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一百三十四章 千钧一发(中)
“唰——”
一道鬼魅的身影闪过,楚潇然此时已经习惯长安惊人的行动力,用膝盖想也知道,除了他,再没有别人爱这么“走路”。
“你不想要命了吗?”当众人再一次捕捉到他的身影时,长安的手已经狠狠的扼在未央的脖子上,狭长斜飞的黑眸中,浸着的,尽是杀机。
“呃……”此时,未央已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整个人被长安一只手半举在空中,苍白的脸色已经渐渐有些发青,唯一仍旧倨傲的,便只有他的眼神。
楚潇然见状,不禁有些心急,毕竟未央是为救她,才落的如此下场,虽然想要开口为他说句话,但楚潇然也有这个自知之明,以自己的身份、立场,她一张口,活马也得医成死马,更何况……楚潇然将眼神缓缓移向上官清儿……
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方才的一切,楚潇然是看在眼里的,上官清儿与未央之间,八成是妾有意、郎无情,而看样子,未央的一片痴情,似乎仍遗留在她的身上。
想到这里,楚潇然便一阵无语,她此时是多么想冲上去,告诉未央这个四有新人,当然,他的三观却是有些扭曲的……其实她已经不是他心中的湘宁公主,那位……已经魂飞魄散,再或者,她穿越到自己的身上?!
总之,未央这一次大义凛然的、感天动地的、舍弃生命的……完美救人,楚潇然虽然感激在心,却也不得不说,未央,救错了人。
“长安,放开他。”上官清儿清冷的声音响起,楚潇然觉得此时尤为动听,真的千呼万唤始出来,楚潇然心中暗赞,果然不负众望。
“小姐……”长安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之色,只是转过头看着上官清儿,手上的动作却无一丝一毫的放松。
“我说放开他。”上官清儿的语气变得凛冽,亦是决绝,一字一顿,仿佛在明确的告诉长安,这是命令。
长安眉头微微一皱,顿了一下,手上卸了力气,轻轻一松,未央整个人便已从半空中落下,重重的砸在地上,伴随着他剧烈的咳嗽声,未央的肩膀亦是抖动的厉害。
而长安,则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鄙夷之情,瞧了半晌,才轻声道:“教主养你,还不如去养一条狗,不,即便是它,也不会如此卑贱!”
说完这句话,长安只又瞥了一旁呆立着的上官清儿一眼,嘴角不经意的抽动一下,便拂袖而去,左右护法,各有所长,此时便是凌天刃,若要挡住长安也是痴心妄想,若不是长安一直有“忠心耿耿”的觉悟,也确是没有人能奈他几何。
“右护法~!”见长安离去,上官清儿忍不住唤道,泪水又一次在眼眶中打转,长安的性子,一向是随遇而安,来自他人的爱,长安不在乎,恨,他也不在乎,似乎一切与他无关,这么些年,她从未见过长安动用如此“粗暴”的武力。
父亲……父亲生前对她说过,当长安动怒的时候,便是他彻底要离开“血刃”的时候,而长安的怒,不是暴力,不是粗鲁,也不是不屑,他的怒,是漠视一切,正如方才的拂袖而去,上官清儿丝毫不怀疑,仅仅是上一刻,“血刃”失去了一只臂膀。
没错,是生前……今日,“血刃”不只失去一条臂膀,还失去一个教主——上官冥,在将秦殇与楚潇然关起来后,没一会儿的功夫儿,上官清儿便收到飞鸽传书,一字一句,赫然便是上官冥的死讯。
右护法……听见上官清儿的话,长安的身体微微一颤,却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伸手解开自己的白袍,将它甩往空中,左护法凌天刃,常年着一身玄衣,右护法长安,终日披一袭白袍,一左一右,一黑一白,如今长安如此作为,只是在向“血刃”宣布,从此往后,“血刃”再无右护法……
“长安,你个狗屁娘娘腔,滚了就别再回来!”当会客厅中,众人还处于呆滞状态之时,凌天刃却是最先反应过味儿来,破口大骂道。
娘娘腔,平日里,凌天刃最看不得长安一副“阴柔美”的样子,就是练武,也尽是些什么轻功、银针一类的套路,挑个武器吧,还是一个半月形的铜器,又小又薄,打磨的细致到极点不说,还取了个超级“娘们儿”的名字——锁情环。
而“血刃”种,无论是武功路数,还是为人做事,凌天刃最走阳刚之路,也最看不惯长安,二人不相容的状态,简直是水与火,冰与热,红与绿,武大郎……与西门庆。
只是,当长安走时,凌天刃与之斗了这许多年,却发现自己却是最为放不下,心中的怒火,竟仿佛控制不住一般。
见一吼之后,长安却并不回头,更是愤怒的无可言说,竟直接大步跨到未央的身边,狠狠一脚便将他踹出几米的距离,而后更是气急败坏的向上官清儿一拱手,一言不发,便也暂时先退了下去。
“血刃”的内部人员,倒是都知道老教主已故这个振奋人心……呃,不对,是悲恸万分的消息,但楚潇然和秦殇这两个“局外人”,却并不知晓,无奈之下,只得怀着无比诧异的心情,瞧着他们演这一出又一出的怪戏。
大规模的内讧?!飞来一个上官清儿,倒下一个未央,气走一个右护法长安,惹怒一个左护法凌天刃……然后,未央倒下的更加彻底,这便是楚潇然看了这么半天的收获。
只是,倒算有些收获,起码她现在比较明了,似乎,两大高手相继离开,而眼神复杂、失落的上官清儿,此时似乎也没什么战斗力,二人的危险,算是暂时减少几分。
而对于未央这个倒霉孩子,楚潇然有些哭笑不得,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这不,到现在,墙角处的未央,嘴角处仍是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心痛……身体的本能再一次侵袭楚潇然,痛的她有一丝喘不过气的感觉,不知不觉,楚潇然微微皱眉,这遗留下的风流债,还真是纠结,看来穿越这事儿,也该从娃娃抓起……
人,虽然已经走的差不多,起码长安以及凌天刃这种大牌演员现已退场,然而,剧,却并未落幕,反而向着更加戏剧化的方向……继续一路跑偏下去。
上官清儿,当她终于不再像一个精致的木偶一般,呆立在大厅中央时,她只是轻轻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嘴角勾起,绽放一个凄美的笑容,缓缓的向未央走去,只是没有平时的半分轻灵,一步、一步如此沉重。
呼……终于要将未央扶起来了吗?!楚潇然心中松了一口气,虽然她不爱未央,但是瞧着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么受罪,楚潇然心里,始终不是滋味。
嗯,很好……看着上官清儿“小心翼翼”的未央扶起,楚潇然心中的大石头算是彻底落地,爱情的力量,果然是伟大的,如此默默付出的女子,尤其还是大小姐,竟能如此待未央,楚潇然都替他感到幸福……
是谁说的来的,快乐并不是长久的,长久的只有痛苦……楚潇然如今,太能理解名言的至理性。
“啪——”
伴随着很清脆的响声,未央又一次倒在地上,楚潇然感觉自己的心脏再次受到重创,这一下子一下子的震撼,是要考验她的心肌吗?!
这是……怎么一回事?!上官清儿将未央扶起,再一个耳光扇过去,力度之大,竟将未央整个人掀翻在地,不要未央死的,是她,将他狠狠扇在地上的,也是她。
而任泪水再一次肆虐的,仍旧是她上官清儿,正当楚潇然已经要抓狂的时候,上官清儿浅浅的声音,已是响起。
“未央,长安说的对,父亲对你的好,还不如用在一条狗的身上,”说着,她的神色间有些凄然,“今日,你便用这样的方式,来报答他的养育之恩,来祭奠……尸骨未寒的教主?!”
“尸骨未寒……”闻言,楚潇然一瞬间如遭雷亟,“血刃”的教主——上官冥,死了?!
同生共死,还是与一个陌生人,还是……死人,如果说,方才还有小小的一线生机……如今,也却是必死无疑,什么叫炮灰,她就是!
第三卷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千钧一发(下)
“小姐,未央对不起你……”
未央一手借助墙壁的支撑,费力的站起身来,另一只手紧紧的扣在心口之上,目光有些黯然涣散,惨白的脸上只有嘴角现着一抹猩红。
只一会儿的功夫,先是硬挡下上官清儿的飞来一剑,后又被长安扼了半晌,再到方才挨这一巴掌,未央也着实伤的不轻,便是连声音都有些不自主的颤抖,当然,这其中,最“致命”的攻击,却是凌天刃的那一脚。
“未央,”上官清儿头一抬,直视眼前的男子,娇俏的容颜上泪痕犹在,声音沙哑道,“你不是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爹,是‘血刃’……更是,你的心。”
语毕,上官清儿将头别过一边,不再看他,其实,说是不看,又何尝不是不敢看,瞧着未央狼狈的样子,见着他满身的伤痕,他痛在身上,而对于她,却在心上放大了何止千万倍。
“清儿……”未央瞧着上官清儿的神色,心中亦是五味杂陈,忍不住低唤道,这许多年来,她这样一个骄傲、出众的女子,对于他、对于爱,便如飞蛾扑火一般,未央不是木头人,又如何能不知,只是,他的一颗心却早已寄托在楚潇然的身上。
当她飞身护在秦殇身前时,未央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有勇气去格挡下上官清儿的剑,关于爱情,他们各自守着各自的执着,无怨、不悔。
而一旁的楚潇然,也是一般想着他们之间的纠葛,虽然……她是有点小无辜的,毕竟从前与未央相恋的,是正牌的湘宁公主,而不是她这个“三无”的盗版产品,对于未央,无情、无义、无奈。
长叹一声,楚潇然打心眼里觉得,暂且不论她身体的归属权,他们之间的四角关系,绝对不是一般混乱程度可以比拟……
清儿……上官清儿闻言,眸中闪过一丝凄然之色,她一直给未央叫自己名字的“特权”,而他却执意称她为小姐,如今,这算是什么,施舍吗?!
“未央,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上官清儿一转身,决绝道,今天,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是无情的落在她的身上,她恐怕再多看未央一眼,自己会在一瞬间崩塌。
“我不能走。”上官清儿话音才一落下,未央便立即接口道,而后便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呼……还算他有良心!楚潇然心中暗想,虽然她对于这种黑社会老大型的女子无爱,但看的出,上官清儿对他用情真的很深,负这样的女孩子,太不应该!
只是,不等楚潇然的欣慰劲儿过去,未央剧烈的咳嗽也暂时告一段落,立马扔出一个叫楚潇然无敌吐血的晴天霹雳,咔嚓一下,炸在了她的头顶。
“走之前,我要带走楚潇然。”未央转过头,将目光投在她的身上,坚定道。
楚潇然于一瞬间,完全而彻底的进入不知所措状态,如果她是正版湘宁公主,八成会为未央这句话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是,她不是!
楚潇然现在就一个想法,叹气,地球太危险了,她还是回火星去吧!
然而,这还不算完,下意识一扭头,楚潇然才第一次感到抽紧的心痛,秦殇瞧着她的眼神,竟有些陌生,更夹杂着几许玩味。
“未央,你不要得寸进尺,你当大家真的不敢杀你吗?!”当然,会客厅中,除了“血刃”的大牌人物,自然还有一些中层干部,此时,却不知道是哪位“群众演员”开口道,打破了厅内暂时的宁静。
“杀?”出乎众人的意料,本已经伤痕累累的未央,听见“杀”这个字之后,眼神竟恢复一丝神采,冷峻的面孔,一瞬间有些嗜血的色彩,“尽管来便是。”
又是一阵安静,兴许是愤怒,兴许是绝望,上官清儿并没有转身,也没有任何表态,在近乎默认的情况下,楚潇然眼见着,一个肥头大耳的布衣和尚冲了上来,想必,方才便是他在说话。
这和尚,真不地道,楚潇然瞧见他的兵器时,如此断定,都说像“血刃”这种组织,亦正亦邪,不过,这也太邪了吧?!
楚潇然心中暗道,人家一般武僧吧,手中皆是木棍,一到他这儿,便生生换成了铁棒,而且,最有创意的是,他这铁棒上,竟然还有刺……改装版狼牙棒,或者,改叫瘦身美体版……与和尚自己的体型,形成鲜明的对比。
用这么无耻的兵器……对未央此时的赤手空拳?!楚潇然有些看不下去,悄悄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想看又不敢看。
“啊~!”果不其然,接下来传来一声惨叫,楚潇然缓缓将眼睛睁开,胖子已经毙命与他自己的……狼牙棒下?!
很好,很强大,不单单是因为未央为保护她,便是所有因素堆在一块儿,相比于一个印象不怎么好的陌生人,楚潇然都不希望未央就这样死去。
“未央,你反了是不是?!”没品和尚这么一死,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犯了众怒,惹得众人摩拳擦掌。
“呸,狗东西,你简直枉生为人,教主从前是怎么待你的?!”一阵嘈杂省中,不知道又是谁“一鸣惊人”的扯着嗓子道。
接下来,方才比较“高调”的二人眼神一对,竟一齐向未央杀了过来,一人用着一杆判官笔,另一个却是手持九节鞭。
一长一短,一刚一柔,看样子,这二人也不是等闲之辈,楚潇然的心不禁又一次悬起来,忍不住大声喊道:“未央,你快走吧,我与你没有什么关系。”
未央闻言,不禁身体一颤,眼神在阴晴中一转,便又迎了上去,着实叫楚潇然不知如何是好,第一,楚潇然实在不忍心看未央再强撑下去,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如果未央真有个三长两短,她会有深深的罪恶感,毕竟,他为了她。
第二,楚潇然是真觉得,她二人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此时的实话实说,兴许在外人听来,怎么都有些护着未央的意思,也许,暧昧。
仍旧是赤手空拳,此时的未央瞧上去甚至有些踉跄,眼见着九节鞭已经甩到他的跟前,而以未央现在行动的缓慢,楚潇然也为了捏了一把汗,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知能不能过了这一道坎。
“铿~!”只听的一声格挡,铁制的九节鞭竟被未央以身形一引,正与另一人手中的判官笔打在一起,一时间拖住两人不说,也是对方乱了阵脚。
只是,正当楚潇然欲为这神来之笔喝彩赞叹之时,却只见未央却一个不稳,险些栽在地上,愈加惨白的脸色,显示出他如今的身体状况,实在是糟糕透顶。
“嘿~!”明显的一声奸笑,未央此时的力不从心,将方才有力的形势瞬间丧失,战局也扭转过来,他手上稍一用劲儿,九节鞭便完全改变了方向,朝着未央的心口飞去,未央情急之下,万般无奈,也只得向左微微一蹭。
“啪~!”虽是躲过这雷霆万钧的一击,未央却来不及估计从右侧扫来的判官笔,待他有所发觉之时,已经有些来不及,虽是避敌锋芒,但仍然打在了他的右臂上面。
“未央……”楚潇然咬着嘴唇,心中暗暗替他祈祷,二人已开始乘胜追击,而未央此时已如丧家之犬一般,匍匐在地上狼狈的样子,简直是……连滚带爬。
正当楚潇然已经觉得未央已经走向绝路之时,却不料他整个人身形一展,倒踢出一个回旋,而后竟两腿是将二人的脑袋拧在一起,一声撞击后,未央更是整个人弹起,不知以怎样的手法,在二人的脊椎上轻轻一抓,便结束了二人的性命。
好一招无敌绝技--扮猪吃老虎,只是楚潇然却不知道,这一击,也确实用尽了未央所有的力气,便是对方再多一招,也足以要了未央的命。
而这一招,却真的适时的到来,在未央偷袭的同时,却万万没有想到,不知何时第三人也已冲上来,手起刀落,眼见着此时的未央不但没有一丝防备,更无半点力气。
“住手--”却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伴随着的,是一柄剑鞘飞出,若是速度慢些,兴许楚潇然能认出,它是承影。
但尽管如此,楚潇然嘴角仍勾起最灿然的笑容,因为,那个声音,是她所认得的,易邪……
第三卷 第一百三十六章 生如夏花(上)
易邪……
东天已经到来,春天还会远吗?!楚潇然眨眨眼,再睁开、闭上、睁开……如此反复数次,她终于可以确定,自己现在不是在做梦。
只是,今日的易邪,无论楚潇然怎么看都与平素有些不同,一直以来,易邪走的是冰山系的冷峻型帅哥路线,便是穿着打扮,也尽是以深色为主,或者,便是干脆的冰山白。
然而今日,易邪却仿佛转了性儿一般,一身红袍加身,袖口、领口处以玄色花纹勾边,妖娆而耀眼,便如一团炽烈的火焰,这……还是易邪吗?!
楚潇然不禁暗自疑问,如此璀璨夺目,散发着灼人的光辉,果然,人在衣裳,马在鞍,她心中对易邪这个“死人脸”小小的改观了一分,不过,扪心自问,易邪在这样关键的时候,踏着七色云彩而来,楚潇然现在瞧他,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锵~!”此时承影的剑鞘正击在“小偷”的刀上,呃……由于这位貌不惊人的偷袭者,实在是个没什么特点的人,楚潇然也只能将他视作“小偷”,谁叫他有事没事,这么老太太靠墙喝粥--卑鄙无耻下流的。
紧接着,楚潇然再次见到一个无比的身影,虽然没有长安轻功的出神入化,但经过楚潇然身边时,她仍能感觉到,江策,就好像一阵疾风,踏浪而来。
此时的江策虽只是一身便衣蓝衫,但毕竟他们是一同患难过的人,彼此之间是何等的熟悉,莫说他是没穿铠甲,就是江策化成灰……呃,楚潇然倒是真认不出来,而如今,江策的出现,才着实叫她咽下一颗定心丸。
而后,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楚潇然一转头,兴奋的小火苗更是直往外蹿,士兵,整齐划一的装束,是他凌霄的军队,是秦殇的禁军。
“啊--”以楚潇然的反射弧长度,当她将视线从士兵身上收回之时,江策已经三下五除二的摆平了对方,回荡在空气中的,只剩下一声惨叫。
“皇上,臣等护驾来迟,险些酿成大错,臣……罪该万死。”江策手下,人才刚死,侍卫已齐刷刷的围着秦殇跪了一圈,迫不及待的念出电视剧中万年不变的经典台词。
“皇上……”见状,不远处的易邪也是一拱手,欲单膝跪地,只有江策一人,担心着“血刃”教众中再有偷袭之徒,只是持着承影,退到秦殇的身前。
“都起吧。”秦殇手一抬,声音坚定道,即便是方才,在情势万般危急之下,秦殇都为失去他身为王者的尊严,而此时,他的人已经赶到,秦殇的镇定之情,更是尤甚几分。
“江策,易邪……”眼见着二人已退到秦殇的左右,他不禁用力拍拍二人的肩膀,本已抱着必死之心,如今却是绝处逢生,对于如天兵而降的二人,秦殇若说不感激,却是不可能,但若要他做七荤八素状,身为天子,秦殇更是万万不能。
仅仅是最简单的动作与表达,便是楚潇然这个外行人也看的出,君臣之义,一切已尽在不言中!
“哼,我是小瞧了你这个狗皇帝,”上官清儿见到易邪等人的到来,不禁有些诧异,此时也转过身来,黛眉一挑,冷声道,“你们是如何找到此处的?”
“似乎……‘血刃’的行踪,并不够隐秘吧?!”易邪眼神淡然,以面瘫的状态说出这句话,表情欠揍不说,讽刺意味又极浓,当即惹得周围一片忿忿之声。
只是,谁又知道,易邪口上虽说的极其轻松,但自己却是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如今,每一分、每一秒,易邪都在隐隐的恐惧,因为便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何时为他的冲动“埋单”,而代价亦是一个未知数……会是,死亡吗?!
谁又知道,自己因为担心皇上的安危,十二个时辰的极度透支后,竟是连占星袍也未来得及脱下,便找到江策等人,一路与其狂奔而来,紫、白、黑、红,四色占星袍中,唯独这红色的所附灵力最为强大,而反噬之力也最为恐怖。
易邪,今天便正是身着这一袭红袍,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从前,他太过安静、封闭,兴许,此情此景,给他这样一个归宿,是天意吧。
“你……”一个看样子有些威信的长老,面对易邪如此嚣张的态度,一时间气愤不过,正想与对质之时,却被上官清儿拦了下来。
“易阁主,便是此事暂且不论,你不觉得,方才将军所为有失妥当吗?”上官清儿面色平静道,语速也是不缓不急,接连遭受几番打击,仍能将自己的情绪调控至此,此时,便是秦殇也不得不对这个女子刮目相看。
“未央,是我‘血刃’内部的事务,怕是容不得二位插手吧?”上官清儿说着,眼神在未央身上一扫而过,语气依旧凛然,但只有她自己明白,她是多么“感激”江策,如果方才不是他的出现,上官清儿便一定会亲自出手救他。
便是未央一千个错、一万个错,上官清儿也不会要他死,念及此处,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真是无可救药!
“上官小姐,朕想你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是吗?”秦殇淡淡道,嘴唇虽然仍旧苍白,却挂着一抹睥睨天下的笑意,“未央,他是朕的子民,比起你来,朕……似乎更有发言权。”
秦殇话音刚落,易邪便有些玩味的瞧着上官清儿的反应,这个女子,一眼便能看出自己与江策的身份,想必功夫下的很深,从前,他一眼便能窥透一人,而今,他却不得不借助察言观色,来对陌生人进行初步的判断。
“我,与你无关。”一个微凉的声音响起,抢在上官清儿作答之前,说话的正是未央,因为赤裸裸的嫉妒、仇恨,他对秦殇没有半点儿好印象,未央恨不得抽他的筋、碎他的骨,又怎会接受秦殇的“好意”?!
“呸,你这个叛徒,这会儿装什么清高?!”方才情绪激动的长老,大概是压抑的郁闷,此时终于找到未央这个出气筒,赶紧把握时机啐道。
秦殇嘴角一扬,也不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瞧着眼前的闹剧,但眉眼间的笑意,却泄露出他真实的想法,此时无声胜有声。
那仿佛是在说,未央,看起来你却是两头不受待见。
“未央,你滚吧,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上官清儿见状,心头不禁一痛,咬咬嘴唇,最终才缓缓冷声道。
楚潇然已经安全,未央,你也该了无牵挂了吧?!上官清儿心中暗自焦急,不禁为他捏一把汗,答应吧,放自己一条生路,也放她一条生路。
“小姐,他身上可有我‘血刃’兄弟的三条人命,这……”上官清儿此议一提,如她所料,便立即掀起激烈的反抗。
“够了,你们怎么不说,未央这条命,为‘血刃’也不知拼过多少次,以他的功劳,三条人命也抵不过吗?”上官清儿脸色一沉,决绝道。
“小姐,可是死了的弟兄们又何尝不是……”显然,这样的解释,并不能让众人满意,更何况,她只是根基未稳的新任教主。
“唰~!”上官清儿短剑一拔,迅如闪电,一道破空之声后,她的左臂之上便已划出一道几寸的血痕,将短剑抛在地上,上官清儿才转过身来,直面众人诧异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我,上官冥的女儿--上官清儿,愿以这一剑,换未央一命,可否?”
一片静谧,厅内是人虽众,此时却无一人出言,这种方式,算是她的表白、她的态度吗?!如今,官兵已经进来,左右护法均不在,上官清儿又伤了自己,处境可谓岌岌可危,这个时候,放未央走,是为了保住他的命吧?!
对此,众人心中皆是明镜一般,只是,却无人反驳一丝一毫,因为于此同时,上官清儿赌上的,是她自己的命……
“清儿……”未央沙哑着嗓音,不知该如何是好。
“滚,快滚。”而上官清儿此时却已是近乎咆哮,对于一个不爱她的男子,甘愿付出所有。
而此时,楚潇然的眼泪却已在眼眶中打转,爱……什么样的爱,才是正确的?!不禁想起秦殇方才对她所说--忘记他!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想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想思……自己的感情又该何去何从,忘,谈何容易呢?!
第三卷 第一百三十七章 生如夏花(下)
“呃--”脚下有些踉跄,易邪忽然觉得身体一震,心脏顿时有一种抽紧的感觉,反应来的竟如此之快吗?!
将手捂在胸口上,易邪强自控制着自己,如今,他是在与自己的本能做抗争,心中只是想,再给他多一点点时间就好。
“皇上,我们走吧。”尽量保持往日的冷静,易邪缓缓道,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秦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也只是稍纵即逝,随即点点头,瞧着易邪的一袭红衣,秦殇也隐隐有些不安,认识他这许多年来,这是头一回。
而眼前,虽然身后的侍卫不少,易邪与江策不语,也不知外面是个什么情况,此行,虽然不是秦殇直接导致,但“血刃”毕竟也相继失去教主、右护法,甚至未央,再加上教内此时七零八落的情况,也不是一时能理顺。
与其冒着不确定的危险,此时一口吃下“血刃”,不如见好就收,暂且保证众人安全,更何况,还有楚潇然。
不能不顾及她的安危,念及此处,秦殇便欲下令,“朕……”只是刚一开口,却正听见上官清儿的声音传来。
“你不要以为,你放过我们,‘血刃’便要对你感恩戴德,以后……我们还是要杀你的!”清冷的声音,单薄而坚定。
楚潇然忽然有些感动,敢爱敢恨,坚定不移,上官清儿这样的女子,真的很快意恩仇,不像她,经常会有一点点的小怯懦,一点点的小迟疑。
上官清儿此言一出,倒是颇为激励“血刃”教众的士气,方才仍是奄奄一息,此时,众人却也都有些热血沸腾的架势。
到底是江湖上的反朝廷组织,楚潇然等人不禁惊讶于这一瞬间的变化,但是,此时的决定权在秦殇,是进是退,尽是在他一念之间。
“好,朕等着你。”秦殇微微一笑,抛出一个令众人安心的答案,退一步,是海阔天空,进一步,却可能双方拼到鱼死网破,这个道理,谁都能想通一二,但若真在秦殇的位置上,却没有几个人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姓秦的,算你有种!来人,放他们走。”上官清儿一咬牙,恨恨道,就这样让秦殇等人离开,她真是心有不甘,只是阴错阳差,天时、地利、人和,无一不站在敌人的一方,她也只能无奈。
“我们走。”待上官清儿一声令下后,众人也算闪出道路,也放开“阳关大道”给众人走,秦殇一拂袖,淡淡道,率先走在前面,临走前,只以余光扫过未央,而后,却是将有些迷茫的眼神落在楚潇然的身上。
楚潇然也是一般,对于仍躺在地上的未央,她的心情有些复杂,愧疚亏欠倒是说不上,但心中感激是真的,今天,如若不是他,楚潇然和秦殇恐怕此刻早已被打入地府,向阎王大人报道。
“江策,外面的形势究竟如何?”一边向外走,秦殇一边低声向身边的江策问道,知己知彼,秦殇现在,便是连自己的情况都搞不清楚。
“皇上,我们是抄小路从后面包抄而上,这便是我们全部的人马,而‘血刃’的主力,我们还没有与其正面冲突。”江策小声在秦殇耳旁道,背上已经被汗水浸透,若不是人马极少,他二人怎么如此之快赶到,方才唱的,是一出空城计。
成功与否,只要没有离开“血刃”的控制区域,却仍是一个未知数,想起方才秦殇的选择,江策到现在都是为他捏一把汗。
秦殇点点头,形势如他所料不错,其实,方才在会客厅中,秦殇看易邪等人的态度,也是猜出个一二。
“潇然,”眉头微微一皱,秦殇转过头,终是拽过楚潇然的手,将她放到自己身边,而后转头向江策道,“江策,无论如何,不要让她受到伤害。”
“放开我~!”楚潇然本来被秦殇拽的就极不情愿,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更是气愤,方才是生死未卜,秦殇留个“遗言”什么的,楚潇然虽不赞同,却能理解,然而此时,二人已经算是基本脱离危险,他却仍是一副要抛下她的状态,这算什么?!
“现在,你还是要我忘了你?”楚潇然转向秦殇,眼神灼灼的盯着他,问道,是的,她不理解,楚潇然不是傻子,秦殇明明是在乎她,甚至怕她受到一点伤害,却为什么又要如此这般待她。
楚潇然不敢想,只是隐隐的觉察到,从方才,秦殇便有一种疏离感,不让她受到伤害,只是,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
“是的。”秦殇认真的看着楚潇然的眼神,心中亦是痛的无以复加,但在表面上,却仍是脸色淡淡的,坚定道。
“能告诉我原因吗?能给我一个理由吗?”秦殇的回答,让楚潇然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为什么他总是这样,若即若离。
“这些……有机会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要离开这里。”秦殇冷冷道,但眼见楚潇然的伤心,心中却将自己骂了一千遍,是他太冲动,事情才一步步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方才,秦殇是想以命易命,保楚潇然周全,所以他叫她忘了他,总是活在死人的记忆中,她会幸福吗?!
而如今,二人的命确是保住了,但见到易邪与江策的一刹那,秦殇也明白,这件事若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却也是不可能的,恐怕此时,太后已经有所行动。
先是冲动的顶撞,再是如今这一出,秦殇心知肚明,就如今的情势看来,他再想与楚潇然在一起,简直如天方夜谭,便是他执意,楚潇然也必将被推到极其危险地境地……不顾她的生死,秦殇做不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是……秦殇知道,对于二人,便是要在一起,此时也是万万不能,至少……不是现在。
等……秦殇知道这样的滋味有多痛苦,既然无法承诺何时,秦殇宁愿给她忘记他的权利,兴许他现在的“绝情”叫楚潇然心痛,可他又何尝不是,伤害爱人的时候,总是,在加倍的伤害……他自己。
“走吧。”见楚潇然仍咬着嘴唇,皱着眉头看向秦殇,怅然欲泣的模样,叫江策也有些不忍心,拍拍她的肩膀,轻声道,保护楚潇然,这道“圣旨”还是要遵的。
“上马吧。”又走了一会儿,终于基本走出“血刃”的控制区,来的他们的马匹前,江策温醇的对楚潇然笑道,这次没有马车,而楚潇然的技术……他又是知道的。
“哼~!”楚潇然赌气的冷哼一声,并没有答江策的话,只是将眼神投在秦殇的身上,“他受伤了,恐怕不能自己骑马。”
撂下这句话,楚潇然便转而向易邪走去,丝毫不顾江策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他……这小丫头,长大了怎么这么彪悍,竟然这样称呼皇上。
“易邪,我们走吧……”走到易邪的身边,楚潇然接过他手中的缰绳,正欲上马之时,才发现易邪的异常。
整个人倒在楚潇然的身上,正当易邪做出这个让秦殇咬牙切齿的动作时,楚潇然的惊呼声也传来:“易邪,易邪,你怎么了?来人,快来人啊~!”
这时,众人才发现易邪的不平常,江策率先一个箭步蹿上去,扳过易邪之时,却只一个令人惊惶的场面。
此时的易邪,脸色惨白的无一丝血色不说,眼睛中,流着的,却是血泪……瞳孔也是涣散而迷离。
“易邪,易邪……”剧烈的摇着他的身体,便是江策也有些不知所措,语气中尽是焦急,“你说句话~!”
只是,紧接着,如同讽刺一样,并不曾开口,易邪的嘴角却也沁出丝丝猩红的颜色……
“易邪,你不要吓我们~!”楚潇然焦急道,有些带着哭腔,上前帮着江策一同扶着他,便是重伤的秦殇,此时也焦急的走到易邪身旁。
无声,依旧是无声的回答,易邪并未因众人的呼喊有任何反应,如同他的衣衫一般,大片的殷红在他的身上扩散开来,耳、鼻……
七窍流血……当楚潇然真正看到这样的情景时,心中却是着实没有害怕,因为是易邪,有的只是心中的担忧,和那种深沉的恐惧……这种恐惧,与外在无关,只是怕易邪会……会离开他们吗?!
只是,流血却仍未停止,在众人无计可施的时候,鲜血再次涌出他的身体,由指尖而下,一滴一滴,滴在黑色的泥土里……就好像,他生命的沙漏……
第三卷 第一百三十八章 生死悬线
“驾,驾~!”
依旧是在迅如疾风的马背上,只是这一次却是春风拂面,没有像远赴昆仑一般,迎面的皆是寒风。
然而,此时的寒风,却比任何时候更加凛冽,如刀子一样狠狠的割在每个人的心上。
“江策,他……会死吗?”楚潇然向身后的江策怔怔的问,最终秦殇仍是放心不下她,执意要江策与她同骑,而自己只是单人一骑,只是四周以侍卫周密保护。
“放心吧,不会的。”江策顿了一下,声音有些颤抖道,只是回答之后,一声轻轻的叹息,却泄露他心底所有的情绪。
不会吗?!
其实楚潇然也知道,自己分明有些明知故问的意味,七窍流血,甚至连指尖都在滴血,易邪……真的,不会死吗?!
微微侧头向后看去,楚潇然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涩,易邪……你一定要等我们回来,马背上的你,一定不会等的太久!
对于“血刃”、对于这个满是她绑架回忆的地方,楚潇然本不该有什么兴趣再回来,可是,此时众人奔死奔活的,却只为能再回到这里,医好易邪。
以易邪的身体状况而言,毫无疑问,他是受不住这马背上的颠簸的,“血刃”的老巢,暂不说离皇宫,便是离京都的车程也是不近的,纵是这一路,易邪不流血流干而死,颠死也是肯定的。
因此,众人商议之后,便决定留下两名士兵照看他,由于没有车,易邪也只得暂被置于马背上,至于秦殇、江策等人,并非无情,只是大势之前,却要有缓急轻重,不得不走,毕竟险境仍未脱离,秦殇首当其冲不能有半点儿闪失,否则,易邪所做的努力,也是尽数的付之东流。
而楚潇然,是本欲留下的,秦殇嘴唇一动,虽是未言语什么,但江策有些犹豫的表情、尤其在众将士的眼神中,楚潇然最后却是不得不妥协上马,因为在那其中,她分明的看到四个字--红颜祸水。
秦殇这遭出宫,是为她。便是楚潇然自己都不知道,如果她的踪迹叫“血刃”寻了去,又会惹得什么血雨腥风。
“江策,你说,宫里的太医真的能医好易邪吗?”楚潇然转过头来,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如今的她,心好乱。
虽然历经两世,除了自己死,楚潇然还从未试过……如此眼睁睁的,失去自己的亲人、朋友,即便是上一次秦殇遇难,她仍是坚定地认为,秦殇一定、一定可以醒过来。
只是,这一次,亲眼见到易邪的现状,楚潇然内心有些迷茫……竟头一次觉得,死亡的气息是离她如此之近。
从第一次,在“美男联合会议”上,见到冰山一样的易邪,而后,又是赠他灵狐,又是共同患难,二人便一路磕磕碰碰下来,虽然期间惹得秦殇“飞醋”事件不断,但楚潇然心中明白,她对易邪,绝对是纯洁的友谊关系。
而易邪对她,楚潇然更是不敢自作多情,他的七情六欲,却不是能系于哪个女子身上的,她虽然是个穿越的,但易邪,却真真正正的,是“天之骄子”。
他,太过与众不同。
“灵儿,来~!”午后的阳光洒在他的眉眼间,漾在他冰蓝色的衣袍之上,雪白的小狐狸一下子蹿进易邪的怀里,不再紧绷的嘴角……
如今,楚潇然的脑海中,总是浮现出,她昔日见到易邪的情景,只是,再想起此时的易邪,却只有一片妖娆,衣衫红的妖娆,血色……亦然。
“小姐……”江策闻言,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常年厮杀与战场之上,对于生死,已是司空见惯,以易邪现如今的状况,他比任何人都要更没有信心。
小姐……楚潇然不曾在意,此时更是没有心思计较,这是江策第二次喊她“小姐”,上一次,在冰天雪谷之中,她亦不记得,秦殇的表情,是因为这两个字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江策少年之时,实在楚潇然家中寄住过的,对于她老爹楚勋将军,更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只是,最后阴错阳差下,楚勋却“死”在东征的战场上,至于真相,却也随着年轮的变化,永远的流逝于时光的洪流中……
楚潇然不知道,对于江策这样一个敏感的人物,这样敏感的位置,在如此意气风发的年纪,便能于战场之上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一方面是他自己能力出众,再一方面,在楚勋将军这档子事儿上,江策却是以一种绝妙方式的“避嫌”。
失忆。
无巧不成书,在楚勋出事儿不久后,江策在一场战役中重伤,回京后更是长达三日三夜昏迷不醒,醒了之后,更是将往事忘个一干二净,经过太医的诊断,才知他颅内受重创,淤血未散,失去记忆。
以江策当时愣头青将军的身份,大约对楚勋战死的事态了解,仅限于民间大众的英雄版,他的失忆,几乎完全排除故意为之的可能,又有太医权威的诊断,如此一来,先帝才敢重用于他,而后的秦殇,也因此对其丝毫不避讳。
楚潇然不知道,江策简简单单一句“小姐”,虽不能证明他当时并未失忆,或有意为之,却能证明他的记忆,至少已经恢复。
而且,这件事,江策还一直小心的埋在暗处……
“对不起。”过了半晌,楚潇然转过头去,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易邪已经成了现在的样子,她此刻便是来逼江策,又有何用呢?!
江策笑着摇摇头,楚潇然的想法,他是能理解的,共同生死患难的朋友,他又何尝不希望易邪好好的。
然而,之后,江策的笑容却瞬间从脸上消失,眼神也变的凌厉起来,以他多年戎马生涯的经验,对于马蹄声,他有着最原始的本能,只是一勒马缰,大吼道:“全体加强戒备,保护皇上。”
楚潇然身体一僵,立即有些担忧的四处张望,一眼,什么也没看到,再一眼,仍旧是什么也看不到。
将眼神投在秦殇的身上,楚潇然不禁觉得心中一空,他手臂上的血痕,似乎愈加触目惊心,难道方才,还有什么她未预知的危险吗?!
忘了他,也是为此吗?!楚潇然心中竟是五味杂陈,即便是方才秦殇的冷落,楚潇然又何尝不知道他的“故意”成分在内,只是,对于秦殇的感情,她却从未怀疑过。
“皇上~!”还未待楚潇然反应过味儿,江策已是又策马而起,护在秦殇的前面,方才只是握着缰绳的手,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利刃,楚潇然认得它,上一次,它却是秦殇所佩--承影。
“江策,你闪开~!”秦殇一瞬间有些焦急,说完这句话便剧烈的咳嗽起来,臣子护君,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此时江策的动作,却叫秦殇如芒刺在背。
江策护在他的身前,这不错,但是此时却不是他一人一骑,江策的身前,是楚潇然。
秦殇可以舍弃自己的性命,只为护她,但是却不允许楚潇然为他,再受半点伤害,自己是皇帝,她受的伤,受的委屈已经够多……
念及此处,秦殇甚至觉得有些滑稽可笑,为什么,最终做皇帝的,是他这样一个并不得宠的皇子?!江山、美人,以前秦殇从未考虑过,只是此刻,秦殇才一朝醒悟,正如楚潇然曾经给他所讲的那个“上古故事”。
如果,他是吴三桂,楚潇然是陈圆圆,他也一样会……冲冠一怒为红颜。
“皇上~!”江策一转头,见秦殇脸色不对,满眼尽是焦急,才明白过来症结所在,原来,皇上对小姐用情之深,竟已到达这个地步。
但是,身为一名将军,江策不能再有过多的迟疑,也不能让,眼神一定,却是举起手中的剑,号令道:“保护皇上后方!”
话音刚落,几乎只是电光火石的时间,楚潇然便惊的睁大了眼,自己的前方,仿佛涌来天边的黑云一般,而身后处,便是她不转身,也能听到,阵阵的马蹄之声。
众人因为处理易邪的事情,耽误了些许时间,楚潇然可以理解后有追兵这一说法,然而,对于前方的黑云,却是几乎在一瞬间摧毁楚潇然的希望。
同样的,黑云压城城欲摧……这一切,又何尝不是在摧毁着几十位将士的斗志,然而,人心惶惶之时,却只听到秦殇的声音,沙哑而低沉,“策马,向前……”
第三卷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太后来袭
江策眼神一凛,有些不明白皇上的意思,从声音上辨别,后方的马蹄之声,至多也大概是百十来人,而前方的黑云……却是恐怕有上千号人。
后有追兵,前有强敌……江策不禁心中疑惑,为什么皇上要朝着不归的黄泉路上一路狂奔,然而,转念一想,江策的眼神便坚持而淡定下来。
后有追兵是毫无疑问的,只是,这前方来的,兴许就未必是强敌呢?!
“驾~!”
想通这件事儿之后,江策却是立即策马,一路迎着前方的黑云而上,方才皇命一下,众将士却仍有些犹豫,此时见江策一骑当先的冲出去,便也一面护着秦殇,一面开拔。
“报~!”
只一会儿的功夫儿,“黑云”中一个侍卫,便从前方策马回奔,待到一个相对来说,很华丽、很不战车的战车前时,才一勒马缰。
“什么事儿?”车帘缓缓而起,映入眼帘的先是纤细的手指,一瞧便是养尊处优到了极点,而后,是太后仍然年轻貌美的脸庞,只是,却如她的声音一样冰冷。
“回太后,前方似乎有小股人马出现……”说到这儿,侍卫顿了一顿,有些吞吞吐吐,不知该不该继续。
“敌人吗?”太后眉尖一挑,有些不屑道,只是小股人马,便是皇家的兵再孬,难道还能抵得过她的上千禁军不成?!
“还有一定得距离,现在……还未可知。”侍卫有些犹豫,将头低下,有些不敢直视太后凛冽的眼神,虽然身为大头兵,皇家的事儿还轮不到他来过问,只是,他却不确定,自己即将说出的话对于太后来说,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哦?”瞧着侍卫的样子,太后反而好奇起来,看他左右为难的样子,竟好像是对她淫威的惧怕一样……呃不,是威严。
见太后玩味的神情,侍卫不禁心中咯噔一下,怎么瞧着,这样的微笑都绝非善类,心道,果然是多年宫斗出身的女人,身上这股子骇人的气势,果然有些不同,左思右想之下,仍是决定坦白交代,“兴许……依微臣看来,兴许是皇上。”
“什么?!”太后的声音明显提高了一个八度,一抹怒气也不禁爬上眉梢,然而,只是瞬间的时间,太后便意识到,这样的表现似乎有失她的身份。
于是,便转而露出明媚的笑容,关切道:“快去打探打探,若是皇上,赶紧多派人手迎了回来,快去~!”
“是~!”侍卫得了令,心中的大石也算落下,倘若方才太后真目露个凶光什么的,他还真担心,自己会不会触到她的霉头,被杀人灭口什么的。
只是,这侍卫却也太小看了太后,太后方才不是没有过这种想法,秦殇死里逃生,她不但心中没有一分欢喜劲儿,反而恨的牙痒痒,然而,多年宫斗经验中她南宫琴却最是看重一个字--忍。
一个侍卫倒下去,千万个侍卫站起来,毕竟发现秦殇踪迹的不只她眼前这一个,此时秦歌也不尽处于有利地位,如今……太后却也是不能贸然出手。
杀人能解决问题吗?
兴许能。
自己杀人能解决问题吗?
不能。
答案是肯定的,如果完全不顾三七二十一,并且能起作用,太后甚至不介意她亲自动手,将方才的侍卫千刀万剐。
“母后……”一旁的秦若依见侍卫走后,太后的脸色并不很好,也不敢太过造次,只得小心翼翼的拉了太后的衣角,喃喃道。
“怎么了?”太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一旁的秦若依,脸色稍微缓和下来,众多公主皇子中,她最是宠这个永卿公主,现在瞧她,才发现不经意间,她的年纪也不算小了,姿色也愈加出落。
眉眼之间,愈加清秀可人不说,却已是隐隐的,能寻到几分秦歌的影子……
“母后,皇兄呢?”秦若依一张小脸耷拉着,无精打采的样子,眸中也尽是失望之情,“这一路上,为什么我们没有碰到皇兄?”
“若依,你怎么能这样说?!”太后厉声道,只是眉眼间却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然而,只是转头一看一脸委屈的秦若依,便是连语气也软了下来,“母后也不是怪你,只是,以后于外人面前,你身为公主,却不能再说这样的话,懂吗?”
秦若依瞧着太后百变的表情,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她不懂,为什么?!在她的心中,秦殇虽是皇上、是皇兄,但也只是她众多哥哥中的一个,而秦歌……却是不同的,他是她的亲哥哥,是她心中最在乎的人,她最爱的人……
“若依,听母后说,你是母后的好女儿,这不错,但首先,你更是凌霄的公主,你与你九哥的感情深,母后可以理解,但是,你要明白,你的皇兄,不只是他一个,你口中的皇兄,更不能只是他一个,懂吗?”太后叹息一声,教诲道,其实她的心中,是多么希望,没有众多的皇子,而只有秦歌一个。
秦若依点点头,这一次她是真的明白,母后,你说的没错,可是,你又怎能知道儿臣心中所想?!
宫中无人不知,永卿公主最是蒙先帝和太后的宠爱,也最为肆意任性,只是,任她再怎么任性,却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秦歌,是她的皇兄。
小的时候,秦若依只知道,她对秦歌是一种无言的依恋,然而,她慢慢的长大,成长为婷婷玉立的少女,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并且,仗着母后的宠爱,她这个公主,却最是不愁嫁……可她明白,那些所谓的求亲的驸马,为的不是她的人,不是她的性儿。
只为她公主的身份,以及背后无比的风光与宠爱……
多少年,依旧如一的,她依旧温存的记忆中,仍然只有一个人--秦歌,他唇角的微笑,如沐春风,他眉间的温柔,何等飒沓。
秦若依也知道,她走入的是禁区,秦歌是她不能爱的人,然而,却不能说服自己,叫自己放弃,兴许她自己也明白,自己就这样在BT的路上,一路狂奔……
很俗很俗的一句话,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爱到痴迷,却不能说我爱你……
秦若依无法说,一辈子无法说,一辈子,不能说。
只是,有些话,不能说的,又何止秦若依一人,秦殇又何尝不是,他早已猜到,前方的“黑云”八成便是禁军,而太后,九成九也会亲自出马。
然而,原本这只是猜测的一切,却在秦殇看见那个妩媚窈窕的身影时,无情的化为真实,马上的女子赫然便是--南宫嫣然。
“皇上~!”
当南宫嫣然从侍卫处知晓,迎上的小股人马,极有可能是秦殇等人时,虽然马术不怎么样,却也是硬撑着,与先头的几个侍卫,一同率先第一时间赶到。
不错,南宫嫣然甚至激动的,有些热泪盈眶,太好了,真的是皇上,眼前的秦殇,男的、活的……他真的没有死。
“母后……她也来了吗?”秦殇想了想,皱起眉头,虽然极不甘愿,却仍是开口问道。
“嗯,太后亲率禁军,还有永卿公主,我们……我们都一并来救你了,还好皇上没什么事情……”南宫嫣然将秦殇问她话,赶紧答道,说到后来,又不禁脸红起来,正扭捏着,神色却又突然仓惶起来,“皇上,你的伤,严不严重?”
“驾~!”
而后,秦殇只是又瞟了一眼南宫嫣然,便径自策马向中军而去,只在背后处,冷冷的抛出一句话,“严不严重,都与你没有干系,以后……也没有!”
南宫嫣然闻言,不禁有些心痛,只是更多的,却是疑惑……以后,也没有?!秦殇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如今,这样的状况下,难不成秦殇还在幻想他与楚潇然之间的可能吗?!南宫嫣然眼神微现一抹恶毒之情,不可能……
从前不可能,经过如今这一出闹剧,南宫嫣然不管朝堂会怎样的惊天动地,她只知道,今后却是更加不可能,楚潇然,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太后也会……而且,不仅仅是秦殇,却是更多。
第三卷 第一百四十章 押入天牢
“皇上,殇儿~!”不是何时,太后已收起冰冷的嘴脸,换上怅然欲泣的慈母模样,从车马上匆匆而下,一把握住秦殇的手,担忧道,“快叫母后看看,伤到哪儿没有?!”
秦殇摇摇头,脸色却不是很好看,演戏……既然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儿,他只求拿个及格分便好,也没什么雄心壮志去冲击影帝的桂冠。
累,很累……即便是离死亡只有零点一公分的时候,秦殇也未曾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无力,太后的话语犹在耳边--伤到哪没有?!
秦殇多想告诉她,不错,伤到的,是他的心。
“那就好,那就好。”说着,太后便将秦殇揽在自己的怀中,但也只有二人知道,彼此之间拥抱的力道是那样的轻。
“母后,是儿臣不好,劳您费心……”不着痕迹的轻挣出太后的怀抱,秦殇率先请罪道,心底怀着万分之一的希望,若是天塌下来,皆落在他一个人身上,该有多好。
“湘宁公主呢?!”然而,老天总是不遂人愿的,秦殇话音仍未落下,便被太后厉声打断,此次一行,秦殇的“意外”归来,已经叫她很不爽,心中的怒火犹在压抑着,却是好不容易找到喷发方向。
“回太后,皇上是率先回到中军的,湘宁公主仍在前方。”闻言,太后身后的一个侍卫,向前一步回禀道。
“哼~!”太后冷哼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凉意,便是抛出的话,语气也是摄氏度零下的,“把湘宁公主给我带上来。”
带……对于公主皇子,太后虽说不上仁慈,也很少用这样的语气,这样的字眼儿,太后今儿倒是要看个明白,楚潇然,她倒是有什么本事,能叫秦殇与她这太后拍板对峙?!
想着,太后不禁以余光瞥向秦殇,羽翼仍未丰满的木偶皇帝,她倒也正想借这件事儿扬扬威、立立马,秦殇,与她斗?!太后亲眼见着,他在乎的人倒是保得住、保不住……
然而,令太后有些出乎意料的是,瞧着秦殇气定神闲的样子,却仿佛她刚才的话丝毫没给他造成影响一般,这……这又是为何?!
兴许,秦殇与楚潇然之间……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太后几乎在第一时间内反思自己,但如果是这样,秦殇又为何在楚潇然失踪后,便不顾生死的策马去寻?
而在这之后,据太后的调查,宫中也确实传闻着一些二人之间的暧昧之类云云,想来她的判断应该八九不离十,可是,在瞧见秦殇满不在乎的神情时,平心而论,太后此时的心中却是只有两个字--动摇。
她南宫琴是何等的人物,想当初先帝在世时,她虽不是先帝心中唯一的女人,却也举足轻重,不然今日也不会爬在这样的位置上。
爱,是怎样一种情感,太后是懂得的,方才秦殇的神态,虽然只是一眼,但在太后将其层层剥离开来后,却感受不到他的爱,至少,是对楚潇然的爱……
“潇然拜见太后。”不一会儿的功夫,楚潇然便被“带”到太后的面前,侍卫的态度直接反应太后的心情,到这儿之前,楚潇然已经做好充分的心理建设。
果然……暴风雨前是宁静,楚潇然如是想,宁静的,甚至连太后让她起身的话语都没有,然而,楚潇然却并未因此而乱了心。
在侍卫领她来的道路上,楚潇然设想了N种太后整治她的方法,或许是上来便绑了,或许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或许干脆便是叫个什么宫中变态老嬷嬷上来,上来直接便施行体罚制度……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楚潇然当时已经想好,只要不是太后亲自动手,若是有哪个下人敢碰她……呃,还是看情况而定,小小一戳什么的,就忍一忍。
当然,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如果谁胆敢过来甩她个耳刮子,楚潇然也一定不会坐以待毙,一定会不计后果,跳起来拍飞之,然而,就现在的形势,比起她所设想的,可是好了太多太多……
因此,楚潇然很知足,知足者常乐。
却不知太后见到楚潇然的态度,心中疑惑却是只添未减,方才,秦殇的表现已经够叫她纳闷的,可……可这楚潇然,比他还要不正常,眼中还漾着浅浅的笑意,这是领奖呐,还是怎么的?!
一个不着调,另一个更不着调……完全不是太后印象中诚惶诚恐的反应,虽是微微一愣,但毕竟姜还是老的辣,太后立即调整过情绪,冷冷道:“抬头回话。”
抬头便抬头,楚潇然一抬头,眼光没有一分的迟疑,便正视上太后的目光,遵从前世的俗语一则--死猪不怕开水烫。
楚潇然从头至尾没有看秦殇一眼,然而秦殇却一直在“偷偷”的瞄着楚潇然,如今见她这番模样,心中纵然是痛,但也有一分好笑。
并不是每一个人,在如今的情况下都能如此洒脱,秦殇只觉得,她的做法与自己心中所想,却是不谋而合,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只是刹那的时间,也许他人仍不曾捕捉到,但秦殇在第一时间内,在太后手腕一抬时,便了解到她的意图--这一巴掌,她要亲自动手。
“湘宁公主,你可知罪?!”抢在太后行功之前,秦殇冷不防抛出这句话,其中怨愤的情绪更是毕露无疑。
“嗯?”
“嗯?”
两个疑问声一同响起,秦殇这一句,莫说楚潇然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便是太后这个旁观者,此刻都有些茫然,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理解不上去。
“朕是问,楚潇然,你可知罪?”秦殇倒抽一口冷气,锋利的眼神叫人心中一凛,一字一顿道。
太后瞧着秦殇,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这哪是那个胡闹的孩子,分明是地狱里的阎王……不知不觉间,竟忘了自己的主导地位,反而期待着秦殇接下来的“表演”。
“请皇上明示。”楚潇然一低头,转向秦殇,回答的亦是干脆利落,不畏、亦不惧,秦殇,我相信你……
而此刻,与楚潇然的淡定相反的,却是秦殇翻江倒海,无比自责的内心,既然不要她受伤,此时,他便只能如此选择,潇然……对不起。
“你不知道,朕便提醒、提醒你,有种罪,十恶不赦,比如……通敌。”秦殇每说一句话,语气便冷下一分,一张口,便扔出一个爆炸性词汇--通敌叛国。
太后闻言,瞬时眸光一闪,满眼尽是惊异之色,今天的秦殇真是太叫她意外了,便是太后自己都不曾想过,要给楚潇然按上这么个必死无疑的罪名,莫说是性命,便是名声,沾上这四个字,在凌霄的法典中,便意味着--万劫不复。
为什么?!
秦殇是凌霄的皇上不错,皇权之高无上,龙椅第一不错,楚潇然若是通敌,必定会点燃秦殇的愤怒,这也没错。
然而,太后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落下,是了,这件事合理,却并不合情!她自己也觊觎皇上的位子,但因为秦歌的缘故,也是几次没有下手,考虑到他的意愿,这……是母子情,而秦殇与楚潇然,便是通敌这样的大罪,也不该转瞬之间,如此,如此……
无情。
“潇然不明白。”楚潇然将头抬起,脸色亦有些苍白,秦殇的话便如晴天霹雳一般,他不知道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吗?显然不可能……而现在,支撑着楚潇然的,只有她对他的爱,还有信任。
嗯哼~!正中下怀……太后嘴角不禁一勾,不明白的好,她也不明白,纵是不就地正法,楚潇然也定将被押入天牢。
而秦殇如此为之,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
正疑惑间,秦殇却缓缓开口道,眼中的轻蔑之情,尽显他上位者的姿态,这样的神情,楚潇然真的很想抽他,便是整天“身体力行”的太后,看着他,胃里都有些不舒服……
“你和未央之间的私情,如今便赤裸裸的摆在朕的面前,你要……朕的颜面,何在?!”而此时,秦殇看向楚潇然的眼神……
就好像,那是世界上最叫他不屑的东西
第三卷 第一百四十一章 无法忘记
冰冷,阴暗,潮湿。
楚潇然一个人蜷缩在床角,将自己的膝盖抱的紧紧的,仿佛这样的姿势,便是她最好的防御,一座围城,外面的人进不来,而她自己,亦出不去……
牢狱,原来是这样的吗?!
举头望不到明月,低头见蟑螂,念及此处,楚潇然心中不禁有些自嘲,囹圄之祸,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落在她的头上。
大概出于秦殇的授意,牢里从狱卒到典狱长,对她皆很是客气,由于“住宿”条件有限,环境恶劣,虽是无可避免的,但相比较而言,楚潇然住的不但是单间,而且可算雅间,而最叫她担忧的伙食,也是几乎外面的无异。
楚潇然心想,自己也算彪悍,要么不进,一进就进天牢,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将她送入天牢中的人,是秦殇……
而最让楚潇然忍无可忍的是,她惊异的发现,在牢狱中度过近半个月的时日,她却从未恨过秦殇,有的,只是深深的绝望、迷茫。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只有秦殇那日冰冷异常的脸庞,只有那句如何也忘不掉的话--母后,儿臣愿意立南宫嫣然为后。
秦殇,他愿娶南宫嫣然,那么,她又算什么?!那日,他满是厌恶的眼神,冰冷无情的话语,就好像一根根刺,硬生生的扎进她的心里。
只是,秦殇的那句话,却绝了楚潇然所有的念头,原来,一切皆是她太天真,秦殇,是一朝的皇帝,他会有三宫六院、会有七十二妃,即便日后,她会是其中最受宠的一个,楚潇然也不愿。
除却巫山,不是云……穿越千年,楚潇然想要的,只是这样一份简单的爱情,只是,秦殇给不了。
楚潇然低下头,将头深埋于两膝之间,半个月的时间,眼泪早已流过,可是,心却为什么仍是痛的如此尖锐?!
秦殇……如今只要想到这个名字,楚潇然便压抑的无法呼吸,秦殇,你说的不错,记得你真的叫人痛苦,很痛、很痛。
“开门。”
也不知多久之后,正当楚潇然缓缓将头抬起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叫楚潇然身子猛地一震,不是秦殇,又能是谁?!
只是,楚潇然却并不知道,方才她伏在膝上,趴了多久,秦殇便在外面,这样静静的看了多久……
“你来干什么?!”楚潇然见是秦殇,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儿,但待心静下来之后,却是舒缓了语气,冷冷道,“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秦殇闻言脚下步伐一滞,眉尖微微一拧,漆黑的眸子中既有失望,又有释然,良久才张了张嘴,却只吐出一个字,“朕……”
“怎么?!”楚潇然抬起眼来,直视着眼前的秦殇,轻轻的舒了一口气,“你是来亲自将我送上断头台吗?”
断头台……听见这三个字,秦殇心中却是比任何人都要苦涩,他只想她平安,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不惜娶他不爱的女人,只要,楚潇然好好的。
从前,秦殇说,他要她幸福,比谁都幸福,哪怕这样的代价将会是,失去她……今日,他不曾改变。
只是,面对楚潇然的质问,秦殇却发现,自己竟是无言以对,她的幸福,她的平安……这一切暂且抛在一旁之时,眼前的女子竟是如此神伤……
秦殇看着这样的楚潇然,心中一阵阵的抽痛,她这样防御的姿势、孤寂单薄的身影尽收在他的眼底,此时的她,落寞的样子,就如同一个倔强的孩子。
“潇然,忘了……朕吧。”秦殇便这样定定的看着楚潇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头偏向一边淡淡道,他真怕再多瞧她几眼,便忍不住失控,再也放不开她的手。
“忘……”秦殇再一次提及这个字的时候,楚潇然强自压下的情绪,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平复下来,便是连同嗓音都有些沙哑。
“嗯,忘了朕吧。”这一次,秦殇没有如方才一般的犹疑,终于将这句话流畅的说出,只是每一个字的回音,却都重重的打在他自己的心上。
这个世界上,又有谁希望,自己心爱的人,把自己忘了呢?想要记得,是因为爱,忘记,亦是如此。
秦殇又一次的重复,反倒叫楚潇然心中淡然下来,有情未必是终老,无情未必是决绝,既然她有开始这份感情的勇气,将它结束,楚潇然亦会坦然。
理了理情绪,楚潇然勉强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轻声道:“秦殇,你知道吗?”
“嗯。”秦殇轻轻的应了一声,心中是五味杂陈,不禁自嘲的想,皇帝,有什么好当?倘若她走以后,这世上,还会不会再有人叫他--秦殇?!
楚潇然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仿佛望向很远的地方,淡淡道:“我曾经听人说过,当你不能够再拥有的时候,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潇然……”秦殇仰起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心中涌满复杂的情绪,感动、欣喜、悲恸、无奈、苦涩。
“所以……”楚潇然抬头看了秦殇一眼,而后垂下眼眸,继续道,“我不会忘记你的,其实,说这句话的人,是王家卫。”
“汪……”秦殇眉间闪过一丝不解,“家卫?!”
“嗯。”楚潇然点点头,自嘲的笑笑,继续道,“我知道的,你有太多不知道,也不理解,反之亦然,我……大概也是个怪胎吧。我们之间,隔着的,是几百年,甚至上千的鸿沟,你知道吗?”
过了半晌,秦殇才扭过头来,看向楚潇然,眼神有些黯然,既不点头,也未摇头,明白,不明白?
秦殇只觉得,他自己也看不清,仿佛在左右徘徊。
“所以,下面我说的话,无论你能不能理解,都请你记住。”楚潇然见秦殇的表情,虽然有些许的失望,但也释然,也算意料之中,若是秦殇能一五一十的听懂,恐怕她们是一双一对穿越者的可能性,反而比较大。
秦殇也未反驳,只是点点头,安静的期待着楚潇然的下文,无论是怎样的谩骂、埋怨,他都甘愿受之。
“秦殇,从今以后,不会忘记你的,是我,不会爱你的,也是我,这是我一个人的事儿,与你无关。”说到这儿,楚潇然顿了一顿,轻轻的握了一下拳,暗中给自己打气,而后继续将话说完……
“所以,秦殇是一个人,楚潇然是一个人,我们是两个人,无论今后我是生是死,都会好好的,你更毋需自责,而你我,愿以后形同陌路,再不相干。”说完这句话,楚潇然轻轻扬起自己的右掌,等待秦殇的回应。
这一次,她嘴角的微笑,发自内心。
秦殇一愣,不否认,自己被楚潇然的架势弄的有些发懵,无论他心中怎样考虑,但毕竟是深深伤害了她,没有任何的责怪,仅此而已?!
她是理解他的心意吗?!秦殇甚至在心中如此做想,只是,如此一来却又说不通,楚潇然的话,一字一句,他听的真切--形同陌路,再不相干。
瞧着她扬起的手掌,秦殇甚至有些恍惚,楚潇然……真的如她所说,她是个怪胎,坦然的承认自己不会忘记,而后却又决绝的挥剑斩情丝。
她说,记得也好,不爱也罢,那是她一个人的事儿,与他……无关。秦殇不得不承认,他从未见过哪个女子,像楚潇然一样,这般耀眼……
“咳咳……”
正当秦殇诧异的盯着她看时,楚潇然清咳两声,将他的魂儿召回来,有意无意的摇了摇自己的右掌,举的有些累……
秦殇无法,也只得缓缓向楚潇然走近,有些犹豫的举起自己的右手,再不相干……虽然这是他自己做的选择,但这四个字,到头来却让他如此撕心裂肺的,痛彻心扉。
“秦殇……”楚潇然见他仍然犹豫不决,轻声道,软刀子进,下了最后一道催命符--不拍不行。
“啪、啪、啪~!”
击掌三声过后,秦殇转过身,心情似是跌入谷底,最后一丝希望,也在这击掌声中消亡,此时,便是说话也有些有气无力……
“朕……罢了,一会儿叶枫会过来,你会没事的……”语罢,秦殇便举步向外走去,没有说出的话是--相信我。
第三卷 第一百四十二章 是否离开(上)
“还好吗?”
秦殇走后不一会儿,一个柔和的男声打破安静,即便是在光线极差的条件下,楚潇然仿佛也能感觉到,他嘴角淡淡的笑容。
叶枫,这个男子,无论何时,都是在笑的,楚潇然如是想。
“你觉得,在这种条件下,我还会好到什么程度吗?”楚潇然深呼一口气,淡淡道,比起秦殇,面对叶枫实在叫她轻松不少。
“呵呵,”叶枫闻言,竟不自觉浅笑出声来,“这天牢,便是条件再差一些,恐怕也影响不了你的心吧,我是问,心中,还痛吗?”
心中,还痛吗?
叶枫的话,轻轻敲打在楚潇然的心上,叫她一瞬间有些无言以对,不禁抬起头,瞧着叶枫的眸子,如桃花般迷离。
“痛,怎么会不痛……”半晌后,楚潇然才轻声答道。
“楚潇然,其实,你该知道的,皇上是真心为你好的。”叶枫嘴角一勾,笑着对楚潇然安慰道。
虽然,在楚潇然在天牢关押的这段时间,秦殇并未和叶枫过多提及此事,也只是今天,才命他一同前来,交给他一项任务。
但以叶枫的智慧,秦殇的伎俩能瞒得过太后等人,却瞒不过他,便是没有听秦殇亲自解释,他也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更何况,秦殇于“血刃”走这一遭,本来便是他在幕后牵着千丝万缕的线,一手操控设计,对于可能的结果,他自然也比别人要更清楚几分。
易邪,当他在叶枫的计算中出现偏差的时候,叶枫便已放弃原本置秦殇于死地的初衷,转而争取取得的利益化。
首先,人人皆道睿王秦歌是下了一手最臭的棋,秦殇归来后,朝中其它势力,便也借此机会蠢蠢欲动,别有用心,图谋不轨--却是一直伺机寻找这样的证据,来扳倒睿王。
然而,此事虽被暂时压下,秦歌却仍旧一直告病在家,便是说是暂时的禁足也不足为过,刻意远离朝堂之上的纷争。
可叶枫知道,这一切皆是秦歌自己希望的,他的能力太过出众,背后又有太后和南宫家势力的支持,待与潇湘儿完婚后,更是会占据萧家一半的势力。
因此,秦歌能保全秦殇的最好办法,便是自己的退出,秦歌太过不争,自己心爱的女子,他不去争,皇位龙椅,他亦主动放弃……只是,对于这种不争,叶枫不屑。
在叶枫的字典中,总是执着于成功二字的,执着到已经渗入到他的骨子里,习惯的不择手段、习惯的隐忍、甚至是习惯的微笑……
他与秦歌,是完全不同的人,却又致命的相似……但这一次,叶枫反而感谢秦歌,叫他渔翁得利。
而对于楚潇然,兴许之于她,诚然秦殇的做法显得有些极端,但叶枫却也能明白,太后的性子,外人兴许不了解,但秦殇必定熟知,甚至极为清楚。
南宫琴,她曾经是怎样仰仗的先帝的宠幸,一步步爬到现在的位子上,秦殇生母的死,在湮没的后宫尘埃中,亦不能不说是,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择手段,论起这一方面的才能,即便是叶枫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丝毫不比他差。
为达目的,誓不罢休,这便是南宫琴,当今的太后,一方面,她一心想将秦殇从皇位上拉下马,另一方面,在万事俱备之前,她却要设一子棋,牵制住秦殇,或者说,把握住秦殇,而这颗棋子,便是南宫嫣然。
因此,楚潇然的出现,是她始料不及的,是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更叫太后如芒刺在背的,却是这一次,秦殇对她的态度。
秦殇,一人一马,身着龙袍策马去寻她,这是怎样的概念,南宫琴是过来人,这说明,对于楚潇然的安危,他看的比自己的,仍要重。
而这一次,毕竟是事因楚潇然而起,她虽论不上什么大罪,但也不能脱了所有的干系,明里没什么大难,但暗地中,叶枫心中了然,太后会置她于死地……
后宫之中,太后若是对什么内眷起了绝对的杀机,便会有一千种、甚至一万种方法,叫她死的无声无息。
这个纠结的世界,不曾公平过,这个更纠结的皇宫,更是如此,生、死……比别的地方,来的更加容易。
叶枫明白,秦殇又如何能不明白……纵是他再用尽全力爱着她、护着她,也不能剥夺太后的掌管后宫的权利,衣、食、住、行,实在有太多,秦殇防范不到,也防范不了。
只是,秦殇却谁也不怪,太后的明里暗里、若有似无的干政,他又能奈何?!他只怪自己,怪自己是个龙椅之上的傀儡,怪自己奈何不了太后,怪自己……保护不了楚潇然。
至于未央的戏码,少说也有大半,是叶枫一手在背后操纵,第一,叶枫想借此制造秦殇、楚潇然之间情感的裂痕,其次……才是如今的这种结果。
秦殇,以便他捕捉到一个更合理的借口,好为楚潇然寻得一条活路,但与此同时,却也是在逼他放手。
秦殇的戏,不演到惟妙惟肖,不将事情做到绝处,太后这只母狐狸,是断然不会相信的,而让她相信的办法,也只有,便是连楚潇然皆信以为真……
因此,秦殇愿意亲手“控诉”楚潇然的罪状,愿意以最冷酷、无情一面对她,不屑、甚至唾弃……他也愿意向太后妥协,绝了她所有的念头,秦殇也愿意,娶他从未爱过的女子,娶一个令他厌恶的女子--南宫嫣然。
在他……心中装满,楚潇然影子的时候。
而这一切的一切,秦殇却只能做,不能说,什么也不能说,亦不能对任何人说……有太多的事情,当涉足于漩涡中时,却已是无法自拔。
那就好像……工藤新一,或者说是戴着夸张黑框眼镜的名侦探柯南,对小兰所做的一样,你心中的希冀,我明白,只是……我却不能告诉你。
“叶枫……”良久,楚潇然才淡淡的应道,眼神中有些黯然,秦殇在时,她似乎还有一丝倔强的坚强,如今却是掩不住的神伤。
爱情,无分怎样的空间、无分怎样的年代,更不论谁是不是一个先进的穿越者,爱了就是爱了,楚潇然,一切抛开之后,首先,她只是个女子。
英文、历史、受力分析、化学方程式、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麦当劳、星巴克咖啡、恒隆百货、外滩三号……
这些或长或短的词条,无论怎样彰显着,楚潇然是属于另一个时代的,但这一切,皆与爱情无关。
在爱情的面前,她也会软弱,也会伤心、难过。
“兴许,我明白,秦殇他是为我好的,”楚潇然微微皱起眉头,不知该挑选怎样的词语,心中有些无可言说的慌乱,轻语道,“只是,或许有点不合乎常理,可是我有我的坚持……”
她的坚持……楚潇然也不知道,如何才能与他说的清,也许,她有那么一点点明白秦殇的心意,只是,却又不敢确定。
但是,却依旧不能影响,楚潇然不适于这个时代的坚持,一夫一妻,完全的属于自己、也属于对方,彼此之间,再没有任何人……
南宫嫣然。
无论爱与不爱,楚潇然也难以接受,她与秦殇之间,夹杂着另一个人,而今后的日子里,或许会更多。
叶枫轻轻甩开手中的折扇,将眼神投向远方,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却再一次坚定心中的想法。
不错,叶枫是不懂的,楚潇然,这个女子,有太多叶枫所不能理解的,有太多神秘的,叫他判断不出的。
“楚潇然,我想皇上和你说过吧,这一次,我们是为将你带出去。”过了一会儿,叶枫有些尴尬的摸着鼻子,淡淡笑道。
的确,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毕竟楚潇然是不知情者,将她带出去?!分明就是秦殇亲自“把关”将她送进来的,这个言论,是有些不要脸的……
“出去?!去哪?”楚潇然一瞬间有些茫然,还叫她回宫,当她劳什子的特助,顺便记录秦殇与南宫嫣然的婚后幸福生活吗?!
轻摇着头,叶枫唇角漾着一片柔和的笑意,只是淡淡吐出三个字,“下江南……”
第三卷 第一百四十三章 是否离开(下)
江南。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叠山献清佳。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铁马、秋风、塞北,
杏花、春雨、江南。
叶枫离开之后,楚潇然一直挣扎着一个问题--是否离开。
凌霄,华夏五千载历史找不到一个国家,然而,这里却有京都、有草原、有塞北,有着相似的语言、文化……也有,江南。
下江南……楚潇然的脑海中,不时浮现出叶枫淡如暖春的笑容,他说,皇上有差使派给他,也算公干,只是,自己愿不愿与他一同?
愿意,不愿意?!
楚潇然苦笑一下,再次回想起方才的情景,“叶枫,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闻言,她有些不解的问。
“皇上与臣,是我们……的意思。”这是叶枫给她的答案。
是了,楚潇然心中有些苦涩,秦殇,总是会在乎她的感受、她的意见的,不知不觉间,甚至于彼此,也将它当做一种习惯。
念及此处,楚潇然不禁一阵黯然,其实对于她来说,暂时离开京都未尝不是最好的选择,而江南,又是极其富庶、惬意的温柔乡。
很完美的去向……秦殇、也是这么想的吧?!楚潇然抬头,不禁自嘲道,“天牢,也是我楚潇然说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吗?”
叶枫摇摇头,“这些皆不是你要操心的事情,你只说,愿意,或是不愿意?”面对有些茫然的楚潇然,同样的,叶枫亦没有第一时间逼她做出选择。
伸出三根手指,叶枫只是淡淡的笑着,“三天,三天的时间,我再来这儿向你索一个答案。”然而,无论如何,楚潇然从他的迷离的眸中,皆只能看见笃定。
毫无疑问的,叶枫相信,楚潇然会答应下江南,并且,是和他一起,甚至于楚潇然自己也相信。
不知是出于秦殇的授意,或是叶枫的考虑,楚潇然也不愿多想,只是……这三天,对于她却是很重要。
楚潇然此时,才觉得这天牢是极难得的好地方,安静、无人打扰,能叫她尽量理清她的思绪,消除她心中的几丝犹疑,结束已经决定的,开始……没有秦殇的生活。
三天,不长不短,虽然做不到忘却,但却足够楚潇然告别京都、告别皇宫,开始她另一段的人生。
一段、一段、另一段……小霸王其乐无穷,楚潇然只觉得,穿越之后,似乎又要开始一段小穿越,只不过,区别在于,上一次煤气爆炸,她可以说是“穿越火线”一样,将楚潇然的一段完整生活剥离。
亲情、友情……理智、现实,在楚潇然穿越到湘宁公主身上之时,这一切,或是消失,或是颠覆,或是发生着“核反应”一样的聚变。
而这一次小“穿越”,楚潇然之所以也需要适应,却是因为,一样是情……这一次,轮到爱情,不是默默的相思、相忆。
而是,相爱。
两生两世为人,虽然有些无奈,楚潇然却不得不认,秦殇占据了她太多的第一次,初恋、初吻……
这样的爱恋,对于楚潇然来说,即便毅然斩断,正如她所说,也忘不掉,更何况,楚潇然也不想忘,时间,将是治疗一切的伤口的良药。
楚潇然正想着,便听见一阵渐近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意料之中的,有些嘈杂的开锁的声音,以及铁链的碰撞声。
虽然楚潇然并没有什么枷锁之类加身,但外层的防护却也是丝毫没有含糊,锁的叫楚潇然都有些无语,三重门还是怎么的?!
自己也不是什么高材生,难不成也能纹一身的“构造图”,上演一出凌霄版“越狱”?!
“走吧?!”
叶枫一进门,便笑着对楚潇然道,眼睛弯弯的,笑意比往常还要更胜一分,他不问楚潇然三天之后,给出的答案是什么,而是直接对她说--走吧。
楚潇然闻言,微微一怔,随即便也释然,叶枫,简直是她所见过,心思最为玲珑的一个,若是说,还有谁能给她类似的感觉,便是秦歌。
想起秦歌,楚潇然脑海中,便又浮现出当日睿王府中四处散乱的酒坛,想起那张信手涂鸦的纸,想起中间那个大大的“楚”字。
想起……秦殇说,朕要你幸福,哪怕付出的代价是--失去你。
“好,”楚潇然也笑笑,扯起一个笑容,抬头望向叶枫,“不过,走之前,我能不能见一见九哥?”
“九哥?!”叶枫将手中的折扇合上,轻轻的敲打着手心,也是反应了一下,楚潇然口中的九哥,正是秦歌。
“行吗?”楚潇然见叶枫有些沉吟,追问道,对于她出去的方式,怎么说楚潇然也是现代人,大概也能略猜到一二,因此也不抱太大的希望。
果然,叶枫轻轻的摇摇头,将楚潇然心中所想完全落实,瞧着她有些失望的情绪,叶枫更是不禁轻笑道,“一会儿,换了狱卒的衣服,会有人带你出来,我的马车在外面等你,至于这京都之中……你还是不要露脸的好。”
“嗯。”楚潇然点点头,怎么说也是“逃犯”,大鸣大放的……她自己也觉得说不过去,因此叶枫的说法,楚潇然不但能理解,而且,很理解。
“好,那我先走,你尽快。”说着,叶枫一转头,身后的随从将一身狱卒的衣服呈了上来,放在楚潇然的床边。
“我们走吧。”而后,叶枫只是微微向楚潇然点头示意一下,便转身走了出去,顺便也将“方圆几里”之内的男士全部带走,不但这一点,甚合她意,几天来,楚潇然也是头一次享受到“门没锁”的待遇。
自由,触手可及……楚潇然低头看看身旁的“公务员制服”,叠的很整齐,袖口、领口处,若是细微观察,不难发现,是故意做旧,然而实际上,却是全新,并未有人穿过的。
故意做旧,是为了给别人看,全新没有人穿过,却是因为她,便是楚潇然此时,也不得不佩服叶枫的心思缜密。
细节决定成败……无疑,叶枫是有成功者的潜质的。
不一会儿的功夫,楚潇然便已将衣服换好,化身成一个小狱卒,看着自己换下的衣服,上面仍有斑斑血迹。
楚潇然眼神一黯,那是秦殇的血,将它小心翼翼的叠好,楚潇然本已准备将它带走,迟疑了半晌,最终还是放下,两手空空的走了出去。
再见……再也不见。
一出牢门,楚潇然便看到不远处有人在等她,由他一路上引着,她终于走出了这七弯八拐的天牢。
当她再一次看见蓝天、白云之时,竟觉得是那样的刺眼,然而却刺眼的那样幸福,楚潇然是爱自由的,但却从未像这一刻一样,觉得自由是如此的可贵……
浪子回头金不换,楚潇然现在是对这句话有了重新的理解,她入狱,虽然莫名其妙,但也算待遇极好的,尚且如此……觉得浑身难受,头重脚轻,腿抽筋。
若是普通的浪子,换位思考的话,楚潇然假装自己是个“年少犯错”的浪子,是死也不愿意再进去一回的。
空气,是清新的,太阳,是暖融融的……楚潇然轻轻展开双臂,真好。
“还不上车?”
见着楚潇然出来后的欣喜,叶枫虽是在车内,也不禁受到一丝感染,她就好像空中的鸟,水中的鱼,对自由的渴望,如此迫切……迫切到出乎他的意料,因此隔了半晌,才笑着出声提醒道。
“这就来。”楚潇然说话间,便蹦蹦跳跳的上了车,昆仑之难,宫中之森严,牢狱之乱,她有很久的时间,没有如此自在过。
“出发。”
待楚潇然坐定后,叶枫一边下令,一边微笑着打量着身边打扮成俏小伙的楚潇然,心中感到有些好笑,不禁想起昔日“枫叶阁”中的冉逍。
世上还有什么事儿,是她没干过的……叶枫心中不禁暗想。
而在他们的马车已经行在旅途上之时,秦殇却是一个人待在楚潇然曾住过的冰冷牢房中,感受着她仅余下的气息……
瞧着她叠的四四方方的衣衫,眼神中布满的尽是黯然的,累累伤痕……
第三卷 第一百四十四章 泛舟西湖(上)
余杭。
从京都到江南,本也不算太长的一段,叶枫与楚潇然却足足走了月余,顾及到楚潇然的心情,基本上叶枫二人每走到一处,便四下逛逛,游览一番。
楚潇然也不知道,叶枫,这算哪门子的公务,若是偶尔问起,叶枫也只是笑笑不语,一副佛曰:不可说,不可说的样子。
他只是告诉楚潇然,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余杭,自然会知道的,然而,余杭,仅仅是这样一个名字,便足以叫楚潇然惊艳。
虽然一路上二人的行程,也颇为旅游观光,但楚潇然却一直兴致不高不低,只有这余杭却令她期待不已。
已楚潇然微薄的历史知识,她恍惚记得,杭州在秦之前,是被称作“余杭”的,名字的由来乃是与夏禹有关,至于就是是乘舟而行,并舍下余舟,或是造舟以渡,谐音“禹杭”,却已不得而知。
但可以肯定的是,在华夏的历史上,这余杭是杭州的前身,当然,期间也被称过“钱塘”,虽不知道于凌霄国,余杭与杭州,有着几分的相似度,或是全无关联。
然而,总归,楚潇然是期待的。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杭州,对于这样一个前世中,楚潇然在网络上搜索过无数次的城市,却由于种种原因,一直没有亲自去玩一趟,她有着莫名的眷恋。
是了,楚潇然忽然想起,前世她才刚刚毕业,只是二十几岁的大好青春而已,还有太多事情没有来得及做。
再看看如今的自己,甚至连楚潇然也不禁要相信,自己便是十七、八岁的丫头。
“今儿,你怎么兴致这么高?”叶枫瞧着马车中,丝毫安份不下来,一会向这儿望望,一会往那儿看看的楚潇然,仍不住笑道。
但与此同时,叶枫却也深深的松了一口气,难得再看见她这样兴高采烈的样子,这一个多月来,自己也算是费劲心思,却少见楚潇然发自内心的笑容,反而总是不经意的皱起眉头,如今,却总算见她展颜。
秦殇,在她的心中大概也算告一段落了吧?叶枫心中如是想。
“叶枫,杭……余杭有没有湖?”完全无视叶枫的问题,楚潇然反而径自问道,杭州,她不紧华丽的来了,而且,还极可能来到是类似历史上的复原版杭州。
这一切,简直叫楚潇然太兴奋,而唯一的难题,便在于这个叫做“余杭”的地方,与她心中的杭州,究竟有着多大的偏差?!
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在西湖。
若是没有西湖,楚潇然简直觉得,这个“余杭”是跳楼放血的大打折扣,因此,抛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心中既有期待,同时更多的是紧张。
叶枫闻言,先是一愣,然后便慢慢的转过头来,挑着眉毛,上下打量着楚潇然,自然,眉眼间少不了的,是他深深的笑意,典型的……看怪物的表情。
时机把握的很恰当,当楚潇然被他看的发毛,已经在发飙的边缘时,叶枫适时的开口,摸摸鼻梁,浅浅道:“余杭的西湖,我还头一次听说……居然有人不知道?!”
“唰”的一下,楚潇然的脸迅速窜上一抹红晕,虽然得到叶枫确切的答案,她心中一块大石总算落地,兴奋之情更是无以言说,但更多的,却是窘迫。
太不好意思了……楚潇然听的出,叶枫的说法已经算是很文雅的版本,她方才的问题,置换到现代,这就好比两个北京人,到杭州去旅游,然后,其中一个问,杭州……有没有湖?!楚潇然便是这一个。
文盲可以,但是不能文盲的这种地步。
“那个……那个,关于‘余杭’,你还是和我介绍、介绍吧。”待一会儿之后,尴尬的气氛渐渐褪去,楚潇然才复又言道。
叶枫一笑,微微一瞥楚潇然的样子,甚是可爱,虽未雪中送炭,却也没再落井下石继续调侃她,便老老实实的替她讲解。
楚潇然一边听着,一边在心中消化叶枫所说,他口中的“余杭”与杭州是有七分相似的,它不仅有西湖,而且有灵隐飞来峰,更是有虎跑、龙井。
楚潇然这才想起,当初为秦殇泡茶的时候,碧螺春也是出自洞庭的,而且,在众多的茶叶罐上,云南普洱、安溪铁观音,她亦是有所见的。
现在连楚潇然都有些恍惚,自己穿越的这个地方……山寨版的?!
只是,不同之处在于,此处有塔,却不叫雷峰,只是无名,没有苏轼,没有白居易,自然的也没有苏堤、白堤……
没有苏小小的墓,没有积淀下的诗文精髓,但却也有清河坊,七分相似,楚潇然便也知足,虽然此处的“余杭”只有杭州的形,却没有杭州的灵。
然而,杭州的神韵,却早已在楚潇然的心中,那是跨越时空的存在……
“怎么,似乎和你想的,有些不同吗?”当叶枫讲完时,才转过头来,向楚潇然问道,方才他说话时,留意到楚潇然时而眉头微皱,似是不解,又有些遗憾的样子,但却好像又极为释然,兴奋更是难掩。
“嗯,有一些。”楚潇然见叶枫如此问,先是怔了一下,随即也不禁佩服他的心思缜密之处,想来在如此玲珑的叶枫面前,谎言更显拙劣,索性便实话实说。
但与此同时,楚潇然也实在要对于叶枫的“导游”水准表示赞叹,不光是方才那一段极其全面、到位的讲说,这一路上,便是叶枫对于各地的名胜、文化,所到之处,也从未有过半点儿的含糊。
只不过区别于,这一次是楚潇然极为感兴趣的,因此也更能辨出几分味道,而对于叶枫,楚潇然更是在心中暗自评价,才子,他们全家都是才子。
“从前……来过余杭?”叶枫见上一句话,楚潇然答的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也未起疑心,只是又“随意”问道。
他随意的问,但楚潇然却未随意的听,反而心内一沉,明知道她是“失忆”的,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秦歌的种种表现,已经让曾经怀疑过他的楚潇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是,既然秦歌是可信的,那么事出反常,必有妖。
虽然这些事儿丝毫牵连不到叶枫的头上,楚潇然也未曾从他身上多想,但秦歌的一句话,楚潇然却记挂在心中--小心叶枫。
小心驶得万年船,亘古不变的真理,楚潇然微微一笑,将理论付诸实践,似是而非道:“梦中常来。”
实话,楚潇然心道,丝毫不掺假,这一句,是她大大的实话,上辈子,她就喜欢杭州,顺带着便是现在也如此兴奋,两辈子的梦,够多了吧?!
叶枫微微一侧头,瞧着楚潇然睁大眼睛的样子,心中虽是无奈,却又情不自禁划过一丝轻松之感,他能看的出,楚潇然对于自己不深不浅的戒心,又无法否认,楚潇然的字字句句中,却是出自肺腑。
若不是爱极了余杭,怎么会出现那样认真而执着的表情,若不是心中满溢着兴奋,她眼中又怎能是闪烁着如此耀眼的光芒……
梦中常来……他相信!
“看样子,也快晌午了,我们先随便吃点东西吧?”不再继续纠缠方才的问题,叶枫掀开车帘,估算了一下时间,而后转头对楚潇然笑道。
问句,充分征求她的意见……在这一方面,叶枫从来致力于向秦殇看齐,而且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而秦殇,有的时候竟是那么的霸道。
“嗯。”楚潇然点点头,吃饭这种大事儿,基本上她是不会拒绝的,更重要的是,这一路上,跟着叶枫走下来,楚潇然觉得,自己真正达到了“视钱财如粪土”的境界。
无论走到任何大小地方,都有他们家的“豪宅“不说,就是叶枫口中“随便吃点”也全是国宴的待遇……
反正不是她消费,这是楚潇然心中最诚实的想法。
叶枫微微一笑,似乎觉得光说这句话,并不足以达到他预期的目的一样,又冷不防的抛出一句来,却效果极好的点燃楚潇然的沸点。
“然后,我们泛舟游西湖。”仅仅一句话,再瞧楚潇然已经是一闪一闪亮晶晶,满眼的小星星……
第三卷 第一百四十五章 泛舟西湖(下)
天下西湖三十六,就中最美是杭州。
桃夹两岸,湖中是水波潋滟,游船点点,远处是山色空蒙,青黛含翠。而这点点的游船中,正有一叶小舟载着叶枫和楚潇然。
叶枫,简直是千古难寻的天才,瞧着一旁浅笑着摇桨的男子,一身冰蓝色的衣衫,楚潇然真想仰天长笑,身为全职保姆加保镖,他简直应该打满分。
西湖醋鱼,太和鸭子,清蒸鲥鱼,西湖莼菜汤……安置下来后,叶枫不仅将杭州特色菜备了个遍,甚至于连点心都是猫耳朵一类最地道的小吃。
至于茶水更不用说,理所当然的,却是上好的狮峰龙井,以虎跑泉水沏泡,入口之处,更是唇齿留香。
饶是楚潇然这种曾经只爱可乐、奶茶的人,在穿越后的长期“实习”下,尤其是于皇宫这种奢侈的地方,对茶叶也是有了相当的鉴赏力。
龙井茶,虎跑水,不愧为西湖“双绝”,饮之舌根尽留芳,香馨整日回九肠,再想起这句俗语,楚潇然却是觉得丝毫不为过。
这一切的安排,实在叫楚潇然在心中大呼过瘾,而这其中,最叫她满意的,却莫过于二人的住处,以及如今乘着的这一叶小舟。
西子湖畔的一处小楼,清淡而雅致,精雕门廊,紫牖朱扉这些,虽然对于已经“由俭入奢”的楚潇然来说,已是家常便饭。
然而,这楼中有楼,小桥流水般的意境,却叫楚潇然深醉其中,而这当中,又最令她感到欣喜的便是,倚在楼上的栏杆之上,远眺而望,西湖之景,便尽收眼底。
而如今楚潇然二人所乘的这一叶小舟,却更是万分之合她的心意,以“乌木”而制,淡淡的香气氤氲其中,浑然天成,舟身不带丝毫的花纹,却呈现灵动的流线型,细琢之处不禁另楚潇然赞叹。
当然,与此同时,楚潇然亦是不得不在心内大呼,叶枫的败家子能力,绝对是古今无双的,呃……但楚潇然也相信叶家是败不光的。
阴沉木,于古代,达官显贵、文人雅士向来将其所雕刻而成的物品视为传家之宝,纵有珠宝一箱,不如乌木一方,此句名谚亦丝毫不为夸张,甚至于清代帝王更将其列为皇室专用之材,民间不可私自采用。
然而……这样一种“木材”,叶枫却用来做船?!对此,楚潇然除了无语,还是无语,当然却也是不耽误她享受的。
叶枫摇着桨,而楚潇然却是只吃饭、不干活,悠哉悠哉的径自欣赏着湖上的美景,悠然、惬意。
“那儿便是……”叶枫此时,不但担任船工的角色,同时更是兼职导游,暂且停下手中的动作,手一抬,将远方的桥指给楚潇然。
“断桥?!”还不待叶枫说什么,楚潇然却是抢先道,桥上有门,门上有檐,也正是因此,下雪时,中间一段都积在门檐上,桥上却只有两头有雪,远远望去便会如断了一般。
而眼前的这座桥,不是断桥,又是什么?!
念及此处,楚潇然的心内便是一阵激动,却也很是遗憾,若是冬天来此,该有多好?!却只怕到时,西湖之景又不复如此之美。
楚潇然心中一叹,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断桥?!”
楚潇然再转头一看,叶枫已是一头雾水,额头、鼻尖上本已是汗涔涔的他,如今在带上那么点不解、那么点诧异,楚潇然简直要怀疑,他是不平时的叶枫?!不禁莞尔一笑。
而后,楚潇然却是只是轻轻的点头,也不言语。
见楚潇然半晌不语,叶枫心中的疑惑却是仍未去,只是表情却已是柔和下来,淡淡道:“断桥的说法儿,我倒是头一回听说……”
摆明了是要她一个解释,楚潇然听在耳中,心内却不禁恨的牙痒痒,什么什么吗?!老奸巨猾,明明想问,却拐弯抹角的。
方才,当她是诚心不说话的吗?!楚潇然心中郁闷,其实“断桥”二字一出口,她便已是后悔不已,这可是前世的词儿,只有她自己心内是清楚的,笑笑不语,呸!说白了,不过是她还没想好具体对策。
“梦中……”楚潇然特意将眼神投向远方,争取营造出她想要的“迷离”氛围,心中却想,算了,无论高明不高明,还是推给周公比较实际。
而后,楚潇然却是重操旧业,拿出她的本质工作,从“学术”的角度,编出,呃……准确的说是绘声绘色的、科学的讲述出,“断桥”这个名字的由来。
并且附上许仙与白蛇的小型故事一个,大约属于新白娘子传奇的精编版,当然,在楚潇然的刻意为之下,由于是梦境的关系,本就记不清的地方,却是愈加的迷离。
“断桥残雪……梦中,它是西湖最美的景致之一。”当所有的故事讲述完,楚潇然淡淡一笑,以这句话作为演说的结束词,心中却暗自鄙视自己,说的还真像回事儿,西湖十景,断桥残雪……不美才怪!
“许仙,法海,断桥,残雪……”楚潇然话音落下半晌后,叶枫喃喃自语道,若是她胡编乱造、信手拈来,却为什么又如此合理、合情?!
只是,若是如楚潇然所说,这一切尽在她的梦中,叶枫便也忍不住要想,若是有朝一日,自己也能闯入她的梦境……又该是怎样一番景象?
想到这儿,叶枫不禁一笑,有些迷茫,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但他却不得不承认,楚潇然实在是个特别的女子。
“楚潇然,这世上,你是独一无二的……”想通了几分,叶枫抬起头,向楚潇然浅笑道,大概,真的是太多的梦,才叫她对“余杭”的爱,如此之深。
“这世上,谁又不是独一无二的呢?”楚潇然闻言,却没有几分蒙混过关的喜悦,反而有几缕淡淡的惆怅。
断桥残雪,昔日与她勾手相印的人……却不再。
叶枫没有料到楚潇然会如此回答,先是一愣随即释然,是了,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不可取代的。
若是秦歌,断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吧?只是,他叶枫有着太深、太深的执着。
“从前,你不是这样的……”叶枫向楚潇然微微一瞥,随即将眼神继续投在“断桥”之上,唇角溢着一丝浅笑。
楚潇然心中亦是“咯噔”一下,从前,她不是这样的……叶枫说的一点没错,的确,从前她比现在快乐。
几乎是一语点醒梦中人,纵然是做个米虫,楚潇然也要做一个快乐的米虫,虽然是十七、八岁的身体,但她却是货真价实二十四、五岁的灵魂。
咋咋呼呼的伤春悲秋?!楚潇然觉得,她不该再是这样的年纪……做的洒脱,自己的心便也该真的洒脱起来,这才像话。
想通这一点,楚潇然顿时连笑容也明媚起来,转而向叶枫道:“连累你的耳朵一下,听我唱首歌,好不好?”
“好。”叶枫点头,不问她唱什么歌,也不问她为什么唱,便是看楚潇然一瞬间豁达起来的眼神,便足以证明一切。
然而,便是叶枫自己也不知道,对于楚潇然的判断,他是以近乎本能的东西,还是以他一贯的理智。
偏偏,叶枫便相信,一曲之后,楚潇然便会如初一般快乐起来……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征求叶枫的同意后,楚潇然调皮的一眨眼,仿佛在宣告猎物入套一般,双手放在嘴旁,做扩音状,张口便唱起来。
歌一出口,叶枫便有些呆滞,笑容也凝固在嘴角,呈现不自主的微弱抽动状,这……这是什么歌?!
手中的桨也不自觉的停下来,瞧着附近的一些游船,也似乎一瞬间陷入停滞,而后,游人更是纷纷的投来“关切”的目光。
太……太丢人了。
“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然后楚潇然却丝毫没有这种觉悟,清新的声音、幼稚的腔调依旧继续。
叶枫无奈,早知道……将手扶在额头上,真想捂脸。
“真奇怪--”
当楚潇然将最后一句话唱完时,心情却是一个月来,从未有过的开阔,盛夏光年……还有大好的青春等待她来挥霍,抑或珍惜。
年少轻狂,幸福时光……
第四卷 倚遍回阑意为安 第一百四十六章 无间之道
西楼。
泛舟归来,叶枫的嘴角虽然仍旧挂笑,但楚潇然总有那么点心虚,当她的“两只老虎”一曲高歌完毕之后,她总觉得,隐隐的,方才叶枫嘴角的**,很邪恶。
“这里,叫什么名字?”方才用膳的时候,楚潇然一心只想着游西湖的事情,也未来得及询问这小楼叫什么,此时,却正好挑起来个话头。
诚然,于大多数人,楚潇然提的,实在算不上什么有建设性、有营养的问题,但这一路下来,这种询问,却已经几乎成为她的习惯。
“西楼。”叶枫浅浅一笑道,也早习惯楚潇然的问题,晌午的时候,倒是楚潇然的“无视”,反倒叫叶枫有些不适应。
西楼……楚潇然微微一颔,细细咀嚼着叶枫口中的这两个字,西子湖畔,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西楼,望断天涯路。
西湖、西楼。
楚潇然亦是浅浅一笑,果然,一个不叫她失望的名字。
步闲庭,自打这个名字之后,楚潇然便对于叶枫为“建筑物”取名,感到莫大的兴趣,一路上,他的多处宅子,也尽是令人赏心悦目。
桃花源,凌烟阁……一个个颇有意境的名字,勾起楚雄然莫名的熟悉,最难得的,却是在异世,第一个将女子的眉比作“远山”的,无疑是天才,而第二个,就是跟风了,当然,“桃花源”这样美的词,亦然。
桃花源记。在一个没有这篇传世之文地地方。叶枫。仍能取出这样地名字。不禁叫楚潇然赞叹。
“叶枫。余杭……现在已经到了。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这一行。目地究竟是什么?”已经做过铺垫。楚潇然便立即转入正题道。如今。她说“余杭”两个字。却仍是有些不习惯地。
“随我来。”叶枫脚下微微一滞。随后转过身来。朝着楚潇然绽开一个和煦地微笑。
楚潇然点点头。便跟在叶枫地后面。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如此神秘兮兮地。但却能确定一点那便是。这一次。叶枫已准备告诉她。
楼中楼。当楚潇然真正认识到这个问题地严重性时。她已经转地有些头晕。说文雅一点。叫明廊暗弄。说地直白一点。叫七弯八拐。
怎么说也是见过“大世面”地人但即便是皇宫之中。楚潇然也未觉得。绕到这种地步。此时地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上厕所。会憋死地。
“这是,要去密室?!”楚潇然心中有些不忿。忍不住调侃道,她真的可以手指苍天誓,她是路痴……这样地住处,要命。
枫微微一点头,心中却在想,楚潇然果然是心思玲珑。
“呃……”只是他这一答应,却叫楚潇然不知该如何是好,敢情……还真的是密室?!虽然一时间叫她有些窘迫,但更多的。却是好奇。
什么任务?!居然……要去密室中谈。
接下来。楚潇然见识到她人生中的一个机关,却不是转个石狮子之类的。而是一幅上去甚为朦胧地山水画,她只见叶枫的指尖,在画上的印章之处一按,它便凹了下去,而后,似乎是天花板……竟然掉了下来?!
然而,待楚潇然镇定之后,才现上面却是有锁链连接的,过了大概有半分钟,整个机关才算是“运行”完毕,是一个楼梯。
“跟我来。”叶枫见楚潇然有些呆愣,怕她一时间适应不过来,转过头,又叮嘱了一句,才率先走上去。
潇然轻声应着跟了上去,此刻,她亦是好奇之心大起,从外观上看来,这西楼怎么也就是三层,却料不到这其中,竟还有这番玄机。
“叶枫……”等叶枫将密室之中的烛蜡尽数点好之时,屋内已是灯火通明,消除了方才仅余的一丝犹疑,楚潇然仍不住想知晓答案。
“这次我们下江南的任务?!”叶枫瞧着楚潇然眉眼间的一丝焦急,也不再与她兜圈子,眉毛微微上挑,问道。
心中却道,一个多月的光景儿,楚潇然被挡回去好几回,也真是难为她。
潇然毫不犹豫,答的肯定。
叶枫嘴角一勾,嘴唇动了动,似是欲言又止,最终却是抬起右手,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往外蹦,伴随着四个字:“吃、喝、玩、乐。”
微眯地眼中,饱含笑意。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然而,楚潇然现在却是真的、真的很想抽他,她容易吗?!等这么一个答案,压抑住她小小的好奇,活活忍了一个月之多。
如今,竟是这样一个答案?!
“若是……”在楚潇然即将飙的临界点,叶枫温润的声音再次适时地响起,很好转换了气氛。
楚潇然松了松紧攥的拳头,柳眉倒竖的望着他,这个男人,总是这样,叫人怒也怒不起来,话也说不出去,可恶,可恶之极!
但这却正是叶枫的高明之处,也仿佛一种魔力一般,叫楚潇然亦无可奈何,的确,相比于与他大吵一架,此时,她却是更想知道下文的。
“若是准确说来,也可以说,我们是要伪装自己,潜入对方势力的内部……”叶枫的唇边溢着笑意,款款道。
至于楚潇然方才的怒意,他如何看不出,这也算是一种小小地捉弄吧?!叶枫如是想,谁叫她要唱那个什么“怪老虎”之歌。
叶家大少爷,纵是叶枫这些年来勾心斗角、机关算尽,一路艰难地走下来,也从未像今天这般……有些丢脸。
叶枫是什么人,在京都之中,简直是包括中老年妇女、以及未成年少女等各年龄段女人的崇拜偶像,他向来是如此风流地人物,却不料……
可是,据报复效果而看,叶枫算是完败,听过他的话之后,楚潇然压根便未往这儿深想,只是满脸的诧异,张着小嘴不可置信道:“卧底?!”
卧底……叶枫稍微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两字倒也贴切,而后便是点点头。
得到叶枫的认同,楚潇然一张小脸瞬时垮了下来,大老远跑到这山清水秀的地方,没想到,竟是要做卧底?!
虽然这个活动很刺激、很新奇,但楚潇然却不觉得这是什么轻快事儿,“无间道”里说的多好出来混的,总有一天要还的……
显然,能叫他们去卧底的,一定不是什么好“混”,万一到时候一个不小心,再把自己搭进去,陪着一起还……可能性还是相当大的。
心内一沉,秦殇的俊逸的面庞再次浮现在脑海之中,算你狠!
“说吧,卧的是什么人?”楚潇然调整了一下情绪,皇命不可违,最终还是要接受现实的,有些无奈的问道。
卧……的是什么人?!叶枫这次反应时间较上次却是又长了一点,才明白她话语中的意思,便是问他们要潜入哪一方的势力……
还真是不好好说话,叶枫心想,若不是瞧楚潇然有些失落的样子,他真想回答她,卧的是鸡
“蜀王。”叶枫淡淡笑着,不紧不慢的淡淡道,仿佛他不是一同要去“卧底”的人一样。
蜀王?
楚潇然眉头微皱,脑中迅搜索着这个有点耳熟,却有些陌生的词汇,似乎与要进京的三王不同,秦殇的皇兄?!
摇摇头,楚潇然最终苦笑了一下,宣告失败,向叶枫问道:“他是谁?”
“先帝三子,蜀王秦弘。”叶枫眼中一丝诧异之情,一闪即逝,失忆,但这印象却也消失的太彻底一些,再说,便是宫内今年年关的大小宴请,楚潇然与秦弘二人,也不该是没有见过的。
只是,叶枫却不知道,这些什么官位、封号,于他人最重要的东西,于楚潇然,却视之如浮
是的,她不在乎,又怎么会费劲心力的去记住这些“路人甲”。很简单的道理,但叶枫太过于执着,所以,他不懂。
先帝三子……楚潇然这才有些模糊的印象,昔日才进宫的时候,小玄子似乎如报菜名一般的向她介绍过,很沉稳、内敛的一个人。
三十多岁,于众皇子中,最为年长,又蛮干练精明,四下一对,楚潇然便隐隐有些明白,最近的一系列事情,不禁龙椅之上,本已不稳的秦殇更加摇摇欲坠,便是秦歌,一招“臭棋”之下,也是栽了个大跟斗。
所以,蜀王要做渔翁,利用这一次的机会,他蠢蠢欲动……要造反。
“而且……你先看看这个……”叶枫瞧着楚潇然愈加清明的眼神,心道,这件事儿,恐怕她也猜出个始末,细致之处,却准备以后再说。
只是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信封,还有,一块通体血红的玉……摊开掌心,呈在楚潇然的面前。
信封之上,楚潇然……只有这三个字,而且是秦殇的笔体,楚潇然再熟悉不过,而一旁的玉,她又如何不知?!
玄冥血玉她曾经将它亲手挂在秦殇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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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一百十四七章 劫财劫色
慢慢的、慢慢的将手中看完的信,按照原样折好,楚潇然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不易察觉的微笑,轻轻的将它放入袖中。
而后,楚潇然却是纤手微微一抬,将叶枫掌心的玄冥血玉接过,依旧是曾经的那根绳子,只是稍一摩挲,楚潇然便重新将它戴在脖颈之上。
一系列的动作下来,丝毫没有什么滞留,如行云流水一般。
瞧着楚潇然,隔了好半天,叶枫才将手从半空中抽回,方才,她指尖轻触的一瞬间,便是叶枫自己都有些诧异,他的心中,竟然……竟然有着一丝莫名的欣喜。
念及此处,叶枫不禁眉头轻皱,静下心来审视自己,自打与楚潇然相识以来,先是一切在他的掌控之中,而后,是渐渐的出现几许小小的偏差,而如今,这一个月来的朝夕相处,叶枫却觉得,自己受楚潇然的影响似乎多了一些。
而这种影响,却是在不知不觉中,缓缓的渗入他的心脾,丝丝入扣的改变着他,润物无声,又好似穿肠毒药。
自己……是对她有好感吗?
叶枫将眼波投在楚潇然的身上,最终慢慢的移开,好感吗……兴许有一点点,不过,也仅限于此。
他是叶枫,不是秦殇,他是理性到极致的人,一切尽在精确的计算之中,秦殇的“白痴”做法,他是不屑的。
叶枫,他明白,自己不是个好人。
就好比信中的内容,天知、地知、秦殇知、楚潇然知,可叶枫也是知道的,皇帝密旨,又怎样?!
叶枫有这个本事,看过信中的内容后,叫它依旧完好如初,而在成功的道路上,他可以蔑视道德、生命、甚至一切。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信中曾提到的,叶枫仍记得,那日楚潇然以他看不见的角度,在秦殇的掌心,写下这几个字。
当然,这一切,皆是后来玄容告诉他的,“小玄子”这一招棋,在叶枫的布局之中,可谓重要一笔,玄容更是他亲自调教。
“叶枫?!”
当楚潇然已经将两件物品皆收拾停当的时候,却发现叶枫似是若有所思的瞧着他,心中不禁有些疑惑,毕竟,他是极少走神的。
“嗯,”楚潇然这么一唤,叶枫也极快速的便恢复之前的状态,眼神复又笑意浅浅,迷离起来,“还有这个……”
说着,叶枫走到一个柜子前,将一个小木盒拿出,置于楚潇然一旁的桌上,“他叫我将这些交给你。”
楚潇然眼神一沉,这个盒子,她是认识的,南宫北……昔日里,在他们一手创立的“报社”中,南宫北便已欲将这白花花的银子推给她,却被楚潇然“寄存”在他那里。
如今,几经辗转,最终南宫北仍是将这些尽数交给她,缓缓伸手将它打开,比上次更多一些的银票,赤裸裸的呈现在楚潇然的眼前。
银票的上方,是一个字笺,上面只有四个字--此去经年。
唇角扯起一分苦笑,楚潇然心中不禁自嘲,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柳三变的“雨霖铃”,正是她在“枫叶阁”中挥洒的名篇之一,原来,南宫北早已知道。
冉逍……楚潇然暗想,恐怕在她报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南宫北心中便已了然吧,是呀……他是南宫家的大少爷,转念一想,楚潇然便已释然。
像哥哥一样,不知为何,楚潇然心中竟冒出这样的想法,这才记起,自己初见南宫北之时,得知自己“失忆”后,他莫名的慌张,是因为未央,而自己……是他的弟妹吧。
想到这儿,楚潇然脑海中便又浮现出南宫嫣然倾城的身影,有她老爹,还有太后……心内不禁哑然,同样姓南宫,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恐怕南宫家,八字与她不犯冲的,也就南宫北一个……
“想到南宫嫣然?!”叶枫瞧着楚潇然,一会儿微勾嘴角,一会儿又有些呆滞,一副傻傻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嗯。”楚潇然闻言一怔,而后机械性的点点头,叶枫说的不错,但也只对了四分之一,方才,于她脑海中转过最多的,却是南宫北。
南宫嫣然……兴许,在今日之前,提起这个名字,她仍会有一丝的不痛快,但泛舟西湖之后,楚潇然却是豁然开朗,不复为过去羁绊。
南宫嫣然,只是南宫家的一员而已,与她楚潇然,不复相干。只是,叶枫之所以如此问,也正是与她的不同。
叶枫的眼中,更多的,是敌对。
“嗯?”只是将楚潇然方才的应答转了一个腔调,同样的字从叶枫从中逸出,嗯?是在询问楚潇然,怎么样,还好吗?
“放开了。”楚潇然摇摇头,俏脸之上绽开一个灿烂的微笑,以最肯定的态度,消除叶枫的担忧,过去时……不,过去完成时。
坚定、飒沓。
一瞬间,叶枫在她的感染之下,嘴角的弧度亦更加灿然,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楚潇然真的做回她自己。
“还有没有什么要给我的?”相视一笑,当二人已是心照不宣之时,楚潇然像忽然想起什么一样,问道。
“还有?!”叶枫被她这一问,顿时有些不解,然而,只是刹那之后,便已恍然,微微一笑道,“睿王他……”叶枫苦笑着摇摇头,没有。
“嗯。”楚潇然显然有些失落,轻声应道,其实,这一次从京都离开,一直到如今,楚潇然却终觉得对秦歌有一分的内疚之情。
不能接受他的爱,楚潇然坦然,但想起自己对秦歌的质疑,再加上“九哥”的付出……叫她如何能心安?!
如果有机会,楚潇然只想说一句--对不起。
“哦……”叶枫轻轻的扶了一下额头,揉了揉太阳穴,这才想起,最重要的东西,却还未交给楚潇然。
又是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叶枫将它递到楚潇然的手中,淡淡笑道:“这才是重头戏。”
重头戏?!
楚潇然将信将疑的将其展开,封建社会,怎么说皇上也算最大,便是除了他,南宫北、秦歌也皆是举足轻重的人物,相比于方才,这个……才是重头戏?!
透明纸……
当看到这儿时,楚潇然才恍然大悟,果然,这才是攸关二人生死的重头戏,这样的纸,楚潇然是见过一次的,三王进京时,叶枫便以这薄薄的小纸一张,叫楚潇然见识到叶家情报网的强大。
凌霄的罗斯切尔斯,楚潇然将“叶家”如此定位,而正如她所料,这一次,取而代之三王名字的,是上书的四个字--蜀王,秦弘。
嗯……原来如此。
相比于第一次见到透明纸上的“详细”资料,这一次,楚潇然显然习惯许多,当将其中的内容完全消化之时,心中已有几分把握。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古人诚不欺我,楚潇然心中暗想,对于卧底之事,若说方才楚潇然仍是无头苍蝇的状态,如今却是几分成竹在胸。
方向上,更是明朗了许多,根据这份资料看来,秦弘在暗处的不臣之心,已经很是明显,而在这一点上,与楚潇然前世相通的是--证据。
法庭上,是讲求证据的,而在凌霄,亦是法治社会,谋反又是大罪,无论是将其扼杀在萌芽之中,抑或是要出兵剿灭,皆必须师出有名。
而叶枫与楚潇然的任务,便是深入敌人内部,抓住对方的小辫子,而最重要的,这一切,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看明白了吗?”当楚潇然放下手中的“内部资料”时,叶枫浅浅问道,心中已是酝酿出鬼主意,挖好坑儿、下好套儿,楚潇然便是不跳也要跳。
“嗯。”楚潇然点点头,应道,眉间紧锁,显是仍然思索着有关“卧底”的细节,还未意识到叶枫的危险性,完成了第一步跳坑的铺垫。
“哦……”叶枫一仰头,特意将声调拉长,而后却是云淡风轻的,瞥了一眼旁边的箱子……不,是箱子中的银票,淡淡道,“你现在……也算是有钱人吧?!”
劫财……楚潇然粉拳一握,脑海中顿时闪现出这样的想法,和劫色的可耻性不相上下,警惕性顿时提高,“你要干什么?”
第四卷 第一百四十七章 奢侈理念(上)
股份制?
合资?
老板娘……呃不,女老板?
当叶枫粗略将他的意思讲给楚潇然时,她的脑中却是瞬闪出这几个词语,在不知不觉中“勾搭”上对方的势力,在这个方面,叶枫可谓天赋不浅。
依照叶枫的想法,以贿赂、套近乎等这种常规“卧底”方式,先接近蜀王手下的人,只是最下乘的手段,一旦出什么纰漏,为对方加以利用,还不是是谁卧谁的底。
而无论是制造冲突、或是其它什么不打不相识、一见如故的桥段,在叶枫的眼中,也只能算得上中乘。
第一,在叶枫的思想中,相见恨晚一类词语,是被剔除在外的,若是叫他来说,什么样的关系是最稳固的,一定是相互利用。
在彼此的交往中,获得双方利益的最大化,这是叶枫的准则,便是跟了他几年的玄容,他亦是一般对待。
第二,情,无论是友情、或者爱情,皆是慢慢渗透的,纵有太多一见钟情的例子,那也不过刚好是在对的时间,某个对的人点燃了心中积蓄已久的花火。
偶遇,如果是只关风月、只关情,谁都能平添几分洒脱,而若涉及到更深入的东西,“开门见山”便难免叫人生出疑窦。
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如若掺杂进太多的杂质,水一定会变了味道,若想不变味儿,便只有更深一层的交往,待二人的关系如茶一般,能历久弥香。
然而,不管叶枫是怎样多重的身份,叶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朝廷的户部尚书,抑或是机关算尽的阴谋家,最归根结底的,叶枫是个商人。
商人最重效率。
历久弥香,这个词,不是叶枫的方式。
因此,叶枫的主张是,让蜀王的人、甚至于蜀王自己,主动来接近他,对于主动追逐的人或事,人会本能的降低、甚至放下警戒之心。
在叶枫看来,这样的手段,才算上乘。
而关于这一点,楚潇然不置可否,虽然不得不承认,叶枫的智谋过人,便是制定的计划也无懈可击。
但若楚潇然来说的话,她一定会选择中乘的笨方法,或许“虚假”的感情有些残忍,但楚潇然在这个方面,却是感性多一点。
情,还有什么比它更能够打动人呢?而楚潇然之所以没反驳,一点确实有时间的因素在内,余杭再美,终究不能给她归属感。
另外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楚潇然不想亲身实践,用情去欺骗某个人,最后在背后狠狠的一刀,这种行径,太可耻、也太残忍!
而接下来,另一个问题便又浮出水面,如何才能吸引蜀王的人,“屁颠屁颠”的亲自找上他们,又是一个难处。
于是乎,叶枫可耻的拉她下水。
看着楚潇然这一箱白花花的银票,叶枫立即确定她合伙人的身份,决定二人共同以“股份合作的”形势,寻找合适的商机,钓上蜀王这个大鱼“顾客”。
当然,这其中,一来一往,楚潇然却是将叶枫的“文言”说法,在脑海中翻译成现代经营理念。
不明白还好,一明白之后,楚潇然更是恨的牙痒痒,叶家缺钱吗,缺她这一箱银子吗?!答案是肯定的--不缺。
因此,叶枫如此作为,便只有一个解释说的通,他要和楚潇然彻彻底底成为一根绳上的蚂蚱,更确切的说,是牢牢的拴住她。
间接摧毁楚潇然所有做米虫的梦想,无论是什么店,不努力经营,最终钱也只有打水漂的份儿。
这一箱银票,叶枫不在乎,可是……楚潇然在乎。
如果眼神能杀死人,估计叶枫现在早已经死了千百遍,而且是凌迟、五马分尸等极其惨烈的那种……
“开酒楼,怎么样?”完全无视楚潇然一双满是“杀气”的大眼睛,将前期的准备做完,叶枫继续向问题的中心深入。
“酒楼?!”楚潇然心中升起一丝疑惑,也跟着细细琢磨起来,无论任何“议案”,她都要自己思量,现在,楚潇然可是股东啊股东!
“咳……”叶枫清了一下嗓子,一丝掩不住的笑意从眼神中流露而出,“关于菜的方面,我有些办法,你也应该了解,而关于鉴赏菜品之类,我……对你是有信心的。”
鉴赏……菜品?!
楚潇然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骂人都不带脏字的,她不就是就是爱吃那么一点吗?!呃……或许,再多一点点,怪不得叶枫这句话,听着这么别扭。
“我不同意。”楚潇然答的斩钉截铁。
“呃……”叶枫本意只是调侃一下楚潇然,不料竟遭到拒绝,神色方正了一下,只是唇边却仍是漾着笑意,“楚潇然,不开玩笑的说,我认为这是可行的。”说着,眉目间也流露出认真之情。
“不开玩笑的说,我认为这是不可行的。”楚潇然只添了一个字,便将这句话原封不动的退还给叶枫。
叶枫眼神一凝,这才意识到,楚潇然的态度亦很是认真,语调也很坚决,不像是掷气或是开玩笑的样子。
“怎么说?”叶枫很自信,甚至自信到自负,却不是个独裁、专断的人,尤其对于楚潇然,他总有那么一种感觉,这个女子……她的话有一种力量。
而且,楚潇然若有若无的,总是表现出一种凌驾于……或许是天下之上的,优越感,时而是小聪明,时而,又有些大智慧。
叶枫极少看不懂人,算起来,从小到大,也只有三个半,楚潇然,算是其中一个,另一个,是叶家现任家主--叶秉轩。
而另外一个人,叶枫一想起他,眉头便会不自主的深锁,只是寥寥数面,叶枫却从未看懂过这个人,只是觉得,越是与他接触,便仿佛掉进更无底的深渊。
叶枫甚至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如果说他是一个人,叶枫看不懂他的,却有一分半。
楚潇然,与他是有些相似的,但不同的是,却不叫叶枫有恐惧之意,相反,和她在一起,兴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笑容,愈发真挚许多。
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叶枫的完美度,正在日益下降,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
但在楚潇然的解释中,却是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
“也许……我说的不太对。”楚潇然脸红了一下,头一句话差点噎到叶枫,方才是那样自信满满的坚定,如今,竟然……
见叶枫有些奇怪的神情,楚潇然却是觉得更加尴尬,刚才想的是不错,但毕竟是以杭州为参考背景的,历史、空间的断层,却为她所忽视。
想着,楚潇然咬咬嘴唇,斟酌了一下字句,缓缓开口道:“余杭,这个地方,毕竟我是第一次来,至于其中的形势、以及风土人情,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说到这儿,她也有点不知道如何形容。
想不到,叶枫却是微微一笑,接口替她消除尴尬,“只是在梦中,对吧?没关系,你说便好,我会判断的。”
“嗯。”楚潇然点点头,听叶枫这么说,心也静下一分,继续道,“第一,是地点,以及文化积淀问题,江南的文人雅士,一向比较多,是吧?”
一边说,楚潇然一边以余光瞧着叶枫的反应,生怕什么地方说错,江南的美,应该对文人是一种莫大的吸引,正如杭州一般,说是“古今难画亦难诗”有些夸张,但赞上一句,“若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却总不为过。
但楚潇然毕竟不敢打包票,若是凌霄的文人,基因突变,就喜欢什么歌颂西北,赞美京都之类的,怎么办?!
所以,一定、一定要问清楚,直到见叶枫点点头,楚潇然的心才放下来,继续“小心翼翼”的往下分析,“文人雅士,是酒楼的一种招牌,也是免费的宣传,但穷酸迂腐者却不在少数,是吧?”
“没错。”说到这儿,叶枫也有些领悟,不由得也更认真了几分。
“而你的菜……”楚潇然苦笑一下,顿了一顿,“极品是极品的,但如果面向广大百姓,或是普通的富家子弟,光是价格,便会成为一种负担。”
鱼翅,鲍鱼……便是这类普通人眼中最珍贵的“上八珍、下八珍”,到了叶枫的菜肴之中,却已是俗不可耐的俗物。
“试问……”楚潇然的眸子中,闪动的尽是坚定,“但是一道‘为伊消得人憔悴’,纵观整个余杭,又有几人能消受得起呢?!”
“这……”叶枫抬起头,直视楚潇然的眼睛,心中已是动摇几分。
楚潇然见叶枫仍然不死心,摇摇头,有些无奈,准备继续搬她自创的“二十一世纪财经基础论”出来,却是又伸出一个手指。
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