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愿舍臣一人
南翘被抓一事第二天就传遍京城,结合几个月前韩暮去往春风楼的事情,各种版本都有,且绘声绘色。
薛潮听到属下回禀的消息,就知道一定是韩暮的手笔。
他紧锁的眉头几乎可以夹死两只苍蝇,一声不吭,猛灌了口热茶,让庆月给他整理好官服,坐马车赶去上朝。
自他在宫门口下了马车,一直到金銮殿,都能感觉到那些似有若无飘在身上的视线。
薛潮已经想好如果宋子晚问起要怎么回答了,谁知从始至终,宋子晚都没有提及此事的意思,仿佛不知道一样。
但他并没有因此感到轻松,反而浑身紧绷,右眼皮直跳。
直到沈清河站出来,他才明白自己不好的预感从何而来。
“皇上,臣有事启奏。”
宋子晚抬了抬手,声音沉稳庄重,“说。”
“此前山匪作乱,臣领命剿匪,虽然没能活捉山匪,却发现了他们在城中的据点。而就在昨日,下面的人找到了一锭银子,居然是官银。”
他口齿清晰,说完后,整个金銮殿都陷入了迷之静默,两秒后突然炸开锅。
没有出现山匪抢劫官银的事件,却在山匪据点处找到了官银,那就说明官府和这些人有联系,这些人甚至可能根本不是什么走投无路之人,而是有人故意养的势力!
薛潮太阳穴狠狠一跳,第一时间抬头去看宋子晚的反应。
令他失望的是,现在的小皇帝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喜形于色的人了,他也猜不透宋子晚的想法。
等殿内议论声渐渐平静,宋子晚才问道,“可有进一步的消息?”
“暂时没有,”沈清河顿了顿,继续道,“臣愿意向皇上请命,彻查此事!”
宋子晚没有即刻答应,思忖几秒后道,“此事干系重大,你可想清楚了?”
“愿舍臣一人,换天朗风清。”
“好,朕便将此事交由你去办,”宋子晚扫视全场,“诸位爱卿都听到了,这件事情牵扯甚广,沈清河全权负责,直接向朕禀报,不必假借他人之手,更不允许有人插手其中。”
众臣齐齐拱手,“谨遵圣意。”
下朝后,宋子晚直接回了未央宫,韩暮紧随其后。
刚进内殿,宋子晚就被身后的人搂住腰,压在怀里亲了一口。
“皇上早朝时为何不搭理臣?”
连眼神都没分一丝给他。
宋子晚佯装挣扎了两下,双手挡在两人之间,最后踮起脚,揪着他的衣领问道,“不是说昨天办完事就进宫陪我吗?”
“我这不是忙吗?”韩暮挑眉,“我不是让卫天跟你说了?”
宋子晚撇撇嘴,“借口。”
韩暮低头,同她额头相抵,呼吸交缠,直直地望进她眼底,“皇上到底在别扭什么,能告诉臣吗?”
两人相熟到韩暮一看就知她不是因为自己昨天没进宫而生气。
宋子晚哼哼两声,没说话。
韩暮手顺着她腰际的曲线掐了掐,揽着她更贴近自己,“有人惹皇上生气了?还是皇上想出宫玩?”
第362章 你就是仗着朕喜欢你
“你一天到晚就知道玩。”
宋子晚嘟囔了一句,自以为很小声,却被韩暮听得清清楚楚,引来他一阵笑。
宋子晚揪着他衣领的手渐渐松了力道,最后变成虚虚地搭在他肩头,脸贴在他颈窝,不说话。
韩暮安安静静地抱着她,一手搂腰,一手摸头,发丝在他指尖缠绕把玩,馨香满怀。
过了良久,韩暮都以为她快靠在自己身上睡着了,突然听得她问道,“你昨晚都和南翘说了什么?”
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紧张和期许。
韩暮愣了愣,总算明白过来她究竟在别扭什么,嘴角轻扬,“皇上在担心什么?”
“朕什么都没担心啊,”宋子晚口是心非,“就是想知道事情进展如何,不行?”
韩暮没忍住,笑着侧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行,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昨晚臣只是单独跟她待了半个时辰而已……”
他故意话说一半,戛然而止,引得宋子晚不得不抬头瞪他,“‘就半个时辰’?还少了?”
韩暮曲指抬起她的下巴,“怎么,皇上吃醋了?”
“没有!”宋子晚打掉他的手,“朕一向不爱吃那玩意儿。”
她别开眼神不去看他,却无法忽视对方落在自己脸上炙热的视线,烫得她脸颊微微泛红,忍无可忍地抬手去捂他眼睛,“你够了,是不是就看朕好欺负。
告诉你,你已经是朕的人了,怎么还能够沾花惹草,而且还是之前跟你有过谣传的人!”
“臣什么时候沾花惹草了,皇上可不能冤枉臣,”他半屈膝,和宋子晚平视,突然道,“其实臣很开心。”
“嗯?”
“臣有没有跟皇上说过,臣很喜欢看皇上吃醋撒娇的样子。”
宋子晚掀起眼皮同他对视一秒就败下阵来,垂眸,压住上扬的嘴角,“呵,你就是仗着朕喜欢你……”
韩暮非常自觉且理所当然,“不然呢?除了皇上也没人喜欢臣了啊。”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炸开,轻易淌平了宋子晚心头的涟漪,虽然她嘴上不说,眼里却渐渐起了星光。
韩暮本想再说些什么,蓦然被她凑上来堵住了嘴。
唇间断断续续听到她的呢喃,“那朕就让你看看……到底有、多喜欢……”
两人胡闹了一阵,以宋子晚还要批阅奏折告终。
小桂子按时送来午膳,快离开时,宋子晚突然叫住了他,“你等等。”
他立马回身,“皇上有何吩咐?”
“小桂子这个名字时是谁给你取的?”
好像和前段时间死的那个太监名字一模一样,她叫着怪别扭的。
“回皇上,是我师傅给起的,说好记,便一直用着。”
宋子晚摇头,“不好听,太俗了,要不你从今往后改名叫初喜吧,听起来喜庆。”
他愣了一秒,随即跪下,磕头谢恩,“初喜多谢皇上赐名。”
宋子晚摆摆手,点了点桌上自己不喜欢吃的三道菜,“把这些送去华芳宫,就说朕知道她爱吃,特意让御膳房做的。”
初喜麻溜地将那三道菜打包进食盒里,“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
第363章 推谁出来挡刀
韩暮将挑完刺的鱼肉放在她碗里,“皇上准备宠幸后宫了?”
“那是,”宋子晚手没动,示意他喂自己,“就允许你和人姑娘秉烛夜谈,不允许朕接近后妃?”
听着她的话,韩暮一阵头疼,看来刚才还是没哄好。
“臣不敢,皇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为人臣子只能受着,吃味也只能默默的,不然皇上哪天不喜欢臣了可怎么办?”
宋子晚听得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后伸手勾住他的下巴,学得有模有样,“没关系,朕允许你在朕面前吃醋。”
韩暮将新挑好刺的鱼肉塞进她嘴里,“还是先好好吃饭吧,省得过一会就喊饿。”
宋子晚两腮鼓鼓的,指挥着他要这要那。
初喜从未央宫出来后,拎着食盒,直奔华芳宫而去。
宫门口没有丫鬟守着,初喜一进去便看到赵诗苑坐在梨树下,在描丹青,脚边蹲着一只狸花猫,正眯眼晒太阳。
她没有着繁复的宫服,衣着素雅随意,风过,轻轻掀起她浅蓝色的裙摆和飘带,扫在狸花猫头上,狸花猫躲也不躲。
纤瘦的身影稍稍往前倾,专注着面前的画纸,没有注意到初喜,还是从殿里端着盘点心出来的丫鬟发现了他。
“你是谁?”
丫鬟一出声,赵诗苑同样抬头看了过来。
初喜连忙收回视线,低头行至她身边,恭敬到,“奴才初喜,是负责给皇上送膳的,今日皇上让我把这几道菜送来给娘娘,说娘娘爱吃。”
两人均是一愣,齐刷刷盯着初喜把三道菜一一摆出来。
“娘娘慢用,奴才要回去复命了。”
赵诗苑微微颔首,“去吧。”
初喜离开后,赵诗苑命丫鬟收了丹青画卷,把吃食都搬到外面来,外面太阳好。
“娘娘?”
赵诗苑筷子已经伸到菜里了,丫鬟突然出声打断她。
“担心里面有毒?”赵诗苑说得很小声,只有她们二人能听见,“放心吧,皇上就算要杀我,也不会用这么明显的方式。”
她夹起一片笋往嘴里放,“味道很不错。”
往后的几天,宋子晚隔三差五就会让初喜送来些东西,但人却从来不出现。赵诗苑知道皇上只是在安抚薛潮,而非真的关心她,她也就不凑到皇上面前去感谢了,只等着下一步任务。
而薛潮最近也不知被什么绊住了脚,一直没联系她。
身在后宫,消息闭塞了许多,但不妨碍她知晓朝堂事,赵诗苑一直在想,这次官银之事,薛潮到底会推谁出来挡刀。
沈府。
沈崇今日回来得早,没曾想沈清河比他更早。他刚进府没走几步,就撞上在凉亭看书的沈清河。
沈崇歪着脖子观察了他几秒,抬腿走过去。
“有话想跟我说?”沈崇挑了张石凳坐下,看着他紧锁的眉头,自顾倒了杯茶,“案子办得不顺利?”
沈清河放下书,有些烦躁,良好的教养却让他一直压着没有爆发,而是寻书静心,虽然目前看来作用不大。
“是顺利得出奇。”
第364章 等风来
沈清河手指埋在书页间,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静等沈崇说话。
沈崇抿了口茶,对上他询问的视线,笑道,“怎么,有人故意给你铺路,推了个好人出来?”
“不是好人,”沈清河撇撇嘴,“他不冤枉,但也绝不是最大的黑手。”
“谁?”
“工部侍郎梁千行。”
沈崇默了默,“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人抓还是不抓?”
沈清河一时沉默,垂眸想了好久才说道,“我想把背后的人一起揪出来,但是……摄政王的意思是现在就抓。”
背后是谁,大家心知肚明,可是没有证据,不能奈他何。
沈崇没有直接给他拿主意,反而问道,“你现在有证据吗?”
“很模糊,但是我相信只要查下去,必定能找出来。”
“来不及了。”沈崇摇头。
“爹这是什么意思?”
沈崇起身,背对着他负手而站,望着凉亭外面的天色,“你看,这云层层叠叠,中间似乎还有阳光穿过,但最多到傍晚,肯定有一场雨。”
沈清河没说话,只是跟随着他的视线朝天上看。现在的朝堂看着平静,可不多久,绝对是一场血雨腥风。
“你现在继续找下去,很可能会找出自相矛盾的线索。梁千行一日不抓,他便一日手握重拳,背后的交易,你看不到。”
“可若是抓了,那背后的人……”
“抓了,他身上的线就断了,这点我知道,”沈崇顿了顿,“但现在最好的办法不是把云拨开,而是等风来。”
沈清河良久未曾言语,直到壶里的热茶都凉了,他才缓缓出声道,“我明白了。”
是夜,阴雨不绝。
先是从黄昏开始的瓢泼大雨,而后淅淅沥沥一直到现在。梁府外,雨声混着凌乱的脚步声和悲凄的哭喊声,吵得人心底发慌。
“你们是不是抓错了,我夫君绝对不会干这种偷盗官银勾结匪患之事,”梁千行的夫人死命拉住侍卫的手,不让他把人带走,“他是冤枉的。”
雨水打在脸上,她眼睛已经睁不太开了,手上力道却不曾松懈。
被扣住的梁千行反倒淡定许多,“夫人,回去吧,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不要,我不要,”裙摆将她绊倒在地,不肯放手的她被拖曳前行,“你肯定是冤枉的,我要去宰相府找相爷,他清楚你的为人,肯定会帮你的!”
“千万别去!”听到“宰相府”三个字,梁千行总算不那么无动于衷,甚至挣扎了两下,“夫人,你听我的,带着孩子离开京城,先回娘家住一段时间,不要去找他……”
哭喊声不绝于耳。
沈清河站在台阶上冷眼看着,示意侍卫上前把她拦住,亲自压着梁千行进了大牢。
他只负责抓人,不负责审。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梁千行才寻了发霉的条凳坐下,听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声。
淋了雨的衣裳沾在身上,冻得他有些颤抖,但都不及心中的冷意。
走到这一步,他难逃一死,只期盼着夫人能听进去他的话,早些带着孩子离开,千万别去宰相府。
那里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第365章 挨个清算
梁千行透过小窗户看着外面四四方方的天,估摸着已经过了子时,便起身寻了墙角处的茅草垫准备休息。
突然听得吱呀一声,紧接着脚步渐起,有人正通过长长的甬道往这边走。
他顿时翻身爬起来。
不过几息之间,来人便现出真容,打开牢门,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站定,摘下连衣帽。
梁千行眯了眯眼,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张公公?”
张舒笑了笑,自顾寻了条凳坐下,“梁大人见到我似乎很惊讶。”
“是有点,”梁千行走过去,坐在他左手边,“还以为来审我的人会是摄政王。”
“摄政王哪里有时间来干这事。”
梁千行愣了一秒,“张公公不会是受人所托,想来杀我灭口的吧?”
“受人所托?”几个字被张舒刻意放慢语速说出来,带着几分嘲讽和玩味,“谁啊?薛潮吗?”
漫不经心的语气,仿佛从未将薛潮放在眼里。
梁千行把不准他的心思,又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反倒不慌张了,扯着嘴角笑了笑,“看来张公公也不是真心与他合作啊。”
“真真假假,谁又说得清楚呢?”
张舒敛眸,似在自嘲,抬头看他时说道,“就像梁伯伯替他做了那么多事,到头来还不是被推出来当了替罪羊。”
梁千行的笑容僵在嘴边,不是因为他的讥笑,而是他的称呼。
“你叫我、什么?”
看着他微变的脸色,张舒轻轻摇头,又是一笑,“也就十多年而已,梁伯伯这就忘了?想当初我还经常跟着父亲去您府中拜访呢。”
当时张、梁两家交好,时常走动,后来张家被诬陷勾结外敌,株连九族,张父上门求梁千行保自己一命,谁知他明面上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就告密。
“你、你……你是……?”
梁千行震惊地无以复加,颤抖的指尖对着张舒半天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看来梁伯伯记起我了啊。”
张舒又是一声喟叹,声音飘荡在空荡的牢房,又一下下砸进梁千行心里。
张家没有绝后,张舒现在还大权在握,游走在摄政王眼皮子底下,摄政王手段一绝,又深得先帝信任,怎么会一点异常都没发现呢?
除非……
“你是摄政王一派的!”
“真聪明,”张舒曲指在桌上轻叩两下,“不如你再猜猜我当时是怎么活下来的?”
梁千行努力回想当时的情形,只可惜时过境迁,当中细节他早就记不清了。
张舒看着他此刻已经激动地站了起来,遂仰头道,“今天我也不是来和你叙旧的,只是有件事想问你。”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爹当时是因何被诬陷,你在中间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这些年,每每午夜梦回,眼前尽是满地鲜血,府中仆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醒来时满身冷汗,恨不得将当年的幕后黑手一个个揪出来,提刀剁了。
而现在,尘封的往事被一一重提,他总算可以挨个清算了。
第366章 就说我最近忙
张舒的声音很冷,眼神更冷,混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吹进来的凉风,寒意透骨。
梁千行在经过最初的震惊后,逐渐冷静下来,颇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都到现在了,我已沦为阶下囚,没什么好说的,你自己去查吧,”他慢慢坐下来,和张舒平视,“也不怕告诉你,薛潮早就怀疑你的身份了,一直在查你,你猜还能隐瞒多久?”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本来也没打算一直藏着掖着。”
牢房暂时陷入沉默,谁都没有先开口。梁千行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就打算这么耗着,静看两边斗法。
张舒见他无意开口,也不着急,起身慢慢往外走,边走边说,“今日酉时,宰相府派人接走了尊夫人和令子,也不知道他们此刻是在商议什么……”
“等等!”
梁千行一听这话,脸色微变,出声叫住了他,“你说什么?”
张舒顿住脚步,回头,挑眉,“没听懂吗?”
人被宰相府接走的消息是薛潮故意放出来的,意思很明显,他在警告梁千行不要乱说话。
“皇上圣明仁慈,梁大人所犯之事不会祸及家人,皇上有意给她们一条生路,可是旁人未必愿意。”
梁千行死死盯着他,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紧握成拳,面容用力到有些扭曲,半晌后无力到,“那就做个交易吧,你替我救出妻小,我给你薛潮做假账的证据。”
“哦?”
张舒转身慢腾腾地走近,“就像你说的,很多事情我可以自己查,为什么非要和你做交易?”
“你不是想知道你父母的死因吗?除了我,世上没有人知道得更具体。”
……
张舒出现在大牢入口时,兴安立马撑着伞走过去,“公公可有得到想要的消息?”
张舒蹙了蹙眉,“嗯。”
兴安见他脸色不好,遂不再多问,只道,“景姑娘方才来找您,您不在,我就让兴彦安排她住下了,毕竟天色已晚又下着雨,她回府也不方便。”
两人踩着雨坑慢慢往前走,等快到司礼监的时候,张舒突然停下,对兴安道,“等明日便让她离开吧,就说我最近忙。”
兴安一愣,听懂了他的画外音。
“公公,您到底怎么了?您的伤……”
“这件事情不可在她面前提。”
张舒望着司礼监屋檐下摇曳的烛火,眉头一直没舒展开,“你进去吧,我要亲自去一趟梁府。”
“我跟着您一起。”
“不必。”
张舒从他手里接过伞,在夜色中越走越远,伞下是一方孤寂。兴安无法,只得孤身进入司礼监,向景黛传达他的意思。
京城一夜兵荒马乱,总算在破晓时分安静下来。
宋子晚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手边是关于梁千行的一堆弹劾状,以薛潮为首,痛斥其作为。
宋子晚只翻了一眼就扔到旁边去了。
墙倒众人推罢了,这些罪名有多少是他该得的,就有多少是别人强加给他的。官匪勾结之事闹得这么大,现在出现了一个靶子,可不得人人都射上一箭?
第367章 您还是自己问公公吧
“皇上,皇上……”
宏禄的声音从殿外急急传来,迈进门槛时还差点被绊一跤。
宋子晚不解抬头,“怎么了这是?看你急吼吼的样儿,还以为大周要灭国了。”
“皇上,这是潜伏在金国的探子送来的急报。”
宋子晚伸手拿过他手里的报文,展开一看,后背顿时挺直了,正巧此时韩暮从殿外进来,她便直接问道,“金国内乱?”
“臣也是刚刚才得知,”韩暮挥手示意宏禄出去,自顾走到宋子晚身后,低头看她手里的报文,半晌后笑了,“凌夜动作还挺快。”
“嗯?”
宋子晚扬起眉毛,“什么意思?”
韩暮对上她求知的眼神,笑着曲指在她额头上点了点,“凌夜真正的身份是金国三皇子。”
“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按理说是这样,但他命大,两方围剿之下都逃出生天,还在京城中办起了最大的情报和暗杀组织,现在的宇文承哪里是他的对手。”
金国官员早就被他暗中策反了一大半,再加上宇文承在继位前的所作所为,只要公诸于世,很容易就被拉下龙椅。
最重要的是,薛潮当时也参与了凌夜围剿一事,宇文承倒台,很多暗线自然就会浮出水面。
“难怪……”宋子晚小声嘟囔着。
韩暮没听太清,“嗯?”
“朕是说,难怪那天夜里他说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生死未卜。”
韩暮脸色一黑,牙齿磨得咯咯响,“他又夜闯皇宫?”
“别生气嘛,”宋子晚见他面色不好,勾着他的脖子在他嘴角亲了一口,“我们也就说了会儿话……在你夜审南翘的时候。”
“……”
两人在御书房腻歪了一阵就分开,韩暮要回府处理事情,宋子晚还有一堆奏折没看。
刚走出宫门,坐上马车,卫天就前来回禀昨日梁府的事情。
“张公公昨夜去见了梁千行,之后只身去了梁府,直到天快亮了才离开。”
韩暮点点头。
张舒应该是从梁千行那里得到了些消息,所以急于知道真相。
“不过属下听司礼监的兴彦小太监说,张公公回去后脸色很差,现在高烧不退。”
“昨晚有人阻拦他吗?”
“没有。”
韩暮想了想,撩开帘子下了马车,“先去趟司礼监。”
两人到司礼监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刚踏进大门,就瞧见景黛从里面跑出来,双眼通红,见到韩暮也没行礼,直接跑开了。
韩暮眉梢微耷,抬头看向追出来的兴彦,“怎么回事?”
兴彦尴尬地挠了挠脑袋,“这……奴才也不好说,您还是自己问公公吧。”
韩暮抬手,“带路吧。”
张舒房间里点着香,味道很淡,但隐隐能闻出点药味。他正闭目养神,听到推门的声音,慢腾腾起身靠着床头,朝韩暮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自己找凳子坐。
“景黛是怎么回事?”
张舒眉头微不可见地一皱,声音缥缈,“早点说开,对她好。”
韩暮摇摇头,“如果‘好’这个字是让两个人都痛苦的话,那便不叫好。”
他和景黛的事情韩暮不愿过多干涉,只是指着香炉,“这是什么?”
第368章 差个时机
张舒闭着眼睛笑了笑,慢条斯理道,“我让太医在里面加了些抑制毒性发作的药。”
因为高烧,他嘴唇苍白,面色憔悴,却并没有颓败敢,反倒多了几分孤高的气质。
“这毒没法解?”
张舒摇头,“问过太医了,此毒刁钻,不比平常毒物,只怕是希望渺茫。但想想也正常,他想要控制我,又想事成之后解决掉我,这是最好的方式。”
韩暮端坐在窗前,拢眉看着他嘴角淡淡的笑意,一言不发。
“摄政王不必可怜我,这十多年我隐姓埋名在这深宫中,早就活够了。等为爹娘报了仇,也该去九泉之下找他们了。只是……”
他突然想到景黛那双漂亮的又泛着红的眼睛,深吸一口气,“没有只是,时间一长她就会忘了。”
张舒摘下贴在额头上的湿布,此刻已经温热。
他将湿布递给兴安,“出去吧,我和摄政王单独说几句话。”
兴安一脸担忧又心事重重地关上了门。
韩暮给他倒了杯热茶,“你想说什么?”
“看看这个,”张舒从枕头下拿出几封信和一册账本,“在梁府找到的,梁千行什么都交代了,唯一的要求是从他的妻小出京。”
韩暮粗略翻了翻账目,“这些拿去对照才知道。至于这些书信……”
“这里面是梁千行和薛潮的往来信件,里面甚至还有一封薛潮和窦绍鲁的信。
梁千行是个谨慎的人,这些年跟着薛潮做了不少事,也拿捏了他不少把柄,这些应该够了。”
韩暮看完后却摇摇头,张舒一眼就读懂了他的意思,“还差个名正言顺的时机。”
韩暮笑了笑,“很快就有了。”
他读完所有的信,看向张舒,“张大人和张夫人一身忠骨……”
“有什么用呢?”张舒打断他,眼里是难得见的狠厉,“还不是埋于青山,化作尘埃,死后都得不到正名,被人戳着脊梁骂!”
他每说一个字都要大喘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将这句话完整地说出来。
而他为了能说出这句话,整整花了十年。
张家夫妇正是发现了账目的问题,发现了薛潮和窦绍鲁暗中联系,准备深究下去,没曾想薛潮先对张家下了手。
那可是株连九族啊……
虽然当时先帝相信张家,但一条条证据列出来,先帝有心也无力,只能命人暗中救下张家唯一的后人。
“我现在一闭上眼睛,就看到他们在对我笑,说很想我,想我去陪陪他们,承欢膝下。”
“你烧糊涂了。”韩暮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拍拍他的肩膀,“毒的事情我会留意,你且先安心养病。”
张舒没再说什么,却闭上了眼睛,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韩暮站了会儿,叹气道,“我先走了。”
门打开又关上,房间里重新恢复安静,张舒眼睛略略睁开一条缝,盯着头顶的床幔发呆。
薛潮派人传来了消息,约他明日去盛芳楼议事,而这场鸿门宴,他也非去不可。
第369章 谋反?
宰相府。
薛林翰坐在自己房间外的台阶上,撑着脑袋遥看书房方向,手边摆着一本已经毛边的书。
“少爷,您在这儿干嘛呢?”
薛林翰就着现在的姿势,动也没动,懒洋洋地回应道,“爹这几天好反常啊,说好要检查我功课的,这都拖了好几天了。”
往次可从来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可能是相爷这几天太忙了,听说朝中动荡,估计在处理事情吧。”
薛林翰皱了眉头,“处理事情也不该老是待在书房里啊,也没怎么见进宫……”
他琢磨了一阵,没想明白,起身拍拍屁股,“算了,操心那么多干嘛,我去找赵卓他们,这几个人也不知怎么回事,最近怎么约都约不出来。”
盛芳楼。
薛林翰叫了一个大包间,把赵卓、钱鑫等人都喊了出来,又点了一大桌子好菜,招呼人吃。
“最近我爹不怎么管我,大家都快吃吧,吃完我们再去听个曲儿骑个马,舒服~”
赵卓等人对视一眼,有些沉默。
换做平时薛林翰这么大方请他们几个吃饭玩耍,早就兴奋地跳起来了。
薛林翰拿着筷子夹了个肉丸子,“这道菜不错,汤味也鲜。”
赵卓欲言又止,最后迟疑地动筷。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饭后薛林翰提出其他游玩项目,大部分人都推辞说家里有事,接二连三地走了。
赵卓吊尾,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稍微提点他一下。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不假。
“那个……”
“嗯?”薛林翰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搂着他的肩膀,“最近你们几个都怪怪的,说,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赵卓看他一脸懵懂,心里竟然生出几分怜悯。
“不是我们有事瞒着你,而是……而是最近家里都让我们少出来走动,尤其是和、和你。”
薛林翰愣住了,“什么意思?”
“这、我也不知全貌,只是家里这么说,我们小辈也就听着,”赵卓突然伸手指了指窗外,“我估摸着是要变天了,而且……可能和相爷有关。”
他说完,躲开薛林翰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边往外退边说,“你要是想知道具体的,可以回去问问相爷,我说的也只是自己的猜测,总之小心一点吧。”
薛林翰看着赵卓飞快跑下楼,脸皱成一团。
他爹和摄政王相斗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至于害怕成这样吗?他爹又不是要谋反。
谋反……
这两个字一出现在他脑子里,便挥之不去。
薛林翰越想越害怕,额头冷汗都出来了。
要真照这个思路想,爹做的许多反常的事情都好像可以得到解释。
薛林翰突然打了个寒颤,赶紧甩掉脑子里那些有的没的,匆匆坐上马车回府,打算找薛潮问个清楚。
书房门仍旧紧闭着,管家守在门口,见他过来,行了一礼,“少爷这是……?”
“我找我爹,有问题?”薛林翰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我爹在里面吗?”
“在的,但相爷说他现在有事,不便见人,少爷您要不晚点再过来?”
第370章 这可是抄家灭门的罪过啊!
这句话薛林翰听了好几遍,耳朵都起茧子了。他瞪了管家一眼,扯着嗓子喊道,“爹,爹——”
管家想拦,又不能动手捂他的嘴,只能好言相劝,“最近相爷手里压了很多事情,您就别添乱啦。”
薛林翰躲开他的手,朝着书房门口继续大声道,“爹,我能进来吗?我……”
“别吼了,进来吧。”
一道沉闷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打断了薛林翰的话,他愣了愣,推开管家大步走了进去。
薛潮正坐在书案旁边看书,知道他进来,头也没抬,“怎么了?”
“爹,我有事情要问你。”
薛林翰声音顿时小了许多,不复刚才的气势。
“嗯,你问。”
薛林翰动了动嘴皮子,将信将疑道,“爹,那天晚上我看到的人,是不是金国使团的人?”
当时他就觉得奇怪,只是没有细究,刚才坐马车回府的路上,他脑中灵光一闪,顿时就想到那晚见到的人和金国使团中的窦绍鲁身形十分贴切。
再加上赵卓的话和近日以来钱鑫等人的反应,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薛潮翻页的动作突然顿住了,抬头,眯着眼睛看他,然后缓缓放下书,“你都听到了些什么?”
“这么说,我猜对了?”
薛林翰脑子难得灵光,看着薛潮的反应,总觉得各种事情都串起来了。
他爹贵为宰相,为何要和金国使者夜里相见?南翘住的院子为何会和府中相连?为什么最近金国大乱,爹的行为如此反常?
见薛潮不说话,薛林翰急了,上前两步,“爹,您已经是宰相了,可以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什么要……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这可是抄家灭门、株连九族的罪过啊!”
“哼,抄家灭门?株连九族?”薛潮语气轻蔑,目光深邃幽远,仿佛透过层层叠嶂在看什么东西,“真正该灭的人姓宋!”
薛林翰被他眼底的狠厉吓到了,站在一旁噤若寒蝉。
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浑身汗毛直立。
“林翰,你知道吗,这皇位本来就该是我的。四十年前,姓宋的人杀入皇宫,烧毁宫殿,屠遍我们的亲人,这仇,我们怎么不报?”
他如鹰锁住猎物一般盯着薛林翰,眼底不知何时已经爬满血丝,“我恨了四十多年,等了四十多年,筹划了四十多年,决不能功亏一篑。”
薛潮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听得薛林翰心脏狠狠地抽了几下,犹豫着开口,“可是爹……”
“没有可是!”
开弓没有回头箭,韩暮把他逼到这份儿上,已经是非生即死之局。
薛潮厉声道,“你想想,待我夺回皇位,你就是尊贵的太子,那些曾经看不起你的人,暗暗编排你的人,还不是得在你这个储君面前俯首称臣?
你不是喜欢景黛吗?等成了太子,命令一下,她岂敢违抗?”
薛林翰被说得一愣一愣的,他承认自己心动了。
“还有这段时间故意疏远你的人,到时候想怎么报复回来都行!”
薛潮眼里闪着近乎疯狂的光,嘴角的笑在昏暗的书房里透着几分诡异。
“爹,”薛林翰吞了口口水,“这事,您有把握吗?”
第371章 皇上的安危最重要
薛潮扬起下巴,志在必得,“这件事,只会成功,不会失败。”
看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人,他轻笑一声,“既然你都知道了,爹也就不瞒你了,我需要你出城一趟,帮我办点事。”
……
细雨连绵,下了整整一夜。
张舒醒的时候烧已经退了,兴安守在桌子前,见床边有了动静,立刻起身走过去。
“公公感觉怎么样?”
“无碍。”
开口,声音是沙哑的。兴彦转身倒了杯水,服侍他喝下,“要不奴才去把方太医找过来?”
张舒咽下口中的热水,将杯子递还给他,摇头,“去传些清粥小菜进来吧,我有点饿了。”
“奴才这就去。”
“等等,”兴安刚走到门口,张舒就叫住了他,“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到未时,公公从昨晚睡下后一直没醒,奴才早上就没叫您。”
张舒点点头,摆手示意他出去。
薛潮约他申时末在盛芳楼见面,所以张舒简单吃了几口东西后,就慢慢起身收拾,又嘱咐兴安在他离开后去皇上身边待着。
兴安越听眉毛锁得越紧,“公公,您不要奴才跟着一起去吗?”
“我一个人就行,”张舒平视前方,看着院外渐渐繁盛起来的绿叶,“摄政王应该一早就出城了吧?”
“是,摄政王走之前还派卫天来宫里传了话。”
“卫天现在在何处?”
兴安一愣,“传完话许是出宫寻摄政王去了吧。”
卫天是摄政王的亲卫,摄政王出城,今日可能回不来,他理应跟着。
“不会,”张舒摇摇头,笑道,“卫天应该还在宫里,你一会儿找他汇合,他知道怎么做。记住,在我没回来之前,皇上的安危最重要。”
兴安听着他突然严肃起来的语气,心里打着鼓,点头应下,而后送张舒出了宫。
京城里仍旧热闹非常,长街人声鼎沸,盛芳楼周围更甚。
张舒依照薛潮传来的信息,径直到了三楼水云间,叩门而入。
水云间里只有薛潮和管家两人。
“相爷来的挺早,”张舒笑了笑,在圆桌对面坐下,“不知今日找我过来,所谓何事?”
薛潮示意管家给他倒茶,“今日摄政王出城,本相正好找你有要事相商。”
他见张舒晃动着杯里的茶,却始终没喝,不由得一哂,“怎么,怕我在里面下毒,不敢喝?”
听他这么说,张舒果断把茶杯放下,稍稍朝他的方向倾身,“毒,不是早就下了吗?”
张舒说完后,展唇,环顾四周,“相爷今日带了不少人过来,盛芳楼都被围得水泄不通了。相爷到底是想找我商量事情呢,还是准备让我葬身这里?”
气氛霎时紧张起来,水云间里,三个人的呼吸都放轻了。
薛潮神色微凝,压着眼皮看向他,在茶杯底扣在桌上,轻轻作响的那刻,藏在暗处的人齐刷刷跳了出来。
足足六个人,将张舒团团围住。
张舒眼神微微一斜,仍旧呈放松的姿势,表情也带着几分挑衅,“看来相爷今日也不是诚心找我商议啊……”
第372章 偷走皇位的人
薛潮微微眯着眼睛,眼底是说不明的狠厉和嘲讽,“张公公一开始不也没想诚心与我合作吗?不对,现在不能叫张公公,应该是张公子。”
张舒没说话,静待下文。
“想不到你竟然是当日的漏网之鱼,悄悄混进皇宫,成了德高望重的……太监。张尚书若是泉下有知,怕是得气活过来。”
“呵,”张舒摇摇头,并不认为这样的话可以刺激到他,“若我爹娘当真气活过来,我只怕是要在宰相府门前放上一整天的鞭炮庆祝。”
薛潮盯着他,眼里闪着近乎疯狂的火光,“你手段了得,嘴上功夫也不差,只是可惜,终究会成为我的刀下亡魂。”
他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张舒上下指了指,“你已经知道自己中毒了,我也就不瞒你了,这毒刁钻,至今没有解药,不管你是不是太监,张家还是会绝后!
哈哈哈哈——”
他笑得张狂,双眼甚至渗出了泪水。
张舒冷眼看着,在他安静下来后突然道,“我的身体状况相爷应该清楚,再加上这么多高手在这儿,我怎么都跑不了。
要不看在我临死前的份上,相爷告诉我为何当初要对张家痛下杀手,不惜以勾结外敌如此重大的罪名诬陷?”
梁千行已经告诉过他了,但他还是想听听真正的幕后主使会怎么说。
张舒垂在桌下的手暗暗捏紧拳头,面上却波澜不惊,等着薛潮的回答。
“是啊,你现在求药无门,我也不怕告诉你了。”
薛潮看着他那张脸,似乎想起了十年前。
“张尚书是个人才,我亦是惜才之人。我警告过他,给过他机会,让他不要插手不该管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谁知他不听劝告,非要去查。我筹谋了这么多年,怎么能因为他功亏一篑呢?
账目确实有问题,我也确实和窦绍鲁见过面,但那又怎样呢?我权力比他大,人脉比他广,暗桩也不少,他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张舒:“你害怕被揭穿,所以用这些罪名反诬给我爹。”
“当然,”薛潮边笑边点头,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做法,“只是我唯一没想到的事情,是先帝竟然相信他,保住了你。”
他似乎郁闷了片刻,复展颜,“不过没关系,殊途同归,你终究还是落在了我手里。”
薛潮抬手欲下令,张舒突然大喊道,“等等!”
“怎么?还等着人来救你?”
张舒摇头,“我只是好奇,你贵为宰相,权倾朝野,皇上也是个明君,大周欣欣向荣,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非得坐上那把椅子,才证明自己的能力吗?”
“明君?”薛潮嗤笑,“我管他是不是明君,这个国家本就不该姓宋,他们才是偷走我大昭皇位的人!”
薛潮眼神冰冷,看着张舒时仿佛在看一个死人,背过身去,吩咐道,“直接动手吧。”
六人六个方位,齐齐朝张舒攻去,张舒眼神一凛,腿勾起板凳朝右后方的人砸去,手掌撑着桌面,飞身踹开左后方的人。
第373章 绝佳的机会
攻击接踵而至,刀尖擦着张舒的手过,划出一道血痕。
若非他中了毒,武功退步,这些喽啰岂能伤他?
张舒扫腿,撂倒企图从后方偷袭的人,身形灵活地穿梭在刀剑中,生生从六人的包围圈里撕出一道口子。
待稍微能喘口气了,他低头一看,刚才被划伤的手臂开始冒出黑色的血珠——
竟是有毒的。
张舒暗暗淬了一口,凌厉的眼神撇开面前六人,落在薛潮身上。
“相爷好手段。”
两重剧毒,就算他能逃出去,也命不久矣。
薛潮冲着他淡淡一笑,“彼此彼此。”
多亏自己留了个心眼,不然现在张舒只怕已经得手。
话音落下,六人又提剑齐齐上攻,张舒此刻已是强弩之末,伤口处发麻,几乎提不起劲。
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捏紧了爆珠,准备等他们靠近后摔在地上引爆。
他只有一次机会。
张舒猩红的眼睛微微眯起,面容沉静地计算着距离,就在对方落地的前一秒,几支利箭穿过窗户,没入血肉中。
中箭的人顷刻被击杀。
随之而来的还有弥天大雾。
这一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住了,管家护着薛潮往后退,众人下意识地捂住口鼻。白雾蒙蒙中,一道矫健的身形冲进来,抓住张舒的手臂就往窗户外面跳。
待到房间里烟雾消散,早就没了张舒的身影。
薛潮脸色铁青,“不是说盛芳楼都被围起来了吗?怎么还会有人闯进来?”
管家哑口,“相爷……”
“行了,请罪的话之后再说,”薛潮走到窗户前往下望,长街依旧热闹,“现在你立马去调兵,封锁城门,务必将韩暮挡在城外。”
“是。”
薛潮抬头望了眼将黑的天色,目光灼灼地盯着皇城的方向。
韩暮不在京城,张舒重伤,这样绝佳的机会不会再有第二个。他必须连夜攻下皇城,兴复大昭!
“庆月!”
薛潮回头,庆月已然伏跪在地,“太师府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听下面的人回来说,太师府最近并无异常,况且太师虽德高望重,但门下弟子多为文官,没有兵权,不足为惧。”
薛潮听完,眉头舒展了些。
戚嫣然进宫时,他还曾忧心太师背后的势力会改变朝局,没曾想过了这么久,还是没能打入权力中心。
薛潮嗤笑一声,拾阶下楼,朝相府而去。
明威将军府。
景黛扶着一身是血的张舒出现在门口时,把景仁远吓了一跳,连忙让下人帮忙将人带进去,同时紧闭大门。
“快去找大夫!”
景仁远没问缘由,二话不说吩咐下人去把大夫找过来。
大夫号完脉,神色复杂,景黛赶忙上前问道,“怎么了,你说话呀!”
“他身上的伤口好处理,但毒……恕在下无能为力。”
“毒?是剑上的毒吗?”
大夫摇头,“不止,他体内还有一种毒,有些日子了……”
景黛来不及听他说话,直接打断,“不能解吗?”
“恕我才学疏浅。”
“你……”
“景黛!”景仁远出声喝住了她,对大夫恭敬道,“有劳你将帮他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
说完,拽着景黛到房间外等着。
第374章 臣盼这一天已经盼了四十多年
景黛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此刻被景仁远拽到门外站着,吹了阵冷风,倒也慢慢平静下来。
她不好进房间,只能规规矩矩地等在外面,面色肃穆。
张舒这段时间对她避而不见,她几次去司礼监都扑了个空,这次恰巧看到张舒进了盛芳楼,所以尾随而至,没想到目睹了一场博弈和谋杀。
“爹……”
她想问问这到底怎么回事,可刚开口,景仁远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带着褶子眼皮微微下压,负手看向皇城所在的方向。
今夜无月,连颗星星都看不见,太暗了。
“景黛。”
他突然声调庄重地喊全名,把景黛震住了,放轻呼吸,小心翼翼地应了声,“爹?您有事要交代我?”
景仁远却没着急说话,耳边似有兵戈声传来,一阵一阵的,半晌后才扭过头来看着她,“你跟张舒认识了这么久,知道他的身世吗?”
……
皇宫。
这是宋子晚成为皇帝后,最热闹的一个晚上,短兵相接,刀光剑影,血流成河,浓重的铁锈味让她不适应地拧起眉头,胃里阵阵反酸。
薛潮亲自领着大军,破入宫门,此刻正在未央宫外。
宋子晚被侍卫团团围住,保护得密不透风,兴安在旁边,队首站着的分别是沈清河和卫天。
殿内气氛凝固,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外面打斗的声音逐渐变小,最后演变成凌乱的脚步和带着胜利的嘶吼。
宋子晚紧紧盯着大门的方向,想看看它到底什么时候会被破开。明明是生死攸关之际,她却只是紧张,一点都不害怕。
脚步声越来越近,快了,就快了……
“嘭——”
一声巨响,外面的人直接一窝蜂涌进来,大刀长矛在木制大门上划出道道血痕,却因为门上涂着红漆,有些看不真切。
大门被破开后,冲在前面的士兵齐齐朝两边散开,拥着满身盔甲的薛潮走上前来,在离沈清河五米远的地方站定。
薛潮对着沈清河嗤笑一声,目光穿过重重阻碍,落在宋子晚身上,笑道,“皇上,君臣一场,没想到最后我们见面是在这般境地。”
宋子晚看着他猩红的眸子和脸上溅出的血迹,回之一笑,“是朕没料到,宰相应该期盼已久。”
“是啊,臣盼这一天已经盼了四十多年,今天终于可以做个了结了。每次上朝,臣都会想,皇上座下的龙椅本该是臣的,满城繁华无尽疆土也本该是臣的。
可这份江山却生生被姓宋的人独占多年,每次午夜梦回,臣都能听到先祖对臣的谴责,而今终于……终于……皇上,这是臣最后一次尊称您为皇上了。”
凭心而论,宋子晚对他不错,可两人立场不同,终究要拼个你死我活。
宋子晚摇着头笑了笑,“你不会念旧情,朕也不会心软,早该有决断了,宰相不必多言。”
“你这份气度我还是挺欣赏的,”薛潮指着自己身后的大军,“如今韩暮不在城内,张舒命不久矣,太师府回天无力,你自身难保却还能临危不惧,我以前小瞧你了。”
第375章 你还在等什么
宋子晚盯着他,目光坚定,大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匕首上的花纹,待他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时才开口道,“你这么信任薛林翰的办事能力吗?”
薛潮刚准备迈步的脚顿时停在半空中,眼皮微微下压,抓着剑柄的手都用力了些许,“什么意思?”
“你利用自己儿子把韩暮引出城,却没想过他能不能活着回来吧?”
宋子晚拨开众人,走上前要和沈清河肩并肩,沈清河却说什么都不让,宋子晚无奈,就地站定,“他落在摄政王手里会是什么下场,你比朕更清楚。为了大业,连自己儿子都能利用,死生不顾,更何况没有任何关系的下属?你们想想,事成之后自己能得到什么,如果事不成,那就真得血染战旗,平白牺牲,留妻小伤心欲绝了。”
宋子晚并不清楚他带的人背景如何,她只是试探性地说了这么一番话,却从对方的反应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正当她准备再接再厉的时候,薛潮突然大声喝住了她,“休在这里蛊惑我的人,等夺下这江山,我必不会亏待了你们!再者,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就算退缩他也不会给活路的,唯一的希望就是我们手上的刀!”
他这么一说,那些刚被宋子晚说动摇的人瞬间又回了神,眼底气势更甚。
宋子晚看到这一幕,心底有些许着急,也不知道戚嫣然拿着令牌有没有顺利到城门口。
就在两方僵持时,庆月突然匆匆走到薛潮身边,同他耳语一句,听得薛潮脸上戾色尽显。
“原来你打的是这主意,”薛潮不再犹豫,举剑一声令下,带领身后的人往前冲。
沈清河迅速将宋子晚护住往后退,“皇上,您就待在这里,千万别随处走动。”
留在殿内的人都是值得信任的人,他才能放心前去杀敌。
“你自己小心。”
沈清河点点头,语调坚定,“臣明白!”
冷白的刀刃在明亮的烛火下泛着寒光,却又很快被鲜红的颜色覆盖,刀光剑影间,宋子晚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
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厮杀场面,她全身血液都在毫无章法地涌动,只下意识紧握匕首。
薛潮一心想着速战速决,下手越发狠厉。将扑上来的一个人刺穿后,扫了眼四周。
沈清河和卫天被他带来的高手缠住,宋子晚身边有兴安守着,他的人根本进不了身。
薛潮挥手,刺破一人的喉咙后,朝宋子晚身后大声吼道,“你还在等什么,赶快放箭!”
他必须趁着戚嫣然拿着令牌打开城门前,杀了宋子晚!
此刻,赵诗苑正背着弓箭站在五米开外的台阶上,无人知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薛潮的一声吼,让兴安和宋子晚的目光齐齐后转,落在她身上。只见她拿箭引弓,对准了宋子晚的心脏。
兴安瞳孔一缩,瞬间将人护在身后,沈清河稍有分心,腹部被人划了一刀,痛感顿生。
赵诗苑在昨天夜里就失踪了,怎么找都没找到,宋子晚甚至以为她悄悄溜回了宰相府,可她居然还在宫里猫着。
薛潮嘴角上扬,眼底闪着光,似乎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可就在下一秒,赵诗苑的箭尖突然对准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