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我怕生
戚嫣然领着二人往偏殿走,绕过一处水榭两厅,到露天的花园里,便看见人头攒动,都是京城官家之女。
景黛扫了一眼,只有几个叫得出名字的。
所谓的大家闺秀聚在一起也无非是风花雪月,八卦轶事,叽叽喳喳。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适合莺莺燕燕环绕的地方。
戚嫣然把两人领到花园后就欲往外走,景黛连忙叫住她,“戚小姐,我内急,不知道何处可以方便一下?”
戚嫣然早就听闻景黛的性子,此时也不感到怪异,只抿唇浅笑,“景姑娘跟我来吧,稍微有点远,我带你去,免得迷路了。”
“有劳。”
景黛跟在她身后离开花园,顿时耳根清净,脸色也愉悦很多,戚嫣然看了她一眼,笑道,“景姑娘可是不习惯刚才的场合?”
“平时不怎么同她们往来,我怕生。”
她随便胡诌了个借口。
“没关系,我也许久没有同各位官家小姐走动了,很多以前相熟的现在也陌生了许多,景姑娘若是怕生,跟着我便好。”
戚嫣然话语中没有丝毫轻蔑的语气,和那些暗讽内涵她的人全然不同,倒像是捧出了一颗真心与人交流。
景黛嘴角微微扬起,心情好了,对她也没了那么多防备。
“我才回京城不久,戚小姐是怎么认出我的?”
“我虽然不常外出走动,但景姑娘惩奸除恶,行侠仗义之事还是听了不少。还有上次秋猎,景姑娘在女子中拔得头筹,可是很多人钦佩的对象呢。”
戚嫣然说完顿住脚步,给她指了指池塘不远处的小偏殿,“就是那儿了,景姑娘,我在这儿等你。”
“好。”
景黛方便完,刚走出两步,就碰上从另一侧出来的赵卓和薛林翰。
这是自秋猎后,薛林翰第一次出府,俨然规矩了很多,但并不妨碍他怂恿别人。
所以当赵卓搓着手朝景黛走过来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抬腿,然后“噗通”一声,直接把人踹进了旁边的池塘。
上次薛林翰火烧帐篷的事情景黛还憋着一口气呢,所以下脚丝毫没留情。
“救、救命!”
赵卓在水中扑腾了两下,身体直直地往下坠。薛林翰脸色一遍,赶紧跑到池塘边大声呼喊,“快来人啊,他不会水!”
景黛一愣,赵卓虽然是帮凶,但罪不至死,她也不准备要他的命,就是想挫挫他的锐气而已,谁知竟是个不会水的。
眼看着赵卓的头已经快被水淹没了,她小跑两步,准备救人,沈清河却先她一步,纵身一跃跳进池塘,用手臂夹着他,把人捞了出来。
抱着沈清河胳膊的赵卓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到岸边都扒不下来,还是几个下人合力才把两人分开。
入冬之后,池塘虽然没结冰,但也异常冷。
赵卓嘴唇发紫,脸色惨白,一半是冻的一半是吓的。
“怎么回事!”
赵吉恰好在附近,听到这边大喊救命的时候就赶了过来,没想到竟然是自己儿子。
第257章 为何帮我
戚嫣然反应极快,待人救上来时,已经吩咐丫鬟拿来了毛毯和暖手袋。
“天冷,可别着凉了,”戚嫣然指挥着自己身边的大丫鬟,“露兰,带二位公子去清林苑换衣裳,好生伺候着。”
露兰听令,让丫鬟和小厮扶着赵卓往前走,沈清河除了浑身湿哒哒,没什么别的反应,只是临走时看了景黛一眼,示意她别乱来。
赵吉小人性子,睚眦必报,现在揪着景黛错处,可不得夸大了说?
景黛冲他微微颔首,让他别担心。
再严重左右不过一顿说教,还能把她也推下池塘不成?
赵卓等人离开后,赵吉面色不愉,目光锁定站在岸边的景黛,略微浑浊的老眼中满是精明。
“究竟怎么回事,吾儿怎么就突然掉进池塘里了?”
景黛被他盯着,依然脊背挺直,没有丝毫惧意,更没被他的疾言厉色吓得要找爹。
“一人做事一人当……”
“赵大人,是这样的,”戚嫣然突然站出来打断了她的话,不疾不徐道,“赵公子第一次来太师府,不熟悉路,没注意到偏殿转几步就有个池塘,不小心一脚踩空跌进池塘,幸好沈公子及时把人救起来,才没出事。”
景黛一愣,抬眼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女子。
“是这样吗?”赵吉眯了眯眼,似乎并不相信这般说辞。
被质疑的戚嫣然也没有不悦,只道,“赵公子跌下池塘我确实深感抱歉,稍后待我禀明祖父,一定给赵大人一个交代。”
太师府的布局就是这样,难不成还能为了一个赵卓把池塘给填了?就算禀明太师也没什么好深究的,反而显得他小气了。
赵吉身为薛潮一派,自然知道薛潮对太师府的亲近之意,不敢轻易得罪,于是对着戚嫣然点点头。
“既然是小儿自己没注意,也怪不得别人,这点小事就不用叨扰寿星了,我先去清林苑看看。”
戚嫣然扬起嘴角点点头,“多谢赵大人体恤,我让人领赵大人过去吧。”
“好。”
待人都散了,池塘边只剩下两人,景黛才问道,“多谢戚小姐,只是你为何要帮我?”
她确定此前和戚嫣然并无交集。
“我欣赏你的性子,对方也确实是不怀好意,我这么说,无伤大雅,”戚嫣然带着她往花园的方向走,“太师府这些年虽然不掺和朝廷事,可也不是谁都能爬到头上的,景姑娘放心,只要我不改口,他不敢乱说。”
绵软中又藏着一股傲气。
景黛眉毛一扬,“多谢。”
“不必客气,你不习惯人多的地方,一会儿就进内院跟我坐一起吧。”
“这不太好吧,我一个外人……”
戚嫣然摇头,“我从小就没什么朋友,祖父要是知道我交了朋友一定会很开心。”
“那……却之不恭。”
戚嫣然笑了笑,如冰雪初融,凑近了些,“皇上应该也会来,你不用担心。”
“嗯?”
景黛听得满头雾水,“我和皇上没什么啊。”
“放心,我懂。”
“……”
不,你不懂。
第258章 朕理应来贺寿
戚嫣然神秘兮兮地冲她眨眨眼,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看得景黛眉头狠狠拧起。
心知她肯定是误会了,但又不好解释。
毕竟皇上是女儿身的事情太师府的人不一定知道。
她果断转移话题,“生日宴是不是快开始了,我们什么时候进去?”
“很快,景姑娘跟我来吧。”
戚嫣然把人直接领到了内厅,路过花园时,收到众多官家小姐的注目礼。
这里贵女云集,比景黛身份地位高的多了,怎么偏偏把她叫进去了呢?
“什么情况?”曲灵儿站在薛薇惜旁边,垫着脚尖朝里望了一眼,“景家的人什么时候跟太师府关系这么好了?”
薛薇惜不着痕迹地搅了搅手帕,“应该是私交。”
不然为何景家夫妇还在外面。
她和戚嫣然相处时间不多,细数起来也只是有过几面之缘,说过几句话而已,委实算不上熟悉。
“生日宴快开始了,入座吧。”
薛薇惜拉着曲灵儿坐在自己身边,有些心不在焉。
景黛被带进正厅还是有些忐忑的,那位传说中的戚太师还没出来,余下的都是戚家的长辈和跟她平辈的人。
一个都不认识。
戚嫣然拽着她的手一一介绍过去,有点像认亲场面。
出乎意料的是,戚家人都很友好,一点都没有名门望族的架子,哪怕她只是个五品将军家的姑娘,也没有丝毫轻视之意,各种小零嘴小荷包都往她手里塞,到最后都拿不了了。
“诸位叔叔伯伯,差不多可以了,别吓着人家,”戚嫣然把她拉到自己位置旁边,低声道,“还得等一会儿,祖父正在往这边来。”
宋子晚的车驾掐着时间到太师府门口,提前一刻钟收到消息的戚太师领着戚家人到门口迎接。
马车停下,宋子晚在轿撵中深呼吸几秒,换上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
“参加皇上。”
众人起身行礼,宋子晚视线落在首位,那位头发花白,身材略微有些臃肿,拄着拐杖的老人身上。
戚太师已过古稀之年,动作却还称得上矫健。
宋子晚亲自将人抚了起来,“太师不必如此客气,今日是你的寿辰,这么多年难得举办一次,朕理应来贺寿。”
“多谢皇上。”
戚太师声音中气十足,被宋子晚扶起来后,浑浊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轻轻颔首,似乎很满意。
宋子晚对上他慈爱的视线,怔愣片刻,有些摸不清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只好保持着身为皇帝的威严,被众人拥簇着进入内厅。
宋子晚做了三天的功课,将戚家的人上上下下理了个遍,又将他们之间的所能找到恩怨情仇尽可能了解了,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可真正进入内厅后,还是有些诧异。
不见内斗的痕迹,倒像是一家亲吃个团聚饭。
宴会一开始,戚太师就在示意戚嫣然起身给她夹菜,引得景黛频频侧目。
宋子晚虽然一直端着,仍旧有些坐立不安,直到中途,管家进来在戚太师耳边小声说了句摄政王到了,她才觉得安定些。
第259章 太师所说的外臣是谁
饭后,酒菜撤下,众人在内厅休息了片刻,戚太师就回自己房间了,不出一刻钟,就有人来请宋子晚,说太师房间里准备了上好的茶,请她移步。
宋子晚垂下眼皮,心底暗笑,终于还是来了。
她对着传话的人笑了笑,声音却有些冰冷,“带路吧。”
绿枝跟着她走到房间外,却被拦在外面,“皇上,房间里只有太师一人,您看……”
“你就留在这儿吧。”
宋子晚朝绿枝望了一眼,她立马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是。”
房间里燃着香,清新淡雅,戚太师正靠在软榻上小憩,听到脚步声,睁开眼,慢腾腾地坐直身体,“来啦。”
就像是一个老人在招呼自家的小孩一样,带着怜惜,没有身份地位之别。
“太师。”
戚太师笑了笑,指着她对面的罗圈椅,“还请皇上原谅老臣精神不济,不能在正厅陪着皇上说话,再加上其他地方人多嘴杂,只好把皇上请到房间来了。”
“无碍,太师身体要紧。”
宋子晚刚落座,戚太师的一句话就差点让她表情绷不住,“皇上还在埋怨旭华从小将你当做男儿养,还给你肩上放这么重的担子吗?”
旭华是宋子晚生母,先淑妃的闺名。
宋子晚一时没有搭话,她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诈她。戚太师却并不着急,反倒欣赏地点点头,“沉稳了,皇上这几年成长了很多。”
“太师这是什么意思?”
手边摆的茶她只看了一眼,没碰。
戚太师也不介意她对自己的防备,反倒是呵呵地笑了两声,表情愈发动容,“想当初,先皇子嗣单薄,膝下没有皇子,为了避免江山动荡,落入外臣手中,所以不得已将你当做接班人培养。
这些年,你一个人在深宫,辛苦了。”
宋子晚不欲去深究他对自己的关切是真是假,而是问道,“父皇在位时国泰民安,太师所说的外臣指谁?”
“皇上心中应该已有定数。”
戚太师笑眯眯的,眼里却闪过精光,落在宋子晚身上的目光似乎能轻易将她看透。
宋子晚同他对视片刻,终究还是输在年纪上,率先移开视线,“所以太师这次见朕的目的是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太师府诸位也准备重新踏入朝廷?”
“太师府众人本就是皇上的马前卒,”戚太师叹了口气,“皇上是否在责怪老臣之前未尽到一个臣子的责任?”
宋子晚不说话,但默认的意思很明显。
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将她一个人丢在深宫,现在她身边有人了才想起来要入朝,换谁都会怀疑。
“太师府自然能佑得陛下一时安宁,可若陛下身边太多人保护,对方又怎么会轻易露出马脚?先皇此番布局,也是为了能揪出大周的蛀虫。
如今朝中三方势力各不相让,摄政王对您虽严厉,动辄惩罚,却是实打实地护着您。不然您也不会在知道他到太师府后,明显放松下来。”
宋子晚一时无言。
想说的不想说的都被他看出来了,跟成了精的老狐狸似的。
第260章 入宫
戚太师观察她的神色,笑道,“皇上现在一定在心里骂老臣吧。”
“……朕没有,别瞎猜。”
宋子晚坐姿呈防御状,单凭戚太师几句话,也不会全然相信,“所以这几年,太师府明着退出朝廷,实则紧盯着宫里的风吹草动?”
“皇上说错了,不是宫里,而是朝堂。”
当然,摄政王和张舒等人也不是吃素的,太师府的人哪怕进了皇宫,也只是在外围活动,根本近不了宋子晚的身,更别说窥得宋子晚和韩暮的关系了。
所以戚太师只以为两人达成了什么协议。
“所以太师这次举办宴会的目的果然是重新出山?”
“我老了,折腾不动了,就留给下面的人折腾吧,”戚太师见准备的茶凉了她都没喝,也没有不高兴,“老臣知道皇上现在不相信,没关系,戚家人会证明给皇上看的。”
宋子晚敛眸,“希望如此吧……太师刚才一直嘱咐戚小姐给朕夹菜,有何用意?”
“皇上觉得呢?”
“太师想让戚小姐入宫?”
戚太师点点头,“嫣然从小就聪明,在宫里能帮衬着些,顺便还能帮皇上挡掉选妃一事,若是皇上愿意,她即刻就能入宫,若是皇上不愿,老臣不会勉强。”
宋子晚眉毛一挑,“是帮衬还是监视呢?”
“皇上日后便会知晓。”
宋子晚并未在房间久待,说完话便出来了。饭后,诸位公子小姐都在花园里游玩,宋子晚不想去凑热闹,带着绿枝寻了处凉亭赏景。
身后脚步声渐起,紧接着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皇上。”
“你怎么找到朕的?”
宋子晚指了指离自己不远处的座位,示意沈清河坐过去。
“刚巧走到这附近,见皇上在这儿,就过来了。”
宋子晚笑道,“那还真是巧。你最近的书写得如何了?朕还等着下一册呢。”
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娇憨娇憨的,尤其在景黛说漏嘴,沈清河知道皇上为女子后,更觉可爱。
一时竟看呆了。
直到宋子晚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才反应过来,敛眸压下眼中的情绪,从怀中掏出刚写成的书,“本来就打算先给皇上看看的,但方才急着救人,沾了水。”
“不碍事。”宋子晚一点都没嫌弃,接过书,拿在手里抖落几下,翻开。
湖水洇了墨迹,但并不影响阅读。
宋子晚把书交给绿枝,让她好生收着,这才问道,“再过几个月便是春闱,你准备得如何?”
微风掀起他白色的衣袍,清瘦白皙的脸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仙气飘飘。
沈清河笑容浅淡,“尚可。”
“朕可是很期待啊,”宋子晚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若表现出色,朕定不会亏待于你。”
沈清河侧头看着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微微一愣,“多谢皇上。”
太师生辰第二日,一道圣旨便自御书房传出,至太师府中,旨意很简单,就是召戚嫣然入宫。
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溜溜,戚嫣然能监视她,她也能从对方身上探出些事情。
第261章 过来抱一下
韩暮是坐在御书房,看着圣旨写成快马加鞭送出宫的。
杯盖在他指尖转动,掩饰着心中小小的不满。
待宏禄拿着圣旨出去,绿枝也识相地自动溜走后,才起身走到书案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宋子晚。
“皇上这是准备充实后宫了?”
他将人困在手臂与罗圈椅之间,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眼底波涛汹涌。
宋子晚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扬起一个讨好的笑,“朕总得知道太师府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她抱着韩暮的手臂,声音娇娇糯糯,“哎呀,戚嫣然是个女子,朕也不能对她做什么,进了宫也就是随便给她安排个住处而已。你吃的哪门子醋?”
她又不是找个男人扔进后宫。
“臣没吃醋。”
韩暮耳尖可疑地红了。
宋子晚心底默默笑,他应该不知道自己一旦开始说谎,表情就会比平日严肃,尤其是对着她的时候。
“好好好,没吃醋,是朕无理取闹了。”
难得见他这个样子,宋子晚开始顺毛,“过来抱朕一下。”
韩暮一愣,压了压嘴角,然后一脸嫌弃,半推半就地把人抱进怀里,后来尤觉不够,干脆抄过她的膝弯,到软榻坐下,把人放在腿上。
“你说戚太师知道你自小女扮男装?”
“对啊。”宋子晚点点头,“不过他说归他说,朕可没承认,谁知道他是不是在诈朕。”
韩暮略微思索,“应该是真的。”
“什么?”
“当年太师因为大病一场,戚家人逐渐退出朝堂,很多人都在猜测是不是太师和先皇出现了嫌隙,却无人知晓真正原因。
还有一件事,臣没告诉皇上。”
韩暮神色严肃,要是宋子晚没感受到他在自己身上乱摸的手就信了。
“嗯……什么事?”
“先皇弥留之际,曾嘱托臣好好教导辅佐皇上,留心宰相。”
宋子晚一愣,“怎么不早说?”
韩暮悠悠地看了她一眼,“皇上那时候只相信薛潮,臣说再多也无用,反倒容易被怀疑。”
“也是哈。”宋子晚从善如流地自我反省,“这么说,父皇早就知道薛潮有问题了?”
“应该只是发现了蛛丝马迹,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宋子晚转念一想,也是,若有实质性证据了,岂容薛潮在朝堂蹦跶。
“那父皇还说了什么?”
韩暮想到当时自己站在缠绵病榻许久的先皇床边,对方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说出这句话的情形,“没来得及说其他的话。”
宋子晚默了默,大概厘清这几人之间的关系了。
太师府是淑妃娘家,淑妃和太师父女情深,知道她女扮男装也不奇怪。而先皇看中韩暮才能,在弥留之际让他辅佐自己,护住大周江山。
戚太师也跟她说退出朝堂是为了吊出幕后之人。
说来说去,不都是因为一个人吗?
“薛潮到底什么来头?”宋子晚挂在他身上,挺直脊背望着他,“就算是要造反也总得有个理由吧?”
不管是先皇还是她,对薛潮都是不错的,各方优待,有权有势,他还有什么不满的?
第262章 不是单纯的崇拜眼神
垂眸看着她认真的样子,韩暮曲指刮了刮她的脸颊,用鼻尖挨着她,“身世背景完美地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一个穷小子到了年纪上京赶考,还没到京城,家乡突发大水,附近几个村子都被淹了。
因发生在晚上,每家每户都在熟睡中,目前没发现有人逃出来。
失去依靠的薛潮回乡遍寻亲人无果,又没盘缠继续上京,正踌躇之际,当时富商苏家的大小姐苏文茜看上了这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苏家老爷也欣赏他的才能,给他出了盘缠。
薛潮不负众望,高中状元,一路扶摇直上,从宋子晚的爷爷辈开始便在朝为官,先皇在时已经拜相,直到现在。
韩暮曾派人到他出生的小村子里去过几趟,却因多年前的那趟大水,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查到。
宋子晚只要稍稍抬起眼皮,就能直接望进他眼睛里,还能从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那怎么办呢?”
韩暮被她懵懂的眼神勾着,稍稍往前就亲到了,柔软的唇相贴,一边夺走她的呼吸一边说,“不知道。”
宋子晚被亲得迷迷糊糊,说出的话也支离破碎,“他、为什么要、造反啊?”
绕来绕去,又回到最初的问题。
“……”
没得到对方言语的回答,而是越发放肆的触碰。宋子晚闭着眼睛,感受着他落在脖子上忽轻忽重的吻,绵软的手臂推了推,“好、好了……朕还没问你,昨天在太师府,薛薇惜是怎么回事?”
虽然昨天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内院,但并不代表她没关注到薛薇惜眼底快要冒出来的星星。
那可不是单纯的崇拜的眼神。
绝对有问题!
“嗯……”
男人眼尾微红,从她脖子处抬头,视线落在她白皙皮肤泛起的一小团红上,笑了笑,压下心底的悸动,“臣没关注她,不知道。”
他能看到的东西不多,眼里哪装得下这么多人。
一句“没关注”直接把宋子晚准备好的无理取闹的说辞给怼了回去,噎得她半天都没说出话。
“皇上在介意什么?”
男人低低地笑了两声,“臣的心意如何皇上不知道?”
宋子晚抿唇略带幽怨地盯着他,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敢肆无忌惮,恃宠而骄,可惜都没给她发挥的机会。
韩暮在御书房待了约莫一个时辰,整理好衣裳后,才开门出去。
刚踏出门槛,就见宫女领着戚嫣然款款而来。
戚嫣然看到他也不诧异,施施然行礼,“见过摄政王。”
“嗯。”
韩暮瞥了她一眼,负手在身后,神色淡淡的,迈步离开。
戚嫣然也不介意,兀自笑了笑,等宏禄进去请示。
宋子晚没想到她来得这么快,脸上的绯红还未完全落下,只好说自己在忙,不想见人,让宏禄先带着她去宫里逛逛。
御书房外的脚步声渐远,宋子晚刚松了口气,就听到窗户边有动静,紧接着,景黛就从支起的窗户钻了进来,在地上麻溜地一滚,一个鲤鱼打挺跃起。
第263章 赌你不会伤害我
“……”
宋子晚俨然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的出场方式,只怔愣片刻便问道,“怎么又不走寻常路?”
“戚嫣然不是在外面吗?万一知道皇上见了我而没见她,指不定会多想。”
景黛拍了拍手上莫须有的灰,在宋子晚对面坐下,“皇上,她进宫是几个意思?”
宋子晚耸耸肩,“朕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人,迟早是要见的,只是现在不急,先让她在宫里住几天,看看她要干什么再说。
“哦。”
“去过司礼监了?”
“没有,”景黛突然否认到,“皇上,为什么会觉得我进宫就是要去司礼监,我就不能是来见你的吗?”
宋子晚反问,“那你是来见朕的吗?”
“……不是。”
“……”
两人相对无言,最后还是景黛率先打破宁静,“皇上,你平时肯定不方便时刻盯着戚嫣然,但是我可以,所以我决定替你看着她,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前来禀报。”
宋子晚听着她冠冕堂皇想要进宫的借口,“那……谢谢?”
“不用。”
景黛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指了指窗户,“那我先到司礼监一趟,然后就盯梢去。”
宋子晚眉毛一挑,找这么个牵强的借口也为难她了,遂说道,“去吧。”
景黛先是观察了一番,确保周围没人监视后,这才“蹭”得一下蹿出去。
宋子晚盯着她的背影瞧了片刻。
司礼监……
不管是韩暮还是戚太师都将薛潮视为头号敌人,张舒呢?是不够格吗?
景黛已经成司礼监常客了,往来的小太监见怪不怪,甚至主动领着她去找兴彦。
因为只有兴彦才知道张公公在哪儿。
“景姑娘,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兴彦一见她就笑眯眯的,飞快走下台阶迎过来。
虽然自家公公嘴上不说,但他能看出来只要景黛出现在司礼监,公公的心情就会好许多。
景黛任由他带着往前走,“你要习惯。”
“好的。”兴彦兴冲冲道,“公公在院子里练剑呢,姑娘是想直接过去还是在屋里歇会儿呢?”
“在皇上那儿歇得够久了,直接去吧。”
“好勒。”
兴彦带着她绕过了几个长廊,便看到院中敏捷的身姿,一柄长剑在他手中转出一个漂亮的花,剑气所过之处,花叶尽散。
张舒身着劲装,没了平时的端庄不苟言笑,多了几分野性。
每一招都蕴藏着杀机,出剑狠厉。
见景黛看得认真,兴彦悄悄地溜了,他怕有些东西不是他该看到的。
两人刚出现的时候张舒就已经知道了,此刻见景黛一个人呆站在木桩子旁边,他一个箭步迈至剑架旁,随手挑了一把朝景黛抛去。
景黛反应极快,瞬间出手握住剑柄,刚准备拔出,张舒的剑刃就已经对准了她。
景黛站在原地没动,任由他的剑尖抵上她的脖子。
“为什么不躲?”
景黛坦然一笑,“我想赌一把。”
“赌什么?”
“赌你不会伤害我。”
张舒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却又很快流转开来,将剑收至身后。
第264章 奴才无法专心办公
“景姑娘怎么到这儿来了?”
景黛目光跟随着他的动作,上前两步,站得离他更近了些,“为什么转移话题?”
张舒轻笑一声,摇摇头,“姑娘的问题不成立。景姑娘和我无冤无仇,我自然不会伤害你。”
“就这样?”
“不然呢?”
对方的反问让她不满地努了努嘴,不再自找没趣继续这个话题,“你一会儿去哪儿啊?”
“处理公务,景姑娘也想去看看?”
“可以吗?”
张舒摇头,“应该是不可以。”
他嘴里就没有景黛想听的答案,索性自说自的,“本姑娘才不管呢!就要去。”
她很少带着这种情绪说话,似娇似怒,跟在张舒后面走,也不管他拒绝的话。
张舒对她这种无赖的行径很是无奈,又不能把人直接轰走,只好任由她跟着,听着她糯糯的说话声。
“昨日太师府里我差点就被人欺负了,虽然最后那人被我踹进了池塘……但是之前在画舫真的好险,若非皇上及时出现,你可能就见不到这么活泼的我了……”
一路上,景黛嘴没停,她都讶异于自己居然能说这么多话。
张舒最开始还绷着脸,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嘴角已经轻轻扬起,眉眼都标示着好心情。
张舒办公的时候,她就坐在旁边看着,兴彦贴心地端来点心和茶水。
景黛无聊的时候,就站在张舒后边看着他办公,目光最开始落在他清隽的笔迹上,而后慢慢转移到他的脸上,寸寸描摹,炙热地他想忽略都不行。
最后无奈放下笔,扭头看着她,“别看了,你这样看下去奴才无法专心办公。”
“为什么?”景黛弯腰,长发不经意间垂下,搭在他的手腕上。
张舒手指无意识地搓了搓她的发丝,反应过来后立刻僵住不动了,扭头并不看她,“没什么。”
口是心非!
头发随着她身体的轻微晃动在张舒手背上磨来磨去,景黛感觉到他身体有片刻的僵硬,也知道他并非全无感觉,心中雀跃,表面上却很正经。
很是理解他的模样,“好吧,那你先认真办公吧,我就在旁边陪着你。”
“……好。”
张舒见她从自己身后走开,才悄悄松了口气,擦掉手心的细汗。
等景黛离开后,张舒对兴彦道,“去查查洞莲湖画舫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昨日在太师府是怎么回事。”
兴彦一听,乐了,装作不解的模样,“公公不是说不关心这些事情吗?为什么要去查?”
张舒没说话,只瞪了他一眼,兴彦立马改,“奴才明白,公公只是关心朝中大事而已,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哎哟!”
张舒听着他的惨叫,淡定地收回手,“你今天的话有点多。”
“奴才马上就滚!”
公公你就装吧,看你能装到几时。
景黛对此一无所知,乐呵呵出宫去了。在御书房的时候跟宋子晚约好了明日在将军府用膳,她得回去准备准备,通知爹爹一声。
嗯,顺便把沈清河也叫上。
第265章 小兔崽子
翌日下朝后,宋子晚乔装打扮一番,坐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混入诸位大臣出宫回府的队伍里。
明晃晃地跟在景仁远的马车后面,居然没有人怀疑。
景仁远最开始只是好奇,不知这是谁家的车驾,到后来拐进巷子口才发现不对,怎么就一路跟着他,连遮都不遮掩一下呢?
等到他的马车在明威将军府门口停下,对方的马儿也同样止住了步伐。
里面的人还没出来,景仁远想了想,主动走过去,“不知车驾里是哪位大人,一直跟着景某作甚……皇、皇上?!”
他话还没说完,绿枝就已经替宋子晚把轿帘撩起来了。景仁远看到马车里坐的人,心中大骇。
连忙行礼,“臣参见皇上。”
“不必多礼,”宋子晚瞧着他诧异的模样,问道,“景黛没跟你说朕今日要来将军府吗?”
景仁远磨磨牙,“没有。”
这小兔崽子,居然不告诉他。
“没关系,”宋子晚摆手笑道,“你放心,朕就是听景黛说你平时喜欢钻研厨艺,正好朕喜欢美食,所以想来鉴赏一番,不用有压力。”
“……好。”
景仁远立刻让人进去通知夫人柳氏,亲自把宋子晚迎进门,“皇上请。”
景黛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秒,就暗道不妙,她昨天出宫的时候还想着这事,结果回府就给忘了。
她咧着一嘴大白牙,朝景仁远投去一个讨好的笑,不出所料被瞪了一眼,然后被他揪着衣领抓去厨房帮忙了。
“爹,爹?”景黛一边被他拽着走,一边艰难地扭过头说道,“今天沈清河也要过来,您记得让下人多备些菜。”
景仁远差点没卡出一口老血。
“你这是提前给我拉生意呢?”
“哎呀,这不是迟早的事情嘛!”景黛感觉到他揪着自己的力气小了些,身子灵活一转,脱离他的魔爪,却没着急溜走,“您不是吵着说想开个酒楼吗?要是把招牌打出去,说是皇上吃过都说好,那保准酒楼门槛都会被踏破!”
景仁远哼了一声,“你是想累死我吗?”
将军府虽然不富庶,但也并非缺银子到需要他卖艺的地步。
嗯,卖厨艺也叫卖艺。
“不会,爹您信我!”
父女俩叽叽喳喳地边往小厨房走边说话,等沈清河到后,也被拉进来当起了苦力。
宋子晚只负责在府中赏花赏景赏天色就好。
用膳的时候,几个人围在一个圆桌旁,宋子晚也没什么架子,兀自吃得欢快,时不时还露出欣喜之色。
景仁远高兴的同时又带着几分怜惜。
刨除皇帝这个身份,她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而已,偶尔还能从她身上看到些憨态。
尤其是没被摄政王罚抄之后。
沈清河吃得心不在焉,虽然表面上掩饰地极好,余光里却总是注意着宋子晚的一举一动。
添茶布菜愣是没让站在旁边的绿枝插上手。
他知道自己有些逾越了,但又忍不住从心,心中天人交战,不断拉扯,在极度矛盾之下吃完了这顿饭。
第266章 两个可能
宋子晚到明威将军府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蹭饭那么简单,景仁远也明白这个道理。
饭后休息片刻,便请宋子晚移步书房,屏退下人。
“皇上可是有事情要吩咐臣去办?”
宋子晚笑道,“果然还是被你猜到了。”
她从袖中掏出一封密信,“这是从边塞加急传来的密信。金国近日频频在边境练兵,虽没有越界,但心思很明显。
据探子报,宇文承半月前又调了五万精兵往边塞来,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金国对大周虎视眈眈已久,战事一触即发。
景仁远很快浏览完密信,浓重的眉毛压低,面色严肃,“皇上,此番金国挑衅,只怕是对皇上的试探。”
“若是以前,朕还真有可能忍不住。”
但现在的她稳如老狗。
“你对宇文承比较了解,可知他此番究竟是为何?金国这几年虽然在发展,但却未必能与大周一战,他图什么?”
这是宋子晚一直没想通的问题。
金国资源虽然没有大周丰富,但尚且算过得去,安心谋求进步才是王道,怎么会如此激进?
景仁远摇摇头,叹道,“臣也已经好久没有同他打过交道了,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为了上位能蛰伏十年之久,按理说不会如此做,除非……”
“除非有极大的把握,”宋子晚将他没说完的话接着说下去,“朕没有得到外邦相助的消息,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在大周内部。”
景仁远同样想到了这个可能,只是没敢说,因为他实在想不出到底谁会这么做。
“皇上,臣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说。”
“三年前,宇文承为了上位,设计杀害了当时最有力的竞争者三皇子宇文晔,但据臣所知,宇文晔的尸首至今没找到。”
宋子晚沉默片刻,杏眼微眯,“你的意思是……他可能没死,还可能成为内应?”
“应该不是内应,毕竟当时宇文晔一派几乎被赶尽杀绝,不会是做戏,内应想必另有其人。”
景仁远把密信重新呈递上去,“臣只是在想,依照宇文承疑心重的性子,没见尸首必然不会安心,而宇文晔当时坠崖之地,恰好在大周和金国的交界处。所以如果他没死,很可能就躲在我朝境内。”
“什么意思?”
“臣以为,有两个可能。一,宇文承并不想打仗,只是制造假象,想把宇文晔吊出来。二,大周有内应。”
……
府中水榭。
景黛在沈清河从房间里拽了出来,双手抱在身前,一脸审视地盯着他。
沈清河有些心虚,不自然地轻咳两声,挪开视线,“做什么这般盯着我看?”
“嗯?你心虚了?”
沈清河故作镇定地重新看向她,“心虚什么?”
景黛一副我什么都看出来了的样子,“你刚才怎么回事,眼睛都快落到皇上身上了。”
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眼神和情绪就连她这个迟钝的人都能察觉出来。
“如你所见。”
沈清河心思被戳穿了,倒也坦然。
第267章 和摄政王抢皇上
他这般坦诚,倒是把景黛准备好的逼供的话全都堵了回去,一句都问不出来,暗自憋了半天,才道,“你什么时候有这个心思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成天只想着往司礼监跑,能知道什么?”
沈清河刺起人来,嘴下也不留情。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只知道应该有段时间了,等他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有种控制不住的趋势。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不想控制。
景黛瞧着他一副忧郁的模样,在他对面的软垫坐下,“算了,不为难你了,但是你要知道,你这是在和摄政王抢皇上。”
她声音压得极低,说出来却还是觉得脑门震了震。
这句话的信息量可太大了。
“我知道。”
沈清河眉头微蹙,又很快舒展开,嘴角甚至扬起了一丝轻轻浅浅的笑意,“我只是想试一试。”
景黛砸吧两下嘴,本来还在再劝一劝,话到嗓子又咽下去了。
她没资格规劝沈清河不要做如此危险的事情,因为她自己也在张舒忍耐力的极限边缘蹦跶。
最后只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注意安全。”
虽然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敢同摄政王公开叫板,但他的占有欲一定很强,沈清河只怕是前路漫漫啊。
宋子晚和景仁远在书房呆了大半个时辰,出门时,正巧看到景黛和沈清河蹲在外面的假山旁边,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在两人身上一拍,“干什么呢,数蚂蚁?”
凭着两人的耳力,在她刚走出来时就知道了,只是都配合着没有转身。
“找石头呢,”沈清河看到她弯弯的眉眼就觉得心情舒畅,递给她一颗刚捡起来的带着翠绿色暗纹的小石子,“送给皇上了。”
他伸手递过去,整个人都紧绷着,生怕宋子晚不接。
景黛在一旁撇了撇嘴,你也有今天。
宋子晚倒是没想那么多,也没看到他眼底藏着的情绪,接了过来,放在手心细细观察。
上面还残留着些温度。
“好看。”
得到她夸奖的沈清河比在国子监数次考测中拿了第一都开心,看向她的目光愈发温柔,“皇上喜欢就好。”
宋子晚把石子握在掌心,“时辰不早了,朕准备回宫了,你呢?”
“那我……跟皇上一起出去吧。”
沈清河眸光一闪,侧身朝站在一旁的景仁远作揖,“景伯伯,叨扰了。”
“你小子叨扰的次数还少吗?我都习惯了。”景仁远笑着上前两步,“既然都要走,我就不留你们了。皇上,老臣送您出去。”
“好。”
两人在门口分道扬镳。
沈清河看着马车悠悠驾出巷口,暗自垂眸一笑,转身离开。
到宫门还有段距离,马车内,宋子晚捏着那颗漂亮的小石头把玩,突然感觉身边掀起来一阵风,等抬起眼皮时,马车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a”绿枝差点就尖叫出来,被凌夜直接用帕子堵住了嘴,唔唔半天。
宋子晚也吓了一跳,驾着马车的侍卫感受到马车内一震,立马问道,“皇上,怎么了?”
第268章 坟是我亲手堆的
“没事,只是不小心撞到了,你继续驾车。”
宋子晚从最初的怔愣中回过神来,一边盯着突然出现的凌夜,一边说道。
侍卫功夫不够,确实没察觉到里面已经多了一人,安心继续驾车。
“凌阁主?”宋子晚眨眼的频率都低了些,生怕错过他任何一点小动作,“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东风。”
凌夜双目含笑地看着他,眼神一点没收敛,宋子晚不由得往后退了退。
虽然他看起来很温柔,但她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凌阁主真会说笑,今日明明吹的西风。”宋子晚顺势反驳了一句,而后问道,“凌阁主找朕所为何事?”
凌夜从袖中掏出一个布娃娃,递到她面前,“送皇上一个礼物。”
宋子晚瞥了一眼,整个人怔住,为什么她总觉得这是扎小人用的呢?
“这个……”
“嗯?”
“凌阁主为什么要送朕礼物?”
凌夜眸光一闪,有片刻的呆滞,似乎没想到这个问题。
“还记得我上次跟皇上说您很像我认识的一个故人吗?”
“是有这么回事……”宋子晚还是没伸手接,“所以那位故人到底是谁,值得凌阁主这般做?”
宋子晚从不相信天下有免费的午餐。
凌夜这种人一看就很危险,居然也会做出送布娃娃这种听起来就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宋子晚不得不怀疑他说的故人到底是谁。
凌夜沉默片刻,没有回答,宋子晚干脆换了个问法。
“你说朕像你认识的故人,那如果有一天你还能再见到她呢?”
“不会,”凌夜身上莫名萦绕着一种悲伤,悲伤下又掩盖着浓烈的恨意,“她在我怀里断的气,坟也是我亲手堆的。”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马车里顿时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凉意。
“嗯……”宋子晚努力组织语言,安慰道,“节哀顺变。”
“事情都已经过去很久了,”凌夜还是没把手缩回去,“皇上放心,我早就说过,我对皇上没有恶意。”
宋子晚总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逝者无法补偿,于是就把对她的喜爱尽数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要不……这娃娃,奴婢拿着?”
眼看着气氛有些僵持,绿枝弱弱地开口说道。
凌夜知道宋子晚的顾虑,没法反驳,把布娃娃递给了绿枝,“打扰皇上了,若是皇上有任何困难,随时来海落阁找我便是。若我不在,管事的也会立刻告知我。”
“你不在是什么意思……”
宋子晚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不见了。
来无影去无踪。
绿枝把手中的布娃娃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遍,没发现有任何问题,却还是不敢轻易交给宋子晚,“皇上,等回宫里让方太医看看,万一又像上次那样呢?”
宋子晚点点头,让绿枝好生用布包起来。
绿枝手指捋过娃娃身上精致的小裙摆,“这布料竟然是云织锦,比奴婢身上的衣料还好。”
云织锦一匹百金,寻常大户人家都会紧着用。
绿枝不由得感叹道,“海落阁好有钱啊!”
第269章 是当他提不起刀了吗
宋子晚笑了笑,情报贩子,可能偶尔还接杀人越货之事,敢拿命搏的人,怎么可能没钱呢?
她盯着绿枝手中的布娃娃发呆,又回想起凌夜的话。
重要的……故人?
起初宋子晚还以为是他心爱的女子不在人世了,但依着他送的东西看,怎么更像是小辈呢?
“凌夜什么来头啊?”
绿枝指了指自己,瞪大眼睛,“奴婢不知道啊。”
“……朕不该问的,”宋子晚眸光一转,吩咐侍卫,“掉头,去摄政王府。”
离开的凌夜并未走远,而是目送她的马车一路往前,直到发现马车改变回宫路线,转而朝摄政王府的方向去时,轻轻蹙起眉头。
“主子。”
茉莉从另一侧的墙头飞过来,落在他身侧,“查清楚了,对方是宰相府的人。”
凌夜冷哼一声,嘴角挑起的笑带着几分不屑,“上次白虎堂一事还没给够教训啊……”
他负手站在房顶,吹了会儿风,视线紧随着在巷子里转悠的马车,“那人的尸首呢?”
“还在海落阁里,属下正准备叫人拉去乱葬岗。”
“不着急,”凌夜轻飘飘地说道,“今晚你去趟宰相府,给他送个礼物。”
薛潮的手都敢伸到海落阁来了,是当他提不起刀了吗?
宋子晚照旧从摄政王府的侧门进去,轻车熟路地朝他的房间走。
她临时起意,让卫天先不要告诉韩暮,准备给他个惊喜。
绕过一个环形的人工湖和几处凉亭,远远的,宋子晚就瞧见树荫下的韩暮。他正坐着读书,旁边一人垂手而立,作宫里太监打扮,在同他汇报什么。
宋子晚刚出现在他视野范围里的时候,他就已经看来过来,微微一愣,随即放下书起身。
汇报的人话也说完了。
“你先回宫吧,这件事情本王再想想。”
兴安躬身应答,毕恭毕敬地退下,离开时还和宋子晚打了个照面。
“皇上。”
“嗯。”
宋子晚点点头,目光在他脸上兜了一圈,而后继续往前走。刚迈出两步,突然顿住身形,猛得回头朝兴安望去。
“皇上在看什么?”
踌躇间,韩暮已到跟前,伸手拉过她的手腕,顺势下滑,把她的小手包在自己掌心。
习惯性地在她手背摩挲。
见宋子晚还扭着头聚精会神地盯着兴安的背影,没理他,不由捏着她的掌心,弯腰倾身用鼻尖去蹭她精致的侧脸,薄唇轻轻擦过她下颌轮廓,“嗯?怎么不说话?”
宋子晚觉得有些痒,边缩脖子边扭头,鼻梁和他下巴轻撞,如同羽毛扫过皮肤,细腻酥麻。
“刚刚那个是你的人?”
“是,怎么了?”
宋子晚眉峰隆起,眼珠左右颤了颤,“朕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想起来了,在司礼监,他跟在张舒身边的。”
张舒身边一直都是兴彦跟着,宋子晚也是偶然去司礼监的时候见过一次,没想到他居然是韩暮的人。
韩暮瞧着她认真到不行的脸色,甚觉可爱,低头在她嘴角啄了一口,“皇上没记错。”
第270章 张舒是臣的人
宋子晚几乎是下意识侧头,微微噘嘴,回亲他一下,继续说着正事,“朕有点迷糊了。”
张舒不至于连身边亲信是摄政王的人都不知道吧?若真是如此,他一举一动岂不都在韩暮掌控之下,这些年的权势很可能只是空中楼阁。
韩暮被她回应的动作撩得眼神一暗,正欲继续,宋子晚却已经回过神来,“说正经的呢,一会儿亲。”
绿枝在一边恨不得双眼失明双耳失聪。
她不应该在这里,她应该在湖底。
“好。”
韩暮听着她脱口而出的话,止不住笑,牵着人往树荫下走,“张舒身边其实有两个小太监,兴彦在明,兴安在暗,所以皇上不常见到。”
“这么说来,兴彦和兴安都是你的人?”
韩暮听完摇头,但笑不语。
“干嘛啊……”宋子晚声音娇娇的,推搡了他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她自以为看清了形势,却总是频频被打脸。
韩暮摁着她的肩膀,示意她坐到软榻上去,开口解释道,“他们不是臣的人……”
“哦。”
“但张舒是臣的人。”
“哦。”宋子晚神情呆滞了一秒,而后猛得抬头望向他,瞳孔微缩,“啊?!”
事情转折太快,竟叫她一身反应不过来。
什么叫张舒是他的人?
“其实并没有什么三足鼎立,从始至终都只是臣和薛潮的明争暗斗而已。”
韩暮在软塌旁边的大石头坐下,还将她的双手圈在手心,“本来不想这么快告诉皇上的,但既然皇上已经察觉了,臣不想对皇上撒谎。”
这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荆棘遍布,虽然宋子晚身处风暴中心,他却始终想将人圈着保护起来。
可是很多事情并非如他所愿,她迟早要知道。
宋子晚用了两秒消化他刚才说的话,漂亮的眼睛里一闪一闪的,总算反应过来为什么会觉得之前三人的斗争透着一股子邪。
张舒和韩暮表面上互相看不对眼,一旦遇到事情总想把锅往对方身上甩,造成一种斗争激烈的假象,但两人之间却并没有做过要置对方于死地的事情。
“这么说,张舒的真实身份是?”
“前吏部尚书之子。”
宋子晚讶异地半天没说出来话。
前吏部尚书是先皇在位时,因被人举报私吞筹款,勾结外敌而全家问斩。宋子晚当时年幼,对此事印象并不深刻,只知道牵连者众多,好多官员被贬谪或流放。
“所以张家的事情是父皇错判了?”
韩暮摇头,“先皇从来没有怀疑过张家,但当时所有能找出的线索对张家都不利。为了平息百姓的怒火和官员疑心,先皇不得不这么做。
金国大军压境,以大周当时的实力,恐怕不是金国的对手。他相信张家是被陷害的,所以张舒才能被暗中救下。”
皇权看似至高无上,可只有真正坐上龙椅的人才知晓当中无奈。
正如当初先皇虽然痛心,却不得不下问斩的命令,又如当初的宋子晚,没有实权在手,虽然看着风光,却只是个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