。
林青看着手中的玉米饼，红了眼圈。
玉米饼，林青到底还是没舍得吃。
找了些野菜填了填肚子，玉米饼留给了小女娃和初胤。
见林青回来。
小女娃比初胤跑的快，看着林青的眼神充满了渴望。
她知道，只要林青回来，就一定带了吃的。
林青嘴角含笑，将带回来的玉米饼一分为二，给小女娃一半，另一半给了初胤。
初胤接过半张玉米饼，扫一眼已经狼吞虎咽的小女娃，将手中半张饼一分为二。
自己留下少的那份，将大的那份递到林青面前，笑的一脸灿烂：“哥哥吃。”
林青见状，嘴角的笑容深了几分，伸手摸摸初胤的头顶，和声道：
“哥哥吃过了，小胤多吃点，长个子。”
初胤哪肯听。
别说让他吃一半，就是让他吃一口都跟吃毒药似的。
他是真心吃不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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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又不能表现出来。
这是初胤第一次后悔将自家那对腹黑的爹娘带来看这傻小子。
“哥哥不吃，小胤也不吃。”一向表现乖巧的初胤强上了。
站在林青身边，他不接，他就不走开。
两人说话的功夫，小女娃已经将自己的那半张吞进了肚子里。
看着初胤手中那份大的饼直流口水。
她没吃够。
哥哥不吃，她不介意帮哥哥吃。
心里想着，手已经伸过来，抓住初胤手中的饼。
初胤眉头一皱，差点挥手将小女娃拍飞出去。
念头一闪即过，他忍住了。
小手不松开，也不去看跟他抢饼的小女娃，就盯着林青看。
林青也是一愣，他没想到，小女娃会这么做。
看看小女娃，再看看初胤，林青伸手从初胤手中接过那份小的，轻声道：
“小丫儿乖，这是给弟弟的，你不可以抢。”
林青话说的不重，也没有怪小丫儿的意思。
只是心中有些小小的失望。
不过，很快他就释怀了。
石瓦巷里的孩子都是这样过的，有几个孩子不抢吃的？
除了他，一个都没有。
在他捡小丫儿前，她都是这样过来的。
抢食吃早已成了习惯，一时难改也是正常的。
他愿意给她时间，让她慢慢改。
小女娃到是听话。
闻声，松开手，但她的眼睛没有从初胤手中的玉米饼上移开。
直直看着，咽着口水，眼珠子都不带转的。
初胤抿抿嘴，将手中的玉米饼再次一分为二，将大一点的递给小女娃：
“小胤不饿，吃这些就够了。”
话出口，拿着手中剩下不点的玉米饼张嘴小小咬了一口。
眯眼笑道。
随后，又盯住林青：“哥哥也吃。”
小女娃根本就没听到他说了什么。
初胤给的，不是她抢的。
不等林青说话，就已经将手中的饼塞进嘴里，再次狼吞虎咽起来。
生怕，慢一点，手中的饼就被人抢走了。
林青叹口气，将手中的饼轻轻咬上一口，看着初胤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不敢耽误时间，吃过饼，林青将手洗干净，小心意义拿出药草集，席地而坐认真看起书来。
翻开药草集，林青越看，脸色越不对劲。
越看，面色越苍白。
初胤心中好奇，面是上不显。
乖乖坐在林青身旁，视线在林青和药草集身上来回打转。
眼看着林青身体都开始颤抖了，初胤这才担心的开了口：“哥哥怎么了？”
林青双眼通红，合上药草集颤声道：
“这本册子里好些字，哥哥都不认识，要让赵叔失望了。”
林青心堵的难受，让看好自己的赵叔失望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他要失言了。
想起在医馆时，他当着赵叔和女医师的面做的保证。
一定能记住。
字都认不全，怎么记下来？
第305章 为了能活着
林青心中似是被针扎了一般，说不出的难受。
自责，害怕，交杂在一起，让他一时间不知所措。
初胤看着眼前咬紧牙关，怒力不让自己哭出来的少年，心中将自家那对黑心黑肺的爹娘又是一顿臭骂。
这哪里是在为难少年，分明是在给他出难题。
初胤暗自翻个白眼小声安慰道：“哥哥，小胤识字呢。”
“你识字？”
林青看着眼前的小娃娃，不敢置信。
“嗯。”
小初胤有些伤心道：“爹有教小胤识字。
爹走了，就再也没人教小胤了。”
话说的不详细，可足够林青猜想了。
看着初胤红了眼圈，林青将书放在身侧干净的木板上，轻轻将他抱在怀里：“以后有哥哥在。”
“嗯。”
初胤吸吸鼻子，重重点点头：“小胤陪哥哥一起看吧。”
......
初胤识得的字，比林青多很多，这让他很意外。
有心想要问问初胤，可又怕他又伤心。
两人磕磕绊绊，总算将整本药草集看完了。
林青的记忆力着实算的上过目不忘。
怕自己记的不全，林青又从头到尾看了数遍，这才让初胤提问。
小女娃从林青和初胤二人开始看药草集开始，似是就被隔离在他们之外了。
看着林青和初胤一问一答，看着林青望向初胤的神情越来越亲近，笑容也越来越深。
小女娃心中对初胤的忌惮更深了。
她觉得，自己离哥哥越来越远了。
她感觉的出哥哥就要被这个该死的家伙抢走了。
真的要抢走了。
......
翌日午时刚过，林青准时出现在医药馆门前。
医药馆外站了不少人。
大多是来看热闹的。
连同林青在内参加考核的少年共有三人。
林青认识另两个少年。
见到二人，林青心中一紧，双手忍不住握成拳。
这两个少年，与他年纪差不多大。
比他高出一头的胖顿儿，名叫冯皓，家里是镇上唯一家大户。
镇上最大的那家粮油店都是他家开的。
另一个身板直挺，长相秀气的少年叫方昭，家里算得上镇里的书香门地。
他爹就是学熟里的教书先生。
看到二人，林青心里紧张之外，其实是有些疑惑的。
这两人为何会来参加考核？
疑惑归疑惑，林青没有表现在脸上。
林青恭敬行了一礼，将药草集双手还给梧悦，而后规规矩矩的站到方昭左侧。
看到林青，梧悦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
苍离坐在柜台内看着书，说不出的淡然从容。
梧悦看着三个少年，露出淡淡笑容：“册子上的东西可都记下来了？”
冯皓一向胆子大，大大咧咧先开了口：“回先生话，只记住了一半。”
“你呢？”梧悦看向方昭。
方昭在三人中气质最出众，一股子的书生气：
“不敢欺瞒先生，方昭不敢说都记住了，九成是有的。”
“那你呢。”梧悦点头，将视线转向林青。
林青手心里全是汗，微微有些紧张道：“先生，林青都记住了。”
不等梧悦回应，胖顿儿先跳了起来：
“好你个林青，小爷都不敢说自己全记住了，你个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叫花子，就敢说自己都记住了。
谁给你的胆子。”
方昭没有出声，可他眼中的质疑任谁都看的出，他也不信林青的话。
被冯皓这么一喊，林青越发紧张了，生怕梧悦不信他。
忙抬头直直看梧悦发誓道：“先生，林青真的都记住了。
林青不敢骗先生。”
见林青敢无视他，冯皓一步跨出就冲到林青身前，伸手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道：“呸，给脸不要脸。
你有胆再给小爷说一遍你都记住了。”
身高体壮的他，林青在他面前，就跟着小鸡似的，直接被他揪着踮起了脚后跟。
林青黢黑的小脸涨的发紫，哪怕被冯皓恶狠狠的眼神吓到了，也依旧不肯低头。
直视冯皓的眼睛：“我都记住了，没有骗先生。”
“要打架，出去打。”
梧悦扫一眼抬起拳头的胖顿儿淡漠道。
闻声，气焰嚣张的冯皓似是被人兜头倒了一盆冰水，抬起的拳怎么也打不出去了。
讪讪收起拳头，老实退回到方昭左侧。
不去看冯皓，梧悦随意提了几个问题让林青做答。
林青起先心中还有些忐忑。
随着梧悦提问越来越快，他反到放松了下来。
二人一问一答。
看的冯皓一愣一愣的。
这叫花子，竟然真的都记住了。
不只他诧异，站在二人中间的方昭都忍不住转头看了林青好几眼。
梧问过林青，又向方昭提了几个问题。
所幸，方昭都能答的上。
等到梧悦提问冯皓时，冯皓才真正紧张了起来。
他是真只记了一半，而记的这一半还不能确定是不是都记对了。
看林青和方昭二人都对答如流，要说他一点不怵是不可能的。
比不过方昭无所谓，本来他也没想着自己胜过方昭。
可要是比不上一个石瓦巷里的叫花子，那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不说那几个知道他要来参加考核的狐朋狗友会怎么笑话自己。
要是被自家老爹知道了，非得挨顿揍不可。
好在磕磕绊绊都答了下来。
对错，他也不知道，不过，应该，大约错的不多。
提问过三个人，梧悦看向方昭：“为什么想当学徒？”
方昭似是早有答案，拱手行了一礼恭敬道：“读书再多也不能救人。
方昭愿己所学能救人救己。
方昭，想要试试，能不能通过医药术让身边的人活的久一些，更久一些。”
梧悦点头，看向胖顿：“你呢？”
冯皓咧嘴一笑：“我爹说我不是经商的料，不如跟着先生学点医药术。
不求能医病救人，能按方子不抓错药就成。”
梧悦视线最后转到林青身上。
林青沉默片刻，轻声道：“为了能活着。”
最朴实的回答。
为了能活着，为了家里的弟弟妹妹不再挨饿。
梧悦轻笑出声。
这个回答和自己还真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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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一路走来，经历的越多，越能感受到三个字的沉重。
第306章 诚
“你们三个都可以留下。”
梧悦收起笑容，指指胖顿道：
“小胖子只记住一半内容，得从伙计做起，没有工钱。
什么时候能正式转做学徒要看你表现。”
不给胖顿回话的机会，梧悦看向方昭：“记了九成，可做学徒，但每月工钱得减半。”
说过胖顿儿和方昭，梧悦最后看向林青：
“按昨天说好的，只要你能记下册子上的所有内容，便收你做学徒。
管吃，不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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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钱不变。”
知道自己通过了，林青反到有些不安了。
册子上的内容他是都记下来了。
但能记下来，一半的功劳得归小胤。
要是没有小胤，别说全记下来，怕是三成都可能会记不全。
说出来，他怕好不容易得来的学徒机会就这么没了。
不说，他心不安，觉得自己这机会是靠投机取巧骗来的。
不是靠自己本事争来的，不踏实。
最怕的，就是眼前的先生若是知道了真相，会失望，会将他看成一个不诚实的人。
心中为难，说不出的为难。
在坦白与不坦白之间，来回徘徊，让他满头大汗。
最终，林青还是过不去心里的坎，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梧悦轻声道：
“不敢欺瞒先生，原本，册子上的内容我是记不全的。
册子上很多字，我都不认识。
......”
林青一口气将如何初胤回家，初胤帮他记忆药草集之事详细道来。
话顿，林青再深吸一气，看向着梧悦目光坚定：
“先生若是还愿意收我为学徒，林青定会尽己所能，努力跟随先生学习医药之术，绝不敢让先生失望。”
一口气将话说完，林青反到轻松了。
紧握成拳的手松了开来，静静等待梧悦的回应。
就算因此而做不成学徒他也认了。
梧悦嘴角微勾，笑问道：“为什么选择说出来。
按照昨日你我的约定，只要你记下册子上的内容，我就收你。
至于，你是如何记住的，其实不会影响今天的考核，不是么。”
林青想了想，坦言道：“我若不说，心里难安。
能记下册子上的内容，有弟弟一半的功劳，我不能抢。
昨日，我与先生保证一定能记下册子里的内容。
若是没有弟弟帮助，我就要在先生面前失言了。
是我不对，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能力做到之前，就给出了承诺，是我自负了。”
“君子养心，善莫于诚。”
梧悦笑容深了几分，笑道：“林青，希望你能一直保有初心，对人以诚，以真。”
“先生，我，我没听懂。”
林青脸一红，有些局促的看着梧悦。
梧悦闻言，哈哈笑了起来：“没听懂，没关系。
现在的你就很好，保持下去。”
听到梧悦夸赞林青，胖顿儿憋不住了：“先生，那我呢，我怎么样？”
“你？”梧悦挑眉，似笑非笑道：“欠收拾。”
闻言，方皓脖子一缩，不敢再说话了。
欠收拾？
这分明是要挨收拾的节奏呐！
不理方皓，梧悦看向一身书生气的方昭：
“若有办法能让镇子里，甚至南闵州和图礼州的所有人，都长命百岁，但需要你放弃自己的性命，你怎么选？”
方昭一愣，他没想到，梧悦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太大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沉默半响，方昭目光清澈：
“我会好好学医，尽己所能帮助生病之人远离病痛折磨。
尽可能的，让他们活的更久一些。
这些事，要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不敢欺瞒先生，方昭从未想过舍己救人。”
“这个问题太为难你了。”
梧悦笑道：“你不必放在心上。”
方昭也没有听懂梧悦话中的意思。
但他明白自己的回答没有让先生失望。
安排好学徒之事，梧悦和苍离在当天夜里又一次进了福地。
相比外界贫瘠地域中那些在生死边缘挣扎救人的生灵，福地内这些真仙，当真是逍遥的不能再逍遥了。
梧悦那个问题，其实不是来问方昭的。
造成南闵州和图礼州生灵寿命减半的主因在福地。
可为什么这些真仙要耗尽天材地宝，毫尽心血来打造这样一块福地？
根源又再于天道有损，还在于道蛊一族的破坏。
可道蛊一族为何会存在？
又与浊息，与混元无量大劫相关。
一环扣一环，这些事情不是一句话，两句话便能判定是非对错的。
要再往深了追究，混元无量大劫提前半个纪元爆发，又是因为什么？
梧悦根本不敢去深思这些事情。
事情来了，总是要解决的。
想再多，没有意义。
再往深了讲，若不是苍离，这方宇宙还存不存在又是一个问题。
所以，这些是非对错根本理不清。
梧悦不会去追究对错。
她只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接下来，要怎么做。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她也好，苍离也罢，做的任何事情，都不会让他人来承担后果。
所以，梧悦明知接下来的路会很难走，她也从未想过放弃。
经过几日查探，梧悦和苍离对这座福地内的真仙都有了一个清晰的了解。
知道，他们当中，哪些人是掌握事，哪些人是随波逐流，哪些人对些不满，又哪些人是自欺欺人，哪些人就真的只是为了苟且偷生，更有哪些人在默默坚持着，守护着什么。
梧悦和苍离在这方天地的光阴长河中走了一遭，看到过这方天地原来的面貌。
不得不说，这方天地是出过真豪杰的。
并非没有真仙反抗过，这方天地就应运而生的尊神也如苍离和绯月几人一样，谋划数十万年，想要揪出那个藏在天道中的寄生虫。
不一样的是，梧悦的出现，让苍离等人的谋划没有落败。
而这方天地，四位尊神与曾经仙界内的众多仙家终究功败垂成，消失在光阴的长河中。
福地内仅剩的这些真仙，也曾经是讨伐假天道中的一份子。
与假天道一战，代价之大远超他们想象。
原有的仙界破灭了，冥界只护住了，或者说，假天道给允许他们保全了轮回。
原本拥有九州的凡界，就剩下的三州。
第307章 云鞅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句话用在这方小天地内再合适不过。
一场讨伐假天道的大战，真仙残余不足百位，损落的生灵更是难以计数。
龟缩在福地中的这些真仙的修为境界更是一落千丈，再也没了与假天道扳手腕的实力。
说是苟延残喘，其实也不为过。
然而，正是这些曾经保护过这方天地的真仙，却又真真正正成为祸害两州生灵的幕后黑手。
何其可悲！
缀云峰，有仙结庐而居，名云鞅。
在这方天地的光阴长河中，云鞅真正算得上是一位惊才绝艳的天之骄子。
修行不过百年便已是仙界名副其实剑仙。
一把仙剑在手，横扫仙界同境真仙无敌手。
梧悦和苍离看到过，这位剑仙的意气风发，也见到了这位剑仙在讨伐假天道之战中落败，只能苟且于这方小福地的悲凉与不甘。
当然还有那份心中有郁不得舒的折磨。
现身缀云峰，整个福地，除去云鞅没有一人知道，福地缀云峰出现了两位修行深不可测的神秘夫妻。
云鞅看到梧悦和苍离心中的震惊难以形容。
这方天地内仅剩的真仙都在这方福地中，眼前这两位是从哪冒出来的？
真神临世？
根本不可能。
这方天地，连他们这些真仙现世都承受不住，更何况是真神。
可若不是真神，新得道的真仙？
更不可能，这方天地大道几尽奔溃，根本不可能，也绝对不可能再有修士能修行得道了。
震惊归震惊，云鞅却没有丝毫怠慢。
“末法真仙，云鞅见过两位仙友。”
“云鞅仙友客气了。”
梧悦浅笑开口：“我夫妻二人不请自来，打扰了。”
云鞅压下心中震惊，摇头惭愧道：“苟且偷生罢了。”
看着眼前的神仙眷侣，好似世间任何美好的赞美之词，都无法贴切的形容这对夫妻。
高远缥缈，近在眼前，又似远在天外天。
姿容同样的绝世无双，又难以形容的般配。
这样的一对天人，无论怎么看都似是突然临世的神祗，让他不由自主的心生敬畏。
话顿，云鞅终是压住心中翻江倒海的念头，颤声道：“两位仙友并非三州之人，可是来自，来自天外天？”
他本想说神界。
可神界二字对他来说实在再过沉重。
沉重到只要想要这两个字就让他喘不过气，说不出话来。
他即期望眼前二人来自神界，是真的神祗临世，又不敢奢望他们来自神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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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望的时间太长了，长到想都不敢想，更不敢奢求有真神临世，救救这方即将走到尽头的天地。
这方天地也曾出现过真神，也有人飞升神界成就真神位。
初初发现天道有异，决意讨伐假天道的他们也曾奢求过，那些已飞神神界的神祗能出手相救。
然而...没有。
仙界毁灭了，真仙几近灭绝，九州崩毁只剩下三州，差一点这方天地都彻底崩塌了，他们也没等来一位神祗临世，甚至连个传念都没有。
那时，他们就知道，那些飞升神界的前辈早已忘记了这座养育过他们的小小天地了。
飞升的神祗都放弃了，他们这些还未飞升的，修为十不存一的真仙还在挣扎什么？
不挣扎了，破罐子破摔，随了假天道的意，便有了这座隐世的人间福地。
不过片刻功夫，过往的一切就如一幅幅染满了鲜血的画卷，再次浮现，云鞅想忘都忘不掉。
“我们是不是来自天外天其实不重要。”
梧悦收起笑容，正色道：“重要的是，我们因何而来。
以及，仙友对这方即将破灭的小天地的态度。”
“我夫妻二人在来此地之前，曾在朝灵州小住数月。”
闻言，云鞅面色微变，情绪波动的越发厉害了。
手指轻颤，快速掐诀推算。
福地与外界隔绝，只是不被世人发现世间仍有真仙存世，并不会屏蔽真仙感应外界道则的变化。
片刻过后，云鞅双眼通红，拱手向梧悦和苍离深深一拜，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世间凡人不会知道这对夫妻出现在朝灵州定姊城意味着什么。
更不会知道朝灵州神灵现世意味着什么。
云鞅不同，他是这方天地仅存的真仙之一。
天地之间的道则改变，没有人能比他们这些真仙更清楚，这些许的变化会对这方天地有多大的影响。
“尊上，云鞅，云鞅......”
话说一半，曾经于仙界赫赫有名的上仙云鞅嚎啕大哭。
对飞升神界那些前辈漠视故土，痛恨，
对仙界倾尽所有终是以惨败收场，不甘。
对世间仅剩三州生灵，毫不知情的一天天走上灭亡，愧疚。
对南闵州和图礼州生灵，寿命不断缩短，悔恨。
对天道一天天被假天道蚕食而没有实力阻止，绝望。
压在心头的复杂情绪太多了。
压了这个曾经意气风发，敢与天比高的绝世剑仙挺不起脊梁骨，只能一日日在这座没有花草树木，只有寒风冰雪的缀云峰枯坐。
梧悦和苍离没有再说什么，静静等着，等着云鞅哭个快痛。
止住哭声，心中积压的郁气散去，云鞅赫颜：“云鞅无能懦弱，让两位尊上见笑了。”
“云鞅上仙，不必妄自菲薄。”
梧悦和苍离盘膝而坐：“若非云鞅上仙拼死力争，南闵州和图礼州的生灵早已灭绝了。”
“云鞅愧不敢当。”闻言云鞅突然有些有手足无措。
当年，众仙原本想要布的聚灵转生阵。
此阵一旦开启，两州灵气瞬间被抽取不空不说，生活在两州的生灵，也会被此阵瞬间抽空生机，用以增加聚灵转生阵的威力。
提意布设聚灵转生大阵的真仙就是被云鞅斩杀的。
不仅如此，为了打消布设聚灵转生阵的念头，云鞅与当时绝意要布聚灵转生大阵的十位真仙豪赌一场。
以一战十，赢了，十位真仙打消灭杀两州生灵的念头。
输了，云鞅生死道消。
拼死一战，云鞅赢了，聚灵转生阵变成了现今的聚灵法阵。
可以说，现今两州尚有生灵存世，是云鞅拿命拼来的。
第308章 诱惑
云鞅枯坐缀云峰，也是为了防止福地内仅剩的这些真仙突然哪天再生魔念，直接出手灭了三州。
此举值得让人敬重，却谈不到有多高尚。
相比其他真仙对生灵的蔑视，云缀难得的是，他保有一丝丝的人性。
梧悦微微一笑转移话题：“云鞅仙友，对此可有什么想法？”
云鞅微怔，她知道，梧悦问的是关于朝灵州神灵之事。
沉吟片刻，云鞅轻叹一声：“天道有损，代天道运转道则本该为我等真仙义不容辞之事。
一场大战，输掉的何止是仙界众多同道，凡界六州万万生灵。
这一战，真正输掉的，是我等残余真仙的心志。
天地人，仙界毁灭，冥界残缺。
人道反到成了支撑这方天没有崩塌的救命稻草。”
话到此，云鞅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原本暗淡无光的双眸重新有了光亮：
“七位神灵镇护一方水土，庇护一方生灵。
生灵信养之力反哺七位神灵，生生不息。
若天地内所有地域皆有神灵庇护，如此往复修补天道法则，天道总有一日恢复完整。
到那时，到那时......”
到那时，天地人合，大道重演，天地重生，天道意志苏醒，那个假货必然会被反噬。
若是成功，这方天地就真活了。
这个推断，云鞅怎么都不敢说出口。
他怕说出来，只是一场梦，一场醒来后又回到绝望中的美梦。
压住心中激荡，云鞅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看着梧悦和苍离：“云鞅知道该如何行事。
尊上大恩，云鞅无以为报，厚颜代三州众生拜谢。”
待到云鞅抬头起身之时，梧悦和苍离早不见踪迹。
心念间是那个自始至终都未开口说过一句话的男子留下的一段经文。
默念经文，云鞅碎裂不堪的心境开始缓慢恢复。
速度很慢，但却让云鞅真真识识感应到了心境上的变化。
凛冽的寒风，依旧刺骨，却再也感受不到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缀云峰顶，冰雪天地中，一朵灵性逼人的冰晶雪莲悄然绽放。
福地外，梧悦靠在苍离怀中笑道：
“这个云鞅悟性不差，就是性格太过倔强。
接下来，这方福地可真要变热闹了。”
苍离勾勾唇角：“隔岸观火，神凤一族到是好谋算。”
“不身临其境，如何能看的清楚。”
梧悦笑了起来：“意外之喜，那些鸟人得乐疯了。”
......
宇宙虚空中，一抹道蛊残魂，魂魄内尚有拇指大小的一点意识团未被炼化，与残魂合二为一。
残魂于虚空中四处乱撞，最终靠着本能化做一抹流光冲进神界道蛊一族圣地。
这一抹残魂流光顿时让神凤一族变了脸，也同样让将将回到族内的道蛊一族族长烁谛大惊失色。
防御大阵开启，道蛊一族倾刻之间被层层光幕拢罩。
道蛊一族领地与外界隔离，神凤一族众掌事者齐聚议事堂。
五界小天地与神凤一族圣女残存意识团骤然出现在神界并不算多大事。
真正让两族大惊失了分寸的是残魂中那一丝丝虚无缥缈的混沌神火气息。
这丝气息，一点不比混沌珠现世的那一丝息所引起的风暴小。
更要命的是，道蛊一族和神凤一族同时成了神界各方势力关注的重点...四面楚歌。
神界乱了。
这次远比混沌珠于神秘领域内现世更加混乱。
若是这丝气息随着残魂落入四方神宗任何一家都还好说。
可落在道蛊和神凤家族就不好办了。
两族于神界地位原本就特殊。
若让这两族顺着残留气息抢先寻到混沌神火，后果难以想象。
到时，不要说整个神界势力，就是那些诡异孽障都得低头以这两家为尊。
相比其他势力的担心，神凤一族都加混乱。
原本想要隔岸观火，由着道蛊一族与那二人拼个你死我活，他们只需在适当的时机推波助澜，便可一举两得，既能彻底收服道蛊一族，也能自那二人身上得知自家圣女的下落。
现在可好。
圣女残余意识团与那道蛊一族弟子残魂合二为一。
要取回圣女意识团，必然要将那抹残魂剥离抹除。
如此一来，便要与道蛊一族结死仇。
不取回圣女意识团更不可能。
圣女意识团关联着神凤一族的气运。
这可是神凤一族的大道根基，决不能出现差错。
除去这些，混沌神火更是重中之重。
整个神界若说谁最有底气获得混沌神火认可，非神凤一族莫属。
这是神凤一族得天独厚的气运，是其他种族根本无法比拟的先天优势。
道蛊一族则要比神凤一族想的更多更深入。
捏住神凤一族圣女意识团，就能于捏住了神凤一族的命脉。
若是再能利用神凤一族获得混沌神火的认可，到那时，道蛊一族就真的崛起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做个延缓混元无量大劫的傀儡。
这个想法很危险，危险到道蛊一族一不小心就会面临灭族的大危。
然而，收服混沌神火，驾驭神凤一族，成为神界之尊的诱惑再大了。
大到道蛊一族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博一回。
赢了，道蛊一族一统宇宙乾坤。
输了也没关系，退路想好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梧悦和苍离一点都不关心，神凤一族和道蛊一族怎么扯皮。
更不关心，神界各方势力如何对两族施压。
他们想要的结果在那抹没有一思意识的残魂带着没有一丝灵性的意识团冲进道蛊一族圣地之时，便已达到了。
医药馆内，梧悦考核过两个学徒的功课，满意的点点头。
林青和一身书生气的方昭的确是两个学医的好苗子。
尤其是林青，对药材药性的分辫力比方昭更强。
教这两个学徒学医，让梧悦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在妖界时收的那几个修习医药术的好苗子。
同样也想起了神秘领地内的小俟古。
不知不觉，她竟代三姐，收了这么多不记名弟子。
一想到三姐，梧悦就又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家重修的哥哥姐姐。
第309章 恶向胆边生
不知何时一家人才能重新团聚。
叹口气，梧悦的分出一丝心神移到石瓦巷最末尾的小院内。
初胤有些无聊的看着小女娃偷吃。
许是感应到初胤的目光，小女娃快速将手中的一块干饼塞进口中，转过身恶狠狠的瞪向初胤。
要不是这个家伙，哥哥每天带回来的吃的就都是自己的。
越是如此想，小女娃对初胤的恨意越深。
这些日子，林青在医药馆吃饭，总会将属于自己的那份吃食留下一半带回家分给初胤和小女娃。
东西不多，可比他们以往吃的东西要好的多。
白面馒头，葱烧饼，蔬菜，水果，还有肉。
林青不知道，这些好东西是怎么来的。
有好些东西都是镇上见都没见过的。
尤其是那些蔬菜水果，一个比一个新鲜水灵。
镇上卖的可远远比不上。
水果，林青从来都不舍得吃，会留下来带回家分给弟弟妹妹。
自己的那份饭菜，尤其是肉，更是舍不得吃一口，全都挑出来留着。
起先被冯皓看到时，免不了一顿笑话，说他就是天生的叫花子命。
偷偷摸摸把先生家的饭菜往家里带，不要脸，不知羞。
还说，他这么做就是偷儿。
后来被梧悦逮到狠狠收拾了几次，就老实了。
小女娃盯着初胤瞪了半响，见他没反应，火气噌一下就冒到了头顶。
她瞪他的目的是为了让他识相点，不许跟哥哥告状。
他可好，装没看到，完全无视她的警告。
一时火大，小女娃拿起一根有她手臂粗的木棒，照着初胤的脑门就打。
她是真下了狠手，一心想要打死这个跟她抢哥哥，抢吃的的混蛋。
“啪”一声轻响，小女娃傻眼了。
打下的木棒被初胤握住，小脸蛋上烧疼烧疼的。
这一巴掌不重，却疼的她眼泪直打转。
“别找死。”
初胤扫一眼被打傻眼的小女娃嗤笑一声道：
“我不是那傻小子，你装哑巴，扮可怜在我这没用。”
“你。”小女娃被吓到了。
她扮哑巴之事从未被人发现过。
刚被扔进石瓦巷时，被人当做哑巴，讨到了一块地瓜。
自那之后，她就再未开过口。
哪怕是被巷子里那些野小子打到吐血，她也没开口求过饶。
她知道，只要她不死，凭着小哑巴的身份，就能更容易让人同情自己。
也更容易讨到吃的。
再后来，遇到林青，她就更是打定主意要装一辈子的哑巴了。
有人护着，还有人给自己吃的，不用自己四处去讨饭，还不会被那些野孩子盯住打骂抢吃的多好。
这样的日子，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现在过上了，她说什么也不能放手，一定要牢牢抓住。
“你不是石瓦巷里的。”
小女娃倒退十多步，远离初胤恨恨道。
“是也好，不是也好，与你有关系吗？”
初胤懒的看小女娃，低头用手指在地上画来画去。
越想，心头越烦躁。
以他这段时间对那傻小子的了解，要是让他知道成为神灵就能救两州众生，那家伙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点头同意。
可是，这方天地变成这样与这傻小子有什么关系？
没抢过天材地宝，没享过一天福，苦到是没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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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跟着缠着哥哥。”
小女娃恶向胆边生，似是忘记了先前挨的那一巴掌有多疼，恨恨道：
“你这么大力气，没有哥哥也不会死，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要没有你，我和哥哥就都能吃饱，再也不用挨饿。
你你，我打死你。”
话说着，小女娃竟然扬起手中的木棒又向着初胤冲了过来。
“嘭。”一声闷响。
小女娃倒飞而出，砸倒在院门口。
初胤收回踹人的右脚，看着蜷缩在门口的小女娃轻声道：
“装做看不到我很难吗？
就像我一样，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你做你的小哑巴，我做我的小胤，不好吗？
就这么想死？”
见小女娃半响没动静，初胤露出一丝疑惑，没这么严重吧？
自己出手有分寸，只多是让她吃点疼罢了。
初胤站起身走到小女娃身旁伸手推推小女娃。
没动静。
死了？
初胤有点傻眼了。
死到没死，晕过去了。
气息越来越弱，这是不是有点太脆弱了吧？
初胤一时犯了难。
对他而言，这个小女娃想杀他不是一天两天了。
死也就死了，他根本不在意。
可自己不在意，林青在意。
那傻小了要是知道小女娃死了，肯定得伤心。
“真是麻烦。”
初胤冷哼一声，不得不向自家黑心黑肺的娘亲求救。
“闯祸了？”梧悦心念传音笑道。
“她自找的。”
初胤憋嘴，懊恼的挠挠头顶：“娘亲，她不能死。”
“哦~~，为什么？”
梧悦疑声道：“这女娃娃可铁了心的想杀你呢。”
初胤轻嗤一声：“一个随手就可捏死的小可怜虫罢了。
她哪里值得我与她计较。
你到底救不救她。
她不能死。”
“那你有没有想过，救了她，可能会害了林青？”
梧悦再问：“这女娃恶性不改，不知感恩，若让她成长下去，还可能会害很多人。”
“那是林青的事，与我何干？”
初胤皱眉：“要是有人被她害死，那也是那人蠢，自找的。”
“那若是我和你爹被人害死了呢，那也是自找的喽？”梧悦玩笑道。
“我看谁敢？”初胤当即跳起来了，浑身杀气噌噌往外冒。
“没什么敢不敢的。
真要有那样的人出现，你也阻止不了。”
梧悦不知何时出现在初胤身旁，抬头就是一记带响的脑崩儿，指指晕过去的小女娃，梧悦道：“知道她为何总是心存恶意吗？”
脑门生疼，初胤身上的杀气咻一下就没了，撇嘴道：
“她为什么变成这样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知道。”
梧悦被气笑了，一巴掌拍中初胤后脑勺：
“不是每个人生来就为恶的。
性本善，性本恶如何辫的清？
刚刚初生的孩子，哪个不是一张白纸，哪有什么善恶之分。
至于成长的过程中变成什么样，那要看她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成长。”
第310章 习惯了就好
话说着，梧悦将初胤拉入了一小段光阴长河。
初胤看到，一个小小的女娃娃跟着父母逃难。
逃难路上没吃的了，小女娃的父亲就逼着小女娃的娘亲去卖身。
小女娃的娘亲不肯就会被打的皮开肉绽。
有一天，小女娃半夜饿醒了，看到娘亲偷偷躲在帐篷外吃东西。
小女娃没敢出声，闭上眼装做什么都没看到。
再后来，小女娃的娘亲跟人跑了。
小女娃被亲爹带到了小镇上。
原本想着，能将小女娃卖了换点钱，没想到，这个赔钱货竟然没人要。
再后来，小女娃就被亲爹扔到了石瓦巷，再也没回来找过她。
第一次讨到吃的时，小女娃被人当成了小哑吧，自那之后，她再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小女娃在石瓦巷挨了不少打。
运气好了讨到吃的能吃进肚子，运气不好就会被巷子里的野孩子抢走。
光阴长河消散，初胤闷着不吭声。
半响过后，突然抬头瞪着梧悦吼道：
“你给我看这些做什么，她为什么变成这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为何会变成这样，的确与你没什么关系。”
梧悦拍拍初胤的头顶，认真道：
“可你是不是忘记了，咱们为何要来这方小天地，又因何会来到这座小镇？”
“当然没忘。”
初胤恼怒道：“那傻小子虽然合适，可就他一人也不能成事。
要我看咱们就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不如直接去那福地拎几个真仙封正，岂不是更快。”
“的确，找几个真仙封正是容易，但你就没仔细想过，这方天地为何摇摇欲坠却一直能坚持着没被毁掉？”
“遇事，看人不要只看表层。
多问几个为什么，探究根本，找出原因所在，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不留隐患。”
梧悦屈指敲敲初胤的脑门继续道：
“两州之地，如小女娃一般心存恶念的人不在少数。
你但凡用点心思，便会发现，这个小镇之上有很多人的心念都在发生变化。”
话点到为止，见初胤恍然，梧悦身形如烟雾般散去。
初胤低头看着还在晕迷中的小女娃，微微有些纠结。
不过纠结归纠结，不影响他动手将小女娃搬回屋。
梧悦离开留给他一颗药丸。
固本培元，给小女娃和林青这样自小缺衣少食，身板不结实的凡人用堪比仙丹。
将药丸捏碎，只给小女娃喂了少许，打定主意，将剩下的都留给林青。
虽然知道了小女娃的过往经历，可他还是看着小女娃不顺眼。
想起自家那黑心黑肺的娘亲所言，初胤闭上眼，开始仔细查探小镇众人的心境。
不看没发现有何异常，仔细查探后，这才发现，这座小镇问题有些大了。
相比福地内那些真仙心境的灰暗，小镇内的这些部分凡人心境就如同常年不见阳光的臭水沟，阴暗腥臭，浑浊不堪。
七情六欲正在向着不可控的方向蔓延。
倾听他们的心声，伦理混乱，道德沦丧，真真让初胤开了眼。
他毕竟不是真的只有两三岁的娃娃，虽说心志年纪不大，但他所知道的东西绝不是一般人能相提并论的。
再仔细查探，初胤便自这些凡人的心念间发现了问题。
比头发丝还要细无数倍的黑色丝线缠绕心念间，如同一个个黑色的小人蹲在这些凡人的心头不断的扇风点火，火上浇油。
若是有人生气，黑线就会变的活跃起来。
原本只是斗嘴的两人，转眼间就结成恨不得杀死对方全家的死仇。
心有邪念的男男女女，更是在黑线的怂恿下，变得的更加污秽不堪。
人道二字暮然出现在初胤心头。
初胤笑了，他知道那对黑心黑肺的爹娘要做什么了。
嘴角刚刚上扬，初胤就黑了脸。
这些天岂不是白纠结了。
将将反应过来，梧悦轻笑声自心间响想：
“成天说人家是傻小子，现在呢？
傻小子，那小女娃就交给你了。
林青会不会被她害死，不在她，在你。”
“没你这么坑儿子的。”
初胤脸更黑了，直接炸毛。
梧悦笑的欢快：“习惯了就好。”
不给小家伙跳脚的机会，梧悦直接断了心念。
初胤看着床上呼吸变的均匀的小女娃，呼呼大喘气...被气的。
这下子，是真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了。
福地内，枯坐缀云峰，从不与其他真仙往来的云殃下了缀云峰，在福地内当真是件不小的稀罕事。
云殃，在福地内所有真仙心中都是一个不容被忽视的存在。
曾经以一敌十的大战，至今想起来，还是让人忍不住心惊胆寒。
战力有多强悍先抛开不提，只说这个人，在仅剩的这些真仙眼中就是个活脱脱的疯子。
云殃当年力保两州生灵的举动，在他们看来，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大战过后，他们这些仅存的真仙一个个重伤在身，急需上佳的洞天福地修养。
聚灵阵是不错，可相比聚灵转生阵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原本，直接抽空两州生灵的生机用来辅助疗伤定然能事半功倍，让他们的伤情快速稳定下来。
可这个疯子，也不知道是哪根弦不对了，死活不同意。
为此直接打杀了最先提议的那个倒霉蛋。
瀑布边闲情对弈的二人，看着突然现身云殃，吓的差点转身跳进身侧的深潭里。
好在二人稳住了，才没做出如此丢人的举动。
身着灰色道袍的真仙名郁博，是当年被云殃一人单挑的十位真仙之一。
面相四十出头，看上去是位十分儒雅的中年男子。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名良延，着青色长衫，看上去要比他年轻许多，二十出头的面容，唇红齿白，文文弱弱。
二人原本就相熟，福地出现后，更成了莫逆之交。
云殃扫一良延，视线转向如临大敌的郁博：“有事谈。”
三个字，没有多余的话语。
话出口，人已转身返回缀云峰。
同样被云殃吓到的良延，担心的看着自已的好友，小声道：“要不要找找逸然？”
“不可。”
郁博闻言，连忙阻止。
第311章 麻烦来了
“云殃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若让他知道，你我节外生枝，不定会闹出多大乱子。
我先去看看是何事。”
良延担心道：“那万一，他突然发疯向你问剑怎么办？”
郁博听的面色发白，舌头直打结：“应，应该不会...吧。”
他自己也拿不准那疯子突然找上他想要做什么。
那个剑疯子的心思，不能以常人心思揣摩。
良延摆出一幅陪你上断头台的气势，猛然起身：
“罢了，还是我陪你走一趟吧。”
“别，千万别。”
郁博连忙摆手：“不经他同意，你绝对不能靠近缀云峰。
你忘记了，当年星鹤仙君的腿是怎么断的了。”
“不，不能吧。”
想到那个不信邪非要上缀云峰找云殃理论的星鹤仙君，良延将将鼓起的勇气顿时就没了。
当年，那位星鹤仙君可是连缀云峰的边都没挨着，就被自缀云峰峰顶而来的剑虹斩断了腿。
好在，仙人体魄特殊，只要断了的手脚没碎，就还能接回去。
否则，那位星鹤仙君就真成了福地内第一位独脚仙。
“没有什么事，是那家伙做不出来的。”
郁博扫一眼缀云峰方向凄然道：“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与良延兄对弈了。
良延兄保重。”
良延黯然道：“郁博兄，保重。”
眼瞅着两人就要上演一场生离死别的大戏，云殃冰冷的声音炸响在郁博心间：“滚过来。”
郁博身体一僵，再不敢拖延时间了。
化做光团直奔缀云峰。
看着郁博离开，良延吓的直拍胸口，心中碎碎念：
‘幸好这家伙还有点良心，没拖本仙下水。
以后可不能再找这家伙下棋了。
危险，太危险。’
山谷幽静，鲜花铺满了整个山谷，一对形容上佳的神仙眷侣情到浓时，正要再进一步：“滚过来。”
三个字让二人吓的差点尖叫出声。
热火烧身的二人如同兜头被波了两桶冰水，哪里还有半点旖旎心思。
女子手忙脚乱整理衣衫吓的直打颤：“怎么回事？”
男子也比她好不到哪去，双手颤抖着穿好衣袍，拉着女子起身：
“我哪知道怎么回事，去了不就知道了。”
女子拉住男子的手，紧张道：“真要去？”
“不然呢？”
男子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要是那疯子动手怎么办？”女子颤声道。
“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应该不会。”
男子拍拍女子的手，安抚道：“以云殃性子，不会揪的那件事不放。”
“万一呢？”
女子面色发白：
“当年咱们十人联手都没赢，现在就咱们两人，会被乱剑砍死的。”
“别乱说话。”
男子吓的直接捂住女子的嘴：
“他要找咱们麻烦早就找了，不会等到现在才动手。
别再胡思乱想，先去看看。”
话说着，男子不给女子反应的机会，带着她飞向缀云峰。
云海深处，仙风道骨的老者端坐云海，手执鱼杆，目光空洞无神，直直看向远方，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也或者什么都没想。
“华老。”
冰冷的声音传来，目光空洞的老者似是突然自恶梦中惊醒，腾的站起身，紧张的左右张望。
没看到人，老者面露疑惑：“难不成是幻听了。
哎，老喽，老喽，都开始出现幻听喽。”
老者哀叹连连，说着又准备坐回云海，继续发呆。
“你可以不来。”
云殃毫无语气的声音，吓的老者差点掉进云海。
“别，别，这就过来，开个玩笑。”
老者连声讨饶道：“我一把老骨头了，可经不起折腾了。”
鱼杆不要了，云海不看了，老者的身上哪里还有半点仙风道骨的气派。
就在老者扑出云海之时，大殿内斜躺在软榻上的男子一脚踹开正在给他锤腿的仙娥，鞋都顾不上穿，光着脚冲出大殿。
当年被云殃单挑的十人，如今齐聚缀云峰。
......
医药馆内，梧悦看着门外出神。
苍离时不时抬头，温柔的看一眼她，而后视线转回到手中的经文中。
突然，梧悦笑了起来，转身来到柜台前，看着柜台内的苍离笑道：“麻烦来了。”
苍离放下手中的经文，笑看向梧悦：“是该来了。”
“嗯。”
梧悦点头：“我都替它着急了，能忍这么久，也真是难为它了。”
二人说着话，走出医药馆。
今日，整个小镇变的格外的安静。
以往在店前打打闹闹的孩童一个都没出现。
医药馆内，林青、方昭和冯皓三人爬在桌子上睡的香甜。
小院内，初胤在熟睡的小女娃身周布下结界，看着屋外目光犀利。
除去小女娃和林青三人，小镇内所有人被一根根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似梦游一般走出家门，走上街头向医药馆聚拢。
厚重的云层黑压压一片将整个小镇覆盖。
没有隆隆雷鸣之声，云层内，一道接着一道紫红色的电光闪现。
墨汁似的云雾自云层向小镇压下，倾刻之间，整个小镇被黑雾拢罩，再不见一丝亮光。
向医药馆聚拢而来的众人，眼白被黑色取代，看上去说不出的阴冷瘆人。
厚重的黑色云雾中，巨大的眼珠子生在头顶，身长八条蜘蛛腿似的手臂的怪物站在云端，居高临下，看着梧悦和苍离。
“二位天尊，这是为何？”
已将天道吞食大半的道蛊天锐，冷声问道。
梧悦挥袖扫去凝聚在身前的黑雾笑道：
“看你道蛊一族不顺眼，算不算理由。”
“天尊说笑了。”
天锐头顶眼珠子骨碌碌快速转动：
“不知吾族因何事得罪了天尊。
吾在此先行向天尊赔个不是。
吞噬下界天道，延缓混元无量大劫，是吾族职责所在，还望天尊明理，莫要为难小神。”
“你到是会说话。”
梧悦轻笑：“灭下界天道，就能延迟混元无量大劫？
按你说法，将下界这些小天地尽数灭了，不就能直接化解混元无量大劫了。”
“能不能化解混元无量大劫，吾不敢乱言。”
天锐八条手臂慌动，指引着小镇众人靠近梧悦和苍离：
“职责所在，吾在此，不过是奉命行事。”
第312章 下马威
“罢了，引鸩止渴的事对神界而言早已习以为常了。”
梧悦手指轻点，将扑到她身前的小镇众人定在原地：
“你若只有这点本事，怕是如不了你的愿了。”
“小神不敢与天尊为难。”
以法相现身的天锐，八条蜘蛛腿似的手臂高高举起，似划水一般来回摆动：
“然而，天尊执意插手，小神任务在身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望天尊见谅。”
话说的敬意十足，出手却是一点也不含糊。
以整座小镇凡人命数做筹码，这赌注不大，却也不算小。
它也没想着，用这点手段，就能让三个不速之客离开。
出手的目的只是为了告诉三人，这座小天地所有凡人命数都已被它气机牵引。
它承认自己没有实力将这三个坏它大道的混蛋送走，但不代表它真的没办法应对。
你们要救这方天地，我阻止不了。
可我能带着这方天地的生灵同归于尽，看你们怎么办。
这一招着实够阴险。
它知道三人绝对不会无视这方小天地生灵的性命不顾，才敢如此做为。
随着它的手臂拨动，那些被梧悦定住的小镇众人毫无征兆的瘫软倒地，一个个魂魄脱离身体，呆呆的飘在自己的身体上空。
梧悦扫一眼那些被气机牵引而出的凡人魂魄，勾唇笑道：
“你们道蛊一族果真是有真神风范。
真神一出手，下界万物皆是蝼蚁。
佩服佩服！”
梧悦只说话，不动手。
站在她身侧的苍离淡淡撇一眼飘着的凡人魂魄，剑指出剑，随意划出。
整个小镇骤然间与天分离。
浓墨似的云层与小镇之间，出现一道极致亮光，平切如同切豆腐一般。
被天锐气机牵引的一根根无形丝线随之被斩断。
气机牵引的丝线断了，那些漂浮着的魂魄顿时如断了线的提线木偶七扭八扭的摔回身体。
小镇上空漆黑的云层未消，然而，横切而出的极致亮光，却将整个小镇照的如白昼一般敞亮。
此时，若是有人自小镇外观看，便会发现一个让人惊奇的场面。
极致亮光挡住浓墨似的云层，小镇亮如白昼丝毫不受云层影响。
浓黑似的云层之中，紫红色的闪电不断劈向亮光，却在碰触到亮光之时，又似水滴落到了烧红的铁板，噗呲一下就没了。
气机被一剑暂断，天锐闷哼一声，再也维持不住法天象地之形，就此溃散。
连带着浓墨似的云层也随着它的溃散而疾速消散。
天晴了，似是前一刻的乌云压顶不曾出现过。
倒在地上的众人迷迷糊糊醒来，似生了一场重病。
一个个头晕眼花，摇摇晃晃，爬起身，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晕倒，更想不明白，自己为到了医药馆外。
不过很快，他们便知道为什么了。
大脑中，多了一些模糊的画面。
画面模糊，但不影响他们知道事情的原委。
待到画面消失，一个个小镇众人看向梧悦的苍离的眼神从迷惑化为惊恐。
不知谁先大喊一声“妖怪”，刚刚醒来，站都站不稳的众人就连滚带爬的跑了。
梧悦转头看向苍离，看的很仔细，在他眼中看到了眼中只有他的自己。
看了片刻，梧悦伸手捏住苍离的下巴色眯眯道：
“这么好看的妖怪，可不能被人看了去，本姑娘收了。”
苍离有些无奈的拉下梧悦的手，牵着她走回药店笑道：
“百草医药馆很快就能名扬两州了，都是娘子的功劳。”
“两个大妖怪带着个小妖怪，想不出名都难呐。”
要不了多久，福地内就会有真仙现世来斩妖除魔了。”
梧悦赞许道：“好一个下马威。
这是要告诉咱们，做再多都是无用功，这方天地内生灵的命数都已掌控在它的手中，只要它一个念头，倾刻间就能灭了这方天地内的所有生灵。
若是其他人来此，还真不好解不开这个死局。”
“只是呐......”
梧悦看向门外，眯了眯眼笑道：“这货的运气不好啊！”
苍离轻嗯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福地内，缀云峰顶，被云殃请来的十位真仙，面色说不出的古怪。
激动，不敢置信，心惊，也有那么一丝丝想认错又拉不下脸来的拐扭。
后悔吗？
十位真仙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为了这方天地，他们拼过命。
哪怕拼命的根本原因，还是为了自己。
可谁也不能否认，他们想要挽救这方天地的真心。
要真不想救这方天地，完全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现，舒舒服服呆在仙界坐等着这方天地毁灭就是了，何苦挑起那场惨烈至极的讨伐大战。
不愿坐着等死的结果，便是他们仅剩的这些真仙，窝在这片福地中过着自欺欺人的逍遥生活。
不是他们自命清高，看不起三州的这些平凡生灵。
事实上是，这些平凡的生灵，从来就不被他们关注。
正如那场惨烈的大战一样，他们从未想过要让这些平凡的生灵参战。
不同等级的生命体，相互之间是无法感同深受的。
这就好比，住在豪宅里的富家翁，永远不会知道被房东赶出出租屋的穷逼有多绝望一个样。
不在意这些平凡生命的生死，算错吗？
这事没有哪个真仙去思考过。
就如同凡人眼中的蚂蚁，有谁会去在意一窝蚂蚁的死活。
然而，现在，当他们听到朝灵州之事，感应到朝灵州的变化，捏指算出朝灵州的所有事情之后。
他们突然发现，这些从不被自己关注在意的蝼蚁，竞成了唯一让这方天地没有毁灭的撑天柱。
这感觉......很陌生，很难让他们接受，却也让他们不由自主的开始反思。
事实摆在眼前。
七个将将步入修行之列的修士在他们眼前，无非就是几只力气大一点的蚂蚁罢了。
可偏偏就是这几只不起眼的蚂蚁改变了朝灵州，让朝灵州的万万生灵得以重生。
再感应那一州的天道法则变化。
虽然改变不多，却实实在在让他们感应到了新生的气息。
蝼蚁也能撼动大象，当真不是一句笑话。
第313章 无利不起早
最让他们震惊的是，他们清楚的感应到，天地对那七个彻底舍弃自我的修士的认可和接纳。
天地，是真的将这七个神灵当做了自己的伙伴，战友，亲人。
谁说天地不受伤？
只是生于天地中的众生没有去看，没有去感应，没有去仔细去聆听天地痛苦的呻吟罢了。
身为自天地中获取最多利益的真仙，可曾仔细感应过天地的声音？
没有。
真仙最常挂在嘴边的话是什么？
对了，是修行本就是逆水行舟，逆天而行之事。
既然是逆天而行，那么修行之人与天地便是死敌。
要真是死敌，自己是怎么一步步成就真仙位的？
难不成，真的是自己实力大过了天，连天道都挡不住自己的修行路？
自然不是。
只是这些，身为真仙的他们从未去认真想过，或者说，不敢去想罢了。
因为只有如此，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只有如此，才能理直气壮的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靠自己的本事挣来的抢来的，是自己逆天而行，最终打败天道应得的战利品。
可真的能心安理得，理直气壮的享受这一切吗？
十位真仙心中翻江倒海，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这种以往从未想过，如今想来，越想越心虚的问题，让他们突然之间有点不知所措。
从自私到无私，这其实是一个很难跨越的鸿沟。
哪怕他们都是修行岁月悠久，飞升成仙年代久远的真仙，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扭转心性。
尤其是修行之人的心性又远比普通凡人更为坚定，要想改变就更是难上加难。
最先赶到缀云峰的郁博压住心头的情绪波动，问了个在座所有真仙最在意的问题：
“即便你我愿意舍弃自我化身神灵，又能如何？
那个存在会给你我相助天道恢复的机会吗？”
“的确，云殃不是我等贪生怕死，不如那几小修士。
那二位神秘尊上，只有你见过。
你可知他们为何要出手相助朝灵州，又为何先找上你？”
云海中掉鱼的老者，边问边揪胡子。
心里直打突突，他是真怕一个问不好，就被眼前这剑疯子一剑砍下山去。
“华老，觉得咱们这方天地还有什么是值得让人惦记的？
是咱们这些苟延残喘的真仙？
还是外界那些在生死之间挣扎，不知能活几天的凡人？”
云殃看着云海老者冷声道。
老者问出口，便后悔了。
习惯使然，无利不起早，几乎是所有修行之人的通病。
初听朝灵州之事时，首先跳出的不是两个神秘人来自哪里，而是下意识的在想他们做此事的目的是什么，有什么企图。
可话出口时才想起这方天地现下是个什么样。
正如云殃所言，这方天地，还有什么值得人家惦记？
“即便有所图又能如何？”
云殃接着道：
“若是这方天地能够重生，能将那个假货找出来灭了，还有什么代价是你我不敢付的？”
“要化身神灵可以，前提是能保证此举可以得到你我想要的结果。
那个存在，想必不会让你我如愿。”
一直被郁博视为靠山的逸然，是在座真仙中，唯一一位面对云殃不发怵的存在。
“化身神灵就意味着与合道，自此彻底沦为天道的傀儡。
对凡人而言自是天大的好事，虽然失去了自我，可能保有神性，受众生敬养。
只多算是用自我意识换来不朽金身，又不是真的死了，换个更好的活法而已，这笔账怎么算都划算嘛。
可你我不同，真仙本就和天地同寿，失去自我可就等于失去了一切。
若是有机会飞升神界，在座各位谁会选择化身神灵？”
仙殿主人枫喆慵懒道：
“反正我是不愿意化身神灵的。
家里还有那么多如花似玉的美人等着我怜惜，我怎么舍得让她们伤心难过。”
话到此，枫喆看着云殃笑道：
“我现在是混吃等死，能过一天是一天，留在这里也是碍你们的眼。
走了，走了，你们慢慢商议。”
枫喆一走，云海钓鱼的老者也颤颤巍巍站起身：“老头子老了，不经事喽。
我也不奢求能活多久，能在余下的这点时间看看海，钓钓鱼，发个呆就很心满意足了。
你们都还年轻，都还有心气，就留在这里好好商议吧。
神灵不神灵的就算了，老头子活的够久了，不能再贪心了。”
老者一走，剩下的真仙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做声了。
沉默半响，又有两位真仙找了个借口离开。
缀云峰顶除去云殃外，就只剩下，郁博，姿容上佳的仙侣，被郁博视为靠山的逸然。
逸然，人如其名，神姿高彻，气质超然，在座真仙中，能与他相貌相比拟的，还真找不出一人。
另两位真仙，一个身形壮硕，看上去不是一般的孔武有力。
可就是这么一个壮汉，却有个与他这幅身板相当不匹配名字...文礼。
奇涛，人长相不差，看上去相貌出众，若在凡间绝对是个能上美男榜首的俊美公子。
唯一美中不足的，这家伙是个没表情的闷葫芦。
走了四个，云殃一点都不意外。
那四人，若是留下反到会让他感到出奇。
剩下六人中，逸然原与他相熟，若不是因为那一战，他们两个算得上是好友。
姿容上佳的夫妻和郁博交好，一向将他当做兄长看待。
郁博的选择就代表了他们的选择。
壮汉和云殃是不打不相识，自那一架之后，壮汉就把云殃当做知己了。
虽然云殃从不打理他。
闷葫芦奇涛是个怪人，不与谁来往，没人知道他的心思。
至于郁博为何留下，其实他自己都没想明白。
不过，看到自己的靠山逸然也留了下来，他到也没觉得后悔。
云殃看着留下来的六个人，嘴角微微上扬有了一丝笑意：
“为何不走？
有望飞升神界与化身神灵相比，的确是更好的选择。”
“去他娘的神界。”
壮汉文礼呸了一声骂道：“相信那鬼东西的话，不如死了算球。”
第314章 遇事问心
闷葫芦破天荒的接了一句：“我又不是狗。”
壮汉微愣，似是没想到奇涛会来这么一句。
仔细一想，还他娘的真是。
“闷葫芦，就冲你这句话，以后，你就是我文礼的兄弟了。”
闷葫芦撇文涛一眼，没回应，一脸的嫌弃。
文涛可没看出文涛嫌弃他，心里美的冒泡，能让这闷葫芦开口，他文涛可是第一人。
大眼亮的吓人，大手拍着奇涛的肩膀，神彩飞扬：
“加上云殃，以后咱三兄弟一条心，弄不死上边那狗日的，还撑不起三州的半壁山河。”
云殃嘴角微抽，想不明白他什么时候和这家伙是兄弟了。
罢了，这些都是小事。
云殃撇一眼文涛，示意他收敛一点，正色道：“除去华老三人，福地内心动者必然不少。
咱们分头行动，找出同道中人。
至于其他人......”
......
小镇内，原本就没几人看病抓药的百草医药馆，现下，是彻底凉凉了。
别说前来看病抓药，就是门前大街上不得不路过的行人，都是贴着路对面的墙脚快速跑过，能躲远点就躲远点。
胖顿儿冯皓、一股子书生气的方昭以及石瓦巷子里的林青，怎么也想不到，不过就瞌睡上头，爬桌子上眯了会，怎的，一觉醒来自家的先生就成妖怪了呢。
冯皓被关在家里出不了门，撒泼打滚，翻墙偷跑全然没用。
他爹是狠了心的不让他再去百草医药馆了。
按他爹的话说，咱老冯家如今就你一个独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你出了事，咱老冯家不就断根了。
你让你老子我还怎么活，怎么有脸去见列祖列宗，到了地下，你爷爷还不得打断老子的腿。
冯皓出不了门，就只得爬墙头，眼巴巴的冲着医药馆的方向看。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反正，就是不想下墙头。
老夫子家，方昭也被限了足。
不过与冯皓他爹相比，读书人说话可就讲究多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现下百草医馆正值多事之秋，你去了也帮不上忙。
说不得，还是给先生添麻烦。
不如留在家里潜下心好好琢磨先生教给你的医术，不要辜负了先生对你的期望。”
这话说的中听，方昭就是想反驳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坐在书屋，看书是看不进去的。
和冯皓爬墙头不同，方昭就站在窗前看着天空出神。
三个学徒，唯一不受影响的，就只有林青一人了。
没人在意他的死活，更有人巴不得他出事，好证明医药馆内那二人就是妖怪。
林青看一眼路对面贴墙跑过去的熟面孔，嘴张了张想说话，没说出来。
说什么呢，说自家先生是好人，不是你们说的大妖怪？
说了不会有人信不说，说不定还会引来一群人的叫骂。
自己挨骂没关系，但不能连累的先生和医药馆也跟着挨骂。
林青抿着嘴走进医药馆。
医药馆内，梧悦和苍离二人正优哉游哉的喝着茶。
自离开五界以来，难得的悠闲。
看着一幅心事重重的林青，梧悦嘴角微弯，笑道：
“真不怕镇里人把你也当成大妖怪。”
“不怕。”
林青坐到梧悦身侧抿了抿嘴认真道：
“不管别人怎么说，林青知道先生不是妖怪。
先生别难过，镇子里的人就是嘴巴坏了些，其实没坏心的。
等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就不会有人胡说八道了。”
林青讲不出大道理，怕引得自家先生误会，急着直挠头。
见梧悦没有多想，依旧嘴角含笑，这才傻呵呵了扯出一个笑脸。
只是这笑，比哭还难看。
他想不明白，这么好的先生，镇子里的人为什么要说她是妖怪。
自从先生来了镇子里，免费给人看诊不说，药钱也比原来的药房卖的便宜。
镇子里有多少人都受了先生的恩，怎么就都给忘记了呢。
林青不说，这些事他都记在心里。
他怕说出来，惹的先生难过。
可看先生每天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依旧笑的温暖，耐心教自己医术，心里就更难过。
他想帮先生，可又不知道怎么帮。
这样纠结的心思，每天都压着他，让他喘气都感到堵的慌。
梧悦拍拍林青的头顶：“先生没有难过。
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常言道，宁舍金冠一顶，不和愚人较量。
这世上，很多人都是拿眼睛看人，看事，很少人能做到用心去看人，去辨事。
林青，你很好，不要让外人的看法影响到自己。
遇事问心，只要自己的心不觉有愧，外人怎么说，怎么看都不要在意，也不必去搭理。”
“先生真不难过？”
林青点头犹豫问道：
“先生看诊都不收钱，药也卖的这么便宜，那些人受了先生的恩情不感恩不说，还反过来说先生坏话。
先生就一点都不生气？”
梧悦笑言：“那你生气吗？”
林青想了想刚刚梧悦所说的话，有些忐忑，好似自己做错了事情，憋红了脸，小声道：
“先生，其实，我是有点生气的。
只是，我本事太小帮上忙。
要是冯皓在就好了，就算帮不到先生，也能帮着先生出去大骂他们一顿，帮先生出气。”
梧悦哈哈笑了起来：“先生哪里需要你们帮忙出气。
放心，先生不是受人欺负不还手的人。
不生气是因为他们所做的事情不值得先生生气。”
话落，梧悦转移话题，问起了安排给林青的功课。
说到功课，林青的心很快静了下来，和梧悦二人一问一答。
小院内，被初胤教训过的小丫儿，最近几日都很乖巧，至少没再试图弄死初胤。
听闻巷子里子的孩子们都在说医药馆的先生是大妖怪的事，小丫头从听到的第一天开始，心里就止不住的纠结。
劝林青不去吧，怕又要过回以前挨饿的日子。
可是看着林青走了，她又开始担心，担心林青一去不回。
林青要没了，那以后自己岂不是又得走上街头去要饭了？
能不能要到先不提，关键是巷子里的野孩子又来打自己了怎么办？
第315章 疯狗看到肉包子
小丫儿心里明白，再也不会有一个像林青一个的傻小子站出来护着自己了。
真要被妖怪吃了也成，至少先攒点钱，把家里的米缸，面缸都装满了吧。
这样，就算林青不在了，自己一时半会也不会被饿死。
再不成，先给自己找好下家也成呐。
小丫儿心里头琢磨着事，抬头看着院子里躺在木板上晒太阳，半点不担心的初胤，突然眼睛一亮。
这家伙是个厉害的，要是能粘上他，往后的日子也算是有着落了。
似是看到了后路，小丫儿自怀里拿出个脏兮兮的帕子。
帕子里包着她偷藏起来的半块点心。
“给你吃。”
这是小丫头醒来后，第一次主动找初胤说话，笑的很狗腿。
初胤睁眼扫一眼脏的看不出颜色的帕子，再看一眼帕子里那半块已经开始长毛的点心差点抬手连人带点心一巴掌拍飞。
再看一眼，小丫儿那一脸讨好的笑容，初胤忍住了，坐起身眯眼道：“想给自己找下家？
怕林青被妖怪吃了，没傻蛋再来照顾你了？”
“不是的，不是的。”
小丫儿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哥哥不会有事的。
点心给你吃，哥哥说你年纪最小，应该多照顾你。”
“你说没事就没事吧，滚远点，别来烦我。”
初胤挥挥手示意小丫儿离自己远点，继续闭着眼晒太阳。
要不是那黑心肝的娘亲不让他离开这小破院子，他早回九嶷山找狄牙解馋去了。
一想到狄牙做的满汉全席，初胤一个没忍住，咽了口口水。
看在小丫儿眼中，当他是被半块点心给馋到了。
眼珠子一转，小丫儿没走远不说，反至捏起长毛的点心送到初胤嘴边讨好道：
“吃吧，吃吧，看把你馋的。
这点心可好吃了，可香可甜了，比地瓜都甜。”
闻着发了霉的点心味，还有脏帕子上莫明的酸臭味，初胤抬手就是一巴掌。
巴掌挥出去时，他就回神了。
纯粹的本能反应。
收了力，可这一巴掌还是结结实实的打到了小丫儿的手臂上。
“咔嚓”一声轻响，点心飞了，小丫头“啊”的一声抱着胳膊倒地上直喊疼。
小初胤扫一眼，就知道自己又闯祸了，小丫儿的手臂断了。
心下一恼：“真是麻烦。”
话说着，伸手定住疼的直打滚的小丫儿，正要将她拖回房上药，凭空现身的两位不速之客，让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灰袍男子长相阴柔，一双狭长的眼睛盯着初胤，好似毒蛇盯住了猎物，冰冷，贪婪。
“小娃娃，藏的很深呐。”
说话的不是灰袍男子，而是与他一同前来的女子。
身着粉色流仙裙，姿容甜美，一眼会说话的大眼睛盯着初胤，好似看到了一件心爱的宝贝，两眼直放光。
院子里凭空出现两个大活人，躺地上打滚喊疼的小丫儿被吓到了。
胳膊上的疼也忘记了似的，一咕噜爬起身，挡在初胤身前。
两人眼中的神情她太熟悉了，和自己看到肉包子时的样子是一样一样的。
她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看着初胤会露出这个表情，但她知道，这两个人很危险。
为什么会挡在初胤身前？
她不知道。
下意识的动作罢了。
等她站到初胤身前时才回过神来。
顿时身体一疆，两腿直打颤。
害怕是真的害怕，怕的她都忘了手臂上的疼。
额头冒汗，牙齿都不听使唤的开始上牙磕下牙，停不下来。
“别，别吃我弟弟，我弟弟太瘦了不好吃，你，你们，要吃，就吃我吧。”
不给初胤说话的机会，小丫头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胆子，看着二人颤声道。
“吃你？”
粉衣女子，笑弯了眼：
“小女娃，我们可不是会吃人的大妖怪。
我们是仙，天上的真仙。
我们来此是帮你哥哥斩妖除魔的。
你身后的小娃娃，他可不是人哦。”
“你，你胡说。”
小女娃忍着转身逃跑的冲动，一边在心里骂自己是傻子，为什么要跳出来，一边直摇头：“小胤没做过坏事，你不能抓他。”
“你怎么知道他没做过坏事？”
粉衣女子收起笑容，神色冷淡：
“你可知道只要他想，这个小镇倾刻间就能被他覆灭。
到那时，你，还有你哥哥一个都活不了。
你要是想死，就尽管护着他。”
“小胤不会的，你胡说。”
小丫头似是忘记了害怕了，冲着粉衣女子吼道：
“你才是坏蛋，你看小胤的眼神很可怕，就，就像疯狗看到肉包子。
你，你是坏人，我才不信你说的话。”
粉衣女子变脸，刚要动手就听她身侧灰袍男子嗤笑道：
“跟一只小虫子废半天话，菡凌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初胤有些发呆，他有些不明白，这个一向护食，恨不得弄死自己，霸占所有吃食的小丫头片子为什么突然挡在了自己身前。
也想不明白，这个看上去胆子小，实际上胆子更小的小丫儿，为何有胆量与眼前两个一看就不是常人的危险家伙硬扛。
这个一向活的很有心眼，很精明的小女娃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
哪不成是被林青那傻小子附身了。
这事，要是林青做，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一个长了一肚子心眼，心存恶意，从来不知感恩的小女娃，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种自找麻烦的事？
想不通，不想了，因为他看到粉衣女子动手了。
被灰袍男子一激，原本长相甜美的粉子女子，顿时脸一沉，抬手就向着小女娃的头顶拍了下来。
她这一巴掌拍下来，小女娃连渣都不会剩下。
伸手，扯住小丫儿的胳膊，甩手将人扔进屋里：
“乖乖呆在屋里，别出来扯后腿，回头我再跟你算账。”
话说着，手不闲，初胤一手救下小丫儿，一手握拳直直击向粉衣女子拍下来的纤纤玉手。
小拳力道不小，撞在女子手心：“啪”
手心打中手背的声音，不大，却让人听的响亮。
随之，粉衣女子毫无征兆的惨叫一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