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后宫不可再空置下去
宋子晚上了轿撵,韩暮从未央宫另一层绕过御花园先行前往金銮殿。
绿枝和宏禄站在轿撵旁侧,小声交流。
“你可不知道,摄政王刚刚转过头只看了我一眼,我这后背就噌噌噌冒冷汗。”
毕竟他是见识过韩暮当街杀人的,心有余悸。
绿枝很是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没事,你熬过去了,下次这种任务还交给你。”
她有预感,以后这种场景只多不少。
“……”
宏禄嘴砸吧两下,半个字没吐出来。
可千万别,他还想多活两年。
金銮殿内。
群臣排列妥当,等宋子晚一到,齐呼万岁,纷纷下跪,只有韩暮一人立在右侧,鹤立鸡群。
先皇特许他不用下跪,为了贴合他的嚣张人设,他自然也不会主动下跪,只略行一礼。
宋子晚视线不自觉朝他那边瞥,韩暮稳稳接住她的目光,嘴角微勾,整个人的气场不似方才冷冽,变化明显地以至于旁边的人都感受到了。
宋子晚也跟着扬了扬嘴角,却又很快记起自己的身份,瞬间镇定下来,清了清嗓子,抬手,“平身。”
“谢皇上。”
有事启奏的大臣没有含糊,依次说明情况,将事件置于明面讨论,几乎很快就能有结果。
讨论持续了近半个时辰,大殿内终于重新安静下来,宋子晚听得有些乏了,眼瞅着没人再站出来,正准备让众臣各回各家,薛潮突然站了出来。
“皇上,臣有事启奏。”
宋子晚盯着他的官帽看了几秒,蓦地想起昨日在沈府外听到的话,对他多了些关注,“薛相请讲。”
薛潮维持着半弓腰的姿势,语调沉稳,不疾不徐,“皇上,时值秋日,已到选妃之时,后宫不可再空置下去。”
此话出,殿内一片哗然。
选妃选的可不仅是人,更是背后的家族势力,关系着朝堂局势发展。
虽然宋子晚现在手中实权不多,但只要她一日还坐在皇位上,诸位便都是臣子,不可僭越。
宋子晚听后难得没控制住表情,眉头瞬间紧缩,却又很快舒展开来。
她下意识地看向韩暮,韩暮表情淡淡的,跟平时并无区别,让人抓不住把柄,只是在收到宋子晚询问的视线时,眼中难得有波动。
他早就预感到薛潮近日会有举动,宋子晚身为皇帝,不论她心意如何,选妃都势在必行,逃不过去。
他占有欲极强,但纵使他心中万般不愿,也必须让此事进行下去。
宋子晚似乎读懂了他的意思,稳下心神,朗声道,“这件事朕自有考虑,过几日朕会下令,今日事务繁多,暂且不论,百姓为先。”
往次都是韩暮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没曾想这次居然是皇上自己将话头岔开。
下朝后,大臣三三两两往外走,讨论朝堂之事,也讨论家常。
聂胜和景仁远并排走在一处,沉默片刻,聂胜突然问道,“这次摄政王为何没反对?我还以为两人又会直接吵起来。”
之前的两次唇枪舌剑都还历历在目,每次都是摄政王胜,但架不住薛相隔断时间就会提。
第122章 花都谢了,赏啥呀?
景仁远没着急回答,他垂着眼皮,直到两人踏出金銮殿后才说道,“大概是皇上年龄到了,他再拦着不占理。”
选妃是迟早的事。
只怕这次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他突然有些忧心,按理说适龄女子都会参加,也不知道诏令会不会下到明威将军府。
景黛这丫头肯定是不想的。
她恨不得长对翅膀满天飞,怎么可能安于深宫某个四四方方的院子?
就算是进了宫,只怕也得搅个天翻地覆。
“有道理,”聂胜面露难色,抬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那你猜薛相会不会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宫?”
“你说薛薇惜?”
“自然。”
景仁远想了想,“我觉得不会。”
薛相对薛薇惜一向看重,以宰相府的地位不需要通过女儿另攀高枝,至于后宫,景仁远反倒觉得他会另有安排。
“既然你觉得不会,那我就觉得会。”
聂胜一向喜欢和他唱反调,这次也不例外。
“不如我们来打个赌?”聂胜被激起了胜负欲,摩拳擦掌到。
“赌什么?”
“就赌你最近入手的那一把长弓。”
“……”
景仁远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就是觊觎我那把长弓吧?这么多年性子还是没变。”
逢赌必输,人菜瘾大。
“性子变了那就不是我了,”聂胜无所得耸耸肩,“我若是赢了,你就把它送我;我若是输了,就供你驱使一周如何?”
“不如何,”景仁远将凑过来的他推远了些,“你若是输了,就把家里珍藏的菜谱给我好了。”
他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爱好。
追着景黛打是怕日后上战场手生,还有……他手痒。
“成交!”
御书房。
宋子晚下朝后,小脸就自动皱成一团,半天没展开。
这个薛相怎么这么会找事?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向韩暮说明自己的身份,选妃之事又被提起。
韩暮下朝后又去了军营,也不知道他生没生气。
啧,烦。
书案上摆着一堆今日递上来的奏折,宋子晚一点想翻开的意思都没有,索性尽数推开,看向绿枝,“如今御花园景色如何?”
她需要去散散心。
绿枝方才还从那里路过,摇头道,“大部分花都谢了。”
宋子晚才不管那么多,大手一挥,“走,赏花去!”
“诶,皇上……”
花都谢了,赏啥呀?
宋子晚脚步飞快,转眼就出了御书房,绿枝赶忙小跑几步跟上,“皇上,您等等奴婢!”
皇上最近练功练得勤,练脚程快了许多。
等到御花园,绿枝早已气喘吁吁,宋子晚却神清气爽,长长吐出口浊气。
“来人让人种些玫瑰吧,朕喜欢。”
“是,奴婢一会儿就安排人去。”
这里果然如绿枝所说,除了菊花,其余的半都凋零,宫人尚未来得及将残花败叶都清理干净,看上去有些荒凉。
宋子晚随手薅了几片叶子放在手中把玩,又找了处石凳吹风,正欲说话,突然瞥见一丛茂密牡丹花枝在轻微摇晃,里面似乎有人影浮动。
第123章 把猫抱起来吧
“皇上,您之前很少来御花园,所以这些都是张公公着人准备的,”绿枝小嘴不停叭叭叭,“您还喜欢什么花,奴婢一并让人传话……”
“嘘!”
宋子晚突然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往后看。
绿枝扭头,注意力放在牡丹丛的最茂密处,顿时警惕起来,压低声音道,“奴婢去叫侍卫。”
“等等,”宋子晚拦住她,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最左侧的一片紫色衣料上,“先去看看。”
若是她没记错,这种布料应该是宫里宫女的打扮。
“那奴婢走前面。”
绿枝的身板比宋子晚大不了多少,此刻却毅然挡在她面前,唇线紧绷,脚步有些犹豫。
宋子晚倒没有她这么紧张,折了根花枝,快步走去,出其不意地拨开牡丹丛,同里面的人四目相对。
齐齐愣住。
对方着紫色宫女装,面容姣好,身形瘦弱,头发稍显凌乱,肤色透着不正常的白。
宋子晚拨开牡丹丛时,她手里还拿着一个沾了灰尘的窝窝头,嘴里的那口还没咽下去,懵懵地看向来人。
宫女旁边还趴着一只瘦骨嶙峋的橘猫,正有气无力地吃着她掰在地上的窝窝头碎。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
宋子晚将她浑身上下打量个遍,随后问道。
对方看到她身上的龙袍,猛地反应过来,慌忙往地上一趴,跪姿虔诚,声音还有些发抖,“回皇上,奴婢是、是司礼监外负责修剪花枝的宫女,叫林音音。”
司礼监?
宋子晚见她如此仓促下还不忘将没啃完的窝窝头藏在袖子里,不由得问道,“怎么,司礼监是不给你饭吃吗?”
林音音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奴婢前几日不小心冲撞了张公公,被罚五日不准吃饭。可、可是奴婢实在太饿了,只好去御膳房偷了个冷窝窝头出来,求皇上宽恕。”
她带着哭腔,抬头之际,眼泪夺眶而出,凌乱的头发非但没有让她看起来邋遢,反而多了几分脆弱的美。
尽管面色苍白,却依旧能看出对方姿容姣好。
张舒对待下人一向严格,当初鞭尸的话宋子晚记忆犹新,所以此刻宫女所说的话她并未怀疑。
“这猫是你养的?”
“不是,是奴婢看它可怜,就顺道把它带了过来,想分它些吃的。”
都自顾不暇了还想着顺手照顾一只病猫,绿枝感动地不行,悄悄拽了拽宋子晚的衣袖,“皇上,要不咱……”
宋子晚笑了笑,对绿枝道,“去把猫抱起来吧,看着怪可怜的。”
啊?
绿枝刚往前踏步,突然反应过来不是扶人。
“皇上……?”
“去啊,愣着干什么?”宋子晚指了指趴在地上,眼皮微垂的橘猫,“她不也是在救小猫吗?”
“哦,好。”
绿枝动作很轻,生怕把猫弄疼了。这猫倒是也懂事,不挣扎,似乎知道绿枝是在救她,还朝她叫了两声。
“皇上,那她呢?”
林音音还跪在地上呢。
“你先起来吧。”宋子晚闻言抬手,示意林音音起身。
第124章 干得漂亮
林音音睫毛微颤,上面沾着泪水,梨花带雨,看得人好不心疼。
听到宋子晚的话,她连忙磕头谢恩,起身后也不敢随意乱动,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等吩咐。
绿枝把猫抱在怀里,轻轻挠了挠它的脖子,换来对方微弱的喵呜声。
“皇上,这小猫太虚弱了,怕是得找太医过来看看。”
可怜见的。
“去找方太医吧。”
方太医一直给宋子晚诊断,医术高超,也信得过。
绿枝抬手唤来旁边的一个小丫鬟,命她去太医院找人,自己抱着猫守在宋子晚身边。
“皇上,奴婢告退。”
林音音见两人都没关注她,诺诺道。
宋子晚扭头,就对上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急什么,”她笑容温和,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石凳,“不是说饿了吗,先吃点东西。”
她命人准备了好几碟点心和瓜果,尽数堆在她面前,“你先吃,不够朕再让人送来。”
林音音脸色一僵,这些东西猪都吃不完吧?
奈何皇上盛情难却,她只好伸手抓了一块酥饼,拿在手里胡乱吞了一个后速度就慢了下来。
边吃边拿眼神暗暗观察宋子晚,像只容易受惊的小鹿。
旁人看一眼只怕骨头都酥了,宋子晚不为所动。
只有韩暮的美貌才能让她心动。
宋子晚给自己倒了杯茶,手肘撑在石桌上,小呷一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林音音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略微垂眸,脸颊翻红。
“你很热吗?”绿枝抱着猫,在她旁边的石凳坐下,满脸关切,“为什么脸颊红扑扑的?”
“没有,”她连忙摇头,“我不热。”
“那你是生病了?”
林音音倍觉尴尬,“不、不是。”
见她扭扭捏捏,半天才憋出一句话,绿枝觉得倍没意思,索性不问了,认真撸猫。
宋子晚在林音音看不见的地方给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干得漂亮!
“张舒平时对下人都这么严苛,稍微犯点事就严惩?”
罚人不吃饭,这不等同于凌迟?
林音音抿唇,眼角瞬间又挂上泪珠,却倔强地不肯让泪水落下,“可能是奴婢不小心把草舞到他头上去了,所以张公公才这么生气,奴婢该被罚。”
哟,还是朵小白莲。
“岂有此理!”宋子晚语气突然拔高,“宫女犯事自有宫规处置,他这是滥用私刑。”
林音音肉眼可见地慌乱,使劲摇头,想要辩解什么,宋子晚却没给她这个机会,“那你是怎么跑到御花园来的?”
“就、就偷了窝窝头,怕被抓住,就一路跑到这边来了。”
她解释地毫无底气。
宋子晚心里暗笑,面上却不表露丝毫,表情甚至比刚才更气愤,手在石桌上一拍,“哼,朕早就看他不爽想问罪,多亏你出现在这儿。”
她直接朝站在远处的宏禄吼了一嗓子,“去把张舒给朕叫过来!”
“是。”
宏禄站得远,根本听不清她们刚才在说什么,只是他从没见过皇上发这么大火,以为出了什么要紧事,赶忙朝司礼监跑。
第125章 倒也不用这么实诚
宋子晚吼了一嗓子后,转身过来正对林音音,“你放心,滥用私刑本就不对,你纵使有错,也不该受此惩罚,朕会为你主持公道。”
林音音不自觉绞了绞衣袖,“谢、谢皇上。”
“怎么,看你这样子还不乐意?”见她一副纠结的模样,宋子晚挑眉问道,“莫非你担心张舒会对你出手?”
“不是的,皇上在这儿,奴婢肯定会没事,奴婢相信皇上。”
宋子晚这时才发现她的嗓子真对得起她的名字,音色如同莺啼,婉转动听。
自己怎么就没生得一副好嗓子呢?
要是她有这般嗓音,一定要给韩暮试试。
随着等待时间延长,林音音的焦急愈发明显,凳子上跟长了针似的坐不住,宋子晚只当没看见。
一到御花园就光顾着说话,根本没来得及欣赏开得正盛的菊花。
宋子晚起身,自顾走到旁边,转身背对着她赏菊,等过了片刻再回头,坐在石凳上的人已不见。
“这小猫好可爱,它……咦,人呢?”
绿枝给猫顺了会儿猫,抬头人就不见了,四处张望。
“别找了,”宋子晚慢悠悠踱步回到石桌边,嘴角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早走了。”
她虽然已经背过身去,但注意力却在身后。林音音走的时候悄无声息,她也只来得及瞥见一片衣角。
“为什么要走?”
“自然是怕张舒真过来了。”
绿枝放在橘猫脑袋上的手一顿,后知后觉,“她有问题!”
“嗯哼。”
宋子晚将杯中已经凉掉的茶一饮而尽。
御花园周围有侍卫把守,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跑进来的。一个常年在司礼监外处理杂草花枝的宫女指甲白白净净,手指细细嫩嫩,一点薄茧都没有,这差事做得也太轻松了。
“皇上,您是什么时候知道她有问题的啊?”绿枝万分诧异,“奴婢可一点没发现。”
刚才皇上生气得太真实,她被绕进去了。
“因为你傻啊,”宋子晚毫不留情地嘲讽一顿,然后摊手在她面前,“别揉猫了,放过人家吧,给朕捏捏手。”
刚才拍得太用力,手都给震麻了,火辣辣地痛。
绿枝把猫放在自己膝盖上,边给宋子晚捏手边问,“既然皇上知道她有问题,为什么还要故意放她走,这样不是放虎归山吗?”
应该直接抓起来才对。
“朕可不能明面把她处理了。”
绿枝砸吧两下嘴,“皇上,关键您暗地里也没人啊。”
“……”
你倒是也不用这么实诚。
“放心吧,朕不方便处理的事情,自然有人帮忙处理。”
张舒势力遍布宫里,出现这种纰漏,他会比宋子晚这个皇帝更着急。
林音音都跟他打过照面而他当时却没发现问题,那宫里肯定不止林音音一个人是被塞进来的。
这是公然在挑战他的地位啊!
张舒掌控欲这么强的人,怎么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走吧,别在这儿坐着了,回御书房!”
宋子晚随手扯了根香蕉往回走,绿枝赶忙抱着猫跟紧她的步子。
第126章 臣是御医,不是兽医
方太医听说自己被传召,以为宋子晚出了什么大事,火急火燎地背着药箱朝御书房赶,一路小跑着,汗都来不及擦。
等到御书房,却发现皇上正歪在罗圈椅上,翘着腿看书,面色正常。
“皇上,您可有感觉什么不适,臣这就为您诊脉。”
宋子晚抬臂一指,“不是朕,是它。”
方太医转身迈步,将药箱打开,拿出布包,“绿枝姑娘把手放上来吧。”
“这还需要垫布包吗?”
方太医一脸正气,“需要的。”
绿枝不疑有他,抓住猫的前爪就往上一放,方太医右眼皮跳了跳,“这个……”
“方太医,猫也有脉搏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我也是第一次给猫治病!
方太医这时才反应过来要诊疗的对象不是绿枝,而是她怀里的小猫。
他伸出的三指又缩了回来,一脸为难,“皇上,臣是御医,不是兽医,这猫,臣也无能为力啊!”
这谁有经验?
“方太医不用紧张,这猫估计是皮外伤居多,你先给它包扎好,再问问太医院有没有懂,朕命人去传。”宋子晚说着,又翻了一页书。
方太医此刻不擦汗不行了,硬着头皮,动作极轻地将小猫浑身上下检查个遍,只发现几处猫藓。
回御书房后,绿枝已经喂了它些食物和水,比刚见到的时候精神多了,还朝绿枝怀里拱了拱。
“皇上,臣没带药,暂时没办法给它上药,要不臣将它带回太医院,等处理完再送回来?”
宋子晚想想是这么个理,点头道,“可以,那便由你带回去,检查仔细些。”
难得见绿枝这么喜欢,她自然尽力满足。
“诶。”
方太医背着个药箱来,拎着个竹篮去。
回到太医院,众人纷纷围拢,七嘴八舌。
皮外伤还好,这内里的损伤可怎么看得出来?
“要不给它剖开,这样就能看到里面的有没有伤了。”方太医的一名弟子说道。
方太医差点翻白眼差点把自己翻过去,颤巍巍道,“明天起你就不用来报道了。”
司礼监。
宏禄紧赶慢赶,从御花园过来也需一刻钟,张舒正站在池塘前喂鱼,听完他的话后脚步都没挪动一下。
“回去告诉皇上,就说张舒已经知道了,请皇上放心。”
“啊?”宏禄以为他没听懂,又重复一遍,“公公,皇上叫您过去呢!”
张舒将手里最后半捧饲料尽数扔进湖里,引来数不清的锦鲤。
他盯着池塘,头也没回,“你尽管照我说的回便是。”
这也是位惹不起的,宏禄不敢多言,连忙小跑着回去复命。
他最近可太难了。
兴彦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看着宏禄的背影消失了转角处,“公公,咱不去吗?”
这可是抗旨啊!
公公难道已经做好准备要造反了?他可得好生跟着,立个头等功!
张舒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闻言轻笑,漫不经心,“皇上并不想见我,他只不过是想告诉我这宫里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人。”
第127章 丢到枯井里去
一个普通宫女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出现在御花园?
这宫里委屈的事多了去了,要是个人都往御花园跑,那御花园就不是皇上赏花的地方,直接成避难所了。
“公公的意思是有人把手都伸到咱们司礼监来了?”兴彦压低声音,警惕地看向四周,突然觉得没一个好人。
张舒看着池塘中的锦鲤聚拢又散开,慢条斯理道,“司礼监人事平日不都是你在调动吗?你问我?”
“公公明鉴啊,奴才是绝对不敢干这事的!”兴彦顿时慌了。
“放心,我没怀疑你,你没那个脑子。”
兴彦深以为然,“没错……诶,不对啊,这话不是这么说的,公公……”
张舒直接大步迈进了正厅。
宫里各方势力盘错,不扒开一层皮,谁知道是人是鬼?司礼监亦如此。
是夜,张舒沐浴完,换了身白衣,带着兴彦出了门。
黑幕沉沉,整个皇宫似乎都比平日安静了几分,草丛偶尔传出的昆虫鸣叫不仅不能静心,反倒有种催命的意味。
张舒负手走在前面,踩着石子路,仿佛是出来散步的。
只是在路过冷宫外的一处巷子口突然加快步伐,挡住一名低头疾步的女子。
对方垂着头,根本看不清脸。即使被拦住去路,也没有抬头的意思,反倒是立即转了脚尖,朝相反方向走。
张舒眯眼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朝她出手,五指为爪去扣她的肩膀,却抓了个空。
“张公公好快的动作。”
对方转过身来,还是那张娇美无辜的脸庞,只是眼底的冷意破坏了她柔弱的五官。
她早上以最快的动作离开御花园,又在冷宫躲了一天,准备晚上趁着守备松懈时摸黑出宫,没想到刚踏出冷宫的大门,就被拦住了。
张舒理了理袖口,没有客套话,开门见山,“你是谁的人?”
“张公公这么聪明,不妨猜猜。”
她故作轻松地说着,手中却暗暗捏紧了药粉,想在拖延时间中趁其不备撒出去。
药粉是特制的,进了眼睛,必瞎无疑。
孰料张舒根本不想应她的话,直接上手扣她的脖子,在她没来得及将手中药粉挥洒出来时卸了她的肩膀。
一声惨叫惊到了隐藏于木枝伸出的麻雀,四下起飞。
惨叫声存在片刻后瞬间安静下来,张舒眉头紧拧,接过兴彦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随手扔到了尸体上。
“丢到枯井里去。”
兴彦早就习惯了这种收尾工作,干起来极为顺手便捷,很快就处理好了。
颠颠儿地跟在张舒后面汇报他今日整理出的消息。
“公公,司礼监修建花枝的宫女里确实有一名叫林音音的女子,只是她半年前就死了,在小树林最茂密的一颗树根下发现的。”
张舒眉头还没舒展开,总觉得鼻尖还有血腥味,“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前两天,”发现的人当时都吐了,在床上整整躺了两天才缓过来,“尸体腐烂严重,花了些时间才把确认是她。”
第128章 这是她该得的
也就是说,对方至少在半年前就已经在埋线,暗中观察林音音的一举一动,只待时机合适,随时准备取而代之。
司礼监人员调度一直是兴彦的工作,如今出了这么大纰漏,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抬头悄悄观察张舒的脸色,发现他表情淡淡的,没多大起伏,只是眼神中略有厌恶,似乎为刚才杀了个人而感到不适。
晚风起,吹开天上的乌云,明月清辉渐渐笼罩着皇宫,周围寂静无声。
这里是先帝在时就设下的冷宫,一到晚上便阴森森的,偶尔还能听到怪异之声。
兴彦抱着手臂跟在张舒后面,亦步亦趋。
“这人是怎么混进司礼监的,查清楚了吗?”张舒踏出冷宫最外围的门槛,心里膈应的感觉总算消了些。
兴彦摇头,“暂时没有,小的已经派人在查,相信这两天就会有结果。”
“嗯。”
张舒轻轻应了声,负手在身后,继续往前走。
司礼监内必有内应,若是林音音不主动暴露,他只怕还察觉不了。
他瞥了眼将忐忑写在脸上的兴彦,摆摆手,“明日自己去领罚吧,没有下次。另外,此事彻查。”
“是!”
兴彦心底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公公惩罚人可比不惩罚好多了,至少说明还没放弃他。
他还是有救的。
翌日,未央宫。
宋子晚昨日睡得并不安稳,坐在铜镜前梳洗打扮时还半眯着眼,眼底青灰明显。
绿枝边给她梳头边问道,“皇上昨晚没休息好?”
“一夜噩梦缠身。”
她抬手摁了摁眉心,面容僵硬,洗完脸才觉得清爽精神些。
正在用早膳时,宏禄突然从外面疾步进来,对着宋子晚弓腰行礼,“皇上,司礼监那边传来消息,说今早冷宫外的枯井里发现个宫女,应该是死于昨晚子时。”
宋子晚正在夹菜的手一顿,土豆丝自竹筷间掉落。
她很快稳了心神,“然后呢?”
“经查实,那宫女叫林音音,原本在司礼监外殿当值,不知怎么跑到冷宫去了。”
绿枝柳眉蹙起,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宋子晚恢复惯常神色,若无其事地将掉在桌上的土豆丝重新夹起来,“死因是什么?”
“是她自己失足跌进井里的。”
司礼监一位修建花枝的宫女无意跑到冷宫,又失足跌进枯井里丢了命……宋子晚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嘴里的香辣土豆丝索然无味。
“行了,朕只知道了,你去告诉张舒,就说他做得不错。”
宏禄再次行礼,退出未央宫,赶往司礼监。
他一走,宋子晚就放下竹筷,用茶水漱了口,对绿枝道,“命人撤了吧,朕吃饱了。”
“皇上,那林音音……”
“这是她该得的结果。”
从她入宫开始,就注定会走上这条路,没什么可惋惜的。
绿枝在宫里生活多年,再傻白甜也懂这些道理,“既然皇上想让张公公处理她,又为何要故意放走她?如果张公公没能抓住她,岂不相当于放虎归山?”
第129章 有进步
宋子晚笑了笑,“哪有这么容易逃得了?”
且不说这宫闱重重,守卫森严,单凭张舒在宫中的势力,若是有心留意某个人,对方哪里躲得掉?
“再说了,她知道自己已经暴露,背后的人怕被供出,也不会让她活着。”
绿枝沉默片刻,“所以皇上……”
“朕只是不想亲眼看到杀戮罢了。”
哪怕是面对有意接近自己的人,哪怕对方抱有不一般的目的,她也暂时做不到眼都不眨地看着人死在面前。
“奴婢懂。”
皇上终归还是心善。
未央宫外栽种了一排柳树,已过中秋,柳条半绿着,随风起舞。宋子晚盯着看了会儿,直到双腿站得有些僵硬,这才转身问道,“之前可有过类似的情形?朕记不太清了。”
绿枝摇头,“从未有过。皇上您以前总是板着张脸,表情严肃,不是在练武场就是在处理政务和学习,连御花园都很少去,不怀好意的宫女根本没办法接近。”
“是吗?”
宋子晚轻笑,抬头将未央宫仔仔细细地扫了眼。
若是有心,只怕龙榻上早就藏过不少人了,何至于等到今日?
她明白,这些年一直有人在暗中保护,提前处理了这些人。林音音会主动暴露,大概也同她松口选妃一事有莫大干系。
谁说做皇帝就可以安然无忧,为所欲为了?
她的小命很多人都惦记着呢!
宋子晚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稍微低迷了一会儿就恢复了往常轻松的模样,“今日闲来无事,跟朕去御膳房转转吧。”
“啊?”绿枝一时没反应过来,“皇上您不是刚吃完早膳吗,又饿了?”
“让你去你就跟着,废话这么多,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摄政王府。
韩暮刚从靶场出来,卫天就疾步而来,递上书信,“主子,这是从宫里传出的消息。”
“知道借刀杀人了,有进步。”他快速浏览完,将信递还给卫天,“拿去烧了吧。”
卫天接过,又继续道,“主子,还有一个消息。”
“嗯?”
“御膳房炸了。”
韩暮赶到御膳房时,里面浓烟滚滚,侍卫宫女忙上忙下,又是找湿帕子又是拎水桶。
两道娇小削瘦的人影捂着口鼻,从浓烟滚滚的御膳房跑出来,止不住咳嗽。
宋子晚深吸了口新鲜空气,“……咳、咳!你到底会不会生火,把自己衣裳都给点燃了?”
绿枝裙摆处烫了几个大洞,眼睛呛得红彤彤的,“奴婢当然不会了!”
她从小就跟在宋子晚身边,服侍人是个中高手,烧火什么的可太为难她了。
见她理直气壮,宋子晚嗓子一噎,不知说什么合适,半晌才道,“你不会早说呀,干嘛还这么积极去找柴火?”
“皇上您也没比奴婢好到哪里去,奴婢只是没把火生起来,您差点把御膳房给烧了!”
借着主仆俩的只言片语,韩暮将事情了解了大概,走上前,拽过宋子晚的手臂,将她浑身上下打量个遍,“可有伤到?”
第130章 心里受伤算吗
两人斗嘴斗得正起劲,丝毫没注意到韩暮的靠近,他蓦然出声,倒把两人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来的?”
宋子晚抬头,将脸完完整整地暴露在他眼底,韩暮没忍住轻咳一声,以手掩唇遮盖笑意。
她此刻跟在灶膛里滚了一圈的白猫没有多大区别,睫毛上挂着灰尘,双颊黑黑的,还有用手擦脸时留下的五指印。
“刚到,就皇上从里面跑出来的时候。”因为刻意压制着笑意,他的嗓音听起来比平时严肃些。
宋子晚耷拉着眼皮,无语,她听出来对方的嘲笑了。
周围人多,韩暮不好直接上手替她擦脸,只是从袖中掏出一块黑色的手帕递给她,“皇上擦擦吧。”
“哼。”
傲娇,但仍旧接过他的手帕,在脸上胡乱擦了几下,整张脸黑得更匀称了。
“皇上可有伤到?”
宋子晚眨眨眼,“心里受伤算吗?”
她好不容易想动手做些点心,结果还失败了,大受打击。
韩暮笑了笑,顺手接过她擦完脸递来的帕子,“这里烟太浓,呛人得很,臣先送皇上回宫,沐浴洗脸吧。”
“哦。”
宋子晚没有反驳,乖乖点头。
两人并肩往外走,绿枝可怜兮兮地坠在后面。
哎……有人关心就是不一样。
回到未央宫,韩暮吩咐人给她烧水沐浴。浴桶放在殿内,他守在殿外,半点不逾越雷池。
等宋子晚重新穿戴好,清清爽爽地出来,他才转过身。
绿枝和卫天被遣出去守门了,此刻殿内只剩两人,言语举动都随性很多。
韩暮朝宋子晚招招手,示意她来自己跟前,“皇上怎么想着今日要亲自动手做点心?”
他把一杯热茶塞到宋子晚手心里,把她摁到软榻坐下。
宋子晚刚沐浴完,脸颊被蒸得红扑扑,煞是可爱,歪头扫了眼他还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嘴角微翘。
“突然有了兴致而已。”
她本来是想做好糕点给韩暮一个惊喜的,因为她知道暗中保护自己的人定是出自摄政王府。
做些点心,一是表感谢,二是让他见识见识自己的贤惠。
没想到失败了。
不仅没能把自己贤惠的一面展示出来,还表演了一场火烧御膳房。
韩暮低头,垂眸凝着她,很明显不相信她这番说辞,却也猜不透她的目的,只轻飘飘地将此事略过。
正欲说话,宏禄进来了。
他只好松开搭在宋子晚肩膀上的手,找了把椅子坐下,视线落在宏禄身上,面无表情。
“皇上,方太医求见。”
他咬咬牙,盯着压力说完了这句话。
还真让绿枝那个乌鸦嘴给说中了,他最近确实该拜拜去。
宋子晚想起自己昨日给方太医布置的任务,赶忙让他把人叫进来。
“臣参见皇上,”方太医说完,正身对着韩暮,点头示意,“摄政王。”
他手里拎着一个竹篮,脸面蜷缩着一只瘦弱的橘猫,正是昨日在御花园捡到的那只。
“它怎么样了,可有什么致命伤,能不能活下来?”
第131章 天理难容
宋子晚迫不及待地抛出三个问题,方太医秉着一贯作风,不疾不徐,“皇上切莫着急,臣和太医院众人已经仔细检查过了。这猫除了外伤,并无其他伤势,只要稍加喂养,很快就能恢复。”
昨天一群头发花白的太医围着一只橘猫束手无策,折腾半天才处理好猫的伤口。
谁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们居然会干兽医的活。
宋子晚起身抱过篮子,伸手轻轻戳了戳橘猫的额头,“真没事吗?被人拎着走了这么远的路都没反应。”
“皇上放心,它只是太虚弱了,过段时间就好。”
宋子晚点点头,朗声把绿枝唤了进来,“见你喜欢地要紧,这猫以后你就养着吧,还能抓老鼠。”
绿枝感动地热泪盈眶,小心翼翼地接过竹篮子,“多谢皇上,奴婢一定会照看好它的。”
宋子晚笑了笑,看向绿枝的眼神很柔和。
韩暮不动声色,却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视线在她们身上流转。
方太医目不斜视,余光却不可避免地留意到面前的两人,摄政王和皇上这气氛有点不太对啊。
“有劳方太医了,宏禄,替朕送送。”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宋子晚就下了逐客令,方太医也不敢耽误,急忙退出未央宫。
绿枝将猫抱走了,宋子晚和韩暮四目相对,“你刚刚想说什么?”
“臣想说,若是皇上觉得闷,臣就带皇上出去转转。”
“好呀!”她忙不迭地一拍手,“去哪儿?”
韩暮笑得神秘,但笑不语,直到两人站在一艘精致的画舫前,宋子晚才反应过来,“这是要……游湖?”
“嗯。每年中秋京中都有此传统,届时湖面会停靠数百只画舫,个个富丽精致,上面还会有谜面,猜中有奖。”
宋子晚往四周瞅了瞅,“现在好像没几只。”
“中秋已过,这些画舫自然也就消失了,湖面上飘的不是朝中官员家眷租赁的,就是商贾人家的。”
面前这艘画舫和旁边的想必并不逊色,打眼望去,里面归置也典雅。
她靠近韩暮,压低声音道,“这是你自己的还是租的?”
“臣不喜欢和人共用。”
那便是自己的了。
宋子晚啧啧两声,“真有钱啊,朕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么多可自由支配的银子?”
她只能祈祷沈清河的书大卖了。
韩暮听完眉毛一挑,“皇上很缺钱?”
“不缺,但银子这种东西谁不爱呢?”
宋子晚吃穿不愁,且各种用度皆为最好,但架不住她兜里有银子才会觉得踏实。
“臣记得皇上以前说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不必过分追求,还说臣贪得无厌,不务正业。”
怎么不到一年时间,连性子都变了?
“朕竟然说过这种话?”宋子晚不可置信,“简直天理难容。”
韩暮:“……”
“皇上先上画舫看看吧,里面准备有饭菜。”
折腾一圈,早就到了该用午膳的时间。这些都是韩暮半路差人从盛芳楼打包过来的,全是宋子晚喜欢的菜式。
第132章 臣早就做了逾矩之事
宋子晚早膳没吃几口,又去御膳房折腾一番,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此刻闻着满桌菜香,迫不及待地抓起筷子就要夹菜,却被韩暮眼疾手快制止了。
“嗯?”
“先净手。”韩暮指了指旁边木架子上的铜盆。
宋子晚两步过去,稍微搓了搓,随手在身上一擦,落座在桌前,眼睛扫过众多菜式——
这个喜欢,那个也喜欢。
竟然一时不知该从哪道开始吃起。
她挑了块兔肉,鲜嫩滑腻,带着辣和一点微微的麻,味蕾瞬间被炸开,接连吃了好几口。
幸好在这儿没有食不过三的规矩,不然亏死了。
韩暮半是吃饭半是看着她,脸上一直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心情极好。
怎么会有人把饭菜吃得这么香?
他以前从不认可秀色可餐这个词,现在好像理解了为何要同喜欢的人吃饭,原来食欲和面前的人当真有着莫大联系。
“别总是吃肉,吃点素的。”
他伸筷夹了根青菜放在宋子晚面前,宋子晚抬头看了他一眼,十分不乐意地将青菜塞进嘴里,表情极为痛苦。
两腮鼓鼓的,像只偷藏粮食过冬的小松鼠。
韩暮算是发现了,宋子晚口中说着什么都吃,实际挑食得很。
宋子晚吃饭慢,韩暮停箸后,见她动作慢下来,于是问道,“皇上早上没吃饱?”
“嗯……没什么胃口。”
她虽然心大,可接受这种事情总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韩暮眉毛一扬,看向她一张一合的嘴唇,“所以皇上才在用完早膳后又去御膳房折腾点心吃?”
“朕又不是给自己吃的。”
话出口,宋子晚一顿,嘴里的饭菜瞬间不香了。怎么一不小心就说出来了呢?
她抬头瞪着韩暮,咬牙,“你套路朕!这是身为臣子该做的事情吗?”
“臣早就做了逾矩之事,不差这一件。”
从对宋子晚存了别样心思后,他的行为早就不能用“臣子”二字来概括了,他甚至想做更为“不臣”之事。
宋子晚撇了撇嘴,“你还挺自豪。”
她接过韩暮递过来的汤碗,闷头喝了两大口,这才将脸上的燥热压下去。
这种事情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更何况还没成功。
她准备揭过,可韩暮显然不想,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不问出答案誓不罢休,“所以皇上到底是做给谁吃的?”
宋子晚脸蛋渐渐攀上粉红,这人个好烦哦!
“明知故问!”
韩暮照旧没松口,“皇上不说,臣怎么会知道呢?”
瞧瞧,多厚的脸皮呀!
“你,行了吧?”宋子晚没好气地说道,用提高音量掩饰自己的害羞。
韩暮展颜,笑得跟蓝颜祸水似的,看得她差点没挪开眼。
“乖。”
声音低沉,藏着意味不明的情绪,说出的字像是在唇齿间绕了一圈,带着平常少见的柔。
宋子晚差点原地暴走,搭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攥紧衣料,心里嘴里都像被人塞了棉花糖,甜软却粘了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怎么能这么会呢!
第133章 去它的矜持
宋子晚突然觉得自己被撩到了。
心里雀跃,又不敢抬头明目张胆地看,只好偷偷用余光瞥他,暗暗观察。
就在她凳子上跟长了针似的,坐立难安时,一只手臂突然伸了过来,她瞬间僵直脊背,一动不敢动,呼吸都放轻了。
这……是要干什么?
两人位置离得极近,近得韩暮能看清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他右手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已做了千百遍,而藏在桌下的左手手心却早已渗出点点汗意。
他也紧张。
宋子晚眼珠乱转,总想说些什么来转移注意力,缓和这粘到几乎不能呼吸的空气。
还没等到找到合适的话题,脸上就已然传来温热的触感。
韩暮轻轻用指腹为她拭去了嘴角的一颗饭粒,笑,“吃得太认真,都吃到脸上去了。”
低沉的声音是致命的蛊惑。
宋子晚偷偷抬眼,对上他深邃的视线,立马垂下眼皮。
她不断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心中天人交战——
他都这么撩你了,怂什么,直接上!
不行,还是要假装矜持一下的,看看他后续会怎么做。
就在韩暮准备缩回手时,她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贴着指尖,不让他缩回去。
去它的矜持,上就完事。
韩暮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了,但也只惊讶了一秒,随即反握住她的手,置于手心轻轻摩挲,宋子晚手指也不规矩,一下一下地在他手背上挠着。
都很紧张,这种感觉对两人而言都很新奇,却谁都没有后退。
握了一会儿,改为十指相扣,韩暮尤嫌不够,直接把人搂进了怀里。
宋子晚身体微颤,手臂却本能地环上他的腰。
韩暮身上有一股好闻的皂荚香,她很喜欢。
“你用的什么皂荚?”宋子晚埋首在他怀中嗅了嗅,跟只小狗一样,韩暮只能看到毛绒绒的头。
“皇上喜欢?”
“那你会送朕吗?”
韩暮宽厚的手掌在她肩头无规律地搓着,眼底涌动着情思,“皇上若是喜欢,臣就送。”
“那自然是喜欢的。”
宋子晚闷声说道,脑袋在他胸膛上蹭了蹭。
韩暮低头,视线落在她红红的耳尖上,精致可爱,就是怎么跟女子一般娇羞呢?
到现在都不敢抬头跟他对视。
两人静静地抱了会儿,甲板上突然传来脚步声,明明知道外面的人不会随意进来,宋子晚却还是紧张。
稍微撤离了他的怀抱,却仍被他扶着腰,“应该是有人送消息进来了。”
韩暮监督着整个京城,甚至城外其余重要地区,每天收到的消息不计其数,有专门的人处理,重要的才会直接拿到他这里来。
“不管他。”
韩暮重新将人拉回怀里,甚至搂得更紧了些。
话音刚落,甲板上就响起卫天苦哈哈的声音,“主子,军营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需要您亲自处理。”
他进也不是,退也不行。
主子单独和皇上待在里面,连绿枝和他都被赶了出来,指不定在干些什么事情呢!
若是被撞破,他的小命危矣。
第134章 朕在宫里等你回来
卫天说完后,船舱内并未有回应,过了半晌,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再说一次的时候,里面终于传出了韩暮的声音。
“先准备准备,本王随后就到。”
“是。”
卫天擦了擦汗,还好还好,听这声音应该没干什么别的事。
宋子晚人还在他怀里,终于舍得抬头凝视他,“你这便要走了?”
“嗯,”韩暮的手游走在她腰际,最后在她腰间的软肉上轻轻掐了把,换来宋子晚一声娇嗔,“这段时日忙了些,等臣空闲下来再带皇上去别的地方玩?”
“好。”
宋子晚懂事地点点头,终于把纠结良久的事情说了出来,“朕知道这些年你都有派人暗中保护,给朕省了不少麻烦,谢谢。”
他时常找麻烦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保护呢?
至少这么多年,她这个没实权的皇帝并未被除他以外的人欺负去。
韩暮眸子一暗。
猜到是一回事,真正听她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皇上能想到这一点,臣很欣慰。”
“嗯哼。”
她傲娇地哼唧几声,将他推开了些,“快去吧,朕在宫里等你回来。”
儿女情长会有,国之大事也不能耽误。
“好。”
韩暮最后在她脸上捏了捏,然后大步走出船舱。一身柔意还未完全消散,卫天右眼皮一跳,他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可从未见过主子这副模样。
这副染上人间烟火气和红尘俗欲的模样。
“走罢。”
等下船,他就已经恢复了平素的模样,大步迈上早已备好的马车,朝京郊军营出发。
韩暮走后,宋子晚兀自发了会儿烧,收拾一番,同样准备离开。
“绿枝?绿枝!”
她唤了两声,甲板另一次才传来回应声。
绿枝扔掉手中逗弄蚂蚁的柳条,拍拍手,小步跑进去,“皇上,您可终于想起奴婢了!”
她看着皇上脸颊尚未完全褪去的红,就知道刚才一定发生了某些事。
“怎么说得跟怨妇似的,”宋子晚最后夹了一筷子已经凉掉的土豆丝,咽下后才到,“你吩咐人把这些菜打包一下,晚上朕接着吃。”
她胃口虽大,可也架不住韩暮将盛芳楼但凡有点名气的菜都点一遍,留这儿清理了也是浪费,倒不如带走。
“是,奴婢这就去。”
绿枝早就见怪不怪了,安排好人后问道,“皇上,咱们现在是准备回宫吗?”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得玩尽兴了才回去?”
宋子晚走上车水马龙的街道,打眼一看,就注意到梅花苑,也是京中著名喝茶听曲儿之地。
“朕带你听戏去。”
宋子晚并非喜欢那些个戏折子,只是她腰看看沈清河的书现在卖到什么程度了,赚的银子够不够她包养韩暮。
她背着手抬头就朝梅花苑门口走,没迈出两步,远远的就见景黛从大步从长街尽头走过来,腰间挂着一个极为明显的钱袋子。
乍眼。
景黛边哼着歌边东张西望,没有注意到隐在角落里的宋子晚两人。
宋子晚盯着她腰间的钱袋子,突然有了个想法。
第135章 她岂不是能分到很多钱?
她让绿枝在原地等着,自己则大摇大摆地走在主街上。
逛街是女子天性,景黛也不例外。此刻她正站在一排手镯前,挑选成色好,价格合适的手镯。
宋子晚悄悄靠近她,下手动作迅速,长臂灵活地绕过她身侧,准备去摘钱袋子。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得手之际,一只手臂动作比她更快,蓦然抓住宋子晚的手腕,“可算让我逮着了吧……额,是你?!”
宋子晚被抓包后十分尴尬,伸出另外一只自由的爪子朝她挥了挥,“就是我。”
她看着景黛眼中带着明显的失望,不禁怀疑自己如此不受欢迎吗?
“你好像很失望?”
“当然了!”景黛一点遮掩的场面话都没有。
她听说最近这几条街出现了一个偷技高超的小偷,不少百姓都丢了银子,所以她想了个办法。
把钱袋子挂在腰带上,大摇大摆地走街串巷,想把对方钓出来。
没想到小偷没钓到,反而钓到了宋子晚。
宋子晚听完来龙去脉后,悄悄指了指钱袋子,“所以这里面根本没有银子?”
“当然,都是我随手捡的石头。”
景黛压低声音,打开钱袋子给她看,全都是鹅卵石。
宋子晚自知理亏,在这儿碰上景黛又满是欣喜,于是指了指梅花苑,“走,里面听折子去,我请客!”
“那就走吧。”
景黛把口子系好,重新挂回腰间,跟她一前一后进了梅花苑。
刚在门口,就听到一阵吆喝声,是百姓送给舞台上的演员的,此刻这一折尚未演完。
两人在二楼走廊,靠近栏杆处找了个位置,视野极好,能将台上看得清清楚楚。
“我名王娇娇……”
宋子晚听到这句话,嘴里的茶水尽数喷了出来,呛得她不住咳嗽,好半天才缓过来,神色复杂地看着舞台上浓妆艳抹的女子。
景黛坐在她对面,在刚才发现不对时,就及时闪开了,不至于被喷一身。
她把自己的手帕递上去给宋子晚擦脸,同时说道,“这折子名叫王娇娇复仇记,我起的!”
景黛颇为自豪,与有荣焉,“沈清河最开始写的是书,一面世就被抢购一空,还紧急加印了几百册,炙手可热。然后又被改成戏折子上了舞台。”
她指着楼下人挤人的场面,“知道有多火爆了吗?”
宋子晚艰难地吞了吞口口水,的确。那她岂不是能分到很多钱?
她已经梦到自己在数钱的场景了。
“朕也看过这本书,”宋子晚没有抢功劳,而是继续问道,“那他最近在干什么?”
“当然是在加紧写第二册啊,我认识的那些闺阁小姐们可喜欢地不得了,知道我跟他关系好,还让我多催催,甚至有人不惜重金求购。”
平素这些人能玩的就没多少,无非偶尔射个箭逛个街喝个茶读点圣贤书。
这本书出现地及时,恰好能让她们虚度时间,免得无聊。甚至有时还会聚在一起专门讨论猜测后续剧情,以谁猜中了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