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愿者上钩
景黛有好多想说的,话到嘴边却只是断断续续地往外蹦。
刚才摄政王眼眶里的温柔都快装不下了,跟平时判若两人。
宋子晚冲着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当着她的面抓散了头发,长发如瀑般落下,衬得小脸更加素白,惹人怜爱。
景黛:???
她有些麻木。
突然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然后绕着殿内走了一圈,“我是不是还没醒?还是说爹刚才把我打出幻觉了?”
宋子晚撑着脑袋看她在殿内神游,半刻钟后,她才逐渐停下脚步,慢慢靠了过来,试探性喊了一句,“皇上?”
“嗯,怎么了?”
景黛突然很认真问道,“我现在知道了两个天大的秘密,摄政王会不会杀我灭口啊?”
“不会。”
宋子晚笑笑,给她指了指凳子,示意她坐下,“这么晚还来皇宫?不放心?”
景黛把凳子搬到床边,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阵,“毕竟是我带你去的马场,怪我没有提前打听好马场的背景。”
她眼皮耷拉着,一副真诚忏悔的模样,宋子晚笑笑,“没关系,你只是被背后的人利用了而已,这场绑架躲过去了,还会有下一场。”
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对方根本不像是要对付她们,反倒更像是想把韩暮引过去。
刚才只顾着和韩暮说自己女扮男装的事,都没问后续如何。
景黛也并非什么都不懂,更何况回府之后景仁远也跟她分析过形式。
“好吧……”
景黛只忧伤了一会儿,眼里就燃起了八卦之光,“皇上,你和摄政王……”
就冲着那架势,怎么看都不像是刚勾搭在一起的。
“如你所见,”宋子晚有些不自然地将头发别到耳后,“有段时间了,除了绿枝没别人知道,你懂的。”
景黛接收到宋子晚的眼神,肯定地点点头,她不关心政事,所以也不过问皇上和摄政王在一起后朝堂会如何变化。
“真好,不像我……哎!”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八卦完,反观自己,怎么看怎么可怜。
宋子晚眉毛一挑,“这几天张舒还在躲你?”
“是啊……”
景黛撇撇嘴,“他一个太监有什么好害羞的,该害羞的不应该是我吗?”
“可能就是因为你太主动了?”
景黛欲哭无泪,“我不主动上前,他不就跑了吗?”
宋子晚想了想,“也是哈。”
“……”
景黛盯着宋子晚,突然坐直身子,“皇上,要不你教教我?我瞧着摄政王最开始对你还是很凶的,怎么现在如此温柔了呢?”
“这男人啊,得靠钓!”
宋子晚娓娓道来,景黛最开始听得迷迷糊糊,后来发现这哪里是钓,分明就是愿者上钩!
当然,景黛还是从中学到些小技巧,待宋子晚说完后,蹭得一下站起来,把宋子晚吓了一跳。
“你干嘛?!”
宋子晚抱紧手中的热水袋,仰头看着她。
“我要去实践一下。”景黛露出一个自信且势在必得的微笑,对她眨眨眼,然后蹭得一下跳出窗户。
第227章 刚才朕是骗你的
窗户发出“咯吱”一声响,和着景黛的声音,“等我好消息。”
宋子晚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未央宫,噗地一声笑出来,果然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
景黛离开后片刻,韩暮再次推门而进,看着空空荡荡的宫殿,走到床边,“人走了?”
“去司礼监了。”
韩暮眉毛一挑,不置任何意见,只问道,“累了吗?要不要睡觉?”
“朕睡了你是不是就走了?”宋子晚抓住他的衣袖问,满心满眼舍不得。
说开后,好像更粘了。
韩暮捏了捏她的手,没放开,“这次不走了,皇上安心睡,明日应该不用早朝?”
“嗯。”
折腾了大半夜,宋子晚确实累了,顺着被子滑下去,躺在床上,盯着韩暮看了一会儿,才慢慢合上眼。
韩暮等宋子晚睡着后,才将她的手松开,放进被子里,放下床幔走出去。
翌日,宋子晚醒来,就瞧见绿枝的大脸怼在床边,一副认罚的模样。
“怎么了?”
宋子晚撩开床幔看了看,四下无人,“一晚上没睡?”
“奴婢睡不着。”
“朕还睡得挺好。”
“……”
绿枝撅着嘴,将昨天晚上抱着衣服碰上摄政王的事情全盘托出。
“皇上,摄政王是不是知道了?那咱们怎么办啊,是不是要变天了……”
“是。”
绿枝还在絮絮叨叨说着,听着宋子晚冷不丁的回答,愣了两秒,“皇上您说什么?”
宋子晚叹了口气,压着眉毛,语气沉重,“摄政王发现了,我们可能要下大狱了,性命不保,绿枝趁着现在没人你赶紧跑吧。”
话音刚落,殿门就被推开,韩暮挺拔的身姿伫立在门边,看了主仆一眼,迈步而来。
绿枝牙一咬,心一横,扑通一声跪倒在他脚边,声泪俱下,“摄政王,你要罚就罚奴婢吧,皇上是迫于无奈才隐藏身份的,您就看在皇上这些年勤勤恳恳为周大百姓的份儿饶过她吧!”
她对着韩暮连磕了三个头,正准备继续磕的时候,被跳下床的宋子晚给拦住了。
“先起来。”
宋子晚眼眶微红,原本只是想逗逗她,没想到这傻丫头竟然会做出如此举动。
绿枝摇头,眼泪唰一下就流了出来,“不要皇上,您是一国之君,您不要跪。”
她坚持要扶宋子晚起来,宋子晚直接就着她的手把人一起拽起来。
“绿枝,没事,我们都没事,”宋子晚抬手给她擦掉眼泪,“刚才朕是骗你的,不会下狱。”
小丫头哭得眼睛都肿了,抽抽搭搭的,还想着要把宋子晚护在身后。
韩暮这时候才明白绿枝刚才那一出是怎么回事,垂眸看着宋子晚光脚站在地上,直接那人拎回床边。
“身体不舒服还光脚到处跑,昨晚没疼够?”
宋子晚被他挡着,只好探出头跟绿枝说话,“你先出去,朕一会儿跟你解释。”
绿枝有些懵,听话地走了出去,眼泪还挂在脸上,走出门撞上卫天,就像是被激到了,又开始吧嗒吧嗒地流眼泪,把卫天吓得够呛。
第228章 失败了
绿枝最开始还憋着口气,抽噎着没哭出来,看着卫天手忙脚乱的样子,突然就“哇”地大哭。
把周围扫洒轮值的宫女侍卫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还以为卫天把人小丫头怎么样了。
“你……别哭啊,”感受到别人似有若无的责怪目光,他头都是大的,“不关我事啊,我没欺负你。”
“哇……”
绿枝哭得更凶了。
卫天只有杀人的经验,没有哄人的经验,又见人哭得凶,从怀里掏出早上刚买的烙饼。
“还剩一半,我没咬,你吃吗?”
宏禄站在旁边,嘴角抽了抽,“……”
卫大人,不是这么哄人的。
绿枝愣了两秒,垂眸看着金灿灿的烙饼,好像还真有点饿了。
伸手接过,说了声谢谢,小口小口地啃起来。
宏禄突然抬手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然后默默低头。
殿内,宋子晚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等终于听不见小丫头的哭声了,这才松口气。
一脸怅然地看着给自己灌热水袋的人,“怎么办,好像逗过了。”
“自己逗哭的自己哄。”
韩暮把热水袋塞到她手里,确保她的手不凉后,才弯腰给她找鞋,“不过好像已经被臣的侍卫哄好了。”
宋子晚略微一思索,就想好要给小丫头什么补偿了,而后歪头看着正在喝茶的男人,“摄政王今日是打算陪朕吗?”
韩暮不答反问,“皇上想吗?”
“想。”
“那臣就陪着皇上。”
用过早膳后,两人刚走到御花园,就碰上灰头土脸的景黛,眼底带着青灰。
“皇上,我失败了。”
宋子晚把韩暮推到一边,自己拉着景黛悄悄道,“不应该啊,他不吃这套?”
“不是,”景黛一脸无奈,“我连技巧都还没来得及用呢,人就跑了。”
以张舒的轻功,她怎么可能追得上。
“你就在司礼监守了一夜?”
“那倒是没有,兴彦小公公还是挺有良心的,给我找了间屋子,不过床板有点硬,没睡好。”
说着说着,打了个哈欠,眼底蓄上泪花,眼眶也红了起来,“皇上,我就先回去补觉了,你和摄政王好好赏花吧。”
宋子晚拍拍她的肩膀,“早些放弃也好,也许他并非良人。”
“不,我是想着等睡醒有精神了再杀过来!”
景黛又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地往外走,还差点撞到围墙上。
宫门外。
薛微惜正带着丫鬟挑选珠钗,抬头突然瞥见景黛从宫门出来,守卫对其也是恭恭敬敬的,不由得一怔。
“小姐,怎么了?”
翠鹂正拿起一支素钗在她发间比划,见人顿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不是景姑娘吗?”
“嗯。”
景黛打着哈欠,根本没注意到两人,从另外一条路走了。
薛薇惜沉默了一会儿,给自己和翠鹂分别挑了两支,带着丫鬟回府去。
薛潮在书房练字。
秋猎回来后,他生了场病,便一直待在府中,韬光养晦。薛薇惜给他送水果来的时候,他正好落下最后一笔。
宣纸上的笔锋凌厉,磅礴大气,跟他平日的圆滑世故大相径庭。
第229章 她去摧花吗?
“爹的字是越练越大气了,”薛薇惜把果盘放在对面的桌子上,靠过来看了看,“女儿最近练字总觉得怎么练都没有提升,改日爹爹有空帮女儿看看可好?”
薛潮盯着字看了两秒,随即笑到,“爹爹这几日都有空,你若是想,随时来书房。”
说罢,叹了口气,“你哥若是有你半分便好了。”
那个混球,整日只知道惹是生非。
“哥哥尚未成家考取功名,难免顽劣了些,以后就好了。”
薛潮摘了颗葡萄放进嘴里,笑着看向她,“有话想跟我说?”
“嗯。”
她将自己早上看到景黛从宫里出来的事情说了,薛潮听完后一阵沉默。
最近发生的好多事情都不在他的预料范围内,他得重新规划一下。
薛薇惜见他很久没说话,突然到,“女儿想起梨花社很久没办聚会了,如今入冬,院子里的早梅已经有些花蕾,是时候请各家公子小姐聚一聚,赏赏花,爹觉得如何?”
薛潮眼睛一亮,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不错,你着手安排时间吧,需要准备什么就告诉管家,让他去安排。”
“女儿明白。”
景黛收到梨花社的请帖时有些愣,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两遍,推到沈清河面前,“这种场合适合你,怎么会给我发请帖?”
难不成别人吟诗作赋,她在旁边伴舞?
亦或者人家赏花,她提着剑去摧残?
“我这里也有。”
沈清河从怀里拿出张一模一样的,“这请帖几乎每年都会送入各家府邸,你往年四处游山玩水,不在京城自然收不到,如今回来了,必然不会少了你的。”
景黛把请帖托在指尖转了转,神色漠然,“吟诗是假,拉拢是真,这次举办地点直接安排在宰相府,去了怕不是就代表站队了?”
“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去玩玩也无妨。”
还有一点他没说。
薛相最近挺关注明威将军府,既有拉拢之嫌,又有试探之意,趁这次聚会,也能一探究竟。
见景黛一副沉思的模样,沈清河笑了,“怎么,怕了?”
“我怕什么?”景黛撇撇嘴,活脱脱没心没肺的模样,“官场的事情自有我爹操心,我只要吃好喝好玩好,有机会把某公公弄到手就好了。”
“……”
沈清河嘴角抽搐,“还没死心?”
“这还没到黄河呢。”
两日后,沉寂了好些时间的宰相府重新热闹起来,薛薇惜作为梨花社的社长,在众多贵女、公子间穿梭,忙着安排座位,偶尔遇到相熟的还会寒暄几句。
景黛和沈清河到的时候,人已来了大半。
“她怎么也来了?”
曲灵儿可还记得当初中秋晚宴上景黛故意往自己身上泼酒的事情,脸色顿时有些不悦。
工部侍郎的女儿夏怜也凑了过来,跟曲灵儿站在一块,“咱们这是诗社,难不成她也会作诗?”
“用剑作诗吗?”
曲灵儿冷哼一声,刚准备找薛薇惜说话,就瞧着她朝景黛走了过去,很是热情的模样,不由得蹙起眉头。
第230章 小心我揍你
“景姑娘是第一次过来,还有些不习惯吧?你一会儿就坐我身边如何?”
薛薇惜亲切地拉过她的手,笑容恬淡,一如这满园初开的早梅。
景黛回了个还算甜美的笑,“我随便找个位置就行了,薛小姐身边都是诗词高手,我什么都不会。”
薛薇惜摇头,“都是玩玩罢了,真厉害的都像沈公子那样去考取功名了,姑娘不必紧张,随我来就好。”
景黛本就无所谓坐哪儿,看她如此坚持,也不推辞了,只回头看向沈清河,“我就先过去了。”
沈清河点点头,指了指专门给男子准备的地方,“我在那边。”
薛薇惜亲自领着景黛进来,还把她安排在自己身边,引得不少人侧目,相熟的贵女窃窃私语。
“薇惜和景黛什么时候好上的?”曲灵儿悄悄朝她的位置倒了半盏茶水。
夏怜装作没看到,搅了搅手帕,“不知道,往年她不在,诗社也没什么看点,今年她来了,说不定还热闹些。”
万一闹出点什么名堂,她们又能当成谈资了。
薛薇惜将景黛带到位置后便去招呼其他人了,走之前还让曲灵儿好生照顾她,曲灵儿笑着应下,看向景黛,“景姑娘怎么不坐,还有好一会儿才开始呢!”
景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指了指凳子,“水都多到反光了,还是等薛小姐过来给我换一张吧。”
别以为她没看到曲灵儿刚才的小动作。
曲灵儿也不觉尴尬,她经常来宰相府玩,直接抬手招来管家换了张凳子,“景姑娘好眼力。”
“彼此彼此。”
待人都到齐了,薛薇惜才拎着裙摆回到位置上,声音清脆,“感谢各位公子小姐愿意赴会,薇惜以茶代酒,先敬各位一杯。”
她举杯时,好些人也跟着回礼,一团和气。
曲灵儿偷偷朝景黛看了一眼,被逮个正着,反倒先发制人,“你看我干什么?”
景黛摇摇头,“我没看你,我在看傻子。”
“你……”
“别你你你的,消停会儿行吗?”景黛抿了口茶,“小心我揍你。”
她直接捏了捏拳头,能动手不逼逼。
宋子晚教的。
曲灵儿瞪了她一眼,果断扭过头找夏怜说话去了。
要不是打不过,她绝对当场翻脸!
“今天聚会还是老规矩,以诗会友。距离上一次诗会已经有段日子了,这期间想必大家都作了不少诗,希望能亮出来和诸位共同品鉴,前两日我也收集了不少,都贴出来了,大家可以猜猜看这些分别都是出自谁之手,猜中的有奖励。”
薛薇惜指着旁边准备好的一排排笔墨纸砚,“当然,若是心有所感,想即兴创作一首更是欢迎。”
她说话,就立马有追随者附和,直接走到书案前,提笔创作。
当然,也有不少人选择直接去欣赏别人所作之诗。
场面一顿非常热闹。
景黛岿然不动,稳如老狗。
薛薇惜却是主动挽起她的手臂,邀道,“景姑娘也去猜猜看?”
第231章 相互试探
身在别人府中,也不好不给面子。
景黛顺着她挽住自己手臂的动作起身,走到一排排诗句前面,认真阅读。
诗作水平参差不齐,但能被挂出来的都是写得不错的,她一一看去,时不时驻足停留。
薛薇惜就在旁边耐心地陪着她,“景姑娘喜欢哪首?”
“这个吧……”
薛薇惜一看,顿时笑了,“这是沈公子作的,乃众多诗中的佼佼者,景姑娘好眼力。”
景黛笑了笑,没有搭话。
她不喜舞文弄墨,并不代表她不懂,相反,她对诗词独有一番见解,只是旁人不知道罢了。
“这首也不错,”薛薇惜给她指了指,笑到,“要不要猜猜是谁作的?”
景黛扫了一眼,摇头。
“是大理寺少卿的女儿作的,只可惜她今日没来,不然还能引你们见见。”
景黛瞧着她略微惋惜的模样,眉毛一扬,“无妨,诗到即人到。”
薛薇惜一愣,“不错,景姑娘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
“薛小姐说笑了,你不仅才貌双全,还一手办起梨花社,多少人都没这个魄力。”
“不过闲来无事的消遣罢了。我不会武功,爹娘不放心让我出去游玩,其实我是很羡慕姑娘的,不像我总是被圈在这小小的一方院子里,再怎么折腾也出不了京城。”
薛薇惜很是神伤,眼里盛满落寞,“读罢一些古人的诗,总想去领略那自然风光,可惜没机会。”
景黛听出她还有后话,于是没搭茬。
果然不到片刻,她接着到,“所以我还想请景姑娘跟我说一说外面究竟是怎么样的呢!”
她期盼中又带着小心翼翼的模样,很是招人心疼。
景黛拍拍她的手,“无碍,我知道这么多也不会作诗,薛小姐若是不嫌我烦,我倒是可以略微说一说。”
场面话嘛,她会!
薛薇惜抿唇一笑,矜持中又带着明媚,“那姑娘最近几天有去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没什么,就在京中随便逛逛。”
景黛那几天忙着堵人,玩什么玩呀?
“看戏吗?”薛薇惜好奇地问到,“京城中大大小小的戏园子我几乎都去过了,好像并没有特别出彩的。”
景黛摆摆手,“我不喜欢听戏,咿咿呀呀的没意思,倒是前两天去了城郊的一个马场。”
“马场?”薛薇惜有些讶异,她也喜欢策马,可没听说城郊有马场啊。
“薛小姐不知道?”
景黛垂眸,敛下眼中一闪而过的暗芒。
她江湖朋友多,这两天一直在朝马场的事情,赶巧碰上一个整日在街头流窜的,说见过薛家公子到马场里玩过。
但看薛薇惜的神色又不似作假。
“不知道,没听说过。好玩吗?”
“一般吧,我也就去了一次。”
两人相互试探,谁都没得出有用的信息。
高门大户里长大的姑娘,哪个心里没点城府?
薛薇惜也不急着套话,先同人交好再说。等熟了,自然能从言语间听出端倪。
而景黛也不着急,她就是随口一问。薛薇惜不知道才正常,知道了反而有鬼。
第232章 有一事想与宰相商议
景黛将挂出的诗词尽数扫了个遍,无外乎春花秋月,闺中愁怨,闲来无事强说愁,虽然有些堪称佳作,但看得多了难免乏味。
偶有一首抒发豪情壮志的也写得空泛,没什么看头。
正兴致缺缺,突然听得外间一阵嘈杂的脚步,生生打破了这里闲适赏花吟诗的氛围,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只见管家匆匆走到薛薇惜身边,小声说,“皇上突然到访,此时正往正厅而去,吩咐小姐的诗会继续举办就好,不用在意。”
薛薇惜颇为讶异,第一反应就是看向一旁的景黛。
景黛并不觉得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只略微扬了杨眉,窥得几分薛薇惜眼底的探究。
其余公子小姐只见管家匆忙来又去,薛薇惜又没什么表示,依旧笑语盈盈地跟景黛说话,遂将这个小插曲抛至脑后。
正厅。
薛潮携夫人苏文茜早早候在门外,等宋子晚一出现,便领着众人齐身跪拜。
“臣(臣妇)参见皇上。”
“免礼吧,”宋子晚抬抬手,脚步未停走入正厅,“朕一直忧心你的病情,今日得闲,特意来看看。”
她指着自己右下首的位置道,“不用这般拘束,坐。”
宋子晚面带笑意,虽然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却让薛潮捉摸不透。
“老臣惶恐,让皇上如此惦记,现已无大碍。”
宋子晚前些天已经派人慰问过了,没想到她今日居然亲自前来。
“宰相乃国之重臣,朕自然要将你的事情放在心上,今日朕来,还有一事想与宰相商议。”
她刻意停下话头,苏文茜立马会意,“臣妇先出去。”
带走了一众丫鬟。
“皇上为何事忧愁?”
“刑部尚书吕良多次上书,请求告老还乡,朕念其为大周鞠躬尽瘁多年,也不忍拒绝,只是这尚书之位朕一直踌躇不定,想请宰相一同商定。”
薛潮颔首,若是放在金銮殿上,可就没有更改的余地了。
“皇上心中可有人选?”
“倒是有一个,”宋子晚不慌不忙道,“大理寺卿沈崇。”
薛潮没什么反应,仿佛此事在他意料之中。
“春风楼一案他功不可没,往年诸多难办的案子也在他手中得以解决,朕觉得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宰相觉得呢?”
薛潮顿时明白了宋子晚的用意。
她并非前来商议,只是先行告知,亦或是要事先得到他的支持,以免在朝堂上发生什么不可控因素。
“臣也觉得沈大人再合适不过了,正好能弥补吕大人告老还乡后的缺憾。”
“如此甚好。”
宋子晚笑了笑,对薛潮举起茶杯示意,而后抿了一口。
沈崇人在大理寺,对刑部诸多事项都插不上手,现在擢升至刑部尚书,正好将刘路的冤假错案一并查了。
薛潮亦回礼,“皇上,春风楼一案算是尘埃落定了?”
宋子晚落在杯托上的手一顿,“摄政王洗脱了嫌疑,可南翘始终没有消息,春风楼的老板又神神秘秘的,朕总觉得不安心。京城中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些不受朝廷掌控的势力?”
第233章 你放宽心
宋子晚说这话的时候,轻轻叹了口气,郁闷又无奈。
薛潮感受到自己身上似有若无的视线,沉默片刻,“京中势力繁杂,想要厘清得费一番功夫,臣自会尽心辅佐皇上。”
“你可知春风楼背后的老板是谁?”
“这个……”薛潮有些为难,“臣不知。”
宋子晚垂眸,继续用手指敲着杯托,“你不知也正常,沈崇还在查,相信不久便会水落石出。”
她突然冷哼一声,“当初朕年幼即为,有些人便对这个皇位虎视眈眈,如今连摄政王这种位高权重的都敢陷害,只怕是有些沉不住气了。”
“皇上莫非已经有了猜测?”
“是有了些线索,只是现在不方便透露,”她定定地看着薛潮笑,“你放宽心,若有确切消息,朕一定会通知你。”
薛潮敛眸,“是。”
风吹进来,混着一丝阳光的暖意,宋子晚舒服地眯了眯眼睛,看向一旁静默品茶的人,“朕听说今日梨花社举办诗会,好生热闹,不知薛公子可曾去参加?”
“臣让他在自己院里闭门思过,”薛潮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让皇上笑话了。”
迫于他的威严,这些日子薛林翰消停了很多,每日规规矩矩在院子里读书写字,写不完不准吃饭不准睡觉,棍棒教育下诗文总算有了些起色。
“各家儿女都在外院,皇上可要去瞧瞧?”
宋子晚拒绝了这个提议,“算了吧,听管家说他们玩得开心,朕去了反倒会不自在,朕在屋里坐坐就好。”
“近日犬子也写了两首诗,皇上若不嫌弃,臣拿给您看看?”
“好啊,”宋子晚来了几分兴趣,眼前一亮,坐直身体,“得你辅导,想必是大有进步。”
管家很快就将两首诗取来,薛潮恭恭敬敬地递上去,“前两天才写的,没来得及誊抄。”
比狗爬体还难看的字让他老脸一红,好在宋子晚没有嫌弃,认真品读起来。
“脆枝扶和风……嗯,这‘扶’字用得妙。”
宋子晚平时所读都是名家诗词,口味早就被养刁了,通篇看下来,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处可以夸奖的地方,自然是什么词猛说什么词,夸得薛潮都替薛林翰不好意思了。
她在词穷前适时转了话题,“明年也该参加科考了吧?”
“是,”薛潮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犬子玩心过重,只怕会名落孙山。”
“无妨,有进步便好,文考不行,还有武考。”
上天总不可能把他所有的门路都给封死焊牢了吧?
就算有也不是上天干的事,而是她干的事。
今日诗会,宰相府的厨房要负责一众公子小姐的午膳,宋子晚便不打算留下,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就离开了。
马车驶过第二个巷子口,轿帘突然被一阵风撩起,马车内顷刻便多了一人。
是韩暮身边唯一的女侍卫,烟鸣。
“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
烟鸣见谁都冷着一张脸,仿佛从来不会笑,听到宋子晚的问话只小幅度摇摇头,开口,声调也是冷的,“只去了几个院子,没发现有什么不妥,暗卫多,且武功上乘,我没把握避开他们,就没敢贸然行动。”
第234章 中箭身亡
尤其是薛潮住的院子,守卫森严,至少有十个功夫了得的暗卫隐藏在周围,她只要稍微靠近就会被发现,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去薛薇惜和薛林翰的院子转了一圈,但不出所料,并未有什么发现。
“成了精的老狐狸,哪里这么容易露出尾巴,”宋子晚也不气馁,“下次有机会再说吧,你现在要回王府复命?”
“嗯,属下告退。”
话音刚落,人已不见。
宋子晚托腮看着被风刮动的轿帘,有些惆怅,她什么时候才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皇上,吃点水果清醒一下,”绿枝笑嘻嘻地把剥好的橘子给她递上去,“您这辈子是不可能了,哎哟——”
“朕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宋子晚揉了揉自己的手掌,“谁说不可能,梦里什么都有!”
绿枝眼泪汪汪,想着前几天收到了好几封银子,忍了。
回到宫里,宋子晚当即拟旨,提拔沈崇为刑部尚书,准了吕良告老还乡的请求。
两份圣旨分别送入不同的府邸,沈崇谢过皇上隆恩,心平气和地接过;吕良在传旨小太监走后,叹了口气,看向空空荡荡了无生机的庭院,招来府中侍卫。
“你去趟宰相府,将这封信交给宰相,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他。”
官场沉浮数十年,如今也算功成身退一身轻,那些想做且已经做成的,和不愿做却不得已为之的,都到此结束吧。
吕良低头看了看斑驳的手背,突然笑了,脚步轻快地回屋收拾东西。
第二天,宋子晚正在练武场,宏禄突然疾步而来,“皇上!”
“何事如此慌张?”
宋子晚接过绿枝递来的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吕尚书,他、他在回乡途中遭遇山匪,中箭身亡。”
“什么?!”
宋子晚当即愣住了,“那其他人呢?”
“都、都没了,山匪抢完东西后,一个活口都没留。”
“哐当——”
宋子晚一时拿不住手里的剑,直接掉落在地,整个人酿跄几步往后倒。
绿枝见状,连忙上前要扶住她,有人比她更快,将宋子晚稳稳接在怀里。
“你……”
“回御书房再说。”
宋子晚脚步发虚,宫里人多嘴杂,韩暮不便一直牵着她,就让绿枝在一旁搀扶,自己负手落后一步。
待到御书房,他才将人拥住,绿枝赶忙倒了杯热茶。
“有没有好些?”
韩暮眉头紧拧,握着她发凉冒冷汗的手心问道。
“朕没事,”宋子晚坐着,抬头望向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比皇上早半刻。”
他的人去迟了,到的时候,血流满地,吕良只剩下一口气。
“是他做的吗?”
“十之八九。”
宋子晚捏着杯子,用力到指甲发白,茶水烫手却浑然不觉。
“臣虽然没能救下他,但他临死前给了臣一样东西。”韩暮从怀中掏出来给她看。
“账本?”
“对,臣一会儿把账本送到沈崇府里去,他知道如何处理。”
宋子晚随手翻了翻,没有凭据,单看账目也看不出什么。
第235章 别担心,臣在
宋子晚看了两眼就合上了账本,重新将头靠回韩暮腰间,闭着眼,深吸几口气,再睁眼时,已恢复平静。
“这账本是他被杀的原因吗?”
“不是,不管有没有账本,吕良都难逃一死。只是薛潮没想到他手里还有证据,并且撑着一口气,等到臣去。”
宋子晚沉默了一阵,突然低低道,“是不是朕打草惊蛇了?”
“皇上不要自责,”韩暮手搭在她后脑勺,顺着发顶摸了摸,“从吕良上书请求告老还乡时,一切就已经注定,就算皇上不去,也是一样的结果。”
网终究是要收的。
宋子晚没说话,只敛眸盯着他衣袖上的云纹。
她知道伤亡在所难免,却没想过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就好像晴朗的天突然聚起了乌云,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被吹散。
“别担心,臣在。”
“嗯……”
宋子晚合上眼,觉得有些累,靠在他身上才能有片刻的宁静。
韩暮站着没动,只当她闭目眼神,约莫过了一刻钟,韩暮站得腿有些麻了,轻轻唤了两声,她却没有应答。
睡着了?
韩暮捏了捏她的脸,睡梦中的宋子晚并没有回应。
他索性将人抱到一旁的软榻上,看着她微微发红的眼眶,轻轻落下一个吻。
后又觉得不够,于是直接从眼角沿着脸颊,一路亲到了嘴唇。
宋子晚被他亲得柳眉微微蹙起,发出一声嘤咛,身体却没动,任由他在脸上胡作非为,直到被闹得厉害,她才挥手像拍蚊子一样打了韩暮几巴掌。
韩暮在御书房内待了片刻,出来后,撞上绿枝担忧的眸子,稍微解释一番,“皇上睡着了,你仔细伺候着。”
“又睡着了?”
绿枝朝里面望了一眼,小脸皱皱巴巴的。
听到这句话,韩暮突然收回正往外迈的腿,扭头看向她,“什么意思?”
“皇上这几日嗜睡,连从前熬夜看话本的习惯都改了,午休也比之前时间略长。”
绿枝悄悄拿眼神暗示韩暮。
她听别的宫女说,有些女子在怀孕初期会嗜睡,也不知道皇上是不是这种情况。
她不敢想,更不敢问,只敢心里默默表示谴责。
“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有四五天了吧。”
韩暮回身望了一眼,暂且将其他事情放在一边,重新踏进御书房,“去把方太医找过来,就说皇上风寒好得差不多了,让他过来复诊。”
绿枝瞧着他突然严肃的脸色,也觉得不对劲,赶紧朝太医院去。
方太医到的时候,宋子晚还没醒,韩暮站在软榻边,正在查看她近一个月以来的饮食记录。
“摄政王……”
“不用行礼了,过来给皇上看看。”
“是。”
方太医连忙上前,取出方巾盖在她手腕上,三根手指搭上她的脉搏。
韩暮将手里的饮食记录看完后,见方太医还在诊脉,“如何?”
“皇上脉象平稳,并无不妥啊。”
韩暮顺手把记录单子递过去,“这些呢?”
“也很正常,都是很好的搭配。”
第236章 会不会是张公公
宋子晚每日饮食皆有记录,查起来很方便,方太医又细细校对一番,并未发现不妥。
他顺了顺胡子,“皇上嗜睡有几日了?”
“大概四五日前开始的,那段时间奴婢只当皇上看奏折很累,所以没怎么在意,现在想想觉得不对。”
韩暮垂眸,见宋子晚柳眉微拧,却没来醒来的意思,心下不安。
又看向方太医,“确认没有问题。”
“没有,”方太医正色到,“目前皇上的身体并未出现什么症状,臣这几日会按时过来请脉,说不定能发现端倪。”
他精通药理和毒理,此前从未听说能让人嗜睡却不伤身体的毒或者药。
“也好,”韩暮点头,放下帘子,“此事不可声张,回太医院之后你开几服治疗风寒的药。”
“臣明白。”
方太医退下后,他看向还立在旁边满脸担忧的绿枝,“皇上最近接触过什么人吗?”
“平日都是奴婢贴身伺候,不假他人之手。”
就连宏禄都不曾近身。
绿枝咬了咬下唇,突然小声道,“会不会是张公公……?”
张舒身为司礼监掌印,宫内大小事务他一应统筹,若是想在某个地方动手脚方便得很,也不易被察觉。
也不怪绿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皇上出事,他首当其冲,张舒不会那么蠢,”韩暮唇线紧绷,嗓音发紧,“下毒的人只怕也想让他背锅。”
“这……”
绿枝小小的脑袋里装不下许多东西,韩暮也不为难她,只着她去殿外候着,自己守在御书房,随手拿了本书来看。
书页间有淡淡馨香。
宋子晚一个时辰后才悠悠转醒,睡眼惺忪地看向背对着床边的男人,伸了个懒腰,声音娇娇的,“摄政王,你没走啊?”
她还以为韩暮会去处理吕良的后事。
“嗯,事情都交给卫天了,他知道怎么做,”韩暮见她还是一副懵懂没睡醒的样子,在她身后垫了个软枕,“皇上最近除了嗜睡,可还感觉到身体不适?”
宋子晚一愣,“没有啊,不知道是不是冬困,总觉得睡起来没完没了,醒了也没力气,就想懒懒地缩在床上。”
说着,她拉着被子往身上拽了拽,又瞧着韩暮略显严肃的脸,“怎么了?朕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接二连三的事情整得她神经敏感,只要韩暮不在身边,就总觉得心里发毛,指不定天上什么时候掉下来一块石头砸在她脑袋上。
小命呜呼。
“刚才方太医给皇上诊脉,皇上一点没察觉?”
“啊?”宋子晚眨眨眼,确定他没有在开玩笑后问道,“朕睡得这么沉吗?”
韩暮没说话,只给了她一个眼神。
宋子晚心里咯噔一声,突然就坐直了身体,“朕……不会得绝症了吧?”
她还那么年轻,还有大好河山没去看过,眼前的人也还没有睡过……
“想什么呢!”
韩暮屈指在她脑袋上轻轻一敲,“只是怀疑而已,皇上最近也要多加注意。”
“懂!”
见人差不多清醒了,韩暮才问道,“要不要去御花园走走?”
第237章 三千烦恼丝
“不了,懒得动,”宋子晚下床,拖沓着步子走到书案前,“奏折还没看完。”
她随手拿起一本,刚翻开,突然又想起吕良的事情,于是问道,“吕良的事情怎么办?要查吗?”
“查,是给文武百官一个交代,但想必查不出什么东西。”
薛潮既然敢做,就必定不会留下把柄,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
宋子晚眉毛一抬,“既然如此,就不要浪费沈崇的时间了,明日早朝朕随便点个人去办,你的人是否要撤回来?”
“臣的人在暗处,皇上可以放心。”
“那便好。”
她抿了口浓茶,这才感觉清醒了些,提笔批阅奏折。
用朱红在上面圈勾批注,认真专注。
韩暮放轻脚步走到她身后,目光定定地落在她小巧的下巴和流畅的下颔线上,笑了笑。
她好像很久都没被罚了。
也越来越有皇帝的样子了。
宋子晚睡觉并不十分老实,挽起的发髻歪歪扭扭的搭在一边,她自己又懒得打理,偶尔垂下几缕挡住视线,她也只是随手别到耳后。
韩暮眼神在她凌乱的发顶逗留几秒,抬手散开已经歪掉的发髻,长发顿时如瀑般散下。
宋子晚不解地回头,杏眼微睁,盯着素白的小脸问道,“干什么?”
“头发乱了,臣重新给皇上绑。”
“你会?”
宋子晚怀疑的目光落在他粗粝的手掌。
她知道这双手能拿刀能提笔,却不知还能搞定三千烦恼丝。
“试试不就知道了?”
手指在发丝间穿梭,动作有些笨拙,顾了这头失了那头,“怎么这般滑溜?”
他无奈捞起从指缝见滑出的一缕长发,碰了碰宋子晚的手臂,“皇上先自己把着。”
“……”
宋子晚差点被都逗笑,又不忍打击他的信心,默默忍受着头皮传来的痒意,伸手抓住他分出来的一撮头发,灵巧地绕在指尖。
折腾了大概一刻钟,他才终于松松地挽好一个发髻,扶着宋子晚的肩膀端详一阵,自己甚是满意。
“不错。”
宋子晚微微侧身,对着铜镜照了照,默默比了一个大拇指。
虽然不甚漂亮,但好在成功了。
“摄政王之前练过?”
“没有,只是看绿枝给皇上挽了几次,顺便记了下动作。”
宋子晚笑了,难怪之前绿枝给她梳洗的时候,他就一直站在旁边盯着。
“最近怎么没见张舒在跟前伺候?”
“朕敢让他在跟前伺候吗?”宋子晚给了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平时有绿枝就够了,别人朕还不放心。而且今日是外出采办的日子,他估计出宫去了吧?”
韩暮点点头,没吱声。
闹市中。
兴彦抱着一匹刚淘来的布,慢腾腾地挪向张舒,一双圆眼机警地转来转去。
“你这个样子有点像刚从布庄偷了东西出来。”
“公公别乱说,这可是奴才正儿八经买的!”兴彦抱紧手里的布匹,心疼到,“花了奴才好些银子呢!”
张舒瞥了一眼,“老板至少坑了你一两。”
“什么?!”
“这成色和工艺根本不值那个价。”
第238章 不巧,她确实敢
兴彦眼睛瞪得更大了,瞅瞅布,又瞅瞅张舒的脸,“公公,那您刚才怎么不说啊?”
张舒可是眼睁睁在旁边看着他和布庄的老板砍价,还沾沾自喜于砍了三分之一的银子,没想到依然被坑了。
“花钱买个教训吧,”张舒语调轻飘飘的,“不然你记不住。”
“……”
他的银子哟!
“公公。”
“嗯?”
“您有没有觉得我们好像被人跟踪了?”
他刚才好几次不经意转身,都看到一个紫色的身影闪过去。
张舒抬了抬眼皮,回头看了眼正在面铺偷看老板削面的某人,嘴角略微一勾,又很快收起,“是被人跟踪了。”
“啊??”兴彦顿时探头探脑的,“那怎么办?咱们需不需要来个金蝉脱壳?”
张舒似乎心情颇好,“不用,你去兰桂坊买些点心回来,她就不会再跟着你了。”
“……”
“公公,”兴彦正色到,“奴才虽然不聪明,但也不至于傻到那个地步,要不咱跑吧?等入了宫门,奴才就不信那小偷还敢跟着!”
“不巧,她确实敢。”
张舒站定,指了指兰桂坊的牌子,“去吧。”
兴彦看他神情不似作假,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兰桂坊。
张舒这才重新看向面铺,景黛早已不见,他也不着急,往前拐进了巷口,等景黛再次追上去时,去看不到半点影子。
“奇怪,怎么跑那么快……”
景黛嘟嘟囔囔的,准备往巷子更深处走去,却猛然发现身后有人。
她眼神一凛,屈肘向后,直击对方面部,却被对方轻易化解,温润的声音随即传来,“景姑娘跟了奴才一路,有何贵干?”
她一愣,当即收手,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张舒,“原来你知道。”
张舒抿唇轻笑。
兴彦这种神经大条的都感觉出来了,他还能不知道?
两人一时相对沉默,景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还在等自己的回答,于是道,“没事啊,我就是闲着无聊,正好碰见公公外出采购,所以就跟来看看。”
“既然是碰上的,姑娘怎知奴才是在采办?”
景黛:“……”
非得逼她说实话是吗?
对上张舒清澈的眸子,她干脆破罐子破摔,“还不是你最近一直躲着我,无奈才出此下策。”
“奴才跟姑娘说过……”
“并非良人,阴险狡诈,不值得信任,但是,”景黛扬着下巴,神采奕奕,“我愿意!”
张舒简直要被气笑了,正欲说话,余光突然瞥见兴彦颠颠儿地朝他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公公,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让奴才一阵好找……诶,景姑娘也在?”
兴彦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挪来挪去,总觉得哪里不对。
“拿来吧。”
张舒朝他摊手,兴彦当即把刚买的点心递上去,“新鲜出炉的,还热乎着呢!”
兴彦话音刚落,就见自家公公把点心递给了站在一旁的景黛,“刚才见你一直盯着人家削面条,饿了?”
“有点。”
景黛下意识伸手去接,目光却还停留在他脸上。
第239章 什么破理由
他还是一副清风朗月的姿态,眉眼如画,声调平缓。景黛的目光在他面容上寸寸描摹,再次感叹上天对他的偏爱。
就是性子冷了些。
她接过点心,打开袋子闻了闻,肚里馋虫顿时被勾起,“好香。”
张舒见她脸都快埋到袋子里去了,不由得发笑,“尝尝看,应该不错。”
“嗯。”
景黛是真饿了,也没客气,自己嘴里叼了一个,还主动分享给他。
张舒垂眸看着递在自己嘴边的淡绿色点心,视线扫过她白皙纤细的手指,摇头,“奴才不饿,姑娘吃就行。”
兴彦站在旁边充当背景板,抬手捂住上扬的嘴角,只露出一双眼睛。
敢情跟踪他们的人是景姑娘啊。
原来这点心也是给景姑娘买的。
公公说话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他好害怕,可为什么又觉得兴奋。
思绪乱飞间,突然见张舒扭过头来,睨了他一眼,“没事干?”
“有!”
兴彦顿时明白过来自己碍事了,“奴才想起来小路子让奴才给他带块翡翠回去。”
说完,脚步飞快,抱着布匹就走了。
张舒眉头皱起,找的什么破理由?
他怎么不知道宫里有小路子这号人物?
张舒转身离开巷子,景黛赶紧跟上去,艰难地咽下嘴里的点心,努力给自己顺气。
刚才吃得太快,噎着了。
“糖水,甜的。”
张舒付了钱,从摊位上给她端了碗糖水。
景黛定定的看着他,片刻后反应过来,“哦哦,谢谢。”
“姑娘有什么喜欢的,奴才买给你?”
景黛加紧步伐追上他,“为什么啊?”
“算是报答姑娘那日帮奴才包扎。”
“我还以为你不敢提那日的事情了呢!”
“为什么不敢?”
“因为被我看到了肩膀和……”
两人并排着越走越远,兴彦这才从一堆花花绿绿的手帕中露出脑袋,笑得贼兮兮的。
太医院。
方太医检查好药箱,拎起往外走,同僚王太医拿着一张药材单子进来,见此问道,“又去给皇上请脉吗?”
“是啊。”
“皇上究竟怎么了?风寒还没好?”
方太医叹了口气,颇为神伤,“换季了,风寒本就不容易好,皇上近日又因为吕尚书的事情心中郁结,需好好调理一段时间。”
王太医跟着叹气,“哎……这叫什么事啊,吕尚书兢兢业业多年,本该荣归故里,怎么就遭遇山贼了呢?”
“世事无常,谁能说得好?”方太医摇摇头,“指不定小老儿我明日就一脚跌入井里爬不起来了。”
“可别这么说,太医院还仰仗着您呢!”
“老了老了,该给年轻人让位了,”他感慨两句,“时辰不早了,回来再叙,我先去未央宫。”
“方大人慢走。”
行至门口,方太医突然回头看了眼这位入太医院近十年的同僚,小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解,转身离开太医院。
“皇上近日嗜睡问题可有改善?”
未央宫内,方太医边给宋子晚诊脉边询问,绿枝在一旁摇摇头,“还是老样子,只不过醒来之后精神头好些了。”
第240章 两种香都有问题
方太医诊完脉,将一应物件收于药箱中,嘱咐道,“皇上若是得闲,可出门走走,长期闷在房间里容易生病,尤其是天气越发冷了,空气也不流通……”
宋子晚几乎是从小被他念叨到大的,早就习惯了。
他说他的,她干自己的事情。
正巧沈清河的书更了第三册,她便随手拿起来翻了翻,书页扇动,淡淡的馨香飘进方太医鼻子里,正念叨着的他突然停了下来。
“皇上,能否把这本书给臣看看?”
“嗯?”
宋子晚将书名摆在他面前,“话本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方太医接过,置于鼻尖微微嗅了嗅,眉毛一横,总觉得这味道有点怪。
“这本书是怎么到皇上手里的?”
“市面上卖的呀,朕前几日出宫自己买的,怎么,你想看啊,朕可以借给你。”
方太医皱着脸,脸上沟壑纵横,又闻了闻,“皇上没觉得这本书有股奇怪的味道吗?”
“有吗?”
宋子晚使劲动了动鼻子,“不就是普通的木香和墨香吗?”
“不对,还有一种香。”
他嗅觉异于常人,能准确分辨众多纷杂的气味。
“绿枝,你来闻闻看。”
绿枝哦了一声,好奇地接过书,贴脸闻了半天,“没什么呀。”
她伸手要把书还给宋子晚,却猛然被方太医抓住了手腕,顿时吓了一跳,宋子晚也被惊到了,“怎么了?有何不妥?”
绿枝也看向自己的袖口,顿时紧张起来,“方太医,您别吓奴婢啊……”
“你刚刚碰了什么?”方太医眼睛眯起,声音苍老而低沉。
“那、那个熏香,”绿枝指了指正散出袅袅白烟的香炉,“就在您来之前刚换上的。”
方太医二话没说,起身朝香炉走去,用竹片撬了些余灰在指尖,搓了几下后脸色微变,“最近是换了熏香吗?”
绿枝心中惴惴,如实回答,“没有,皇上喜欢这个味道,一直没变过。”
“这就奇怪了……”
宋子晚拿着书,走到香炉旁边,“两种香都有问题?”
方太医沉默片刻,“臣只能闻出这里面的香灰应该被换过,书页间也有异香,只是臣暂时不能确定是什么。不知皇上能否把书给臣带回去看看?”
“给你吧,”宋子晚脸色有些不好,从方太医的表现中也能看出不寻常,只是她没想到对方已经渗透到她身边了,“太医院那边你知道该怎么做。”
“臣明白。”
就算是查,也不能大张旗鼓,谁能保证太医院里没有对方的人。
方太医将书压在药箱最下方,又用纸取了些香灰,走之前嘱咐道,“皇上最近莫要用熏香,臣会尽快找出问题。”
“嗯,有消息第一时间来禀报。”
“是,臣先告退。”
绿枝围着香炉转了好几圈,将里面的灰尽数倒出,连边边角角的都没放过,而后眼巴巴地望向宋子晚,“皇上……”
“你分辨不出很正常,”宋子晚摁了摁眉心,突然又觉得有些困了,“朕也闻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