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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鱼歌     皇家特助txt下载     皇家特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卷 第一百一十八章 谁执生杀(下)

    楚潇然是路痴,地理差到无敌,方向感渣到彪悍,但郊外、渠阳河,这两个词却好像一根刺一样,扎进她的心里。

    这是因为,仅仅在几天之前,楚潇然才刚刚从秦歌的口中听到这样的字眼,他为她置办的宅子,以冉逍名义的私宅,正是在京都的郊外,很“凑巧”的,也在渠阳河的上游。

    楚潇然心内一沉,脑海中最先闪现的可能,却是很老套、狗血的——杀人灭口,未央有些破旧的衣着……此刻,他正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没有一丝杀手的戾气,若不是叶枫无意将他救回,楚潇然很难想像,现在他是生是死。

    心口微痛,楚潇然分不清,这个湘宁公主本能对未央的痛,还是……她为秦歌的痛,或者是为自己的痛。

    “你怎么敢救他?他可是曾经刺杀过皇上的人。”虽然楚潇然现在心内有些乱,却也没有乱了自己的阵脚,秦歌若是不可信,叶枫便一定是信得过的人吗?

    “即便再犯了滔天大罪,也不是人人都想要他死,他的生死本就与我不重要,更何况,他毕竟为南宫北做了十几年的伴读,必要之时,这是一种单纯的利益交换。”叶枫淡淡笑道,有些无情的话语,与桃花散落般的笑容,一时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楚潇然紧紧盯着叶枫的眼睛,两人便一直持续这样的状态,她一刻不移开目光,他一刻不移、不闪。

    良久之后,楚潇然才缓缓将眼神移开,叶枫越是这样,毫不掩饰他的自私,毫不掩饰他的目的,楚潇然越难找出什么理由来反驳他,事实是这样的吗?

    是这样的吧。

    “叶枫,我有些累,差人送我回宫吧。”离真实答案越是近,楚潇然发现自己越想逃避,秦歌,九哥……

    至于其它的,例如叶枫如何得知她与未央的关系之类,楚潇然却是不想深究,凭借叶家的关系网,以及叶枫的智慧,一切显而易见,不问也罢。

    “好。”只有一个字,叶枫淡淡道。

    “他,还能醒过来吗?”楚潇然点点头,方欲迈开步伐,又有些生硬的停下问道。

    “也许能,也许不能,叶枫尽力而为。”叶枫如实答道。

    楚潇然淡淡一笑,的确,生老病死,谁说了又能算呢,只是她不得不说,湘宁公主这具身体,几乎是本能的,对未央有着异样的敏感……想必,他们曾爱的很深很深吧。

    与她一起漫步而出,亲自将楚潇然送到马车上,临走前,楚潇然有些疲惫的对他道:“叶枫,谢谢你。”

    尽管有些神伤,然而叶枫在楚潇然的眼中依旧能看到光彩,有些倔强的,不轻易放弃的,某些属于她的执着。

    在折回去的一路上,楚潇然仍旧略带飞扬的眼神,一直在叶枫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想着,他不禁自嘲的勾起嘴角,即便如此,仍然无法彻底击垮楚潇然对秦歌的信任吗?还真是……蛮棘手的女人。

    “吱嘎”一声,依旧是方才那一片竹林,依旧是竹林深处的小木屋,叶枫再次将门打开,未央仍旧躺在黑石之上,只是,却已睁开双眼。

    “你这么心急,若是回来的人,是你心爱的湘宁公主,怎么办?”叶枫似笑非笑,缓缓对未央道。

    “她的脚步声,我能分得清。”未央坐起身来,说话间眼神有些黯然。

    叶枫瞥了一眼未央,从鼻子里逸出一声冷哼,转身便欲离开,语气中有些轻蔑道:“你这样的男人,我真替楚潇然不值……”

    已经迈开一步后,叶枫又顿了一下,语气冷的骇人,头也不回的补充道:“这些日子,无论做什么,不要离开这‘步闲庭’,否则,我不能担保,你会不会‘真的’出什么意外……”很注意说话的技巧,加重了“真的”这两个字,叶枫话语中威胁的意味,亦可见一斑。

    而说完这句话,叶枫便再无一丝留恋,随手将木屋的门带上,身影渐远,逐渐消失在竹林之中。

    只留下瞳孔蓦然放大的未央,眼神中透着一丝怨愤和不甘,同时又充斥着无奈,甚至无力,“我真替楚潇然不值……”叶枫的话语一遍遍在未央脑中回响,而未央所能做的,却只能是独自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恨不得将它们都咬碎。

    堂堂七尺男儿,但如今他所能做的,不正是打落牙齿,而后和血而吞吗?!

    与此同时,楚潇然也已回到宫中,她本想立即把自己扔在床上,先睡个昏天暗地才好,可一进寝宫,却是先见到小月,不禁疑惑道:“咦,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小月脸上一红,不好意思道:“公主,你就别拿小月开玩笑了,江……江公子,他……”

    楚潇然见小月的样子有些好笑,平常干练利落的小丫头,一提起心上人,竟然每每是如此扭捏害羞的神态,心情也开阔了几许,不禁调笑道:“你的感情进展不好意思说,先说说别的八卦吧!”

    小月被她这么一说,脸上哪还能挂的上,比刚才更红了一分,跺脚道:“公主……”放眼偌大的皇宫,也只有楚潇然的淑宁宫,能做到如此上下和谐,更主要的是,在她的悉心调教下,她宫中的太监丫鬟,都多了几分现代味儿,“八卦”、“低调”等词儿更是随处可闻。

    “好了,好了,说说吧,我今天是真的有些倦。”楚潇然勉强的笑了一下,走到床边坐下,今天过的会不会太刺激一点?!

    小月见楚潇然的面色的确有些憔悴,心知公主必是又遇到什么难事,虽然公主待她好,但身为下人,很多事情她也不便过问,只得走到楚潇然身边,一边轻轻的为她捏着肩,一边叙述她的见闻八卦。

    “听说,这一阵子,睿王就要大婚了呢……”

第三卷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婚八卦

    “公主,公主您息怒~!”

    在摔了十几个瓶子,一百多个盘子,掀翻了无数桌椅板凳后,公主的寝宫中噼里啪啦的跪了一屋子人,当然,这公主指的是永卿公主,楚潇然没有这么极品,也没有如此彪悍。

    “滚,都给我滚出去~!”秦若依一声河东狮吼,只是这吼声中却带着哭腔,声音也极其沙哑,想来她也闹腾了有一阵子。

    屋里一阵安静,谁也不敢大吭一声气儿,可是同时谁也不肯起身,就这么在屋里跪着,仿若公主的命令瞬间失效一般。

    “啪~!”又是一响清脆的碎裂声,秦若依本来已经肿的像核桃一样眼睛,此刻眼泪又开始哗哗直流,“你们,你们都欺负我……”说话间,哭得更加汹涌,也更加委屈。

    宫女、太监们闻言,头更加低上几分,看来自古以来便是,总有那么一大部分人觉得,头低的离地越近,安全系数便高了那么一分。

    可是即便如此,太监、宫女一个个也是战战兢兢,平日里,永卿公主是什么人物,简直说一不二,仰仗太后,尽管行事令人啼笑皆非,但走路也是螃蟹式的横行。

    今儿大家敢不听她的话,却着实因为不能听,自打睿王要大婚的消息传出,秦若依便一直没消停下来,永卿公主比较禁忌的喜欢秦歌,除了楚潇然这种“外来人口”,对于其他人来说,早已不是秘密。

    众人若是叫秦若依一个单独呆着,还真怕她出个三长两短,忤逆公主,兴许还有条活路,若是秦若依出现任何差池,这一屋子的人,可是个个要掉脑袋,所以权衡之下,他们都“视死如归”的跪在这里,动也不动。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还搬不得救兵,太后宠秦若依是不错,但也不能宠到这无法无天的份儿上,若是给她知道,秦若依因为亲哥哥闹腾到这个份上,胡子不气歪了才怪,呃……不,应该是汗毛不气歪了才怪!

    至于其它仍住在宫内的小公主、小王爷们,由于秦若依平素任性,此刻也多采取观望态度,弄的储清宫里的下人,心也凉下一大半,凭心而论,秦若依虽然任性娇惯、任意妄为,但本性却是好的,谁受了罚什么的,她也没少帮着跟太后求情。

    事到如今……却是个个狼心狗肺,宫里的人怕把事情闹大,也只能忍,万一传到太后耳朵里,光是乱伦这一条罪名,纵是有天大的宠爱,也会叫秦若依万劫不复。

    怎么办,怎么办……储清宫中此时已乱作一团。

    而与此相反,楚潇然的寝宫却是一片静谧,将小月打发出去后,楚潇然便一直维持望天状态,乱成一团的,只有她的心。

    秦歌大婚,这对于楚潇然来说,基本上是个毫无感觉的消息,萧湘儿她是见过的,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古墓弟子一样,楚潇然认为,他们再登对不过,无论是放在从前,还是现在,楚潇然有的,都只是祝福。

    然而,小月的小八功夫比较厉害,八卦了这一项之后,紧接着又提供一些极富营养价值的线索,而这其中有一项,却叫楚潇然不得不多想,萧亦很快便会恢复大将军之职。

    复职,没问题。

    大婚,也没问题。

    只是这两厢连在一起,再加上近日来秦歌的一些动态,选在这个时间大婚,便不得不叫人细细思量。

    大将军萧亦膝下无子,萧湘儿是萧亦的独生女,或者说,秦歌这一娶,娶的是整个萧家一脉,朝堂之上的势力本就纷繁。这一下子,暗地里支持睿王的,又不知要多了几倍。

    本来,秦殇与南宫嫣然的结合,还稍稍维持一下平衡,然而在秦殇的亲自授意下,楚潇然的奉命搅和下,没成功。

    秦殇的皇帝位子不牢靠,如今却是更加不牢靠,四个椅子腿,已经断了三个,秦歌……真的要与秦殇为敌吗?

    这是楚潇然最不愿意看到的,大婚,无论秦歌是有意无意,或者楚潇然近日已与秦歌生出一丝嫌隙,先入为主的,她心中总是拔河似的难以平复,乱,乱,乱,乱成一团。

    至于寿宁宫中,对于太后一手促成的“逼婚”,她很满意,非常满意,极其满意,甚至已自行择选了黄道吉日,一切就绪,只待赶紧叫秦歌和萧湘儿入了洞房。

    她心中算计的是,有了萧家的庞大势力作为后盾,如此一来,秦歌才可谓进可攻,退可守,最坏的情况也能明哲保身,她这个当妈的才能放心。

    而对于秦殇,太后是却是名副其实的,选择做合格的“后妈”,一个字,虐!

    同样的,对于萧家、南宫家,甚至是叶枫,秦歌大婚的消息刚一传出,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而其中最愁的,却又是睿王秦歌,秦歌自小体质孱弱,极少饮酒,而此时几乎却将自己埋在酒坛之间。

    却不知,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琴、棋、书、画,秦歌可谓样样精通,其中尤其擅书,京都之间,向来流传千金难得,而睿亲王的一字,却是难求。

    从坛中舀一口酒,秦歌便以大笔于宣纸上书上一句,零落的诗句,不知所言的只言片语,渐渐连秦歌自已也不知自己在书写些什么,满纸荒唐言,却是一把辛酸泪。

    他自来只求自在逍遥,却如何也求之不得,权势,地位,江山,天下,他不想要的,至亲的人却硬要拿它们来束缚他。

    婚姻,甚至连同大婚的对象,也不过是政治的手段,而他想要的知心人,却是终不能得,世人只见他的完美,而他的苦,又有谁知道?

    醉,便醉吧,秦歌于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溜走前,提笔书于纸上的,只有一个字,楚!

第三卷 第一百二十章 醉言梦呓

    苏轼说什么来着,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的确,秦歌大婚一事,有人欢喜、有人忧的情况,却是在所难免。

    不过这样一来,却为楚潇然添了不少烦心事。

    前阵子,秦殇听了楚潇然的话,顿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算是初步开了窍,决心真真正正的励精图治,不再装傻充愣,以无赖泼皮的方式扮猪吃老虎。

    虽然只施行了不长时间,但朝中已有一些大臣,开始摒弃皇上只不过是块顽石的想法,将力气花在发掘这块璞玉的潜质之上。

    可相同的,秦殇所付出的,也远远比别人想象的多,楚潇然都很庆幸当初自己心血来潮,抽风的建立了秘书处,不然光看着这些案牍,楚潇然觉得自己便会“恐高”而亡。

    工作量,是可以大的,但是……是不可以这么大的,楚潇然觉得,九五之尊,看来无限风光荣耀的皇帝,其实是这天底下最累的公务员。

    然而这公务员,却每年都有许多人想考,相比起来,楚潇然觉得和大胡子和亲,都比当皇帝要幸福。

    当然,前提是要当个明君,对比眼前的秦殇,楚潇然忽然觉得,雍正的生命力竟是如此的顽强,还能熬到吃丹药死,如今她才理解,以他的工作量,即便是随时累死,楚潇然也丝毫不觉得稀奇。

    还是……当昏君好,这是楚潇然比对各项数据后,最后得出的结论。

    也正是由于秦殇公务繁忙,而凌霄现在又正处在不稳定时期,闹的近日来,他几乎挤不出大块闲暇时间,每天只是傍晚的时候,才叫小玄子去叫楚潇然一同用膳,顺便也聊聊家常,小小的甜言一下,小小的蜜语一番。

    秦殇的这种特有恋爱方式,刚一开始,却是着实将楚潇然狠狠雷了一番,很好很强大,非常之有创意,非常之富有现代化气息,楚潇然很满足,秦殇,他与旁人不同,他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昨日,秦殇与她,照常是共进烛光晚餐,古代没有电灯这种神奇的东西,因此,他与楚潇然的每一顿饭,都是……名副其实的“烛光晚餐”!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正是由于秦歌大婚的影响面日趋扩大,弄的秦殇实在有些哭笑不得,楚潇然又“刚刚好”是他御封的特助,于是乎,只有替他排忧解难。

    当然,欢喜的各家可以无视,但这忧愁的,却需要楚潇然来出面调节,比如这天平歪掉,有些焦躁不安的南宫家呀,又比如,这家丑不可外扬的永卿公主呀,再比方说……

    算了,算了,头大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忧虑户”她要一家一家的逛过不说,最后,还被秦殇软磨硬泡的,答应他偷溜出宫,一同去看秦歌。

    之所以是一同,却是由于秦歌已经好几天没有上朝,而百官之间,又传言素来不好酒的睿亲王,近日来却常常喝的酩酊大醉,秦殇很担心。

    而楚潇然愁的是,如今她有些不敢面对秦歌,或者说,她不知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秦歌,他,还是曾经的九哥吗?

    楚潇然很茫然。

    茫然归茫然,但总有些时候,便是硬着头皮也要上,楚潇然现在就是这样,此时,她虽与秦殇同乘,却与他兴高采烈的状态却截然相反,楚潇然心中无比的怨念,兼职画圈圈……

    睿王府,只一会儿的功夫,马车便停在秦歌府邸的门前,“近几日,我家王爷不见客……”看门小童的话只说到一半儿,便见到秦殇,赶紧诚惶诚恐的跪下。

    “吾皇……”看门小童方欲行大礼,却被秦殇一把拉起来,“朕此次乃是私自出宫,不宜太过张扬,我看也不用通报,直接引我们去见皇兄。”

    “是,皇上。”小童只瞬间犹豫了一下,便应道,皇上的圣旨,这是能不遵的吗?!

    由小童引着,当到了秦歌的内院中时,大老远便能闻到一股酒气,楚潇然实在难以想象,洁癖严重的秦歌,这几天过的是什么日子,从前院内的清幽之气,如今已完全消失殆尽,更夸张的是,秦歌也在正伏在酒缸之上。

    准确的说来,大约是醉倒在酒缸之上,依旧是一袭白衣,只是头发却已散乱,随意的披在肩背上,整个人歪着地上。

    从前的秦歌,周身上下一尘不染,而如今的秦歌,身上却尽是泥土、尘埃……楚潇然忽然发觉,自己错了,不仅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这样的秦歌,该是经历了多大的不愿,才会如此作践自己。

    从不喝酒的人,一夜之间,将自己变成一个醉鬼;从不染尘的人,一夜之间,任自己沦为一个乞丐……而自己居然还在怀疑他早有预谋,她情何以堪。

    “皇兄,我们不睡在这里,地上凉,我们进屋。”秦殇说话间,一个胳膊架起秦歌,往他的卧房扶去,心痛之情溢于言表。

    秦殇是帝王,但他也是人,见得他的皇兄如此,他又如何能置之不理,甚至无动于衷。

    “酒……酒……”也不知秦歌有没有睡熟,或是醉的已经不省人事,都已经喝成现在这个样子,他的口中仍是只有“酒”字。

    酒不醉人,人自醉。望着秦殇和秦歌走向屋中的背影,楚潇然不禁感慨,这种程度的“果汁”,若是能以酒精度醉人,也着实不易,醉了秦歌的,是他自己。

    站在原地想了想,楚潇然最终仍是向屋中抬了脚步,跟上秦殇二人,却正好听见,秦歌的口中含糊的逸出两个字,“潇然……”

第三卷 第一百二十一章 帝心凌乱(上)

    春日浓融,一个人在秦歌的内院当中,良久,楚潇然一直保持着这个手托着下巴的姿势,对于“思考者”的雕塑,连眼神也模仿的惟妙惟肖。

    秦歌,是她的九哥,呃……虽然不是亲九哥,如今,没几日他便要大婚,却将自己窝在家灌的酩酊大醉,显然,秦歌对于他的婚事不满意。

    楚潇然眉头微皱,思虑着这其中的前因后果,秦歌的未婚妻,她是见过的,萧湘儿,宛若九天仙子一般出落的妙人儿,家世背景更是无可挑剔,便是身上那股子清心寡欲的气质,也有几分与秦歌相像。

    可是,秦歌却因为要娶这样一个女子,而宁愿醉生梦死,楚潇然想不通,可更令她想不通的是,方才,梦呓中,秦歌喊的居然是……是她的名字。

    “潇然……”秦歌的一声低唤,久久萦绕在楚潇然的心头,即便是醉到不醒人事,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如水,如何也甩不掉,为什么会是她。

    初见,知己,共谋,赠玉,琴箫合奏……再到现如今,举荐,置田,猜疑,一桩桩,一件件在楚潇然脑海中交错。

    为什么会是她,为什么是这个时候,又为什么是在秦殇的面前?!是不信任秦殇吗,楚潇然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心中不安。

    “吱嘎~”秦殇拉开房门,打乱了她有些茫然的思绪,楚潇然蓦地一抬首,只见秦殇一双黑眸盯在她身上,只愣了一下后,他便又转过身去关门。

    楚潇然缓缓站起身,微笑的灿然,方才听见秦歌的话语后,秦殇便眉头蓦地蹙起,虽然只是白驹过隙的一瞬,可仍然为楚潇然所捕捉到。

    之后,秦殇便叮嘱楚潇然留在院内,独自驾着秦歌在他的卧房,可在楚潇然的耳中,虽然秦殇还是一切如常,可这“叮嘱”却怎么都有点不是味道,他在屋中待了这么久,秦歌又说了些什么吗?!

    楚潇然温柔的笑着,说不清是为今日这乌龙事件,还是为她的患得患失。

    “潇然,和朕一起走走吧。”秦殇下了台阶,走到楚潇然身旁,轻握了她的手,眉眼中虽无几分笑意,却也不嗔。

    比来时,秦殇的手还要凉上几分,楚潇然想着,一边反手握住他的手,一边傻傻的点头。

    微风轻送,秦殇与楚潇然便一直这样安静的走着,秦歌的府邸本就极其雅致,徜徉过院中、湖畔,楚潇然的心反而静了下来,如果,能一直走下去,该有多好。

    “你……”

    一路无话,但仿佛如约定俗成的默契一般,驻足湖畔半晌,二人竟是同时开口道。

    “你先说……”

    又一次的同时,一样的音调,男声与女声和谐的搭配,相得益彰。错愕之余,二人不禁相视而笑,心内也是各自轻松几分,“你先说吧。”楚潇然淡淡笑着,又重复道。

    “潇然,你知道吗?皇兄他……其实很苦。”秦殇眉头微皱,手上的力气不自觉的加了一成,紧紧的握着她。

    “嗯?”楚潇然心中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索性也不应,等秦殇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自小皇兄便是极其温和的人,对旁人真的很好,而他又师从楚勋,自你进宫以来,更是百般呵护,可是……”秦殇说到这儿,顿了一下,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楚勋?呃……她爹,楚潇然反应了一下,感觉有点头晕目眩,秦殇如今这么说,是要怎样呢?

    “可是,自打有一次,朕撞见你……伏在皇兄怀里哭,”虽然语气有略微的变化,秦殇最终仍是将这句话完整说出,“朕忽然发现,皇兄眼中的温柔,是与平常不同的,那天朕在御花园中站了好久,好久。”

    楚潇然心中“咯噔”一下,渐渐会想起当天的情景,只记得当天委屈的不行不行,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全部洒在秦歌的怀中,而当她落跑之后……楚潇然如今方才知道,秦殇为什么会正好在她身后出现。

    原来,一切发生的都那么早,秦殇、秦歌,他们都知道,蒙在鼓里的,一直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然后呢?”想通此事,楚潇然的心中不禁感到有丝凉凉的东西,只是勉强的扯起嘴角,淡淡问道。

    与楚潇然仍旧相握的手不禁颤抖了一下,秦殇犹豫了一会儿,仍是松开,伸手取出袖中的宣纸,正是秦歌痴醉之时的信手涂鸦,缓缓的,缓缓的,将它递与楚潇然的手中。

    楚潇然轻轻的将其展开,一折,两折……白纸黑字,当她展开之时,赧然映入眼帘的,却是分明的一个“楚”字,下衬的只言片语,仍旧依稀可见。

    飞鸿过尽也好,王子庶民也罢,楚潇然只是瞧着这些斑斑墨迹,字里行间,尽是秦歌的无奈,逍遥求不得,而她……楚潇然忽然觉得,手中薄薄的一张纸,竟是这么沉重。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君不知……这样的寂寞,不是没有遗憾,却是无可言说,能遇到一个可以爱慕的人,已是不易,再多的,我便也不去奢求。喜欢一个人,那是我一个人的事儿,即便只是站在角落中,偷偷的望着你,那又如何。

    从一开始,我的付出,便只是付出,看着你,和我的皇弟出双入对,不甘,祝福,矛盾夹杂中,我依旧能置之一笑,淡然而洒脱,这便是秦歌。

    这样一个人,他怎么会去争皇位,怎么会去争天下,楚潇然在这一瞬才幡然醒悟,不禁潸然泪下,心悦君兮君不知……

    今夕明夕,我不知,是我的后知后觉,而我便是知道,又能怎样?秦殇,你可明白,你将他的心意告诉我,而我的心里,却仍旧只有你……

第三卷 第一百二十二章 帝心凌乱(下)

    “所以,皇兄他……他心里是有你的。”

    秦殇吞吞吐吐半天,最后才微微侧过脸去,楚潇然见不到他的表情,所能看到的,就只有平静而丝毫不起波澜的湖面。

    “所以呢?”楚潇然不知不觉中,竟然笑出声来,物极必反大概便是这个道理,淡然道,“你要表现你的大度,还是怎样?”

    楚潇然忽然觉得很可笑,这算什么,她陪秦殇走这一遭,竟是这样戏剧化的效果吗?秦殇,他来替他醉倒的皇兄表白,然后将她拱手相让吗?只可惜,楚潇然是人,而不是货物。

    沉默,楚潇然怀着一丝希望,希望他辩解,然而秦殇给她的回应,却只有无限的沉默,被她说中了吗?!

    只一瞬,楚潇然却觉得自己的力气,有些被丝丝抽走的感觉,明知不该这样,要坚强的微笑,但她的心中,却再所难免的,仿佛被挖出一个洞。

    原来如此这般……楚潇然刚欲抬步,却又定了定神,转身,挤出一个微笑,“我能知道原因吗?”

    即便做鬼,楚潇然也要做个明白鬼,既然当初,楚潇然选择毅然决然的爱,因此,她便也会坦然承受任何结果。

    这一点勇气,楚潇然还是有的,一个人,只要败的漂亮,走的洒脱,那败又何妨,走又何妨。只是,楚潇然不想走的不明不白,她要一个理由,至少……是想要一个理由。

    秦殇忽然转头,眼眸由黯然渐渐闪出一丝光芒,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似乎犹豫了一下,竟一大步跨到楚潇然身前,将她紧紧的揽入怀中,仿佛她是他最珍贵奇的至宝,生怕一放松会丢了一样,用尽了全力。

    “潇然,不要抛下我一个人,好不好?”秦殇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喃喃道,楚潇然看不到的,是他仓皇失措的表情。

    哦,嗯?!

    等一等,在楚潇然脑子运转期间,瞬间有停滞现象,什么不要抛下他一个人?!还在两秒钟之前,她十分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是她失恋,是她被甩好不好?!

    难道她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或是,不知何时,又发生了什么惊天大逆转不成?不对,不对,楚潇然觉得,总之,他们二人的思路,肯定有一个是怪异、跑偏的。

    我推,我推,我推推推!

    楚潇然努力挣扎了几下,才将秦殇推开,楚潇然错愕的眼神,对上的是秦殇更加错愕,以及无助的眼神。

    “谁要抛下你一个人?”楚潇然一边疑窦未解,一边翻白眼问道。

    呃……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一次,搞不清状况的,反而轮到秦殇,起先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而后变作惊奇,最后却是尽数化作喜悦。

    “潇然……”虽然方才被推开,却丝毫没有打击到秦殇的热情,反应过味后,秦殇又一次扑了过来,再次将楚潇然抱在怀里,居然……比上一次还紧。

    楚潇然再推,竟然还推不开!喂,不带这样的,也不说明个缘由什么的,就这样赤裸裸的一次次“非礼”,未免也太没品了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在楚潇然多次挣脱无效后,她只能选择破釜沉舟,直接一扭头,张开嘴,狠狠的咬在秦殇的右肩上,直到秦殇“啊”的一声,跳脚放开她,楚潇然方才罢休。

    哼,跟我斗!楚潇然心中不禁暗道,三十六路打狗棒法,虽然招式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但内在精神还是略有相通的,好比杖法中最精妙的“天下无狗”,也正是楚潇然咬人的宗旨之一,天下无狗,我有牙!

    “咝~”秦殇呲牙咧嘴的揉了揉肩膀,眼神顿时变的有些幽怨,只得调整一下情绪,先对楚潇然道明个中缘由。

    “朕……”秦殇刚一开口,只微微瞥了一眼楚潇然的神态,有点吓人,只觉得喉咙有些干渴,连语气都不禁弱了下来,“我只是……只是见你方才了解皇兄心意后的伤感之情,错以为你……”

    秦殇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连他自己都没有什么底气,二人的感情路走下来,是一路的磕磕碰碰,乌龙事件更是数不胜数,要么偶尔吃点易邪的无端飞醋,要么是其它的男同胞甲乙丙丁,再有便是他多次表白所遭遇的各类事件。秦殇只觉得,在楚潇然面前,他简直是丢人丢到家,简直毫无形象可言。

    只是这一次,秦殇觉得自己也并非全无理由,方才楚潇然手中捏着那张白纸,梨花带雨的模样,当时只如一根刺般,深深的扎入他的骨髓之中,痛的那么清晰。

    闻言,楚潇然一怔,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她之所以对着秦歌的字迹流泪,却是因为自已之前对秦歌的种种无端猜测、甚至误会,只觉得有着难言的歉疚之情。

    楚潇然之所以哭,一方面是为秦歌对她的好,更多的,却是对自己愚蠢的痛恨,痛恨自己的不信任。

    而眼前这个天字号的家伙,竟然能……二人已相处这么久,难道她的心意,秦殇还不能了解吗?

    可是,这一切,楚潇然又无从向秦殇解释,一来,中间牵扯的人和事儿太多,先不说她暂时还不想和秦殇交待秘书处的事情,单是“枫叶阁”之约,以及涉及未央的等等事情,一来没有说的必要,二来实在有些不便之处。

    而关于楚潇然的落泪,却又是由这些或大或小的事情串联出来的,慢说整个过程,便是单说哪一件、那一桩楚潇然都觉为难。索性只得搬出秦歌与萧湘儿的婚事,以及萧亦将复大将军职等事宜,草草说明她对秦歌的误会。

    秦殇听过之后,虽也觉合理,却不以为然,为秦歌辩解道:“潇然,这一点你尽可放心,虽生于这深宫之中贵为皇子,可你也知道,朕自小便无人问津,只有皇兄一个人,一直照应着朕,以亲哥哥一般待朕,皇兄的品性,朕也最为了解,他根本无心帝位,凡事不争。”

    楚潇然一般听着,一边点点头,想不到秦歌与秦殇之间还有如此一种默契,如此一来,自己近些日子所经历种种,想必还要重新审视才对。

    而秦殇顿了一顿,虽然眼神中闪过一丝深沉的无奈,仍是据实道:“当初皇兄若是争,莫说朕根本登不上帝位,便是如今,以皇兄在朝堂之上的影响力,只要他肯振臂,登高一呼,再加上太后内里的支持,朕这个皇位九成九也是保不住的。”

    楚潇然想过,秦歌的势力大,却没想到竟是这么大,楚潇然也知道,秦歌的人气高,却没想高,竟是如此万人迷,睿亲王,果然人不负名。

    至此,关于楚潇然这一块儿,她自已算是交代完全,更顺便了解了一下朝野中的形式,以及解开她多日来的心结,而对于秦殇的怪异表现,她却不得不也问个三六九出来,究竟为何他却是要来代秦歌表白一样,若不是秦殇这种怪异的态度,二人又怎能有这种误会?

    而待秦殇听过楚潇然的疑问之后,他却没有急于回答,只是转过身来,以双手轻轻的扳过楚潇然的肩膀,四目相对,便只是定定的瞧着楚潇然,仿佛要将他的身影刻在她的眼眸之中,也将楚潇然的影子,映在他的眸子之间。

    “看……着……我……”秦殇一字一顿,三个字说的缓慢,表情如此专注,于楚潇然所见,竟比他与众臣议事时,还要认真谨慎上几分。

    “潇然,皇兄可以默默的为你付出,甚至你根本毫无察觉,他也丝毫不悔,这便是爱。朕也一样,对于你,朕的爱不会比皇兄更少。但是,朕却不愿以情束缚住你。”说到这儿,秦殇嘴角也不禁流露出一抹自嘲的微笑。

    “所以,有时连朕自己都不知道,朕究竟是怎样的想法,朕看到你的心为他人而动时,几乎可以嫉妒到发狂,可是,朕又打心底尊重你的选择……”秦殇说着说着,也不知该如何,才能以言语形容出他纷乱的心。

    “像皇兄这样这样优秀的男人,我想你可能会……会选择皇兄,但无论如何的结果,朕依旧如初,朕绝不放弃,可朕要你幸福,比谁都幸福,哪怕这样的代价是——失去你。”用了好大的劲儿,秦殇才缓缓说出最后三个字。

    失去你。

    秦殇几句话虽说的磕磕绊绊,而楚潇然却听的明明白白,眼中不禁氤氲而上一层水气,即便身为九五之尊的帝王,他却仍旧不强求她一丝一毫。

    今生,得君如斯,夫复何求,秦殇……我只想拮取一片红叶,你却给了我整个枫林!

第三卷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再议立后

    幸福……

    自回宫之后,小月便一直疑惑的瞧着楚潇然,分明出去时,还是一脸掩不住的焦躁神情,而此刻,脸庞之上流露的,却尽是大写的“幸福”二字。

    而此时,楚潇然正躺在她的闺床之上,痴痴的望着天花板傻笑,两颊的红晕仍未褪去,秦殇这个笨蛋,一路走来,每一次表露心意,他几乎都要搞出些什么乌龙,即便今日,几句话却仍被他说的颠来覆去。

    真是……笨嘴笨舌,楚潇然想着,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个弧度,他要我幸福,比谁都幸福,难道秦殇却不知道,他,才是自己最大的幸福?!

    至于北辰宫中的秦殇,也完全叫小玄子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八十六,八十七,八十八……皇上今儿这是受什么刺激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在屋中转了将近一百圈,更令人不解的是,期间不时的,他竟自己寻思寻思着,便径自“呵呵”笑出来。

    “皇上,您看您……”小玄子想了想,还是决定插句嘴,他虽不知道这究竟是何症状,但总觉得该唤太医来瞧瞧才对,放到现代的话,小玄子估计会以为,秦殇八成是患上什么精神类疾病。

    “下去,下去……”秦殇不耐烦的摆摆手,但唇边依旧带着如阳光般和煦的微笑,甜蜜蜜,他笑的忒甜蜜,恋爱中的智商定律,在秦殇这儿包准是万试万灵。

    秦殇知道,作为一个皇帝,自己那几句言辞混乱的话,实在有失体面,本以为,好好的事情无意间又会被他搞砸,用楚潇然的话说,自己简直是……叫什么,什么情商低下,却不料,楚潇然却一下扑进自己的怀中。

    鼻涕、眼泪的,虽然楚潇然尽数蹭在他的衣衫之上,秦殇虽呆,却也明白,彼刻,楚潇然的泪水是充盈着幸福的,第一次,秦殇觉得楚潇然在自己的怀中,心心相印处,彼此的心跳如此合拍。

    天地虽浩渺,但恐怕这尘世之间,只有楚潇然一人,才会叫他想到,不离不弃。

    然而,仅仅是半月之后,甚至于在秦歌大婚之前,秦殇何曾知道,自己所将面临的,同样是一场关于婚姻的浩劫……

    “母后近来身体可好,不知今日唤儿臣所为何事?”秦殇被召至寿宁宫,请过安之后,便开门见山道,近日来,太后于后宫外戚之中的小动作愈加频繁,秦殇虽未言语,却也不是没有察觉,二人如今的“母子”关系,可谓只差一层脸皮儿,只是暂时却没到需要破釜沉舟的地步,仍未撕破而已。

    “母后的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这心中,总有一件事郁结着,叫哀家放心不下。”太后笑盈盈的走上前,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极其、特别虚伪的,温和的走上前去,“亲切”的拉着秦殇的手,一步一摇,将其带到自己身旁落座。

    切,我和你很熟吗?!

    秦殇心内不禁想起楚潇然曾经说过的话,然而表面上却也波澜不惊,亦是满脸笑意,外加感恩之情,扮演好孝顺“乖”儿子的角色。

    “母后有什么心事?不妨说来听听,兴许儿臣可为你分忧一二。”秦殇依旧笑着言道,心道恐怕这便是狐狸尾巴,无事不登三宝殿,同样,若是无事,这三宝殿,太后恐怕也不会召他来。

    “先帝去的早,哀家看着你们一点点长大成熟,心中真是无限欢喜,过一阵子,你皇兄便也要大婚,哀家这心中,是既有不舍,又打心眼里高兴,哎……真是五味杂陈。”太后一边抑扬顿挫的陈词,一边配合以丰富的肢体语言,一番话说的是声情并茂。

    “是,儿臣又何尝不为皇兄高兴。”秦殇于一旁点头附和道,心中却是滑过一丝凛冽,不舍?是光高兴还来不及吧?!

    一步一步,纵观萧家的势力,以及萧湘儿与秦殇的联姻,若不是太后一直以来,处心积虑的设计,秦歌又何至于此?

    他是何等风流的人物,将近月余,却终日与酒为伍,任是何人的劝说,尽是无济于事,秦殇明白,皇兄如此一番作为,不光为求一醉,也为向朝野上下明智,从而来保全他的皇位。

    “只是……”在秦殇的意料当中,太后开始叹气,转折……这种老套的戏码,从小到大,于这纷争的宫廷之中,他已不知看过、听过、亲身经历过多少回,又何止千百。

    “只是皇帝的诸位兄长,亲王、郡王们如今乃是皆以纳妃,便是皇帝的十二皇兄,虽未有正妃,也是早有妾室,”话及此处,太后顿了一顿,不经意间增了几分威严,继续道,“皇上,也该尽快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做打算才对。”

    咚……秦殇闻言,心内不禁一沉,实在没想到太后邀他此行的目的,竟是在此,若是他应下此事,八成太后又会搬出南宫嫣然,如此一来,却是要将他置于何处?又将楚潇然置于何处?!

    不行……此言一出,秦殇的心中便只有这一个念头。

    “母后,儿臣仍未及冠,尚且不谙世事……”秦殇立刻开口为自己辩道,他才不想要什么倾城绝色的南宫嫣然,也不想要什么佳丽三千,秦殇的心只有一颗,容不下这么多人。

    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饮。

    太后闻言,不禁双眉一敛,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斥责道:“皇帝不可胡闹,前次的选秀之事,已是弄的满城风雨,而后,你又私自出宫,闹的朝野之上人心惶惶,立后纳妃,正是叫你收收小孩心性儿,成长为真正堪当大任的帝王。”

    “母后,实非儿臣不愿,只是占天阁主亦有过论断,儿臣确是不宜此时立后纳妃,天命不可违,朕不想因朕一己之私,天怒人怨,而使黎明百姓遭受无妄之灾。”秦殇见太后回的坚决,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搬出易邪那桩子事儿,希望暂时将此事压下。

    “哼,易邪吗?!”太后阴阳怪气的冷哼一声,而后却是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来,“呼啦”一下,便拍在秦殇面上的桌子上。

    正是占天阁的几位肱骨臣子的联名信,而最后一位更是易家这一代,与易邪相争家主惜败的易子洛,若论占星、问卦的本领,也算是一等一的好手。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不死,是谓天地之根……”秦殇皱眉瞧着这些龙飞凤舞的字,尽是什么“砍”、“离”之类的悬乎词儿,洋洋洒洒一大篇子,几乎将天上的星宿念叨个遍,总的说来,便是今年成婚乃是多么多么大吉,如何如何五谷丰登、满堂彩。

    瞧完这些,秦殇的嘴角不自觉的一抽,当初楚潇然、易邪等人能想到以“占天”为由,暂时阻挠他的大婚,而太后等人,便不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道理吗?

    易邪可以信口胡诌的,将此事说的天怒人怨,而眼前顺畅至此的大吉大利,便全是真的吗?答案再显然不过,“占天”于这一轮的角逐当中,只不过是双方争斗的工具而已,而对于人数和阵容上的配置,太后等人后发制人,反而占了上乘。

    “母后……”秦殇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做最后的努力,缓言道,“先帝崩逝不久,此时凌霄国正处于动荡时期……”

    “够了,不要再找什么理由!”秦殇的话还没有说完,太后便厉声将其打断,顿了半晌,语气方才缓和下来,“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哀家更要这样做,‘文有南宫谋,武有萧定邦’,我凌霄朝野素来流传这样一句话,如今秦歌与萧湘儿成婚在即,你若立南宫嫣然为后,无疑正是加强皇权的最好时机。”

    秦殇眉头一挑,心中不禁暗道,真的是这样吗?

    表面看来,南宫家、萧家,一文一武,于朝野之上势均力敌,然而但凡上位者,却无一而不知兵权的重要所在,更何况,南宫嫣然为后,明里上是维持平衡,然而,太后姓什么,宰相又姓什么?

    南宫,全是南宫,再加上一个皇后,且不论她是秦殇身边最好的暗桩,便是外戚专权的后果,也是秦殇想都不敢想的。

    秦歌不在乎皇位,并不代表他身边的人不在乎,他不争,也不代表不会有人为他而争,这也是最叫秦殇难以抉择的地方。

    而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秦殇想要的妻子,并不是南宫嫣然……

第三卷 第一百二十四章 红颜毒药(上)

    “恕儿臣难以从命,南宫嫣然,朕定不会立她为后!”

    秦殇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勾起最灿烂的弧度,丝毫没有一点胆怯之情,不顾太后绿汪汪的驴脸,以及身后暴怒的吼声,拂袖而出。

    “皇上!”

    秦殇只走出寿宁宫几步,一个妩媚嫣然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不嗔不怒,云淡风轻,就仿佛如巧遇一般。

    秦殇转过头,泛起一丝讥笑,淡淡道:“南宫嫣然,好久不见,佩服、佩服!”月余不见,一见面,秦殇便与她打着机锋,瞧着面前千娇百媚,毫无一丝破绽的南宫嫣然,秦殇不得不佩服她高超的演技。

    若不是秦殇早有察觉,寿宁宫中一直隐在暗处的人便是南宫嫣然,他简直也要相信,自己与她在此处的相见只是巧合。

    听了他一番话后,居然还能笑的像朵花似的,而且正是含苞待放最动人的状态,秦殇不得不佩服,如此的隐忍,如此的心机。

    “皇上,嫣然很长时间没有进宫,不想今日竟能与你巧遇,可愿与我一同走走?”听秦殇的语意,二人对于方才的事情却是心照不宣,但南宫嫣然却丝毫未乱阵脚,独角戏仍旧被她唱的极其到位、动听。

    “朕不愿意。”秦殇答的简单,也冷的透彻,转身便作势要走,南宫嫣然越是这种,无论何时都刻意的八面玲珑,便越是惹他讨厌。

    “等一下!”在秦殇的身影几乎渐渐消失于南宫嫣然的视线中时,她才猛地向前小跑了几步,高声对秦殇喊道,然而秦殇脚下的步伐却没有一丝的停顿。

    “如果我要说的事情,与楚潇然有关呢?”南宫嫣然见状,语调不经意间也有些凌乱,只是抢在秦殇消失前,急急的抛出这句话。

    只一瞬间,秦殇便在前方站定,不禁眉头紧皱,楚潇然……她如何得知他二人之事,又究竟想说些什么?!

    正、正、横、竖、横……大约是一周前,楚潇然才开始留心记录:秦殇有多少天,对她几乎是刻意为之的避而不见。

    将嘴里叼着的毛笔甩到一边,楚潇然一仰头倒在床上,将手中的纸盖在脸上,十三天,整整十三天,莫名其妙。

    自打楚潇然做了甩手掌柜,每日除了处理一些日常事务,午后逛逛御花园,楚潇然几乎都是在床上度过的,好吃不过饺子,这句话楚潇然虽然十分不认同,坚持放眼于大好河山的各种美食,但舒服不过躺着,却被她奉为至理名言。

    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而且是别人帮她数,这种感觉,真是不试不知道,一试真奇妙。

    而对于她现在米虫、腐败的生活,楚潇然一言以蔽之,由俭入奢易,从奢到俭难。

    当然,闲的发慌,是楚潇然这种生活最大的弊病,每日她最大的娱乐活动,便是午饭和晚饭,而目前“共用晚膳”这一项,正在秦殇的剥夺中。

    至于午饭,反而是自上次的“皮蛋瘦肉粥”之后,叶枫便经常差人送来一些美味,原先是隔三差五,如今却是愈加频繁。

    以叶家之财,无论从食材的珍贵上,还是菜式在色香味的调和上,叶枫所赠之菜,往往比御膳还略胜几筹。

    而更难得的,却是叶枫的用心,无论哪一道菜,都仿佛为诗意浸满,借典为名,而这典故的出去,却又是楚潇然当日于“枫叶阁”中所吟之诗。

    “公主,这锦盒,还打开吗?”算算时间,也该是用午膳的时候,但瞧楚潇然一副提不起兴致的模样,小月只是浅浅的试探着问道。

    “打开吧。”过了半晌,楚潇然才将脸上的纸揭开,民以食为天,再大的事儿也大不过天,至于与秦殇之间,还是先填饱肚子,在从长计议。

    “咦?黄鳝!”

    小月将菜丛中取出,好不容易见到完整的、她能叫出名的原料,不禁开口道,一边说着,一边将它端到楚潇然身旁,而锦盒中的字条也是老规矩,一并拿给公主。

    楚潇然一看,可不怎就是黄鳝,只不过盘中黄鳝的大小却皆是相同,尽皆是一笔之长,无一长上半寸,也无一短上一分,据她所知,这种鳝不禁极为难得,而且其生长对于水域、水温的要求近乎苛刻,肉质乃为上上之乘。

    接过小月递过来的筷子,楚潇然只是夹了一小口,轻轻的送入口中,却又是长了一番见识,以鳝为主,以竹为辅,浓汤虽只是浅浅勾于鳝身之上,味道却丝丝入扣,咸鲜得当,更为绝妙的,是入口之处,浸着一股竹香。

    于百花之中,竹堪当君子之称,而于这道菜当中,竹的地位也是一般,若有如无的竹香,游离于唇齿之间,却又丝毫不张扬、作喧宾夺主之势,清而不腻,雅而不庸。

    楚潇然嘴角一勾,竹、鳝,却不知此二物相配,叶枫要拿什么来给这道菜为名,迫不及待的将纸条展开,不禁愣了一下,而后便是放声大笑,这个叶枫……

    为伊消得人憔悴。

    亏他能想到这个名字,便是人家都长的“瘦”一些,也不用如此挖苦吧?!同时又不禁想起,上一次叶枫恶搞,愣是将猪头肉做的个花样百出,最气人的是,待楚潇然一展纸条之时,上书七字叫她愕然无语——人生若只如初见。

    然而,也只是淡淡一笑过后,楚潇然便又有些黯然,衣带渐宽终不悔,为君消得人憔悴,这境界她虽仍未达到,但长此以往下去,也距离不远。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秦殇能避她一天两天,一月两月,楚潇然便不信,他能托而不见自己一年两年,甚至是一辈子。

    楚潇然索性用过膳后,收拾停当,自己找上门去,问个清楚,乘辇而行,不一会儿的功夫,她便来到略显生疏的北辰宫。

    小玄子大老远瞧见楚潇然的身影,便一溜小跑的来到她的身边,皇上的心思他还不知道,湘宁公主那可是他的心头肉,若是有半点怠慢,仔细他的皮子。

    喘了口气,小玄子立即“嘻嘻”笑道:“公主近来可好?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请里边坐。”

    “不好。”闻言,楚潇然赌气道,“怎么,你主子又肯见我了?”楚潇然一边向屋中走,一边道,你主子……这口气,现在连皇上,她都懒得叫,看的出来,却是烈焰灼灼,正在气头儿上。

    “这……”小玄子面露为难之色,吞吞吐吐的,不知该如何开口。

    “怎么?”楚潇然停下脚步,转头问道,小玄子如此这般,其中必有什么端倪,等了一会儿,见他仍是缄口不语,楚潇然又沉声道,“说!”

    小玄子闻言,身上一颤,缓缓答道:“回公主,皇上此时不在北辰宫中,所以……”

    “不在?那他在哪?”楚潇然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继续追问道,今日,她非要见到秦殇不可。

    “皇上……皇上去了御花园。”小玄子想了想,仍是据实以报,只是声音小的,如蚊蚋一般。

    “没骗我?!”楚潇然一挑眉毛道,自打回宫以来,秦殇一直公务繁忙,平时九头牛都拉不动他逛个花园,今儿是抽了什么邪风。

    “哎呀,小人有几个胆子,怎么敢欺瞒公主……”小玄子正解释着,瞧见楚潇然凑近,一双大眼睛瞧的他心里发慌。

    “真的?!”

    “真的。”小玄子如捣蒜一般点头。

    “我去御花园找他。”楚潇然想都没想,只抛下这么一句话,便星急火燎的往外走,留下小玄子一人叹息,连个劝说的机会都不给他。

    事实上,小玄子却真的没有骗楚潇然,此时御花园中,一袭黑色龙袍加身,风流倜傥处,虽不怒,却自有一股威严,不是秦殇是谁。

    然而,小玄子的话,毕竟只说了一半,秦殇游园不错,却不是独自游园,此时,他身旁所立的女子,纤细窈窕,一袭轻纱绿罗,聘聘婷婷,启唇轻笑间,便夺去了这园子中所有的春光,百花争艳处,也觉暗淡。

    而这个绿衣女子,自然便是南宫嫣然。

    “皇上,太后的年岁也愈加大了,儿孙绕膝之欢,又有何人不想承之?”南宫嫣然巧笑,声音如珠落玉盘,“大婚之事,皇上还是该考虑考虑。”

    秦殇一转头,看向南宫嫣然的神情中,满是厌恶之情,她原本的柔美声音,在他听来也是分外刺耳。

    步步紧逼之下,他竟是进退两难,到底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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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一百二十五章 红颜毒药(下)

    “嫣然……”

    秦殇淡淡道,这么多年来,他极少只称呼南宫嫣然的名字,十几来年,这两个字在秦殇的口中竟有些生疏。

    “皇上~”南宫嫣然闻言,心中不禁一动,多少年,这样的情景只出现在她的梦中,情动之处,竟主动轻握住秦殇的手。

    显是未料到南宫嫣然竟会如何这般,秦殇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眉头皱起,飞快的将手从南宫嫣然的手中抽出。

    “皇上,你就这么讨厌我?”秦殇几乎本能的动作,却于一瞬间,将南宫嫣然的自尊心击的支离破碎。

    之于南宫家,兴许南宫嫣然不过是政治上的一枚棋子,可对于南宫嫣然来说,她的一颗心却早已寄托在秦殇身上,论姿色、论妩媚、论心机,楚潇然哪一样比得过她?!又凭什么和她斗?她不甘心,无论如何,她都要将楚潇然狠狠的踩在脚下。

    秦殇只是缄口不语,也不答话,南宫嫣然和他之间,从一开始便掺进太多杂质,兴许错不在她,上天给她绝世的貌、傲人的才,完美的家世,只是在这种环境之下,也养成了天生的优越与算计。

    秦殇只是没有说出口,这一切,他偏偏很讨厌、很讨厌。

    楚潇然?!

    面对秦殇的沉默,南宫嫣然几乎已经心灰意冷,十七年来的情分不说,便是这半个月的步步紧逼,也是付之东流。

    然而,只是这一瞬间,南宫嫣然却似乎寻找到一个最好的契机,不远方那个渐近的身影,不是楚潇然,还能是谁?

    不知不觉中,南宫嫣然嘴角轻轻一勾,满腔的忿恨却绽成一个妖娆的微笑,向前轻赶了几步,以便跟上秦殇的步伐。

    再一次,牢牢的、牢牢的拽住秦殇的手。

    不顾秦殇转过身后的诧异眼神,南宫嫣然整个人已经“跌”进秦殇的怀中,面对南宫嫣然也极其“惊恐”的表情,秦殇才反应过来,也未曾多想,只是以双手环住南宫嫣然的身体,将她扶起。

    只是,这一切在楚潇然的角度看来,却是如此这般……看不到南宫嫣然的眼神,看不到秦殇的错愕,她所看到的,只有深情相拥的一对恋人,一个纵身入怀,而另一个……

    转身,前一秒钟,楚潇然仍是如此迫切的,希望见到秦殇,而仅仅在一秒后的现在,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嫉妒、黯然?!兴许吧……相比较起来,楚潇然此时,更多的是手足无措,她做梦都想不到,电视剧里的狗血镜头,怎么有一天就能真的发生在她的身上?!

    艺术源于生活,果然不假。

    可楚潇然却忽然发现,老天并没有在这个时候下什么雷阵雨,她也没有立即眼泪哗哗的跑开,而秦殇,更没有在一瞬间无缘无故的转头。

    一切都是那么平静,艺术高于生活,楚潇然想,这也是对的,只是她的心却是无可避免的仓惶,只觉得空落落的。

    而此时,望着楚潇然远去的背影渐渐拉长,秦殇怀中的南宫嫣然盈盈起身,向秦殇歉意的一笑,心中却是无比的畅快淋漓,嘴角勾起一个妩媚入骨的笑容,楚潇然,多谢你来看这场免费的好戏。

    “嫣然,大婚的事儿,真的没有一丝转寰的余地吗?”秦殇的语气中透着丝丝无奈,无力中夹杂着的更多是痛楚。

    当日,秦殇从寿宁宫中拂袖而出,心中已经做好与太后决裂的打算,若是从前,便是他心中有百般不愿,也会选择遵从太后懿旨完婚。

    正如楚潇然昔日所说,一个人总是有些不得不做的事,尽管不如意,也总要学会去承受,身为帝王,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的江山,秦殇做不得主,有利于黎民百姓的,一道圣旨下去,一年半载也收不到成效,而只要稍损权贵利益的,但凡略一提及,便会一石激起千层浪,第二天,大臣们足足能跪满北辰宫的前殿。

    秦殇的婚姻,他同样做不得主,宰相的女儿,要嫁与他作皇后,邻国的公主,要赠予他为妃,将军的女儿要送给他作昭仪……

    秦殇是九五之尊,但从头到尾,竟没有一件事他却能做得自己的主……可这便是他的使命、他的责任,作为帝王、作为男人,秦殇,无从退让。

    先帝……有时秦殇不禁在想,他在世时,他是宫中众皇子中最惨的一个,他走以后,自己又何尝不是?!

    这是最大的恩宠,还是最大的……禁锢?

    兴许若只是秦殇一人,他终能忍得,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因楚潇然而不同,秦殇是个怪胎吧,他不想要三妻四妾,不想要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只想和她一起。

    冰天雪地之中,共同患难之时,楚潇然不记得,她曾于秦殇的怀中低语梦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可是,秦殇,却记得。

    给她幸福,如此而已。

    可是,我要说的事情,若是与楚潇然有关呢……

    当南宫嫣然以轻灵的声音,一字一句轻吐出这句话,秦殇却再迈不开步伐,秦歌是痴情种子,他,又何尝不是无以忘情呢?!

    “皇上,你……与潇然姐姐的种种,太后早已明察,若是此次你不肯妥协与太后,潇然姐姐只怕是……生命堪忧。”那一日,南宫嫣然与秦殇说这番话之时,可谓声泪俱下,句句恳切之至。

    “笑话,有朕的保护,朕便不信太后便能一手遮天,朕倒要保护楚潇然给她看看,当宫中的人命是儿戏的吗?”秦殇对于南宫嫣然的话,却也没有完全相信,早就知道她亦觊觎后位,秦殇如此一说,也算是敲山震虎。

    “皇上,您凭良心说一句,这宫中的人命,不是儿戏的吗?”南宫嫣然一脸凄切的望着秦殇道,“你便是立潇然姐姐为后,这后宫也终是太后的天下,你能防得住一日、两日,一年,两年……能防得住她十年、八年吗?”

    后宫之大,若是太后一门心思想对谁不利,简直易如反掌……人命,恰恰是在庄重威严的皇宫之中,这种东西最为卑贱。

    这个道理,秦殇何尝不知,在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之前,越是接近楚潇然,反倒越是害了她,整整十三天的避而不见,秦殇的心中,却是丝毫不比楚潇然好过。

    南宫嫣然思虑半晌,最后才一脸凄切的摇摇头,给出的答案,与十三天前的一模一样,不差毫厘,没有……

    依旧是没有,秦殇瞧着眼前的女人,难道他终究只有这一个选择吗?!

    楚潇然呢?

    秦殇不禁感慨,自己真是天底下最大的乌鸦嘴,为了楚潇然的幸福,不惜失去她吗?如今,应验的真快,为了她的安全、她的性命,自己要……放弃她吗?!

    念及此处,秦殇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传来阵阵刺痛,“嫣然,你先回去吧,谢谢你,我想一个人静静,”说话间,秦殇已迈开脚步,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会再想办法的!”

    “皇上,太后,她有一切的立场……你别忘了,在名义上,楚潇然是先帝的义女,便是你的亲妹妹!”面对秦殇的背影,南宫嫣然以最动听的嗓音说出这一番话,但对于秦殇,却仿佛是最致命的穿肠毒药。

    是啊,一切的立场,秦殇虽未停下脚步,但整个人也有些眩晕的感觉,人伦之道,有时便是这样毫无理由的禁锢,即使毫无血缘关系,也足以将一切吞噬、淹没……

    秦殇一直刻意避免的、隐藏的事物,一瞬间,便这样由南宫嫣然曝露于阳光之下,楚潇然是先帝的义女,他是她的哥哥,若是在一起……他们要面对的,是整个凌霄国。

    想着,想着,秦殇便这样步履凌乱的回到北辰宫中,还未待他定下神儿来,便瞧着小玄子跪在宫外。

    炎炎烈日之下,瞧着他有些苍白的面庞,似乎跪了有一段时间了,秦殇不禁步伐加快了几分,上前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小玄子一抬头,见是皇上,脸色瞬间更加苍白,头只是伏的更低,重重的磕在地上,“皇上,奴才罪该万死。”

    “起来说话,到底出了什么事?”秦殇一把将小玄子扶起,心中只是感到焦躁,语气也甚是不耐烦。

    却只闻得,小玄子带着哭腔说道:“皇上,湘宁公主,湘宁公主她……不见了!”

第三卷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共赴艰险(上)

    “还是没找到?”

    将近两个时辰过去,秦殇的脸色愈来愈阴沉,北辰宫中已调动了一批又一批的侍卫,目的只有一个--寻找楚潇然。

    “回皇上,宫内仍是没有公主的踪迹,兴许,公主是出宫去了。”依旧没有什么好消息,侍卫总管伏在秦殇面前,战战兢兢回答道。

    “出宫?”秦殇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紧握的拳头咯咯作响,斥道:“宫门的守备都是瞎子?!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找了这么半天,仍是毫无一丝音讯,朕养你们这些废物用来白吃皇粮的吗?”

    说着,起身将案几上的奏折、案牍全部拂落在地,所谓龙颜大怒,便是现在的情景。

    “皇上息怒!”

    秦殇此言一出,屋中原来跪着的,仍旧跪着,原来站着的,也两腿哆哆嗦嗦的,立即伏在地上。

    “滚出去,继续给我找,小玄子,备马!”秦殇怒喝道,自已也抬脚快步向外,一边走,一边抬脚将挡在前面的侍卫,一左一右的踢开,头也不回的走出宫门。

    一袭青衣,一匹白马,秦殇便这样策马奔向皇宫正门,于这皇宫之中,侍卫何曾见过如此飞骋的马速。

    然而,守宫的侍卫,却治不得他什么大不敬之罪,湛青色的龙袍,秦殇身后无一兵一卒,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份,更加不顾及的是……他糟糕的马术!

    然而,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秦殇胯下的马,已呈腾跃之势,侍卫还来不及阻拦,骏马的前蹄已经踏出皇宫,不一会儿的功夫,秦殇整个人也渐远,只留下仍不知所措的侍卫,及一阵滚滚烟尘……

    方才奔驰而过的,便是北辰宫中的无良少帝……吗?!只是,他身上的气势,分明便是君临天下的睥睨。

    潇然,你千万不要有事情……然而,此时,秦殇心中却只有这唯一的念头,方才小玄子向他说清事情来龙去脉之时,秦殇的一颗心,可谓凉到谷底。

    楚潇然,在她避而不见的第十三天后,她终于忍不住来找秦殇之时,她却看到自己和南宫嫣然在逛御花园,多荒诞的场景。

    甚至秦殇自己都觉得可笑,这十三天来,他是怎样以借口搪塞楚潇然的,公务繁忙,奏折堆积成山……忙的抽不出一点时间,和她共同用膳。

    然而最终,二人竟是以这种方式再见,而且是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毫不知情……心中念着这四个字,秦殇的瞳孔不禁猛然放大。

    楚潇然不是不通事理的女子,这一次,谁也找不到她,单是先前的理由,似乎也不够充分,逛御花园之时,是不是?!

    秦殇不敢再想下去,楚潇然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南宫嫣然跌在他怀里的画面,便如过电影一般,交替重复着在他的脑海中重现,此刻,他甚至犹如能真切的,看到身后的楚潇然一样,以及她茫然落寞的神情,不知所措……

    渐渐的,秦殇的脸色愈加苍白,京都郊外,天色越来越暗,如果他还找不到,该怎么办?!只是却不知,一面想着,一面奔驰良久,秦殇手中的缰绳已渐松下来,而等他反应过来时,仅仅一块绊脚的石头,便使马儿已几乎完全失控,将秦殇整个人甩了出去……

    果然,自己是不适合骑马的,是他太逞强,当秦殇重重砸在地上,嘴角沁出一丝猩红之时,他心中如是想,一切,是他太逞强。

    “咚--”

    与此同时,仿若一块大石忽然间砸在楚潇然的心头,将她的意识从睡梦中唤醒,痛苦的揉了揉脑袋,起身时,胳膊、大腿上更是酸痛到不行,这是怎么了?!

    她,在哪里……

    举目四望,尽是无垠的旷野,天色渐暗,楚潇然忽然有一种心悸的感觉,方才,自己明明在渠阳河岸边的,而如今,这里哪有一丝河的样子?

    一点点回忆,几乎从御花园中狼狈而逃的情景,当时只觉得自己像个傀儡娃娃一般,一步步生硬的走着,毫无目的,更悲哀的是,相比于傀儡,她的身上,甚是连牵线的人都没有一个,剩下的只是木然。

    再然后,不知怎的出了宫,叫了马车,于是便来到渠阳河边,楚潇然是爱水的,当她的心静不下来的时候,波澜不惊的水面,便总是她的寄托,哪怕看看也好,而京都虽大,楚潇然发现,渠阳河却是她唯一知道的一“汪”水。

    再然后,楚潇然一点点的回忆,到了渠阳河的上游,楚潇然便静静的坐在岸边,看着渠阳河……呃,也许说是沟,更确切一些,但总归聊胜于无。

    自杀,想不开?!

    那几乎是楚潇然一辈子都不会做的事儿,楼梯、上吊、抹脖子、吃药……多光荣伟大、多有勇气的事?!既然有勇气大义凛然的去死,人生中便是有再多的不如意、不称心,又如何没有胆量活着去面对?!

    然而,楚潇然在渠阳河岸,却是一个人做着更白痴、更丢人的事儿,第一,从岸边采摘“无名”花儿一朵,特点,个大,色彩鲜艳,瓣多。

    至于用途……很传统的,一瓣瓣充分利用,依顺指针方向依次摘取,爱我,不爱我?误会,不是误会?!

    第二,从岸上随机拾取大石头、小石头若干,不论外形长相,只要扔着顺手,均可入选,而楚潇然丢的手法也极其别致,完全不是在打水花,只不过是秉承着精卫填海的精神,将一块块石头,砸进水中。

    一边砸着,口中还念叨着,砸死你个死秦殇,砸死你……以发泄她心中的怨念。

    然后,楚潇然隐约的记得,自己似乎确实睡了那么一小会儿,可是,楚潇然确定的是,她绝对没有睡在这里。

    起身,楚潇然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均没有什么束缚,然而,浑身却没什么力气,很无能为力的一种状态。楚潇然心中暗想,所谓十香软筋散,大概也是这种效果,只是令楚潇然不解的是,她的周围,却并没有什么人。

    “醒了?!”正在楚潇然试图挣扎着用力行走时,却听到耳边传来一个很粗犷的男声。

    循声而去,楚潇然一转头,心中却是“咯噔”一下,如此骇人的一张脸,如此狰狞恐怖,中年男子的左脸之上,贯穿着一道刀疤。

    “你……你是谁?”楚潇然做了个深呼吸,试图叫自己镇静下来,但语气中究竟还是有些颤抖。

    “老子是谁,对你也不重要,倒是有一个人,我想你会感兴趣。”说着,他将手上的九环大砍刀往地上一插,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身后甩出一个人来。

    发丝凌乱,遮住了他的脸,湛青色的袍子也被斑斑血痕沾满,然而,这一抹身影、这一份气息,对于楚潇然却是如此熟悉。

    他与她,早已血脉相通,便是如此惨状,楚潇然又如何认不出?!已经顾不上再害怕面前的刀疤男子,楚潇然拖着无力的身体,踉踉跄跄的,最终跌倒在他的身旁,语调中有着哭腔,急唤道:“皇……秦殇,秦殇!”

    “哈哈哈!”还不待楚潇然说出第二句话来,刀疤男子的笑声已在耳边响起,“小丫头,你叫什么都没用,狗皇帝实在不够聪明,你可要看仔细,他独自策马奔出来,穿的可是龙袍,哈哈哈!”

    楚潇然眉头一紧,低头一瞧,可不怎的,湛青色的袍子上,吞吐云雾、腾飞着的图腾,正是普天之下只有他一人当得的--天子真龙。

    傻瓜,楚潇然的眼泪顿时奔涌而出,秦殇如此着急,一定是为了出宫追自己,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而自己,兴许有一点点的犹豫,一点点的自私,一点点的愚笨,可是她这一次,真的相信秦殇,生于二十一世纪的花花世界,关于爱情,楚潇然见过太多的痴男怨女,因为彼此的猜忌、怀疑,越走越远。

    楚潇然不希望,她和秦殇将来也走到一般的田地,眼见不一定便是事实,与其受太多外界因素的干扰,与其相信别人,为什么不能相信自己的爱人?!

    三妻四妾的封建社会,秦殇又偏偏“不凑巧”的是九五之尊的凌霄一帝,他能为楚潇然做到如此,将心比心,楚潇然又怎会不信他?!

    然而,只是这一分的气他、怨他,如今却是叫楚潇然悔恨万分……

第三卷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共赴艰险(下)

    “小丫头,你最好给我老实一些,老子可没那么多耐性!”楚潇然刚轻手轻脚的研究着车内的构造,前面便传来刀疤男子的吼声,这是第十一次……楚潇然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她倒要探探,这只“纸老虎”的底线究竟是什么?

    楚潇然之所以认定刀疤男子是个“纸老虎”,倒不是因为他没本事,相反他的本事却是非常大。听声辨位,楚潇然打哪,他一定指哪,而且是绝对的第一时间。另一方面,楚潇然也几乎可以断言,她如今浑身无力的状态,八成也是拜他所赐。

    至于点的是什么穴,那便不是她知识范畴内的问题,楚潇然能肯定的只是,一定不是死穴,也不是人中……

    楚潇然心想,也正是因为刀疤男子这样的本事,他才能放心把她和秦殇扔在车内,而自己却跑去驾车。

    只是,楚潇然也十分确定,他暂时并不会对她与秦殇怎样,不然,又怎么大费周章的封住她的穴道,她与秦殇并不是同道被擒,很显然,对方清楚的知道她的身份——凌霄国的湘宁公主,甚至,更多……

    人不可貌相,眼前的刀疤男子并不是一般的强盗,从他身上的气质看来,必是半生屠戮,这种压迫,楚潇然从前在大将军萧亦的身上感受过一回,只不过,却是一正一邪。

    萧亦,是铁马兵戈、戎马关山,执生杀的将军主帅,可为万人敌,而眼前的刀疤男子,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嗜血气势,便是称作千人斩也丝毫不为过。

    楚潇然心中所谓的“纸老虎”,只因为她瞧出刀疤男子的顾忌,他是不一般的大人物,但是从他的身后,楚潇然却能隐约看到,与整个凌霄皇权相对抗的大势力。

    起码,暂时是安全的……

    念及此处,楚潇然满眼温柔的看向秦殇,苍白的嘴唇,脸上有些许擦破的痕迹,嘴角有一丝淡淡的血痕。

    楚潇然几乎在心底千万遍的呼喊,秦殇,你快醒来……

    今天,明天,便是下一刻,谁又知道会是怎样的呢?!楚潇然知道,她一个公主,没什么利用价值,并不打紧,只是秦殇……他是皇上。

    未知的前路,楚潇然不知道,是不是到达终点的时候,二人便会接受最终极的审判,秦殇,在这之前,求求你,一定要醒过来!

    想着,楚潇然将脖颈之上的玄冥血玉解下,轻轻的系在秦殇的身上,与此同时,脸颊滑落一滴清泪正滴落在秦殇的唇边。

    他与她,早已是血脉相连,只是此时,却不知能否做到,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唰!”楚潇然将秦殇抱在怀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已渐渐倦怠之时,却只见到一抹刀影划过,伴随耳边呼啸而过的一阵刀风。

    正当她抬头惊异之时,却眼见车帘已经被刀疤男子一刀斩去,而他手中所握的九环大砍刀,相比便是方才的“作案凶器”,而此时外面天色已是漆黑,看不清前路,只见满天星斗。

    楚潇然惊魂未定,好一会儿才理了理情绪,挑眉怒道:“你这个疯子,又没有人惹你,这是干什么?!”

    “你对狗皇帝做了什么?!”刀疤男子压低声音,不似方才一般怒吼,但沉沉的语调中透着几分杀机,反而更叫人心颤。

    “你……”楚潇然虽也害怕,但听他一口一个狗皇帝,胸口之上也是郁结着一口气,方想反驳之时,怀中的秦殇却是轻轻一动,伸手握住楚潇然的手。

    楚潇然登时又是喜悦、又是惊奇,只是碍于刀疤男子,强控制着,并未出声,只是紧盯着秦殇缓缓睁开的双眸,四目相对之时,尽在不言中。

    “格老子的,狗皇帝,醒的够快!”刀疤男子只是不满的骂了一句,也未多言,只是一扬手中的马鞭,行驶中的马车速度又快了一分。

    楚潇然这才隐隐明白其中的缘由,方才秦殇醒来之时,一定是气息有所变化,被刀疤男子捕捉到,因为没想到秦殇竟有血玉帮助,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醒来,才会因此一怒之下一刀斩掉车帘。

    楚潇然虽猜的不错,但也只猜对一半,凌天刃——身为“血刃”的左护法,他便是再不济,也不会隐忍不下自己的怒气,他一刀劈开车帘的最主要原因,却是因为,秦殇毕竟是会武之人,仅仅凭借听觉,凌天刃始终觉得不妥。

    车中的人,是凌霄的狗皇帝,他丝毫大意不得,今天一行,算是意外的捡到个大便宜,更是为“血刃”立下头功、奇功一件,事已至此,半路上若是有一丁点儿差池,凌天刃对自己亦无法交代。

    这其中的猫腻儿,凌天刃自己心中明白,秦殇亦是了然于心,因此,也不故意隐瞒自己已醒来之事,嘶哑着声音道:“潇然,还怪我吗?”

    以秦殇的睿智,仅是方才一番观察,又岂能不能大略推出自己如今的处境,只是,令他不解的是,楚潇然为何也在身边,因祸得福吗?!

    秦殇丝毫不担心,他能保全楚潇然的安全,拼上他堂堂凌霄一帝的命,如何救不得这一个女子?!大梦初醒,他唯一想问的,是……你还怪我吗?

    楚潇然拼命摇着头,恨不得将它摇成拨浪鼓,哽咽着半天,几个字才从口中断断续续而出,“傻瓜,你这个傻瓜……”

    说话间,将秦殇抱的更紧,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落,掉在秦殇的脸颊上,滑下,滚烫的热泪,一滴,两滴……

    而此时,于前方赶车的凌天刃心中倒是有着几分惊异,方才自己将楚潇然点穴制住,只是存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毕竟瞧着大小姐与未央少爷之间的纠葛,似乎有传言称,湘宁公主与狗皇帝之间存着几分暧昧。

    耳闻不如目见,如今,亲眼一见可好,传言……果然只是传言,这岂止只是,几分暧昧的事儿?!

    凌天刃最乐的如此,狗皇帝,多了一分累赘,多了一丝牵挂,今次老子倒要看看,你倒是如何能再次逃出“血刃”的手掌心?

    随着凌霄三代王朝更替,“血刃”相比于建立之初,已是不可同日而语,内乱不说,便是民心所向已是大不如前,而此时,他却从二人身上见到复兴的希望……

    “‘血刃’的老巢,还有多久能到?”与楚潇然低低说过几句话,已解开他心结之后,秦殇凭借微弱的声音问道。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狗皇帝?”凌天刃仰天一笑,随即森然道,他怎会向秦殇泄露他“血刃”的讯息?!

    “呼——”秦殇自嘲的深深呼出一口气,嘴角勉强的扯起一个微笑,缓缓道,“或者说,我还有多长时间?”

    “哈哈哈……”又是一阵仰天大笑,最后凌天刃转过头来,看向秦殇的眼神,满是鄙夷,仿佛在看一条狗一般,“怕了?!”

    “怕……了!”秦殇微微一笑,顿了一顿,终是将这两个字说出口,耻辱,这些年来已经太多,何况,这一次,他心甘情愿,“这样……可以了吗?”

    “哈哈哈,不到六个时辰,天亮之前,好好享受吧!”凌天刃转过头,笑道,将皇帝的尊严践踏在脚下的,这让他很有成就感。

    黎明……楚潇然生平第一次祈祷,黎明不要来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楚潇然知道,秦殇方才的隐忍,以及抛开的尊严,只是为了知晓,他们还有多少时间?

    是他们,不是他……

    与此同时,祭星台上,易邪负手而立,青铜盘上六芒星的图案,已满是斑斑血迹,如他嘴角的鲜血一般妖娆……

    而此时的易邪的眼神中,亦是布满伤痕,尽是黯然之色,天生优越的占天能力,似乎正与他步步渐远,他甚至对自己自暴自弃,从前,他是何等的七窍玲珑心,如今,他看不清的越来越多,看不透的也越来越多。

    十二个时辰的努力,他也只是占卜出皇上近来的几许劫数,不顾身体的虚弱,易邪便已经匆匆消失在夜色之中。

    玄冥嗜血,风云变幻,易邪此时已渐渐窥不透天命,他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更加窥测不到的是,他近在咫尺的危险……

第三卷 第一百二十八章 四面楚歌(上)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不知道是谁,曾这么精辟的概括,有宫的地方,亦必有宫斗,而状况也必然很惨烈。

    湘宁公主失踪,秦殇独自一人策马出宫,易邪夜“闯”皇宫,并秘密与江策等人会和,调动禁军等随从一并夜巡皇上……

    这一连串的事情,本皆是在暗夜之下,秘密而低调的行动,而此时,却化成各种版本,流传于各宫之中,也流传于朝中显贵大臣的府中。

    关于此事,来势之快暂且不提,但凡略加琢磨,便立即可以捕捉到两个关键点,第一,楚潇然失踪,第二,皇上独自一人策马。

    独自一人,这个词儿用在平常百姓身上,并不新鲜,但若用在皇帝身上,便值得深虑,自古以来,帝王便是孤家寡人,但却偏总是在万众簇拥之中。

    而今,月黑风高夜,秦殇的一人出宫,便留给众人,或者更确切的说,是众王以无限的遐想,篡位也好,夺宫也罢,即便机关算尽、布置重重,最重要,也最关键的一步,却是“时机”二字。

    皇帝若死,龙椅必空,而后便是天下易主,更可况,秦殇只是无良少帝,只不过人人却都背不动这篡位的骂名,私底下,又必须周密布置一番。

    子夜时分,京都之中却是颇为“繁忙”的状态,大有车水马龙之状,各府的王爷低调的钻进马车,前往自己的私宅,而朝廷上一些依附的臣子,也尽是忙忙碌碌的奔着各自的“主子”而去。

    夜幕之下,除却宫中的一些小王爷、小公主安睡在各自的宫中,唯有秦歌的睿王府,反而最为安静。

    并不是秦歌的势力不够大,也不是他的支持者不够多,相反,朝野上下,若是有谁是皇位最大的威胁——便是秦歌。

    此时的安静,不为其他,只是睿王府中,包括一些侍卫及护卫的家丁,已一齐随着秦歌向市郊追着皇上的踪迹,如此明目张胆,他做了众王皆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却怀着完全相反的目的。

    不为杀人灭口,只因为这世上,在秦歌最在乎的人当中,秦殇与楚潇然尽是下落不明,他心中总是隐隐觉得,二人此刻八成是在一起,而遇险的几率又犹为的大。

    “驾!”

    想着,秦歌又扬鞭一抽,马的速度又快了几分,月雾之下,他的嘴唇也有些苍白,本就身体孱弱不说,此时他身上的酒气仍未散去。

    至于秦歌身边一同纵马的护卫,瞧见他骑在马上摇摇欲坠的样子,也不禁有些无奈,王爷哪都好,就是这一身的洁癖,和自幼多病的体质,简直……简直如个女子一般。

    “荒唐——”

    “啪”的一掌,太后直接拍在身旁的茶几之上,于寿宁宫中,她先后接到消息后的反应,很符合音乐的节拍,怒——喜——怒,不,这会儿该算作暴怒。

    秦歌,他居然亲自带侍卫出城去追,朝堂之上,是何等敏感的地方,他竟毫不顾忌自己的身份,追的到,徒征虚名,什么好处没有不说,追不到,却更是给众人落下话柄,到时什么别有用心,狼子野心的骂名怕都要降在他的头上。

    太后万万想不到,这上天赏赐的一盘好棋,竟让秦歌一手破坏,即便秦殇是她亲生骨肉,太后此时心中也只有四字——臭棋篓子。

    当初,太后乍一知晓秦殇竟是一人一马寻楚潇然而去的时候,心中简直忿怒的无以形容,怪不得皇上拼死拼活,就是不愿立南宫嫣然为后,更不惜以向她摊牌为代价。

    若不是南宫嫣然随机应变,当天出门后劝住秦殇,二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的将这出戏唱的还算和谐,秦殇还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天大的动静。

    虽避得一时,可太后却未成想今儿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而南宫嫣然以前却也并未向太后提及过秦殇与楚潇然间的纠葛,里里外外,她刚知道秦殇竟与楚潇然之间……简直要气炸她的肺。

    皇家颜面,毕竟秦殇与楚潇然乃是名义上的兄妹关系,如此乱来,皇室的威严何在,群臣百姓又会如何作想?!

    身为太后,她是这后宫的统帅,自是绝不允许这种禁忌的事情发生,然而,待她稍微冷静下来,仔细一想之时,又是立即转怒为喜。

    对于秦歌,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人伦纲常,于皇室,乃是最为矛盾的一个混护体,私底下,你争我夺、泯灭人性,以及皇宫中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丑闻污事,皇宫,从来便是个违背人伦的禁忌之地。

    但于明面之上,皇室却是天下黎民的表率,不但人伦不能违,礼义更是不可违,什么事,若是闹到台面之上,便必须要按规矩行事。

    此时,太后心中的打算,便正是借此良机,好从而将自己的儿子扶上地位,念及此处,她心中又岂能不高兴。

    然而,此时,仅仅是秦歌的一招错棋,致使事情几乎再次翻盘,若是此时再按原计划进行,她母子二人岂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嫣然,给太后请安。”

    未等太后心神安定下来,便见眼前一个柔媚的身影盈盈一礼,规规矩矩向她请安道。

    “嫣然~”太后见是南宫嫣然,心中的怒气也是略减了几分,瞧着她有些憔悴的面庞,也知此事对于她的打击之大,立时握了南宫嫣然的手,将她拉在自己身旁坐下,疼惜道,“哎,傻孩子,这次……真是苦了你!”

    南宫嫣嘴唇一抿,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此时她是真的很心痛,是她一手导演的好戏,是她要故意做给楚潇然看,是她成心……

    只是,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到现在的地步,秦殇策马出宫后,直至现在仍是音信全无,说的再严重一些,是生死未卜……而这一切的起因,皆是她,是她作茧自缚。

    秦殇出宫,而贴身的侍卫竟能真的未加保护,放他一个人走,这样的事情,怎会是偶然发生?!南宫嫣然是何等的心智,如何看不出,这丝丝扣扣的背后,有一个无形的人,一只无形的手……

    “太后~!”南宫嫣然想了想,咬着嘴唇,竟是一下跪在太后面前,因为激动,柔弱的双肩都有些瑟瑟发抖,“嫣然求您,求您下懿旨,一定要全力将皇上救回。”

    太后闻言,本想扶南宫嫣然的手,稍微一顿,而后才将她扶起,只是言语中隐隐浸着一丝凉气,“起来吧,说的什么话,哀家,又何尝不想全力救皇上?!”

    南宫嫣然眸中闪过一丝凄然的颜色,心中冷哼一声,太后,怎么可能会全力营救秦殇?!这些年,她虽处处讨好太后,但心中又何尝不知,太后和皇上之间的利益冲突,她恨不得秦殇再也不出现。

    “太后,若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王爷……他的处境可不好过,只怕……”南宫嫣然眼珠一转,只得换了一个突破口,方才太后对她的态度,已经与往日有些不同。

    “只怕什么?!”太后立即接口道,眼神一片黯然,虽然如此问着,但其实自己已是心中有数。

    “只怕,真到‘九天龙吟惊天变’之时,有人会……坐收渔翁之利。”南宫嫣然头一扬,直视太后的眼睛,明亮的眸子中不带一丝畏惧。

    太后闻言,只是手一抖,有些颓然的放下,这种结果,又何尝不是她心中所知?!

    “太后……”柔柔的声调,南宫嫣然见太后有些呆滞的状态,忍不住又唤了一声,无论她如何机关算计,她爱秦殇,毋庸置疑。

    而此时,与秦歌,甚至易邪与江策等人一同风尘仆仆的,还有三个人,始作俑者——“血刃”的左护法,凌天刃。

    再者,便是车上眼睛肿的核桃一般的楚潇然,以及气息微弱的秦殇,虽然有玄冥血玉护身,只是一路上,先是坠马,再是被凌天刃一阵折磨,最后又经历这车马颠簸之苦,秦殇的命,已经是丢了半条。

    举头望天,秦殇瞧着满天的星子,心中一阵孤独的黯然……时至子夜,他与她之间,却只剩下少的可怜的时间。

    几个时辰,他心中却郁结着前言万语,如今,又与何人说?!

    西北望,射天狼……一样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夜空,叶枫也是一般在抬头仰望,嘴角处勾起的是绝世的笑容……

第三卷 第一百二十九章 四面楚歌(中)

    如已经倒置的沙漏一般,一个时辰,二个时辰,三个时辰,天地间尽是静谧,一切皆在悄无声息中溜走……

    楚潇然望着怀中的秦殇,眉眼之间,不禁有些幽怨之情,瞧着他紧闭的双眸,略曲的睫毛仍在微微颤动,念及二人所余时间不多,期间,楚潇然几度动动嘴唇,想要说话,但只要一瞧见秦殇惨白的嘴唇,最终,便都作罢。

    悄悄的,楚潇然也不知该如何表达她的感情,只有把怀中的秦殇抱紧,紧一点儿,再紧一点儿,因为不知哪一刻,她便会失去……

    “驾,驾~!”

    马车又行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儿,楚潇然便听到前方有阵阵马蹄声传来,瞧了一眼刀疤男子的神情,楚潇然心中“咯噔”一下,想来,这是“血刃”一方的接应,望望天,楚潇然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微笑。

    来的真快,楚潇然心中不禁暗想,天还只是朦朦亮,原来一直安静着,时间也可以过的这么快的。

    死定了,楚潇然心中如是想,她甚至惊异的发觉,此时,她心中最担心的、最在乎的,竟是秦殇,仿若忘记自己也身在危险之中。

    “左护法,大小姐接到您的消息,命我等前来接应。”为首的人一袭红衣,马缰一勒,跳下马来,单膝跪地道。

    左护法?!楚潇然闻言一怔,没想到眼前的刀疤男子地位如此之高,竟贵为是“血刃”的左护法,不过再瞧瞧他的一副尊荣,心中不禁又一阵恶寒。

    由于金老武侠的深入人心,一听到“左护法”这个词儿,楚潇然下意识想到的是“倚天屠龙”中的“逍遥二仙”,光明左使——杨逍,何等的风流倜傥、飒意江湖,同样是“左”,再看跟前这位,她不禁暗自摇头,惨不忍睹。

    然而,凌天刃却并未唤他起身,紧接着,后面的几匹马,也都跟了上来,滚滚烟尘中,仿佛燃起一团火焰。

    共有十余人,皆是一身红衣,妖娆、耀眼而又霸气十足,不愧为“血刃”,楚潇然惊异中赞叹,果然尽是血染之衣。

    好一片炽焰雄心,秦殇见到如此情景,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凉气,他堂堂的一国之君在此,他的子民却臣服在别人的膝下,可笑、可悲?!

    “唰~!”

    紧接着,是一道破空之声,凌天刃九环大砍刀凌空一挥,手起刀落之时,只见一道血光迸溅而出,一人一马,尽皆毙命于他的刀下。

    楚潇然毕竟只是一个女子,见到此番情景,胃里一阵难受,只得将脸别了过去,反倒是秦殇见凌天刃的作为,眼神一冷,心中更是一阵抽紧。

    此人的死,于他人虽然有些蹊跷,但秦殇却看的明明白白,驰马的几人中,此人乃是最后到达,举手投足间的动作也颇为散漫,但除此之外,却并无他错。

    如此铁血的手段,仅仅是这样的错误,便要以生命为代价,凌天刃,身为左护法的你,便已是这般人物,秦殇此时,倒是有心想见识见识“血刃”的教主——上官冥。

    “起来!”顿了半晌,凌天刃才沉声道,方才与二人相处之时,他至多更像是莽汉,而如今,楚潇然竟觉得于无形之中,凌天刃周身散发的气息,却是一种铺天盖地的压迫,就好像……好像是,地狱中苏醒的上古神兽一般。

    齐刷刷的起身,表情、眼神一如方才一样,显然几人对于同伴的死亡,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仿佛刚才死的不是人,只不过是蝼蚁,或者更卑微的生物。

    土豆、大白菜?!

    若说方才楚潇然心中还不甚畏惧,此时此刻,却也是感到嗓子有些发干,心中更是忐忑不安,二人接下来要闯的,究竟是怎样的龙潭虎穴?!

    “走,驾~!”

    并未再多言一句,凌天刃便已率先策鞭而行,马车剧烈的一抖,若不是秦殇忽然睁开眼,用力一扯,楚潇然的脑袋,非要撞在车板之上不可,亲密接触……

    而一行红衣人,此时也皆是以电光火石之速,跃身上马,转眼间,迅速的走位,形成最致密的网状,将秦殇、楚潇然的马车包围。

    训练有素,这是楚潇然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词儿,若说刚才,自己还存着一分心思,希望天降救兵,此时却是已有些泄气,这种阵势,只怕二人是插翅难飞。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

    同样是一番惊天的动静,尤其是寿宁宫中,简直是“人仰马翻”,太监、宫女,宫中的侍卫、将领来往穿梭。

    而这其中的缘由,却只因太后的一道懿旨,她要亲自“秘密”督禁军营救皇上,据各方的探子来报,秦殇极有可能被掳往北方。

    于是,便有现在的史上第一混乱的情景,将士们个个是敢怒不敢言,简直是无奈之至,老太太,这是什么当口,你说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保护不好吧?不行。可是若是全方位保护,方才几个太监刚伺候着太后套了一个胸甲,她便差点没栽在地上,太沉!

    更添乱的,是南宫家的美女大小姐,非要同行不说,死磨硬泡之后,见不奏效,不知怎的,又把永卿公主——秦若依这个祖宗请来,太后拗不过,最后竟答应她二人一同随行。

    自古以来,三个女人一台戏……太后、南宫嫣然、秦若依,太监、侍卫们光是想想都头大,这是三个普通的女人吗?!

    妖蛾子,货真价实的妖蛾子……

    最后,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之下,三人皆是穿着“改装”之后的“铠甲”——准确的说,基本上是只剩几个破铁片子。

    尤其是永卿公主,更是叫人无语到极点,据说为了外形的美观大方,被拆下的地方竟然……竟然非要以纸片补充,闹的众人哭笑不得,也只有在最短时间内满足她的要求,太后这一番大规模的折腾,哪有一点要救人的样子?!

    直到天边隐隐出现一抹鱼肚白,一干人等才浩浩荡荡的开拔,除却南宫嫣然一人“反添其乱”的要求骑马随行,秦若依和太后则是在马车之中,牢牢的“拖住”队伍的速度。

    南宫嫣然岂能不知,太后这一番计算,分明是欲将“仪仗”摆的十足,空做样子而已,但以她之力,也只能做到此处,至于赶到之时,秦殇是否还有命,也只能听天由命,看他自己的造化。

    另一方面,易邪、以及江策等人,只带着少许心腹将士,则是抄小路直接向“血刃”的老巢进发,当然,为知晓大致地点的所在,易邪所付出的代价……是惨痛的。

    玄冥嗜血,易邪甚至能预知到,三天之内,帝星晦暗,滑落天际,直至消失的场景,大难当前,易邪赌上的,不仅仅是十二个时辰的占星,不仅仅是嘴角的一抹鲜血,更是他透支能力、窥测天机的惩罚……

    或许,是从此以后,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凡人,或许,是从此以后,他将失去双眸,或者如植物人一般度过终生,或许,是赔上……

    只是,易邪此刻不悔,易家世世代代为辅佐凌霄鞠躬尽瘁,身为这一代阁主,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使命,更是他对自己的惩戒——窥不透,只因他的心已乱。

    从前,他的世界冰冷、封闭,即便是皇帝,易邪也只是尽心扶持,而从未交出过一颗真心,再后来,他遇到一个没有灵魂的人——湘宁公主。

    于是,一切有些变化,这个耍着低等心机的小女子,无比真诚的,想尽一切办法的,拉他上贼船去帮助皇上,再然后,是几人共赴昆仑,一路历经艰险。

    从前,易邪的心中没有任何人,甚至包括他自己,而今,他早已当皇上、楚潇然、江策是最换命的朋友,他点楚潇然的昏睡穴,帮皇上度过尴尬,早已视自己为帮凶,他与皇上等人一并遁入青楼寻找匿身之处。

    杀、嗔、色……一切的一切,与易家的家训背道而驰,他已从神坛走下,能力的消失,只是早晚的事情,策马扬鞭,此时,他只想救下秦殇的命、她的命。

    如此,而已……

第三卷 第一百三十章 四面楚歌(下)

    举头望明月……

    今夜正值十五,月亮分外的圆,却也隐约着诡异晦涩的光芒,红铜色,似乎注定了今夜的与众不同,杀戮、生存或是死亡……

    良久,叶枫才将目光从天际之上收回,月光洒在他的唇边,勾勒出最柔和的弧度,对身边的人命令道:“玄容,备马。”

    “是,少爷。”只是浅浅的应着,玄容便转身按照叶枫的吩咐而去,这些日子,一直跟在秦殇身边,有时连他自己都险些以为自己便是正牌的“小玄子”。

    如下棋一般,叶枫的每一次落子,皆是计算着接下来二十步、三十步,甚至更多……远的不说,只说自秦殇回宫之后,萧季恒因私自调兵,于青楼之中将皇上等人迎回,已是出自叶枫私底下的授意。

    而后,萧季恒因获罪被关押于天牢之中,怎的便会来不及见秦殇一面,便暴病猝死,蹊跷之处,也只有叶枫心知肚明。

    步步为营,上一次,秦殇历尽艰险终得回宫,并不是叶枫失策,只因这一遭,他想毁的,只是秦殇的名,并非想要他的命。

    无良少帝,仅仅这样还不够,所以他要他在沧陵的青楼中出现,私自离宫、皇帝、青楼,这些关键字组合在一起,舆论的作用,叶枫怎会不知?!

    而后,叶枫于暗处的动作,却也未从间断,或者说,很早前便已一步步渗透着备下暗子,此次,从太后“逼婚”而起的一系列闹剧,直至演变成今日的局面,明里上,叶枫简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然而在暗里,叶枫却无形中,无时不刻操控着这一切,将玄容安插在秦殇的身边,无论起初是南宫嫣然利用秦殇对楚潇然的感情,或是后来的共游御花园,有果之处,若隐若现中,必有叶枫种下的因。

    “小玄子”的里应外合,秦殇的独自策马出宫,桩桩件件,都一早在叶枫的安排之中,甚至于包括他送的那道菜——为伊消得人憔悴,一切看似无心的举动,皆隐着对心理最敏锐、细微的洞察与把握。

    谁又敢说,当时,对于在挣扎与迷茫中的楚潇然来说,为君消得人憔悴,不是楚潇然内心的一个真实写照?!

    仅仅是七个字,却于无形之中,触动着楚潇然心底的一丝柔软,这便是叶枫的手段,淡淡的一笔,埋下的种子,兴许暂时无足轻重,兴许事关全局……但总有一天,这些种子总会生根发芽。

    至于,对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儿,埋什么样的种子,却是一门厚黑之中的大学问,只是之于叶枫,他却仿佛如本能一般,翻手为云,覆手雨,无论在何时皆能手到擒来。

    “少爷,马已备好。”不一会儿的功夫儿,玄容便回来禀报道。

    “你先回宫,秦殇……”说到这儿,叶枫不禁顿了一顿,而后,几分笑意便又在瞳仁中荡漾开来,“他几日之后,定会回宫。”

    玄容眼中快速的闪过一丝诧异之情,作为叶枫的心腹,对于此次叶枫关于整件事的安排,他亦略有所知,玄容本以为,叶枫此次的目的,已是取皇上的命,却不料,少爷此时竟如此做说。

    嘴角虽仍挂着淡淡邪恶笑意,但叶枫的心中又何尝不是另有一番滋味,轻轻攥拳,易邪……一个他算漏的人,没想到不入俗世的他,竟会为秦殇如此拼命。

    这一次,叶枫虽本想取秦殇的命,但瞧现如今的情景,怕也是不能成事,既然已错过了最好时机,他便会毫不留恋的放弃,壮士断腕,在最后的成功之前,叶枫不允许、也不会留下任何纰漏,给自己留下哪怕一丁点儿的危机。

    “是,少爷。”虽然意外,但此时玄容仍是规规矩矩的答道,对于叶枫命令的正确性与绝对性,他未从有过怀疑。

    “去吧,叫墨者跟我一起,别的人,不用带。”叶枫交代下去,说话间一转身,便已翻身上马。

    只一会儿的功夫,叶枫、墨者,一主一仆,两匹马便卷起滚滚烟尘,尽皆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一片漆黑,此时,狂奔了好一阵子之后,秦殇与楚潇然被凌天刃等人“卸下”,只是走了几步路,便被带进冗长的隧道之中,潮湿而充满发霉的味道。

    以谨慎为主,“血刃”的左护法——凌天刃走在最后,以防有人追踪而来,剩余的人大概分成两组,将秦殇与楚潇然“护”在中间,狭窄的甬道之中,丝毫不给二人任何可以逃脱的机会。

    滴答,滴答……

    不知何处发出的滴水声,缓慢而富有频率,伴随着有些血腥的味道,让楚潇然觉得心中发毛,正当她迷茫、不知所措之时,一只有力的大手握在她的有些发凉的小手上面,楚潇然先是心一惊,想要挣脱,待心中明了“大手”的主人时,才“任命”的要他握着。

    秦殇,只有他的手,才会比她还要凉上几分,虽然冰冷,却叫自己心中安稳,只是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女人无端的敏感,她只觉得,秦殇的手,仿佛有些抓不住的感觉。

    不要放开我……楚潇然险些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但细细一想,又觉得自己无聊可笑,摇摇头,将嘴边的话咽下,不知不觉的,反握着秦殇的手上,力度又加了一分。

    黑夜赐给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抑或是用来翻白眼?!不,而是这眼睛竟没一点儿用,这是楚潇然此时的心声。

    黑,黑的死寂,黑的很彻底,甚至绝望,毕竟楚潇然也是接受过科学教育的人,人眼对于黑暗的适应,她是明白的,但自己身处的隧道却诡异的很,自己进来已经有好一段时间,却仍是看不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东西。

    根本没有光的反射,这意味着什么,难道是绝对的黑暗?!血刃,究竟是怎样一个地方?楚潇然发觉,这一路来,自己对于“血刃”的所见所闻,已经叫她的心越来越难以平静,甚至坠入深深的恐惧之中。

    而更令楚潇然纳闷的是,“血刃”的人,似乎走的很坦然、很舒服,却不知道这其中还暗藏着什么机关或猫腻儿。

    不知又走了多久,楚潇然只知道,当自己的脚已经传来阵阵酸楚之时,楚潇然才略微感到一丝光亮,“白内障”症状总算暂时得以缓解。

    “啪,啪,啪~!”

    很有节奏的掌声,不快不慢,似乎只是从不远处传来,叫楚潇然有一丝心悸,又莫名的有一些期待,不似方才无尽的黑暗,楚潇然的心也稍稍安了一分。

    由暗而明,接下来的一小段路程,光亮也是愈来愈盛,楚潇然不时的瞥向秦殇苍白而无血色的面庞,依旧英俊,但是却渗透着绝望,只是后者,却“吝啬”的没有将一分一毫的目光分给楚潇然。

    毕竟“大敌当前”,楚潇然又不是三从四德,只知依附的小女人,对于秦殇的些许“异样”,楚潇然却并未太过在意,秦殇,对于她认准的男人,楚潇然相信他。

    君当仗剑,大杀四方;妾自抚琴,浮沉随郎……

    “皇上、湘宁公主真是姗姗来迟,我已在此恭候多时。”几乎在眼前大亮的同时,一个轻灵的女生响起。

    从黑暗到光明,从地域到天堂,此处,是一个相当、相当大的会客厅,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楚潇然却仍然不得不承认,这里简直仿若另一个宫殿一般,金碧辉煌。

    而眼前高高在上的女子,一袭紫衣,飘逸的长发及腰,眉眼之间虽冷犹媚,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二人,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好一个美人儿。

    楚潇然望着她,眉头不自觉的微蹙,年纪轻轻,如此张狂的上位者,想必在“血刃”内地位非凡,八成便是教主的女儿,或者什么“圣女”之类,很显然,楚潇然的武侠毒,中的着实不浅。

    只是,这样的女子,楚潇然却隐隐觉得,有些莫名的眼熟……

    “未央,你出来吧~!”

    嘴角勾起一个若有深意的笑容,上官清儿一转头,声音有些清冷道,天生的杀手气质。

    闻言,也不知是不是巧合,秦殇的手不偏不倚,正是在此时松开,唇边的微笑,有些魅惑,更多的是一种苦涩……

第三卷 第一百三十一章 笼中困兽

    未央……

    当楚潇然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不自主的颤动了一下,有些滑稽可笑,未央竟是“血刃”的核心成员不成?!

    依旧是冷峻的线条,不带任何色彩的双眼,若不是楚潇然亲眼所见,她简直不敢相信,半个多月前,于叶枫的“步闲庭”中,已是奄奄一息的未央,此时竟是如此……生龙活虎的站在她的面前。

    忍辱负重的潜伏在南宫家十几年,前些日子,又以高超的易容之术化身为赫连楚,而后又是神秘的“起死回生”,杀手、刺客?!

    将自己所知晓的未央,全部拼接在一起,楚潇然只觉得冷汗直流,这算是什么情况,古代的007,还是跨越时空的FBI?神奇,太神奇!

    而最叫楚潇然佩服到五体投地,并且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前任的“湘宁公主”怎么这么有路子,竟能与未央“勾搭”在一起,是上演“这个杀手不太冷”吗?

    念及此处,楚潇然不禁逸出一声冷哼,眼神一瞥,却正与上官清儿有些凛冽的眼神对在一起,楚潇然瞬间反应过来,刚才自己为何会瞧她如此面熟,却是因为上一次,在大漠草原之上,与未央一道的女刺客头子,就是她。

    “小姐……”未央到场之后,只是向上官清儿一礼,低低唤了一声,便再无其他言语动作,眼神投向秦殇之时,充斥的尽是忿恨,待移向楚潇然时,神色间却是复杂的很。

    “未央,我给你个机会,你亲手杀了他,好不好?”丝毫不顾忌众人的存在,上官清儿嘴角扬起一个柔媚的微笑,轻声道,瞳仁中的身影,似乎只有未央。

    说话间,将眼神投在秦殇的身上,解铃还须系铃人,上官清儿心中明了,无论是身世际遇,抑或是后来未央与湘宁的种种,与秦殇,未央的心中始终打着个结。

    杀……

    楚潇然心中“咯噔”一下,如此美貌的女子,行事居然这般狠辣,这叫楚潇然一时有些缓不过味儿来。

    掰掰手指,悉数自己穿越而来遇到的女孩子,南宫嫣然、太后、秦若依、萧湘儿,再加上眼前这位大姐大,楚潇然简直想仰天长啸:到底谁才是穿越的?!

    这些在极品环境下培养的女子,会不会都太惊世骇俗、与众不同了一些?!简直叱诧在各个领域,楚潇然打心眼里觉得,或许自己再彪悍一点,或是三观比较不正一些,与她们的相处能更加愉快。

    至于,她口中所说的“杀”,楚潇然的心却只是抽紧了一下,便放了下来,因为未央手中的剑却是并未出鞘,甚至于神情,也无一丝一毫的变化。

    楚潇然甚至不敢相信,这便是曾经拼命要杀秦殇的未央?!赐封号:黑白无常,但无论怎样,暂时不杀秦殇,总是好的。

    多一分时间,便多一分机会,如果人死了,还能谈什么挽回的余地吗?!当然,楚潇然这种穿越的另类,不在科学计算范围之中,如果说这次的重获新生,是中了彩票,谁敢保证她下次不死个彻底,又不是无敌幸运星……

    “怎么,不动手?!”见未央一直不动,秦殇的脸上也没有任何恐惧之情,上官清儿有些诧异道,未央的冷漠的态度,如此出乎她的意料。

    摇摇头。

    未央无声的给出他的答案,若是在从前,他定会毫不犹豫的拔剑,仗剑一柄,一道血痕,了结自己身上所背负的血海深仇,然而,这些日子,一直隐匿在叶枫的府上,放到将他的棱角磨圆了几分。

    与此同时,更是深深的迷茫……不长不短的月余时间,虽然叶枫平素并未有什么异样之处,然而作为一个杀手,常年挣扎在血雨腥风之中,某些尖锐的直觉告诉他,这次的事情,不仅仅这么简单。

    左护法——凌天刃,虽是立下奇功,但未央也只觉得,这一切仿佛都在无形的操控中一般,兴许一个冲动,结果换来的……便是“血刃”的灭门之灾。

    谋后而动,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在忍耐与定力的方面,只要未央肯做,定会不逊于任何一人,虽想报仇,他却也不至于冲昏头脑,上官冥是他的义父,“血刃”是他的另一个家,已经失去一个,未央不想再失去第二个。

    “小姐,”见上官清儿得到答案后,仍然不解的望着他,未央无奈之下,只得转身对她解释道,“狗皇帝的事儿,杀是该杀,但毕竟事关重大,事缓则圆,他二人在此,已是插翅难飞,未央以为,此时还应先向教主禀报,再作定夺,也不过是半日的功夫儿。”

    未央此言一出,楚潇然当即松了一口气,“呼——”命保住了,呃……虽然只是暂时。

    不过半日的功夫儿……同样的话,秦殇捕捉到的,却是这一句,狡兔三窟,果然,此处仍不是“血刃”的老巢,虽然身处危险,以多年来的习惯,秦殇仍习惯缜密的分析,在劣势中寻找突破口。

    “未央……”上官清儿眉目间滑过一丝不解之色,顿了一顿,但未央既是如此说,她便也不好再说什么,爱,本就如此盲目,毫无理由,方欲开口之时,却只见一道鬼魅般的身影一扫而过。

    飘飘悠悠,走路奇快无比不说,还毫无一点声音,先是飘到秦殇跟前,再绕到楚潇然身边各自打量一番,“鬼”同学才转到上官清儿面前,单膝跪下。

    一身冷汗,楚潇然只觉得,自己若是有什么心脑血管病史,此刻非要满嘴吐白沫倒地不成,吓人,真吓人,轻功也不带这么高强的吧?!

    “右护法——长安。”不说拜见小姐,也不废话,只是说出自己的名讳,算是行礼,楚潇然这会儿才看清这个“鬼”,竟是一个滴溜溜的美男子,而且,看样子,还是个有个性的美男,就是……恐怖了点。

    摇摇头,楚潇然心中不禁暗叹,左护法和右护法,在质量品质上,差的……真不是一点半点的远。

    “带他们下去吧。”见长安出现,上官清儿只是一挥手,吩咐下去,“血刃”的左右护法,一刚一柔,截然不同,又形成奇异的和谐。

    长安,从不会轻易出现,但在需要他的时候,却定然会在第一时间现身,他身怀绝世轻功,眼观可六路,耳能听八方,负责“看护”秦殇与楚潇然,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唰——”一刹那,在长安得令的一瞬间,楚潇然觉得自己整个人在飞,类似的感觉,她只有在草原上,花铎的马背上体验过一回,而此刻,活活被长安拎起,竟比上次还要有十足的眩晕感,楚潇然这才觉得,比起长安,刀疤男是多么的人道。

    这个男人,不懂得怜香惜玉吗?!楚潇然心中燃起愤怒的小火苗,然而,再瞧他近乎“妖艳”的眉眼,楚潇然才觉得,自己实在没有什么立场,叫“他”来怜香惜玉……更何况,看样子他另一只手的上的秦殇也不怎么好过。

    “啪~!”伴着一声脆响,楚潇然只觉得屁股上一阵酸痛,方才只不过是弹指的时间而已,长安却已不知带着二人行了多远,到达目的地时,亦是选用了最直接、也是最极端的方式,直接将二人抛进……抛进,笼子里?!

    完全没有人权,楚潇然咬咬嘴唇,方欲反驳之时,却听见秦殇口中逸出一声闷哼,这才想起,本就伤痕累累的秦殇,如何能受得住这种待遇,不禁一阵心疼,赶紧向身边的秦殇而去。

    “咣~!”又是一声巨响,接下来是锁链的滑动声,楚潇然一扭头,无力的瞧着已经扣上的大锁,罢了,怎么都是一种监禁,只不过这种方式更加直接而已,楚潇然自我安慰道,也顾不上与长安理论,将秦殇扶起,靠在她的怀中,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嗖——”打理完毕之后,楚潇然还来不及再和长安说一句话,便已只能追到长安的一丝影子而已。

    “没用的,他不会给你一丝动摇他的机会,任他去吧。”秦殇似乎看穿楚潇然的小聪明,瞧着她脸上的失望之色,柔声劝慰道,只是语气中显露出他身体的虚弱。

    “嗯。”楚潇然刚只应了一声,便被上空传来的声音蓦地打断,随后便只剩下一张塞进染缸的小红脸。

    “没几个时辰好活,年轻人要懂得把握,洞房、花烛、时……”声音越来越远,闻言,楚潇然真想把长安拽下来,拍飞一百遍啊一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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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一百三十三章 千钧一发(上)

    “呼……”

    当秦殇的手终于从她的眼睛上拿下时,楚潇然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中是五味杂陈的感觉,有些……有些说不上的奇怪。

    只是,正当楚潇然手足无措之时,叮叮当当的铁链声又从她的耳边传来,有人来救她们吗?!这是楚潇然这个天生乐观主义者的第一想法。

    然而,事与愿违……再次见到长安,楚潇然身上的劲儿,似乎一下子被卸了下去,原来是来索命的,再瞧瞧他微翘的唇角,似笑非笑,楚潇然更觉得全身都别扭。

    想到长安离开时的那句话,再想想他绝世的轻功,貌似飘在什么隐秘的地方很容易,方才……他该不会全程都在吧?!

    想到这种可能,楚潇然方才褪下的红晕,又一次大规模侵袭,直接叫她红到耳根,反倒是秦殇在一旁淡淡的笑着,望向长安的眼神,尖锐的,仿佛要把他看穿一般。

    “咳,咳……我是有素质的人,没什么偷窥的习惯……”长安见楚潇然看向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越来越灼人,喉咙不禁有些发干,赶紧解释道。

    身为“血刃”的右护法,长安虽然武功变态,但是人还没达到变态的地步……临走之后,他真的是很真诚、很真诚的提醒,而后,他也是真的、真的有离开。

    只不过,话刚一出口,长安便发觉楚潇然的表情竟更加扭曲,也是,在现在这个情况下,怎么看他都有点越描越黑的感觉,此地无银三百两……大概就是现在的状况。

    “上官冥到了吗?”

    知道再纠缠下去,这两个极品也纠缠不出个什么结果,秦殇此时却是颇为镇定,浅浅问道,俨然是三人中唯一有正事儿的人。

    “没有。”长安的回答很简洁,只有二个字,飞快的从他的口中逸出,只是神色间却出现一阵张惶,隐隐还有一丝痛楚。

    “既然如此,你现在来干什么,难不成是私自要放了我们?”秦殇瞥了一眼长安,将他古怪的表情尽收眼底,冷哼一声道。

    秦殇虽然有如此一问,但心中却不是如此做想,事出反常必有妖,相比较面上淡淡的笑容,秦殇的心底,更多的是几分忧虑。

    “放你?”长安闻言,神情一下子冷下来,眼中闪烁着有些怨愤的光芒,声调也变的异常的尖锐,顿了一顿,才从牙缝中挤出二个字,“杀你。”

    “咝——”楚潇然倒抽了一口冷气,也暂时忘却二人的“恩怨”,看着长安的样子,本来极俊俏的面庞,竟然一瞬间有些狰狞。

    与方才送二人“进来”时,完全不同,楚潇然简直不敢相信,短短的时间内,是什么叫他改变如此之多,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变故?!这样的表情,大概若不是“血刃”规矩森严,长安真的会将他们“就地正法”。

    秦殇闻言,脸色只是瞬息间变了一变,而后便恢复正常,缓缓的、缓缓的仍与楚潇然相互紧握的手,咬了咬牙,不顾她的诧异,强行站起身来,淡淡道,“走吧。”

    长安见状,反而神情一滞,有些疑惑,无良少帝吗?!似乎比他想象中,要好那么一点点,然而,想起心中的痛,长安的脸色再次阴沉下去,只是……一点点而已。

    “秦殇……”楚潇然虽不知这二人“眉来眼去”的打着什么哑谜,但由着眼前的情景,也隐约猜出二三分,瞧着秦殇有些孤寂的身影,轻声唤道。

    极少的,叫他的名字——秦殇,也从未像今天一般,秦殇的背影,竟显得如此的寂寥、决绝,恍如隔世,楚潇然只觉得,这一刻,他亦仿佛来自、抑或要……去往另一个世界。

    闻言,秦殇的脚步忽的一滞,身体也有些左右摇晃,过了一会儿,才转过头来,唇角绽开一个灿烂的微笑,眼波也是异常的温柔,“潇然,答应我一件事。”

    楚潇然见他停下,赶忙跨了两步赶上,也说不上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是不接他的话,往往……这样的情境、这样的语言,留下的……遗言。

    楚潇然不愿诅咒秦殇,但也不愿回应他,真的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吗?!于这一瞬,她忽然发现,死亡,竟远远没有那么可怕,苦笑一下,楚潇然惊异的发现,自己还真是死了又死……

    楚潇然安静着不说话,秦殇便一直这样凝视着她,时光,仿佛在这一瞬停留,直至长安有些凛冽的声音传来,“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楚潇然有些怨愤,本欲张口反驳,最终却颓然的放弃,尽管说的还算婉转,但长安的意思很明白,该死的,绝对活不了,拖这一分、两分的,并没有什么意义,长安,多损的一个人,然而,却是多么实在的一句话。

    “我们走吧。”楚潇然朝着秦殇淡淡一笑,虽然他与她的生辰,硬生生差了几千年,但竟能一同赴死,生活,真是不可思议……

    “啪~!”楚潇然一抬头,手上附上一阵冰凉,她并没有答应秦殇交代“遗言”,但秦殇仍是低低的俯在她的耳旁,轻声道:“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如果记得我叫你痛苦,那便……忘了我!”

    说完这句话,秦殇仿佛再没有丝毫的留恋,放了楚潇然的手,一个人向前走去,快一点,再快一点,只是丢下楚潇然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瞧着如此虚弱的秦殇,步履蹒跚。

    这一次,长安没有用“飞”的,只是带着两个人往会客厅走,不知是为了叫二人多活一会儿,还是为了折磨秦殇,仅仅一会儿的功夫,他的额头上已沁出层层汗珠,楚潇然想替他拭去,但心中却明白,秦殇并不希望她这样,也只得作罢。

    他……想要做什么呢?!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能再做些什么吗?!

    “唰——”秦殇与楚潇然刚被带到大厅,便只见一道银白色的光芒,在二人身边划过,还来不及看清,秦殇的右臂上已划出长长一道血痕,鲜血浸满青衣。

    “我杀了你!”待方才的袖里箭刚刚落地之时,上官清儿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带着哭腔、怨恨,说话间,手中的短剑已经出鞘。

    这是……什么情况?!楚潇然一瞬间大脑进入短路状态,眼见着上官清儿已经要飞扑到秦殇的身前,顾不上自己的性命,这一次,为秦殇挡剑,楚潇然心甘情愿。

    秦殇的瞳孔一瞬间的紧缩,即便是上官清儿飞身杀来,他也未曾如此紧张,傻丫头,她怎么这么傻,只是,上官清儿快如电光火石,此刻便是想闪、想动,却也什么都来不及!

    “锵~!”正在楚潇然一咬牙、一闭眼,准备等死的时候,耳边传来一个救命的声音,那是剑与剑之间,激烈的碰撞。

    楚潇然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也不是什么全能悍妇,面对上官清儿,她也会害怕,只是,她仍然选择护在秦殇身前,这一刻,才叫楚潇然有些明白自己的内心,原来……原来他已经如此重要。

    重要的……叫她可以不要命?!有些胆小的楚潇然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虽是如此这般,却能无怨无悔。

    缓缓睁开眼,楚潇然才看清眼前的景象,地上是两柄剑,一柄是上官清儿的“要命”短剑,另外一柄,没有任何花哨的纹路,甚至有些破旧,剑柄只以黑色布带相缠,楚潇然认的它,这是未央的“救命”剑。

    而眼前的两人,也正保持着对峙的状态,上官清儿丢了一剑,手中的另一剑却颓然坠地,一袭紫衣,更衬得她脸色苍白,若是方才是悲愤交加,此时的她已是失魂落魄,眼神中,已再无一丝光彩,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而未央的手上犹自滴着鲜血,显然硬挡下这一剑并不轻松,只是,望向上官清儿与楚潇然的神情,却是如此复杂……为什么,明明伤在手上,却是心痛的鲜血淋漓……

    楚潇然看着如此的情景,小命算是又延长了几分钟,但却并无几丝欢喜之情,空气中弥漫的,满是死亡、仇恨的气息,如此凝重、如此深沉,如此悲哀。

    只是,谁也没有看见,此时,楚潇然身后的秦殇,漆黑的双眸,在此刻,却是何等的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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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偶家公主要和亲?!
本来穿到古代就没什么娱乐项目,没电脑没电视的,这再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嫁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胡子老公,还让不让人活啊?!
不和!
她要锦衣玉食,千计卷皇家!
谁说古代没秘书,她可是新鲜出炉的皇家特助!
乱党通通PIA飞,妖孽全部PK!
慢着……还有遗留的风流债?休掉,休掉!
这么多唯美、纠结、腹黑的帅哥,还等着她收拾呢!
小楚心语:我又没惹他……呃……起码我今天又没惹他!
看她纵横皇家。
你,准备好了吗?
小鱼书友群:91283900皇家特助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皇家特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皇家特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