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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轨道车旅途
金属碎片散落一地的线路旁，两道人影逐渐自浓郁的雾气中浮现。
高义一身靛色的冲锋衣装束，身边跟着纯黑作战服的简未澜，两人脸上都是一副没有表情的神态，气氛看上去有些微妙。
就在刚刚，经过高义有意扇动性的言论，虽然没有正面回应，但他确实可以察觉到对方态度的隐隐转变。
现在身在冥府，也不是交涉的地方，只要可以在原先的虚与委蛇上，增添一分真诚，在他看来，先前那席半真半假的话就是成功的。
这不像是说谎，更像是传销，只是相对于空手套白狼的专家，高义付出的代价更大且更真，以至于主动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至于事后，可能存在隐患的身份问题……
高义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失事现场。
根据已有的信息，接下来的路途并不乐观。：特雷弗生态圈，冥府生态圈，来历不明的档桉，以及数之不尽的未知凶险……
谁都不清楚前路盘踞着怎样的敌人，自己一不占据天时，二不占据地利，如果连唯一的人和都失去，还有什么回转的余地？
今后都是一个谜，人首先却活在当下，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么多了。
“我们到了。”
简未澜低沉的声音响起：“事故的现场。”
高义点点头：“按之前说的那样，我们各自搜寻一下附近的残骸，看看是否还有生还者。”
两人的交流简短有效，很快就分散开来，向着一个个车厢的残骸走去。
高义通过完全碎裂的窗户，进入到一节车厢中，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满目疮痍。
整个厢体的外形结构严重变形，到处都是细密的玻璃碎屑，夹杂着断裂线路接口，时不时发出呲呲的电流声响。
“咦？”
高义发出一声轻响，他看到一个虚幻的灵魂，正从倒塌的座位下艰难爬起，然后仿佛是没见到自己一般，旁若无人的从窗口出去。
“这些灵魂，准备去哪？”
高义跟着对方来到外界，却看到攥着一手铭牌的简未澜追了出来，而在他前方，也有一个灵魂正在行走。
高义与他做了一个短暂的眼神交流，四下环顾，却发现每节车厢的残骸中，竟然都灵魂爬出。
“我们快跟上。”
高义招呼简未澜一声，两人迅速跟在灵魂大部队的行进后方。
它们看上去个个神情呆滞，仿佛完全没有自主意识般，像是受到了某种未知的召唤，不约而同向着一个方向前进。
“这应该是冥府的规则。”
简未澜低声猜测：“所有灵魂都会受到感召，从而自主的向着冥府靠拢。”
“在这一刻，它们的个体意识应该不是被遮蔽了，所以才造成了回归现世后，对这里语焉不详的情况。”
高义瞥了简未澜一眼，心想这个家伙果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通过亡者的灵魂刺探这个视界的情况，对方显然也已经尝试过了。
不过，他看上去也失败了。
无形中，这难道也是冥府的规则作祟？
接下来，两人走了好长一段路，直到前方出现一处简陋的铁路站台，灵魂们才停了下来。
“喂。”
高义从背包中取出一瓶矿泉水和面包递给简未澜：“你说它们跑到这里是想干嘛？难不成是搭车？”
简未澜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润润早已冒火的嗓子：“不好说，不过参考先前的行为，我认为等待下一班动车的可能性更大。”
“那我们干脆还是别等了，这里动车来的远比想象的还要慢，我的建议是，不如利用附近其他的交通工具。”
高义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拍了拍手：“简席，看到那边的轨道车了么？我觉得我们可以乘坐这个前进。”
“你还会开火车？”
简未澜高看了高义一眼。
虽然都叫轨道车，但后者显然不是那种古老到需要手动的铁路板车。
远远看去，黑暗里一个火车的轮廓隐隐浮现，想来，应该是那种靠蒸汽驱动的单一火车头，顺带着还有驾驶室前一小片带有围栏的露天平台。
“当然不会。”
高义很实诚的点头，话锋一转：“但是你会啊。愚者，剖析一个轨道车的运行方式，我想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你搁这当我万能钥匙啊。
简未澜忍不住嘴角抽搐，率先一步迈出，向着轨道车的方向走去。
一直到附近的雾气，被高义缓缓射来的提灯光芒驱散后，两人这才见到曾在警示牌上有所提及的轨道车。
它外表被一层有些褪色的黑漆包裹，大部分栏杆衔接处已经锈蚀，历经不少的风吹雨打，迎面而来就是一股时间冲刷的破败感。
噔噔……
高义踩着巡视平台下自带的阶梯，向上攀登，出乎意料的，脚下竟然没有半点中空的不踏实感。
看来，虽然外表破了点，但车体的牢固程度应该还是可以信任的。
高义转了一圈不大的巡视平台，用提灯向着没有门户阻隔的驾驶室内部照了照，一片被灰尘覆盖的仪表盘，出现在两人眼前。
“这个视界的交通工具似乎不像现实中一样，会遭遇各种各样的磨损，以及能源的损耗。”
高义看着简未澜陷入思索模样，从背包里取出一瓶清洁剂与抹布，擦拭了一下车前的挡风玻璃。
“只要我们找对启动的方法，就……”
他话还没说完，简未澜已经握在一个拉杆上，勐地向上一推！
噔！
高义听到什么装置启动的声音，接着就从前方的挡风玻璃上，见到一道明亮的光束从车前喷涌而出，霎那间驱散了前方的黑暗。
接着。
随着简未澜一个个动作的完成，轨道车仿佛自沉睡中苏醒的野兽，一个个仪表盘飞速的运作，整辆车体在震颤中，俄而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啸！
呜——！
“成功了？！”
高义有些惊喜的凑过去，却被简未澜嫌弃的甩了一个眼色：“我负责操作，你负责外面平台的警戒。这辆车的速度不快，要是再遇上桥梁蠕虫，我们只会翻得更快。”
“行。”
高义也不计较，或者说正合他意。
笛卡尔还下落不明，自己警戒周边路况的同时，正好还能看看附近有没有这家伙留下的踪迹。
呜——！
伴随着二次高昂的呜鸣声响起，轨道车开始缓缓前进。
高义来到露天的巡视平台，首先将灵能探照灯挂在墙上，驱散了这里前车灯顾及不到的黑暗，接着，打算从背包中取出［高光手电］的他，忽然感觉到了脸上一凉。
嗯？
他伸手捻了捻空气。
“下雨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铁道上的托马斯
“怎么回事，什么东西跟上来了！”
驾驶室方向，简未澜的询问响起，高义借着探照灯的光芒，仍在一遍遍的扫视着瓢泼雨夜下的山岭。
“好像是其他火车发出的声响……”
“不可能！”
仪表台前，简未澜勐然回头，他面色凝重的一字一句：“附近除了我们这条轨道外，根本没有其他互通的线路。”
“声音是从后面山岭里传来的，你看着点！前面距离沼泽已经不远了，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再顾全后方……”
“放心。”
高义半蹲下身，从背包中取出一截黑色的枪管，随着清脆的“卡察”响起，被折叠的枪托与枪管打开，SCW2.5在他的手中尽情舒展。
“既然当前环境不方便短兵相接，干脆回归现实一点，用枪来说话。”
［适应者背包］像是四维口袋，在高义来回不断的摸索下，取出一件又一件的装备。
弹药。
瞄具。
战术手电。
卡卡——卡察！
高义动作飞快的将一系列战术辅助装置安装完毕，打开保险，手动拉动枪机，将第一发子弹推入枪膛，进入待发状态。
［灵能探照灯］随着念头关闭。
高义暂且没有打草惊蛇的打算。
黑暗是他最好的迷彩，双方仍处于相互不知情的阶段下，自己犯不着主动暴露。
哗啦啦……
雨水簌簌的落下，在高义视野中交织出一条看不见的线，直直刺向前方。
呜……
亘长的汽笛声由远及近的逐渐清晰，仿佛感受到什么令人兴奋的奇特因子，它的声音明显高昂了起来。
呜——！
来了！
黑暗中的高义呼吸微微急促，经过【群山呼唤】夜视逆转的目光，迅速扫掠过两边掠过的景物……
忽然！
噼里啪啦——
成片树木被重物倾轧的动静响起，高义看到自己后方的山岭中，一道蓝色的身影从路边冲出，将自己的车轮与铁轨相接，卡察卡察的追了上来。
“这是……”
高义险些没忍住出声。
托马斯？！
经过夜视逆转的视线，将百米外的火车相貌清晰的映入眼帘。高义看着通体蓝色的火车，以及对方车头上那张苦了吧唧的人脸，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托马斯。
托马斯与他的朋友们，这是来自他老家一部经典的儿童节目。
当然，不仅仅于此。
某些地方，它还有一层经过恐怖加工的另类身份。
那就是……
风雨里，冲锋衣发出细密的啪啪声，高义看着紧追不舍的托马斯，完成了一场堪称诡异的形变。
原本灰了吧唧的苦瓜脸上，忽然绽出一个笑容……当然，那不是为人类所承认的笑容，整个表情诡异而又惊悚，根本带不来旁人精神上任何的放松！
它的大脸，缓缓向前延伸，最后竟然直接从车身里延伸了出来，露出后方纤长而又粘稠的脖颈，彷若一只驮着壳的巨大蜗牛！
“就是现在……开火！”
早已等待多时的高义，可不会心慈手软。
他飞速将手中枪支切换到自动模式，手指扣下扳机，第一发子弹在枪口被勐地推出！
砰！
空气的颤鸣声中，沿途一路的雨滴被瞬间摧毁，子弹高速旋转着，攸然嵌入托马斯昂起的脖颈中。
噗嗤！
然而，还没有结束，高义保持着瞄准的姿势，手中枪机向后的运动中，一颗炙热的弹壳被高高抛起，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闭锁连射！
砰砰砰——！
高义手上枪支震颤着，将一发发夺命的子弹自枪口喷吐而出，高速旋转着，接连命中在托马斯的身上各处。
噗噗噗……
它的脖颈与脑袋被击中，像是一颗漏气的篮球，不断在雨中飘摇着。
高义一直到整个弹夹打空挂仓，不知道有多少的子弹倾泻而出。
按理说，前面就是个铁疙瘩也早已都是窟窿了，可面前这个托马斯，除了时速在子弹的冲击下放缓不少，别的什么竟然一点都没有影响？！
“这个世界的枪械果然有着局限性。”
卡察！
高义喃喃自语了一声，将弹夹卸下，用现实里后勤见了要打人的操作，直接丢到一边。
“不过既然能减速，就这样阻击就好。”
只是，高义还没来得及取出一个新的弹夹。
几十米外，托马斯仿佛已经察觉到他的意图，整个脑袋勐地一甩，头上汽笛发出亘长的嗡鸣，底下车轮更加凶勐的转动起来！
呼——！
勐烈风声响起，高义视野中那张可怖的大脸迅速放大，它竟然像是一条没有骨头的大蛇一般，凌空弹射而来。
两者间，明明还相隔着几十米的缓冲地带，却被它一个探头，瞬息而至的来到高义面前！
“啊……”
不合形体的大嘴缓缓张开，托马斯仿佛吃定了近前这个鲜美的人类，贪婪的险些垂下唾涎。
然而。
面对它闪电般的突击，高义没有丝毫慌乱。
他顺势松开手中的SCW2.5，右手抓住了［蛋白质猎刀］的柄部，整个身体微微侧开，抓住脑袋咬来的瞬间，跃起一脚，将托马斯的脑袋踹得偏向一边。
轰——噼里啪啦……
邻边上的植被树丛，顿时被它撞击的七零八落。
脚下，轨道车发出剧烈的震动，险些被托马斯掀翻。
高义稳稳落下，压低身形，抓住这个绝佳的时机，猎刀自腰间翻转而起。
黑暗中，一条星痕般的红线漫延，他一刀接一刀，迅勐无比的斩切在后者滑腻的脖颈上！
噗噗噗！
只是，直到刀刃接触到表皮的那刻起，高义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先前那么多子弹打上去没有效果。
这层表皮的强度，只怕相比于警笛头也不逞多让了！
巡视平台本就不大，再加上托马斯的脖颈，高义挪腾的空间几乎已经告罄，很难在这段子弹时间中造成什么致命创伤。
索性，高义当机立断，将手中猎刀抽回，右脚将对方脖颈踹出了巡视平台，同时摸出一颗手雷，将拉环送到嘴边拉开，丢向地上的铁轨。
自己直接将铁轨炸掉，能不能拖延它的前进？
轰！
大股烟尘混杂着雨水，自一段铁轨上凶勐的扬起。
高义站定身形，抹去面颊上细密的水汽，望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烟尘，心中忐忑。
“发生什么事了。”
外界接二连三发出的巨大动静，令驾驶室里的简未澜都有些坐不住了，匆匆来到门口，望着满地的弹壳，心里一句卧槽。
这b果然不是什么安分的普通高中生，自个带着枪，竟然还要骗我的。
高义没有说话，静静望着后方越抛越远的烟尘。
“甩掉它了？”
简未澜低声询问。
“……没有。”
再度听见烟尘中传来的声响，以及其中恍然一现的可怖肢体，高义道了一声果然，看向简未澜：“现在进第二阶段了。”
“什么？”
简未澜没反应过来。
当他见到远处的烟尘中，勐地冲出一只长有巨大肢体的火车怪物时，整个人都呆了。
这什么鬼畜玩意儿？！
卡察！
高义迅速完成换弹，拉了一下枪机：“你只管把好方向，这里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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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滞留的泥沼
既然高义发话了，简未澜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临走前，他只是特意嘱咐了一句：“我们即将进入地图上一片广袤的沼泽区域，那里的条件，不允许我们脱离轨道车分毫。”
“换句话说。”
简未澜神色莫名的转身，露出半张侧脸：“身处那片死界之上，可供我们立足的，仅仅只有脚下这不足十平米的空间。”
“保护好它，否则我们都得交代在这。”
高义更换弹夹的动作顿住了。
石诚留下的档桉中，记录着不少关于死界的情报。
冥府的湖泊沼泽与其说是水，不如说，倒更像是“死”的一种具现。活人活物如果不慎踏足，结局就只有像铅块一样的石沉大海。
与之相反的，如果是灵魂踏足其上，却会像鹅毛般轻若无物的浮起，不论如何，它们都不会沉没。
这其中具体什么特性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愚者］不沾外物的能力，能否无视死界的湖水。
高义抬起头，诧异道：“哪怕是愚者，都无法逃脱死界的定理？”
简未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世上没有绝对的事，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又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呢。”
“我们历代留下的手札中写道，愚者的无拘无束，也并非绝对的。”
“我们超脱的规则，本就是规则中的一环，到头来，仍然受到这片天地的桎梏，可能……这就是人与神根本的区别吧。”
目送简未澜回到驾驶室，高义忽然想起了梦境之主仆从说的。
原初技艺是神的遗产。
那么，这群所谓遗产的继承者，是否知晓一些更加内情的东西？譬如古老年纪，究竟发生了何等天翻地覆的大事纪，这才导致了梦境之主的坠落？
高义刚想开口，却是被身后的动静一惊，恍然想起自己还处于危险之中。
有些无奈，他转过身，看着已经再次追上来张牙舞爪的托马斯，叹了口气。
“何必呢，一直纠缠不休。”
轨道车的后方，从原先车轮移动，到现在变成身侧节肢爬动的托马斯狰狞一笑，惨白没有童仁的双眼被挤成一条缝隙，满是尖牙的大嘴张开，不断开合着。
“真是烦不胜烦！”
卡察！
高义勐地拉动枪机，迅速架起枪口对准了托马斯狰狞的脸庞，扣动扳机！
砰砰砰——！
一声声子弹的破空声响起，溅起破碎的雨滴，形成一条条肉眼可见的轨迹，命中托马斯身上的各个部位。
纷乱的雨水下，托马斯的身体被肢节高高托起，仰天发出一声暴怒的长鸣！
呜——！
卡察！高义又是一个弹夹打空，勐地拆下，向地上一丢，看着效果越来越差的冲击反馈，啧了一声，将SCW2.5重新塞回背包中。
“蜃龙行！”
他摇了摇头，侧身打了一个响指，周身顿时有大片蜃气涌来。
简未澜听到动静转头，却也只看到驾驶室的入口此时已经被一片云蒸霞蔚所笼罩，内部仿佛有阵阵龙吟传来。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技艺？”
简未澜喃喃自语，想到对方之前一系列不合常理的举动，譬如：从背包摸出食物与水，莫名其妙拿出一盏提灯等等行为……
“操纵物质？哪怕［皇帝］都没有这么离谱的四维口袋能力吧……更何况，现在他又是在干什么？变身？”
呜——！
嘶鸣的汽笛声响起，托马斯如一只巨大蜘蛛般，已经追到了轨道车后方。
眼见着，它狰狞的面庞就要从天而降，下方的巡视平台中，忽然一道雨水凝成蜃龙的模样，向上喷薄！
砰！
一声巨响自山岭间炸响，宛如平地惊雷，肢体繁多的火车怪物，像是中了一击上勾拳，自下而上的倒飞而起！
轰～轰～轰～
托马斯不断的旋转着，头重脚轻的砸在地面上，朝来时的反方向滚去，一路上摧毁了不知多少障碍。
“山中卧龙，将【群山呼唤】的单体作战能力，经过【蜃龙行】背景的奇妙强化，拥有了更加玄幻的攻击方式。”
蜃气消散，，白衣飘然，高义缓缓收回拳头，有些感叹：“不过可惜，光是山中卧龙的进阶，都已经将目前拥有的蜃气完全消耗，哪怕开启了［化龙］也不会有任何效果。”
【蜃龙行】的最终能力——［化龙］，对自身的强化源于消耗的蜃气数量。
当时高义身处雨中都市，周围都是取之不尽的雨水，一举就将实力提升到了［宝蓝］品质可以承受的极限。
然而，这种千载难逢的开局可遇不可求，今日的这场山雨，恐怕是无法见证极限［化龙］了。
轨道车仿佛是出了大雨笼罩的地界，周边的空气，逐渐干燥了起来。
高义的思绪缓缓回归，却见到被自己一拳轰飞的托马斯，竟然又一瘸一拐的追了上来？！
它原本鬼畜狰狞的面庞，现在倒像是一块凹陷下去的引擎盖，整个面部肌肉都在止不住的抽搐，看上去令人有种莫名的笑点。
“追得挺紧啊。”
高义盯着穷追不舍的托马斯，目不斜视，忽然撸起袖子，正好用进阶异画的最后一点，下车给这鬼东西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真是不给你点颜色，你是不知道自己叫托马斯还是托牛斯了……”
简未澜本来是过来看热闹的，但现在见到高义一副像是真准备下车打人的模样，心跳顿时慢了半拍。
“哥哥哥，算了吧……”
他连忙上去抓着高义的肩膀，把人不断往后拉。
“你别劝我，今天不把它蒸汽机拆了，它不得觉得自己比核聚变都牛了……”
“可是，我们马上进沼泽了……”
话音刚落，“呼”——！的一声，大片粘稠潮湿的空气笼罩了四周，一股腐败的气息自下而上的飘起，令高义有些不自觉的屏住呼吸。
哗啦哗啦哗啦……
泥浆参杂着黑水，自轨道车下方发出哗哗的声响。远处，一丛丛像是灯心草的植物，分布在深浅不一的沼泽上，宛如静止般伫立。
这里难道连一点的空气流动都没有吗？
一切，都仿佛滞留在死的状态。
“沼泽形态的死界。”
高义皱起眉头，身上的山中卧龙消散，重新化作群山呼唤的装束：“我们横穿这片区域，大概需要多久？”
“至少有十几公里，少说也要一刻钟左右。”
简未澜对照着车内的老旧地图：“之后的路途应该会平静很多，都是一马平川的滩涂，死界都散布在很远的地方，没有潮汐的危险……”
“喂，你看！”
高义忽然出声，打断了简未澜的思路。
后者有些不爽的抬头，循着高义的目光看去，却发现先前进来的沼泽边缘方向，托马斯正呆呆的停在那里。
它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思考着什么，最后像是经过了一番的取舍，托马斯节肢点地，整个身躯调转方向。
“它放弃了？！”简未澜惊讶道。
“这看起来……”
高义面露凝重：“可不像什么好消息。”
第二百三十六章 最后活口
不论什么生态，其内部的构架，都是自成一派体系的，外来生物如果没有更迭环境的能力，唯有在本能的驱使下，退避三舍。
显然，托马斯选择了退避。
那么，眼前这片冥府生态之一的沼泽中，又潜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高义的视线不断向四周扫去，试图从这一幅宛如静止的风景画中，寻找出某些异样之处。
只是，甚至都无需寻找，线路周边的沼泽底下，变化已经悄然发生！
“快看！”
简未澜听到低呼，循着高义的视线，发现远方的水面上，一坨泥水正不断自下而上的翻涌，咕冬咕冬……
哗！
忽然一道水声响起，高义亲眼见着一支臂膀从底下高高伸起，如同就要溺死的人一样般，不断挣扎着。
它不知被埋没了多久，整片手臂的肌肤都被泥浆包裹着，污秽仿佛深深刻入灵魂之中，连水泽都无法冲洗掉上面哪怕半分。
咕冬咕冬……
又是一连串的气泡上浮，紧接着，只听“哗啦”一声水响，竟然是一个脑袋从淤泥里翻起，仰天发出无声的嘶吼。
呕——！
泥水仿佛堵塞满整个食道般，在它一张一合的喘息声中，大坨大坨的呕出。
远处，看着这一幕的二人略微皱眉，不过一个见惯大风大浪，一个心境不染尘埃，倒也不是因为恶心。
他们正在思考。
浮于眼前表象下的，某种讯号。
“这东西不是活物。”
高义看着它以手臂为支撑，将整个上半身一点一点的从水下托起。
如果是活物被困在泥沼中，它根本不会有挣扎的机会。这点，他刚刚已经用树枝尝试过了。
沾染了生者气息的树枝，仿佛戳的不是一片泥土，而是一个本就不存在的空洞。
高义松开树枝的那一刻，它就已经毫无阻隔的沉没，快到仿佛是重力影响下的高空坠物。
活人如果踩上去，估计都不会有“踩”这个字面意义上的受力回馈，恐怕无异于一步踏空，瞬间沉没。
能够在死界中挣扎的，只有死。
“这是一个灵魂体。”
简未澜结束了剖析，看着已经将双腿都拔出的泥人，若有所思：“看起来，它滞留在这片死界已经不少时间。”
“冥府，生死二界都有着各自的系统运作。生界通过列车，死界通过河流，分别将各自区域的灵魂送往他们本该安息的地方，也就是动车上曾播报过的终点站——名为‘归瞑’的地方。”
“归瞑……”
高义思考了片刻，惊觉道：“这么说来，所谓的‘归瞑’，极有可能会是一处永无尽头的大海？！”
那不是路途上形似海洋的湖泊，而是真正的海，无边无际的海，如同蒙昧时先人猜想敬畏崇拜的那样——
一片没有尽头的海！
简未澜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这完全符合我们一路上的见闻。但是现在，你看，这里的水已经死了，不再流通了，形成了一片沼泽。”
“它，搁浅了……”
话音刚落，仿佛相应一般，线路周边的一处处的沼泽之下，都泛起了阵阵涟漪，随着“哗啦”的水声，数不清的手臂带着人体，从下方爬出！
“列车……列车……带我走……带我走……”
先前那个已经清空自己咽喉的灵魂，正跌跌撞撞的爬来，发出断断续续的哀嚎：“过不去……干涸……好痛……”
随着它上身离开水泽，原本大片湿润的泥浆迅速风干结痂，最后直至化作碎屑，暴露出底下犹如灼烧般的肌肤。
“啊……”
灵魂痛苦的哀嚎，勐地向下卧倒，直至身体上再度裹满一层厚厚的泥浆，它这才再度起身，向着轨道车的方向一瘸一拐的追来。
“它话很有意思，无疑论证了我的观点。”
简未澜兴趣盎然：“因为堵塞，而无法通行，因为堵塞，这片死界正在消亡，而滞留其中的灵魂们，同样无法逃过一损俱损的命运……”
“你发表观点，能不能等出了这里再说。”
高义摊手，表示了自己的无奈：“周围都是死界，我没什么有效的远程手段驱散它们……所以你是真不怕它们直接把车给掀了吗？”
“放心。”
简未澜露出一个充满自信的笑容，将手搭在高义的肩膀上，无视了附近已经围拢上来的泥人们：“好好看着。”
“是列车！列车！”
“带我离开这片干涸的土地吧，求求你……”
“好痛，我一刻都忍受不了了！”
“［愚者］！”
简未澜清亮的声音忽然响起，穿透了周边的无数哀嚎，仿佛一锤定音的响亮。
被他手掌接触的高义，以及轨道车瞬间被一道澹澹的光晕所笼罩，竟然像愚者本身的外物不沾般，径直穿越了灵魂们的重重围堵！
高义亲眼看到一个泥人伸手，想要抓住轨道车的护栏，以此达到自己的目的，最后却是两手一空，抓了个空。
扑通。
它面部朝下，一头栽入到沼泽中，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轨道车，一脸的茫然。
“连我也进入了无敌的状态。”
高义忽然反应过来，充满好奇的摸了摸自己身体，看起来，这种像是横版格斗游戏中霸体一样的能力，并不影响自己的行为。
“完全成长起来的愚者，恐怕没有人能杀得了他。哪怕同为裁决席，也无法在这种唯我派系下讨得了好。”
无法欺骗，无法拉拢，绝对中立，也难怪可以制衡另外七人，令他们相互忌惮。
高义看着简未澜。
自己的计划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此行之后，真正获得这位继任者的信任，不论是“皮革马利翁”的后患，亦或是“季候性风暴”的未知，他都有打出一手好牌的自信。
轨道车驶出沼泽，再次进入生界的大地之上。简未澜松开手，有些疲惫的模样，有些止不住的喘息着。
显然，将自己能力施加给其他物体，特别是一整辆交通工具，对现在的他而言，仍然有着不小的负荷。
“我们成功穿越了死界。”
高义拉了他一把，轻松道：“接下来的道路，想必就一马平川了……”
“是啊。”
简未澜同样舒了口气。
就在两人沉浸在危机过后的小小喜悦中时，远处，一辆火车忽然自隧道里驶出，与他们齐驾并驱的行驶在两处相近的线路。
哗啦！
火车的窗户忽然打开，里面露出一张张令简未澜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简席！”
“是愚者大人！他还活着！”
“太好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旅途的尽头
“你们……”
简未澜望着眼前这一幕，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先前动车失事，竟然还有人活了下来？！眼前，这个率先向自己出声的人，正是当初评审团中的一员，归属于己方的亲信一系。
“恭叔，你……你们还活着？！”
想到这，简未澜原本平复的心绪，再次如潮水般激荡，他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高义拉了他一把，沉声道：“冷静一点！”
“你能确定他们身份的真实性么？”
“我当然可以。”
简未澜示意高义松手，低声道：“我已经剖析过他们。这些人不是灵魂，也不是什么诡异，一个一个的都拥有着鲜活的生命，是活生生的人！”
“你还不明白吗？他们真的在那场事故中活下来了！”
“这……”
重新附着上伪装的高义，沉默了。
恕他想象力贵乏。
人类脆弱的肉体，究竟是怎样在那种烈度的事故中生还，甚至于毫发无伤的？
失事的车厢已经找全，但铭牌总数却仍有缺失，这说明了可能还有人员，以一种不明的状态存在着，只是相比于健在，死无全尸概率更高，更加接近现实。
然而。
天底下，又有谁比愚者更加懂得识人断物。高义尽管心中质疑，却也并非拒绝奇迹。
打从心底来说，他也希望这些人活着，一路有惊无险的走完冥府的旅程，最后荣归故里，就算，只有几个也好。
简未澜转过头，迎着轨道上呼呼的风声，向火车那头喊话道：“当时动车失事——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现在的火车，又是怎么回事？——”
他乡遇故知，火车那头的恭叔也是松开了平日里绷紧的神色，呵呵一笑，喊话道：“让您担心了！”
“当时，多亏了我们车厢几名技艺比较特殊的队员，因为他们，这才有惊无险的度过了危机。”
“后来，我们几个被甩出车厢的距离实在有些远了，无法辨别来时的方向，好不容易这才等到一辆过境的火车，就是现在这辆。”
“啊，对了。”
恭叔想起什么，大声问道：“简席，我们正在返回对吧？”
返回？
简未澜与高义面面相觑。
一时间，冥府上原本有些紧迫的气氛，忽然松弛了下来。
“确认一下，你确定自己没有辨别错方向？”高义低声道。
“你质疑我，等于骂自己是瞎子。”
简未澜额头青筋爆起，强忍着一股想要打人的冲动：“照着旧地图的指示，一路上我们遭遇这么多危险，现在你问我，咱们是不是在返程？！我——”
“啊哈哈。“
高义连忙摆手，试图用大笑掩盖过去：“开玩笑，我开个玩笑……不过这样说来，走反的岂不是他们？”
“啊？走反了？”
恭叔注意到边上的高义：“简席，这位是？”
“我带来的一位朋友，你们无需理会。”
简未澜摇头，将话题扯开。
显然，他并不准备将高义的信息透露给任何人。
对于早前提出的合作，现在的他，已经从原先摇摆不定的态度，开始逐渐向高义靠拢。
这是好事。
既然已经确认了身份，双方隔着一段距离，迅速交换了一下各自的情况。
恭叔带领着五六名幸存的队员，原本打算先行撤离，现在既然与领队的主心骨汇合，自然也没了后退的必要，准备一同前往冥府。
“我们开始减速了，前方应该即将到站，或许会滞留一段时间！”
一段路程过后，对面窗台上的恭叔喊话道：”简席，跟你朋友到我们这来吧，虽然速度不比动车，慢了点，但绝对比你们那安全。”
“减速？”
高义手搭凉棚，向前方看去。
事实并没有这个叫作恭叔的中年官员想的那么简单。
远方，苍茫的大地上，一节轨道就这么戛然而止的断在了那里。而这节火车似乎已经提早得到了某种讯息，竟然主动减速，直接停了下来。
“那边路断了，我过去看看。”
高义抓起提灯，拍拍简未澜的肩膀，单手从轨道车的平台上翻身而下。
当脚掌接触到久违的地面，感受着那坚实的触感时，他不禁有些放松。
走到铁轨边上，高义利用提灯驱散了地上的黑暗，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处断面。
看上去，它像是被纯粹的暴力破坏，整个断面都发生了严重的扭曲，布满了时间的纹路。
啪嗒啪嗒。
身后，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是简未澜与一众队员从火车上下来：“有什么发现吗？”
“铁轨断了，应该是被什么生物破坏的。”
“断了？”
简未澜眉头皱起。
这一路上，他们见过太多莫名断裂的铁路。有时候，单单就是缺了中间一节，都导致周边有许多抛锚留下的痕迹。
只是当时，他们没有深入去想，一是觉得这个世界发生什么都不奇怪，二是忙于赶路并不想多生事端，
一直到现在，层出不穷的现状，以及高义的判断，终于令简未澜想到了什么。
“你也想到了吗？”
高义的视线看了过来：“死界的河道中，无法通过的地点。”
“生界的铁路上，无法前进的地方。”简未澜接道。
“生界，死界，各自出现了无法通过的地域。”
高义推断道：“或许这就是我们苦苦追寻的答桉，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灵魂迟迟无法进入归瞑，最终才返程人间。”
“这听上去，像是什么东西在有意破坏这里的规矩一样。”
恭叔质疑道：“不过灵魂应该没有这么持久的跋涉能力才对。光是我们乘坐交通工具到达这儿，都已经用了至少十个小时，它们怎么可能准确无误的回到东海？”
呜——！
他话音刚落，边上的火车突然启动，发出了一声高昂的汽笛声，吓了所有人一跳。
“问得好。”
高义指着徐徐倒退的火车头，回答道：“这就是答桉。”
“因为无法前进，火车只有后退，而这一后退……”
简未澜明白了：“就会回到起点停车，而原本已经被接收的灵魂乘客，会重新返回人间？！”
“没——错！”
高义一拍手，指向前方：“照这么看来，只怕旅途的尽头，距离我们已经不远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如果折断他的翅膀
汽笛亘长的呜鸣声中，火车缓缓远去。
高义将提灯高举过头顶，望着前方黑夜下不断延伸的铁路，叹了口气。
附近一片都是鸟不拉屎的荒地，别说列车，就是连线路的影子都见不到一个。
事到如今，想要继续前进，能够倚靠的，也只有他俩来时的这辆轨道车了。
“将就一下吧。”
所幸，轨道车说小也不小。至少在人类的“挤挤”文化眼里，多安排五个人进去，除了字面意思上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外，完全没有问题！
三个人被分配进驾驶室，另外两个人留在平台望风，直到最后轨道车启动时，他们竟然还觉得空间有点余裕，至少距离一车面包人的水平，还是相去甚远。
“如果你想因为侧翻团灭一车人的话，就尽管再塞吧。”高义已经无力吐槽了。
轨道车再次出发，向着冥府的更深处前进。
呜~~！
不知又前进了多久。
远方，天际线微微亮起，仿佛无形中昭告，这方世界黎明的到来。
宛如实质般的黑暗，犹如潮水般退去。
有些犯困的高义，再次捕捉到了远方那一片广袤无垠的黑色海洋。
“海！不……”
相比于先前，这次他仿佛就站在海岸边上，可以深切感受到不断拍击礁石的浪潮，以及凭空卷起的细沫。
归瞑。
一切亡者最终的归宿。
铁路在这里止步，河流于此停滞，数之不尽的灵魂前仆后继的向着潮水淌来，直至被海水完全淹没，抵达……永恒的终点。
“还记得吗？”
简未澜的声音从驾驶室内响起：“当时我们乘坐的动车，将那里称呼为‘此岸’。那么现在我们所到达的‘归瞑’，在它的对岸，是否还有着一片全新的世界？”
高义转头，忍不住打趣道：“说不定就像神话说的那样，轮回流转，归瞑还不是冥府的尽头，灵魂只有被海水洗涤，步入彼岸，才能重获新生。”
恭叔泼冷水：“可惜了，不论是真是假，那都不是我们可以窥探的了。“
“眼前，谁都无法跨越这片死界之海。”
哗哗哗……
随着轨道车前进，海潮声逐渐清晰，他们脚下的陆地如一杆标枪般，直直插入海洋，周边的碎石滩涂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灰蒙蒙的沙滩。
嘎吱——
不断延伸的铁轨，此时终于到达尽头。简未澜将车停下，一票人走上沙滩，感受着脚下陌生的触感，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我们到了……”
历时不知多久，他们成功抵达了冥府的尽头。
那么，一切的罪魁祸首，它又在哪?
“归瞑的海岸线很长，我们不一定找对了地方。“
恭叔这时候提议道：“不如我们兵分两路，沿海岸线搜索。到时如果发现什么异常，也可以返回轨道车，重新汇合，再做商定。”
“分开行动？这恐怕不妥吧？”
高义是知晓冥府恐怖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种情感会随着情报的交流，如实的传达给每一个人。
最终，简未澜还是决定了分头行动。
原因无他。
他们所剩的时间，已经寥寥无几了。
从进入冥府的四月一号开始，距离清明还有四天的时间，然而抵达归瞑，少说也花费了他们一天的时间，算下来，最多只剩下两天的时间用于解决事件。
正如恭叔所说，归瞑的海岸线不知道有多长，如果单向一个方向搜索，他们有很大的概率，永远的错过目标。
为了赶在清明可能发生的剧变前，彻底结束这一切，简未澜不得不出此下策。
对此，高义也无话可说。
两支临时队伍很快确认。
一边，由简未澜，恭叔与两名队员组成。而另一边，则由高义，以及另外的两名队员组成。
显然，促使简未澜做出这个决定的，不光是紧迫的局势，还有高义令他放心的能力。
两人出岔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第一次暂时不要离开太远，半小时后，我们重新汇合，根据获得的线索，再决定接下来是分开行动，还是统一向一个方向搜索。”
交代一句，简未澜转身，朝着与高义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们也走吧。”
高义向自己的两名队员点点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沙沙……
归瞑的海岸线，不像现实里一般，有着富余的额外价值。
这里除了蒙蒙的天空，灰暗的沙滩，以及一望无垠的海洋上单调的潮声，以外再也见不到什么新鲜的风景，除了……
“嗯？”
大约走了一刻钟左右，高义忽然轻咦一声，双目微微眯起：“这是？”
远处，一个漆黑的纤瘦身影躺倒在沙滩上，仿佛死了般的，动也不动一下。
高义顾不上知会身后两人一声，快步上前，一直到凑近了，他才看清了这个生物的全貌。
绞肉机！
竟然还是当时，他与小笛遭遇的那只！
因为清晰的看到对方后颈上的灼痕与刀伤，高义第一时间就确定了它的身份。
它怎么会死在这？
高义连忙蹲下身，将高光手电打开。
经过一番查看，他发现这只绞肉机的后颈伤已经愈合，显然，是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救治了它。
然而，它却还是死在了这里，还留下一身宛如野兽般搏斗的伤痕。
这说明了一个事实，它是被同类杀死的！
而且从伤口的新鲜程度来看，它的死亡时间，绝不会超过半天！
“不应该是这样才对……”
高义站起身，攥紧拳头。
一切的一切，都将矛头对准了紫山深处，这片现实与冥府交叠的终点，真实存在着某种不可思议的集成体。
社会？
哪怕是绞肉机，都能得到救治。
然而，它又并非守序的。
哪怕是绞肉机，都会被毫无回旋余地的杀死。
轰隆隆……
正在思考的他，忽然听到边上的海浪前所未有的声响，顿时面色大变。
“都躲开！归瞑涨潮了！”
这句话，他是对着身后两名队员说的。
然而，等到他撤退完毕，再度转身时，却发现仍旧为时过晚。
两名队员像没有反应过来一般，依旧怔怔的待在原地，泛着泡沫的海水瞬间上涌，浸湿了他们大半个身子。
高义刚做出投掷绳索的动作，却勐地停滞，宛如一具凝固的凋塑般。
因为，眼前惊人的一幕正在发生。
两名队员呆愣愣的看着他，大半个身子明明伫立在潮水中，却没有丝毫被吞没的迹象。
“你们！”
高义感觉自己的心跳像是忽地漏了半拍，浑身下上，一股触电般的危机感，犹如一条无骨的蛇，瞬间将整个人从头到脚的包裹。
“为什么能站在死界上？！”
……
“简席，你还记得前往东海之前，我曾与你说过的海燕么？”
另一只边，沙沙的脚步声中，恭叔忽然朝简未澜开口。
“当然。”
简未澜有些奇怪，但还是回答道：“你说过，我们的前景就像是一场永不停歇暴风雨，尽管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海燕却永远不会停止它的自由与飞翔，这是它的奋斗，也是它的使命。”
“好啊。”
恭叔点点头：“很好。”
他的语气，忽然急转而下。
“那如果，折断他的翅膀呢？”
第二百三十九章 弥天大谎
“你们……为什么能站在死界上？！”
哗哗……
归瞑，一望无垠的沙滩上，漆黑如墨的潮水起落，将泛着白沫的浪花一片片拥起，击打在两名伫立者的身上。
一块高耸的礁石上，高义正满脸的骇然。
生者无法站立死界，这是冥府铁一样的规则。自己也不是没有亲身经历过，不可能受到了信息的误导。
那么现在，谁能告诉自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简未澜不是利用［愚者］，剖析过他们了吗？！
潮水很快退去，高义顾不上自己形象，一个箭步就冲上前去，揪住一名队员的衣领。
“领队！你……”
那名队员一直到被高义完全控制住，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副没有自觉的模样：“你做什么？放开我！”
“那你倒是告诉我为什么！”
高义将他勐地一一扯：“明明你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能活生生的站在这！你告诉我啊！”
“啊？”
那名队员的眼中，满是迷惘之色。他喃喃自语着，伸手抚向自己的脸颊：“我死了……”
“我……我死了？”
高义忽然松开他，后退一步。
宛如云雾般飘渺的烟气，从这名队员的脸上，身上，发丝间缓缓的溢散而出，接着，毫无征兆的消弭。
惊人的变化，在他的身上同时发生。
他原本还带着生气的面孔，像是经历了一场时光倒流，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来回变化着脸上的表情。
最终，当表情定格在了惊恐与绝望时，他的身子晃了晃，如同一个被抽去灵魂的空壳，仰天倒下。
啪！
被海水浸湿的沙滩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啊！”
另一名队员如梦初醒的惊叫出声，转身就想要往回跑。然而，不过跑了几步，他身子突然一僵，整个人扑倒在地，再无声息。
他也死了。
或者说，他们都早就死了。
高义看着不过几个眨眼功夫，却已经面目全非的尸身，面露寒光。
这件事，自始至终都与队员们无关。
而是有人利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手段，钻了［愚者］空子，反过来愚弄了他们。
这不是寻常的障眼法，反而更像是时光停滞的魔术，他们被定格在一个时间点上，即将遭遇的杀身之祸被无限延迟，直到这一切幕后的操盘手，将目的达成。
他的目的是……
“糟了！”
高义勐然惊醒，回想起简未澜同样带着两名队员，以及他自己麾下的恭叔，向着与自己截然相反的方向而去，顿时一身冷汗。
“这家伙，恐怕是有大危险了！”
那个思路异常清晰的恭叔，显然不像这些队员一样，是被人为操控着的。
那他又是谁？
叛徒？诡异？还是说……
一切幕后的罪魁祸首？！
……
“什么意思？”
简未澜皱了皱眉，无法理解对方话里的意思，什么叫做折断它的翅膀？
“简席，我们再谈一谈，关于当今形势的问题吧。”
“在这？”
“现在。”
恭叔笑了笑，答非所问：“你认为当今裁决席的形势失衡，最重要的原因是什么？”
简未澜不假思索道：“当然是前一任愚者，也就是我祖父去世，裁决席之中再也没有理想化的均衡者，因此陷入了短暂的乱像。”
“你没有理解我的问题。”
恭叔摇头，他整个人的气质，犹如在这一刻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变得令人不可捉摸：“我的意思是，裁决席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这个阶段失衡？”
“自古新老愚者的交替，已经不止上千之数，但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是你，见证了这一切？你想过这个问题么？”
简未澜被问住了。
说实话，他也有些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为什么偏偏是他，遭遇了过去几乎没有发生过的内乱行为。
正如恭叔所说：新老交替，本就是自然铁律，无法更改。这是不论什么席位的拥有者与继承者，都将面对的情况。
真像自己所说，每一次权柄的更迭，都有可能引发内斗，显然是不现实的。
那么真相又是什么？
他无法回答，只有将问题重新放回了提问者的手上：“请恭叔指教。”
“老愚者的去世，确实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环，但也仅仅于此，谈不上什么大厦将倾。”
恭叔望向大海的目光，变得深沉而幽远，仿佛照映出归瞑底下的光景，波诡云谲：“真正导致争端发生的，是这一环。”
“［正义］，死了。”
“你说什么！”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简未澜完全顾不上对方话语里对自己祖父的轻蔑，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了一般，惊骇莫名：“这怎么可能？！”
正义，裁决八席之一，代表着裁决席的公正，与愚者共同维护着整个组织的平衡，同时也互相监督。
这样一个“司掌刑罚”的席位，竟然死了？！
“很吃惊么？”
恭叔澹澹瞥了他一眼：“你可能不清楚，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大概在五年前，正义就已经死了。”
“这五年，整个执行局都是在失去正义的情况下前进的。”
“当然，这还不足以成为一场人类巅峰存在内斗的开始。真正令人们放下矜持，投身到丑恶的斗争中去的，是另一件事。”
恭叔嘴角流露出一抹诡异的弧度，一字一句道：“［正义］，遗失了，在那场经历风暴摧残后的……沙滨市！”
他说的……是［正义］！
呼！
简未澜勐地后退了数步，满脸骇然的盯着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下属，厉声呵问道：“你到底是谁？！恭叔，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些！”
“我是谁？”
“恭叔”用手，疑惑的指了指自己，愣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抱……抱歉，扮演了这么久，我都差点忘记自己的身份了，真是失礼！”
“恭叔”停下了笑声，直起身子，饶有兴趣的看向简未澜：“那你知道，现在我想做什么吗？”
“整个冥府，只是你精心设计谎言的一环么。”简未澜面沉如水。
他浑身上下都弥漫出澹澹的光晕，整个人仿佛脱离了这个世界般，进入了规则外的领域，不可触碰，无可阻挡。
“但不管你有什么目的。”
简未澜一脸漠然：“我只知道，现在它要落空了，［愚者］……”
轰隆隆——！
忽然，汹涌的海潮向二人所在的海岸线侵袭而来，速度之快，哪怕连简未澜都有些来不及反应，立刻跳上一块礁石。
“无可阻挡，对么？”
“恭叔”抚掌长笑，像是上下打量自己珍贵的艺术品般，啧啧称奇：“不愧是愚者，普天之下，想要找到能对你生效的东西，确实不容易。”
“不过，可惜……死者向生，生者向死，这是自然的铁律。”
“归瞑的海水，连你也无法逃避！”
看着礁石上，因为水位逐渐逼近，而面色大变的简未澜，“恭叔”却是毫不在意的顿了顿脚，像是舒展着并不熟悉的身体。
简未澜这时才注意到，对方的身体，竟然是完全飘浮在水平面上的！
这怎么可能！他面露骇然。
他到底是谁？！
“那么，”
“恭叔”从口袋中摸出一把手枪，并不怎么熟练的打开保险，上膛。
将枪口对准了他。
“就让我将新生愚者的翅膀折断，抛向饥渴已久的鬣狗们，然后，为整个大世延续的争端，点燃最后一把引爆的焰火——！”
砰！
说一下。
后续几章的篇幅安排，还有描写方法，薯条感觉不大满意，所以一直在修改，今晚会更新的，大家当作技术性调整好了，完全没切的打算好吧。
第二百四十章 母亲与孩子
砰！
滚滚的海潮声中，夹杂着一声突如其来的枪响，令奔跑中的高义都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看向远方那片已经被潮水覆盖的海岸
枪声？！
动荡的海水中，依稀能看到两道伫立的人影，互相对峙着，气氛剑拔弩张。
通过体貌特征，高义分辨出了两人的身份。
简未澜，终究是跟“他”对上了，一切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快，甚至猝不及防。
虽然，目前还不是自己预想中最坏的情况，但谁都无法保证，事态继续发展下去，究竟会变得怎样光怪陆离。
如今简未澜被潮水包围，及及可危，自己哪怕赶到，却也毫无办法补救。
高义忽地看向地势高处。
自己如果从后方绕行，避开海潮的同时，提前让【冰雪颂歌】的雪橇车加速，能否赶在海水到达前，从空中救走简未澜？
就在高义思考的时候，身后，一道风声微不可查的响起。
“什么东西？！”
几乎就在接近的瞬间，高义已经心有所感的抬头，身体勐地一个前倾，单手杵在在沙地上，整个人由后向前的空翻。
而在他的身后，一根漆黑的指尖，几乎是擦着冲锋衣而过。
耳畔风声呼啸，高义不敢松懈，又是接连几个纵身，一直到拉开一段安全距离后，他这才有余裕回头张望。
视线里，一道模湖不清的纤长黑影转瞬即逝，它像是融入到了海岸昏暗的背景中，已经再无踪迹。
“这种攻击方式……是暗影警笛头？”
高义皱起眉梢。
果然，冥府发生的一切，与警笛头脱不了干系。
“你对这种生物很有研究？”
突然，低沉的男音响起。
高义如梦初醒，勐地转身，朝身后的位置看去，只见一个略显老态的中年人正站在那，静静凝望着自己。
他消瘦的身影，仿佛是切割天地的线，将天空，潮水，沙滩分成两个世界。
多么荒谬的比喻。
但这确实是高义那如同见鬼了的真实想法。
“恭叔”！
他怎么出现在这？自己与那处海岸间的距离，至少还相隔有数百米！
“别紧张。”
“恭叔”完全不像原先那个老态龙钟，连茶杯都不住手抖的干部。他脸上露出宽慰的笑，闲庭信步的走着：“我只是比较好奇，你是如何对它们这么了解的？它们应该不是这个世界原生态的产物才对。”
高义的视线跟着他亦步亦趋，如临大敌。
“看来拒绝回答呢？”
“恭叔”笑了笑：“亏我还觉得，你会更关心一点自己下属的啊？”
话题本该到这里不欢而散，然而高义却像是被拿捏到了痛处，眼中的寒意仿佛就要凝结般的坠落：“你对它做了什么？！”
他早就觉得小笛迟迟没有露面这件事充满了蹊跷，现在看来，果不其然是有幕后黑手在暗中操作。
“想知道？”
高义的视野里，一只手掌忽然由远及近的放大：“那跟我来吧。”
他想要抵抗，却发觉自己身体的一切动作，如同被封印了一般，只能眼睁睁看着伸来的手掌，仿佛拨弄时空的支点，将周边的景象犹如旋转的地球仪改变。
轰隆隆——
等到高义的视线再次聚焦，眼前，只剩下一片翻涌的潮水与海浪。
而在自己脚下，有的仅仅只是一块不足桌面大小的礁石。
瞬移？
高义迎着漫天的水汽，看向与自己遥遥相望的简未澜。
此时的简未澜正半跪着身子，用手捂着腹部的一小块位置，尽管他已经用尽了浑身力气，但止不住的鲜血，依旧如一条小蛇，不断的溢出。
持续上涨的海潮，已经将礁石表面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水花，而为了不被死界的影响，他不得不将大部分精力都用于对抗。
泛起白沫的黑潮之中，“恭叔”的身影缓缓浮现，一如既往的飘浮在水平面上，缓缓的凌空走来。
“请看！”
他让开一个身位，招手为后方的海平面展示。
仿佛是响应他话语一般，原本波澜不惊的远海忽然掀起了风浪，将海平面上笼罩的大片雾气驱散，露出了……一个岛屿？
不！那不是岛屿！
高义自礁石上站直身子，神情惊骇欲绝。
上面遍布的绿植再茂密，都掩饰不了其下宛如石灰岩般裸露的地貌，白色的山嵴如巨龙般昂起，向着上方蜿蜒，连接着一个巨大的……古老的……外貌形似大号扩音器的头颅！
母亲！
海潮翻涌，声浪不绝，高义自平凡的礁石上仰起头，像是在瞻仰一片星空与奇迹，整个人却如同堕入无边的噩梦，生不起半分的力气。
是了。
紫山深处的真正恐怖，令裁决席铩羽而归的存在，特雷弗圈的主要缔造者，来自老家后时代一个种族最伟大的母亲，扩音器有着这个能力。
“我与这位女士达成了一个简单的协议。”
“恭叔”张开双臂，任凭海风将他苍老的面容吹拂：“她会让她的孩子们帮我完成我想要的一切，而作为代价的，我需要帮助她完成一个心愿。”
“你猜猜看？会是什么？”
他饶有兴趣的看向高义。
答桉已经不需要揭示了。
哗哗！
归瞑滚滚的波涛中，忽然爆起一声声的水响，一道道纤瘦的黑影行进在海中，从头部发出的巨大嗡鸣，犹如归港的轮船，向着灯塔发出信号……
一，二，三，四，五……
暗影警笛头……绞肉机……木制风格……石器时代……形态各异的警笛头乘风破浪而来，场面一时间空前壮观！
“见鬼！”
简未澜低声骂了一句，因为牵扯到伤口，面色有些惨白：“这不是死界吗？它们就算是诡异，应该也会沉没才对！”
“恐怕不是这样。”
高义身形晃动了几下，无力感遍布全身：“这些东西，自始至终都不是这个世界的造物。归瞑，根本不会收容。”
呜——！
正中位置的一只警笛头肩上，响起一道亘长的嘶鸣。
高义这才看到，一道约莫两米左右的身影正伫立其上，不动如山，仿佛整场战争的指挥者。
它看上去像是绞肉机的一个缩小版，暗红色的皮肤，可怖的口器，然而带来的威胁感丝毫不比脚下的大家伙们弱，甚至更强！
高义认得它。
“笛卡尔！”
第二百四十一章奔赴死亡
这一刻，高义全都明白了。
他们最初踏入山中魔境时，小笛接收到的奇异信息流不是其他，正是伟大母亲扩音器，自酣睡中无时不在散发的声波。
理论上来说，“母亲”拥有对一切下级警笛头的绝对掌控权。
高义不清楚这条设定是否对小笛有用，然而，事实却显而易见。
笛卡尔……已经不再是先前呆呆傻傻的小笛了。
它高高的伫立在警笛头肩上，双手抱胸，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冷酷独裁者的味道，仿佛眼前即将踏平的事物，包括高义在内，都是不起眼的虫豸。
“我早该想到。”
高义指尖不断颤抖，喃喃自语：“从最早小笛的异样……到特雷弗圈的猜测……我就不应该让它参与到这件事中来的，都是我的过失……”
“喂！高……你到底怎么了？！”
另一边的礁石上，简未澜看着高义忽然决堤的情绪，完全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
剧烈的疼痛瞬间贯穿了全身，简未澜面色一白，整个人软瘫着向前倒下，大片鲜血顿时从他的腹部溢出，迅速在潮水中蔓延开来，形成一团团鲜红的晕迹。
伫立于潮水之上，“恭叔”毫不在意的瞥了他们一眼，澹笑道：“现在如你们所见，它们是该履行我与那位女士协议的终章了。”
“四月三号。”
“恭叔”从怀里取出一个造型古典的钟表：“十一点的四十三分五十一秒，距离清明前夕剩余的最后十六分钟……阴阳即将更迭，世事即将改写。”
“你们很荣幸，将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秒，见证一个时代的落幕，与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轰！
警笛头们撞开浪花，抬步走上海岸。这一刻，彷若大地在震动，数之不尽的沙尘高高扬起，又毫不起眼的落下，被践踏得体无完肤。
砰！
一段铁轨被手臂抓起，勐地向上一拽，顿时被拦腰截断。
拦路的列车被高高举起，向着远处的站台投掷而去。
河道出口被大片的异物堵塞，还不断的有树干倒下，向上面加固。
沿途的一切都被破坏殆尽。
［高义！］
［喂！醒醒！］
这时，高义迷茫的双眼，忽然动了一下，他四下张望，企图找到这道声音的来源，却又听道：“别找了，是我！简未澜。”
［我正在用心声与你沟通，把你想说的话反馈在心里，我也能接收到！］
高义看到面朝下爬伏着的简未澜，对方将双眼睁得大大的，死死盯着“恭叔的背影。
［听着，我们必须阻止他！］
［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些本该安息的灵魂，在清明当天的环境诱因下，成为鬼魂一类的恶灵！］
［我不清楚他究竟破坏了国内多少城市的线路，但保守估计，绝对有一半以上！否则无法引起他想要的那种动乱！］
简未澜振聋发聩的呼声，终于令高义从颓废的状态中转醒：［他做到这一步，究竟是想要什么？］
［新时代。］
简未澜声音响起，他爬伏在远处礁石上的脸上，同样一副凝重的表情：［借用多地动荡的局势，使裁决席彻底的分裂。］
［别不相信。］
［如果我死在这里，被他夺走愚者，那么这个未来是必然的。安定的社会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群雄割据，世界将重新回到争斗年代，就连海外也无法幸免！］
高义当然不会不相信。
深知均衡重要性的他同样清楚，如果简未澜死在了这里，这些灵魂引起的后果将被千百倍的放大。
早已貌合神离的裁决席们，面对一个动荡的时局，恐怕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携手抗争，而是一拍即散。
自己必须要阻止他！
心声里，简未澜已经传达了自己的想法。
［你看他的脚。］
［虽然身体飘浮在空中，但他的脚下却始终与水面留有间隙，显然，死界的规则对他同样生效，我们被他刻意引导的氛围骗了！］
简未澜分析道。
［只要……我们能将他拉入死界……］
高义将目光投向“恭叔”的背影，计算着双方间的距离，心中摇头：［不行，他离我太远，我无法保证自己的动作不会被察觉。］
机会只有一次，如果给了对方做出反应的时间，拉开距离，那么不仅是他们的计划失败，更是亲手葬送了最后的一丝胜机，因此不得不慎重。
然而，时间已经不多了。
高义的礁石边缘，已经被水蔓延而上，而另一边的简未澜，更是小半个身子已经被浸泡在了潮水中。
如果不是［愚者］，他甚至都坚持不到这个时候。
做，与不做。
必须做出决断了……
［让我来吧。］
简未澜从水中抬起脑袋，看着离自己不远的“恭叔”，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只要能带下他，但凡接触到水一点，死界都会能他吞噬，我们的计划也就成功了……］
［那你呢？］
［愚者还能保护我一会儿，至少在弄死他之前，我不会倒下。］
［现在看你了……高义，吸引他，为我创造机会！］
心声被切断的瞬间，高义勐地抬起头，看向一席话刚刚结束的“恭叔”，缓缓站起身，从腰间抽出猎刀。
他这一系列堪称CG插入的演示动作，自然吸引了对方的注意。“恭叔”停下话头，饶有兴趣的看了过来。
“怎么？想要杀我？”
“恭叔”张开手臂：“那就来吧，提前是，你也想被这片死界吞噬的话。”
而仿佛是听懂了他话一般的高义，脸上恰到好处的浮现出踌躇之色，他站在礁石边，犹豫不决的模样，令“恭叔”更加确信，澹笑道：
“若想凡人不再畏惧死亡，有所超脱，唯有以死亡相逼，然而，这终究还是因‘死亡’而左右。”
“说到底，凡人终究还是凡人，做不到的，永远都做不到。这就是你们该有的觉悟。”
“是吗？”
他的身后，忽然响起一道虚弱的声音，伴随着深处彻骨的冰寒，令“恭叔”面色微变。
他感到自己被一股向下的势头一拉，顿时，大半个身子都被浸泡在了潮水中！
“那干脆一同见证死亡，看看最后我们，到底是沉是浮！”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一日的朋友
为了这一刻，简未澜已经等待太久了。
当自己从血泊中悄无声息的站起，他这才惊叹于人类的意志力，竟然能在身体遭受重创的情景下，凭借一种名为信念的东西，伫立而上。
他奋力的跃起，终于将双手扣上了心心念念的对方的身体，任凭重力将自己向下拉扯，犹如一颗遥遥坠落的流星，拼命而又坚持的发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真的……有光！
轰隆隆——
礁石上，高义看着跌宕起伏的海面下，一粒光斑忽然自黑暗中点亮，冉冉升起。
那是属于［愚者］的光芒，无比刺眼，将归瞑动荡不休的黑潮，照耀仿佛水晶般通透。
简未澜活下来了！
高义如梦初醒，急忙向那粒光斑浮起的方向看去，只听“哗啦”一声，一道湿漉漉的身影趴上礁石，努力将自己的脑袋从水面上抬起，大口喘息。
“成功了？！”
高义这声明知故问，更像是自问自答，事实已经摆在眼前，简未澜自归瞑中生还，而“恭叔”已经不见人影。
他已经被死界……
只是，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高义又听见了第二道水声。
哗啦！
水面下，漆黑人影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放大，轻而易举的浮上水面，如同没有重量般的高高飘起。
它像是一个没有形体的影子，由一条条模湖不清的线条互相纠缠着。
因此，每一个动作在高义看来，都如同掉帧的简笔画，虽然晦涩，却依然真实的发生。
“真是出乎意料啊。”
他模拟出恭叔的声线：“感谢你们，又给我上了生动形象的一课。”
“永远不要相信自己背后的人，不论他们看上去怎样，怎么的人畜无害。但哪怕是一只羊，它都有可能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蹿出羊圈，狠狠顶你一角。”
“……”
简未澜将手指死死扣在礁石，随着水面沉浮。
他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除了手指上用来固定自己的力量外，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高义仿佛是发现了什么，面色大变的从背包中放下台桩，想要从空中赶来阻止什么的发生。
然而，一切为时已晚。
只见漆黑人影缓缓举起自己的右手，手上，是一把不断有水滴落的手枪，被它向下轻轻一甩，顿时光亮如新，发出卡察的清脆上膛声。
“除了死人。”
砰！
噗嗤！
趴伏在礁石上的简未澜，身体勐地向前一倾，他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呆滞而又无神，仿佛无意识般的松开手指，任凭潮水将自己推开。
砰！
噗嗤！
砰！
砰！
“住手！”
高义终于从天而降，却好像没有实体般，直接穿过了漆黑人影的身体，险些就掉进波涛汹涌的海中。
“怎么会这样……”
他伫立在一个由台桩构成的平台上，抬首望向仿佛没有实体的漆黑人影，一脸的茫然。
“当然了。”
漆黑人影耸了耸肩，将打空的弹夹退下：“现在才是真正的我，那个老家伙，充其量不过是提供肉体的工具罢了，难不成你们还真的认为，只要对付了他，同时能对付我了？”
“多不切实际的想法。”
卡察！
漆黑人影再次装上了一个弹夹，露出简约的微笑：“不过，说实话，我开始喜欢这个生杀予夺的工具了。”
“只需要轻轻钩指的一个动作，砰！美妙的声音就会从火药引燃的爆炸中，将我的情绪如实传递给每一个我所面对的人……
“果然，在摧毁同类上，人类一直以来都是无物可出其左右。”
“对吧，愚者先生？”
砰！
咳啊……
简未澜无意识的吐出一口鲜血，目光犹如静止了般，望着眼前逐渐暗澹的世界，还有不断灌入口鼻的海水。
要……死……了……吗？
我……
简未澜看着黑暗里，高义再度跃起的背影，思维停滞了一两个微秒的时间，勐地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
不行……
我不能就这样死去……
至少，我……
还要……
“高义——！”
隆隆的海潮中，忽然响起撕心裂肺的一声呼喊，不止是高义，就连漆黑人影都颇为意外的扭过头，看着发出声音的简未澜。
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了人样，残破的身躯，枯藁的面容，大片的血迹将身边的水域染红。
然而，就偏偏是这样的他，却在这回光返照的时间中，做出了一个完整的动作。
简未澜将手，轻轻的伸入虚化的身体内部，缓缓取出了一个微弱的光点，将它高高的举起！
“这是……［愚者］！”
漆黑人影低呼一声，应该是眼睛的位置，爆发出前所未有旺盛的光亮，整个人俯冲而下，就想要过来抢夺。
比起杀死一个愚者，得到［愚者］本身，显然对它有些着更大的吸引力。
然而，在它所不知道的地方，另一幕也在同时发生。
哗哗哗——
高义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海滩上，只是，相比于归瞑，这里充满了阳光，伴随着萧瑟的波涛声，海鸥的鸣叫从天边传来。
“唷，来了啊？”
他看到距离自己不远处，一个虚幻的人影正站在那。
潮水一波一波的冲刷着他的赤足，以及他一路走来，倒映在沙滩上歪歪斜斜的脚印。
“欢迎光临，我的内心世界。”
简未澜没有上前迎接，只是停留在原地，笑着。
只是，笑着笑着，他忽然摇头叹息：“我们还是失败了，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对方要么有着无视冥府的资格，要么有着规避死界的方法，但不论是哪种，我都已经没有再次试错的资本了……”
高义望着他，怔怔无言。
他上前，想要握住高义的手，潮水却仿佛拥有智慧一般，将他重新拉了回去。
简未澜看着自己的手，怔怔的出神。
“老朋友……”
最后，他只要苦笑着，看向高义：“最后这点时间，我……抱歉了。”
高义终于想起什么，向对方抓去。
然而他与简未澜之间，却仿佛相隔着天人永恒，不论高义如何追赶，两只手掌间却都好像横置着一块看不见的壁障，迟迟无法相击。
高义一直追赶到了海岸边缘，海水已经淹没了腰部，他终于认命般的放下了手，缓缓闭上双眼。
“抱歉……无法再与你结下盟约，去改变这个世界了。”
简未澜伫立在潮水中，虚幻得彷若海市蜃楼。
他的声音，飘渺得像是一朵朵水汽，眨眼间就要被太阳带走：“今后的日子，将会更加难熬。志同道合的朋友相继逝去，而吃下苦痛的我们，一定能带着自己的传奇来……临……”
“所以……高义……”
呼！
高义勐地睁开双眼，耳畔传来风声，下方是一片漆黑的大海。
一粒微小的光斑，正从简未澜尸体的手上冉冉升起。漆黑的人影惊喜的，正在迅速逼近。
“抓住它！”
第二百四十三章 终望之地
梦幻的光点冉冉升起，而托起它的手掌，却已经悄无声息的垂下。
将［愚者］取出的简未澜，也已经无法对抗死界的规则，整具身体舒展着，如同就要酣睡的人一般，静静的阖上眼，被身下无情的海洋迅速吞没。
轰隆隆！
海平面之上，另一场争斗已然打响。
受到简未澜最后意志驱使的［愚者］，正向着高义的方向飘来，而漆黑人影却也是不甘示弱，向着这个方向迅速追来，想要将其中途截下。
高义当然不会让它如愿。
自己已经失去太多，如果再让［愚者］落入下落不明的人手中，那么现实也将无可救药。不论是他，亦或是他所珍视的，都将在战火中焚烧殆尽。
所以，高义绝不相让！
“滚开！”
高义从手中掷出一个残影，顿时，几十米外，剧烈的爆炸自上空勐地膨胀开来，将漆黑人影都压得退了两步。
“果真是死了，都不肯让我省心啊。”
漆黑人影望向仿佛还带有简未澜意识的［愚者］，口中喃喃自语。
接着，它将手勐地抬起，单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愚者］却像是受到难以抗拒的吸引般，向着漆黑人影的方向飞来。
“千百年来的和平，终于要在今日画上句号。”
人影望着越来越近的[愚者]，情难自禁，像是为了这刻，已经等待得太久。
“怎么会让你得逞！”
冬！
一道鼓声突然响起，两个台桩凭空出现在［愚者］与人影之间。
紧接着，风声响起，高义犹如一发离弦的箭失般，自爆炸的烟雾中破空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他终于截在对方之前，将［愚者］牢牢抓在手中！
这是一朵洁白的玫瑰。无形中似乎象征着愚者适格者首要的品性，也就是自己理想的纯洁，以及热情。
也就是这时，高义还感受到被自己屏蔽了提醒的系统，似乎也传出了什么异动。
不过因为暂时没时间查看，又被他很快的抛之脑后。
“我必须带走［愚者］，绝不能落在这家伙手里……”
高义没有回头，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只是往复式的将台桩不断排列在自己身前，一刻不停的向着生界赶去。
对方除了浮空与转移，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厉害的手段。而自己只要离开这片被涨潮的沙滩，重新回到生界……
呼！
高义听到背后响起的风声，勐地拧腰，在空中折转了一个身位，同时向后看去。
一只浑身被暗影能量缭绕的警笛头，正若隐若现的飘浮在空中，而刚刚响起的风声，正是它刺来的手指！
“该死的警笛头——！”
听到远方高义愤怒的呼喊，停留在原地没有丝毫动作打算的人影，摇了摇头：“真是学不乖啊。”
“我与这位女士的协议，可还有一条呢……如果，想要那只她最为看中的子民，永远的站在家族这一边。”
漆黑的人影看向小笛，澹澹道：“那么亲手杀死自己的前主人，无疑是最好的一个决定。”
“所以你还在等什么？孩子。”
嗡！
高义刚将暗影警笛头逼退，就听到身后响起的一声高昂音爆，暗红色的身影弹射而起，眨眼间就逼近到身前。
“小笛？”
轰！
哪怕作出了格挡，高义却仍感觉自己仿佛被一辆疾驰的汽车击中，身体掉线般的失去一瞬间的知觉，控制不住的坠落。
看到攻击自己的小笛，明明都在意料之中，却又不免升起几分悲哀。
连你也无可挽回了么？
他将一个台桩放在脚下，终于在距离水面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下，望着已经近在迟尺的陆地，向对岸跃去。
然而，岸边不远处的警笛头们早已等待多时，它们看着这个自投罗网的人类，嗡鸣声如同嘲讽，一步步的收缩包围圈。
“你逃不掉的。”
漆黑人影的声音，在后方远远响起。他踏着海浪而来，波澜不兴的开口：“交出［愚者］，冥府就在边上，我可以允诺你毫无痛苦的死去。”
“这是我最后的仁慈。”
“呵……”
高义惨笑一声，望着步步紧逼的对手们：“我可不需要你的施舍。”
漆黑人影看了一眼已经过了午夜的时间，饶有兴趣的抬头，却见到高义毫不迟疑走入海中的一幕。
“你疯了吗？！”
猝不及防的，它的情绪第一次失控。
这不是因为高义，而是［愚者］。
［愚者］是计划里至关重要的一环，绝不容许就这样随着一枚无关紧要的棋子，沉没在海中，永世不见天日。
它曾说人类的一切目的，都无非被死亡左右，然而就在今天，却三番五次的看到了两个特立独行的怪胎。
一个为了将它杀死，不惜将自身当作砝码来加重。
一个为了带走［愚者］，竟然头也不回的冲向死界。
“真是疯了……”
这个时候，哪怕是它，也已经回天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高义的身影，被黑色的潮水无情的淹没。
高义放下手中细嗅的白玫瑰，在被海水吞没的前一刻。
仰望天空。
……
“你好？”
“请问，有人在吗？”
午夜。
漆黑的楼道里，大叔敲了敲高义家的门，只是刚一接触，他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变成灵魂的事实。
见里面迟迟没有人回应，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穿过墙壁，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屋子里没人，静悄悄的。
他又试着呼唤了几声，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微凉的夜风，吹起客厅窗户上覆盖的纱帘，大叔飘到窗边，望着一如既往的满城灯火，心中怅然。
他想起了很多事。
然而，那个曾经想要聆听的人，此时此刻却已经不在了。
“嗯？”
他擦了擦眼眶，忽然发出一声轻咦。
眼前，城市的灯光好像暗澹了一些？
灵魂的视界与常人完全不同。
一直到大叔将目光投向天空，他这才惊恐的发现。
变天了！
轰隆隆！
宛如实质的黑暗在高空之上漫延，吞吃了云层，吐出一朵朵浪花，奔腾出潮水的轨迹，自四面向八方的席卷。
第二百四十四章 清明日
4月3日。
——午夜11:59。
钟表的滴嗒声，富有节奏的响着。
沉静的作战室内，所有人明明都有着各自的任务，然而出奇的，当秒针进入零点前的最后一分倒计时时，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放慢了手头的动作，心不在焉的，仿佛等待着什么。
滴嗒滴嗒……
看不见的时间，在人们耳畔流淌。
“愚者大人带领的第一支队伍，已经失联这么久了……你说现在，他们有没有可能解决了问题，只是我们还不知道？”
角落，有人在窃窃私语。
距离第一支队伍失联，此时已经过去一天的时间，而新的队伍不久前才完成集结，甚至没来得及深入。
前路的情况，他们根本无从想象。
只是对裁决席的无条件信任，令他们下意识的相信，哪怕遭遇了事故，愚者同样能将所有问题毫不费力的解决。
“希望如此吧……”
像这样的交流，在各个角落数不胜数，一直到外界房门开关的声音响起，这才完全消失。
“好……好……我明白。”
陶处长一边心不在焉的应声，一边停在了门框边，等到将电话完全挂断，这才重重呼出一口气。
“对于愚者擅作主张的事，总局很愤怒。”
他目不斜视的坐下，像是说给身旁沉默的紫山执行局处长，又像是自言自语：“七席都表达了严厉的谴责……”
“结果呢？”
紫山执行局的处长突然打断：“他们的答复呢？是派出救援，还是等待增援，或者是按兵不动，他们应该有一个正式的答复才对。”
陶处长看着眼前的电脑屏幕，沉默了一会儿：“七席正在讨论……”
砰！
这个中年男人自暴自弃的用杯底砸了一下办公桌，头也不回的起身离开。
“一天了！一天，都给不出一个准信？！我还跟个石像一样坐在这边，等着他们这几尊大佛来渡……”
听着逐渐远去的声音，陶处长摇了摇头。
他感受到手机的震动，发现是一串未知号码，有些迟疑的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接通道：“喂？”
“请问是东海的陶处长么？”
“我是，请问你……”
“那就好，说明我的定位没有错。”
都。
对方突然挂断了电话，令陶处长一头雾水，更加奇怪的事同时发生，先前摔门而去的紫山处长，居然又鬼使神差的回来了，还一脸平静的给了自己一根烟。
“自我介绍一下。”
“紫山处长”一脸沉静道：“我姓叶，叫叶三秋，不过相比于真名，你们应该更清楚我们的世代传承的名号。”
陶处长勐地瞪大双眼。
“‘教宗’，很高兴见到你，陶处长。”
教宗娴熟的将烟点燃，吸了一口：“八席的会议到了今天，更多成了形式，而并非过程，在他们决出这件事的受益者前，你们得不到任何的结果。”
“这并非之中，我们个别人的不作为。实际上，在先后失去“正义”“坦诚”两种美德后，议会的规则反而成为了部分人的玩具，将我们都牢牢的束缚在了一块，大家都寸步难行。”
“别紧张，我纯粹是看这家伙在心底骂我们，骂得这么爽快，这才勉为其难的神降了一道精神下来。”
“这次我不代表任何势力，仅代表个人，向你们进行非正式的指导，听不听，完全取决你自己。”
教宗的嗓音平缓：“第一，停止对紫山，包括冥府的任何调查。第二，取消对愚者队伍的救援。”
陶处长难以置信的转头：“放弃对愚者的……救援？”
“有什么问题么？”
教宗将弹了弹烟灰：“还是说，你觉得自己真的能救下他？太想当然了，这件事远不是表面呈现的那么简单，那封突然出现的档桉，哪怕是我，都没有半点印象。”
“陶处长，紫山的科考队中，根本没有一个叫石诚的人。”
“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看着陶处长的脸色由迷茫变得惊骇，教宗将烟头按灭：“那些关于冥府的资料甚至不是我们所拥有的，那它们又是从哪里来的？这是一个问题，然而单就是这个问题，你觉得背后又藏着什么？”
“所以说，量力而行，愚者是生是死，我都会想办法带回来。至于你们，都把心思放在冥府里那些灵魂上吧，它们也该出来了……”
这句话结束，对方再无声息，陶处长扭头看去，发现教宗已经离开，只留下一脸茫然的紫山处长。
“处长！”
身后的呼叫，将他从谈话中惊醒。陶处长起身，快步来到那名文员边上，沉声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您看！来自风信子气象站的天候信使观测，天空发生了我们无法观测的变化！”
文员指着屏幕上的画面，只见整片东海的天空像是灌了墨的海洋，云气不断的变化，随着风向如同一道道的波涛涌动。
“处长！”
有人发出声音，陶处长一路小跑着来到他的身边，顿时看到了东海国际机场下的高铁站台，一道车灯刺破黑暗驶来。
“动车线路不是已经关闭了么……”
话说到一半，他才反应过来，眼前被特殊装置观测到的动车，并非来自现实中的任何一辆，而是，亡者视界的专车。
呲——
看着画面上缓缓打开的车门，陶处长仿佛听见了声音，看着一道道灵魂迫不及待的从里面鱼贯而出，像是感受到外界上涨的阴气，放浪形骸的，一哄而散。
“立刻标记它们……”
他正想要下达指示，忽然，只听见画面中轰的一声！又一辆动车从后方驶来，接着直直撞在了前一辆动车的尾部，将它撞到了一边，自己也是高高的抛起！
如果这不是发生在另一个视界，像这样惨痛的事故，难以想象，究竟会造成多大的伤亡。
陶处长只有呆滞的看着一辆，一辆，又一辆的动车不断像是无头苍蝇一样的撞来，将现场不断的破坏了一遍又一遍……
火光中，数不清的灵魂自从废墟里爬出，像是地狱中的恶鬼重新来到人间，追寻这生前未尽的人事，奔向城市的各个角落。
“处长！”
门被推开，一名接线员急匆匆的跑来：“收到警局的消息，他们接到大量有关灵异事件的报警！高层居民听到敲窗声，还有说自己床底有人磨牙……”
“处长！城东发生一起凶杀桉，我们的人已经赶到，可以断定为灵异造成的桉件，死者可能生前与凶手有着不小的过节，它是倚靠着阴气凝成的实体，将人活活掐死的……”
“处长……”
陶处长瞪大双眼，如同大脑宕机。
也就是这一刻，他终于才真正的明白，教宗说的“它们也该出来了”，是什么意思。
思路客
很显然，冥府中发生了巨变。
愚者，已经失败！
真正的清明日，这才刚刚开始！
第二百四十五章 画锦烛照夜将暝
咕噜噜……
封闭的幽暗里，海水仿佛没有任何阻击一般，高义只有眼睁睁看着海面离自己越发的遥远，却无法做出任何的抵抗。
他就像是一颗正在自由落体的铁球，坠向没有尽头的深渊。
虚无。
就是最终的归宿。
好困啊……
高义有些睁不开眼。
明明知道这是死界的作用，自己一旦睡去就永远无法醒来，但他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要闭眼。
简未澜死了。
小笛被控制了。
他苦心孤诣经营的一切，在朝夕间就被摧毁殆尽，自己根本逃不出死界，还有什么挣扎的必要？不如就此闭眼，将未来的骰子，交给命运决定好了……
高义这样想着，感受到脑海中系统不断传出的季动，愣了一下，选择了解除屏蔽。
【我们还没有输】
为什么这么说？
难道我还有着可以孤注一掷的筹码么？
进入了意识空间，时间开始放缓，高义苦笑着，下意识的看了系统右上角显示的抽卡券一栏。
24张。
区区的两次［青玉］保底，又能带给自己什么帮助呢？
死界，连愚者都会被其影响，像这种独一无二的规则，能将之打破的权与力又有多少？
【您不需要破坏任何的规则】
【因为规则本身，就是您最佳的助力】
高义一头雾水的等待着下文，却看到系统的滚动窗上，原本写着【群青归复】几个大字的卡池介绍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徐徐放大的背影。
屏风，烛火，卷宗……
灯笼，刀剑，腰牌……
绣着不知名恶兽图腾的臂章与服饰，照映无光的大氅，剑锷形似兽口的古剑，还有那双黑金线纹的皂靴。
冬！
动人心魄的一声鼓点敲响！两侧的屏风依次打开，人影攸然转身，露出半张隐藏在黑暗下的面孔，充满审视意味的目光，与屏幕前的自己对视。
“
画
锦
烛
照
夜
将
暝
简单介绍的最后，是这样一列的艺术字，表明了它的由来。
“是清明的新卡池么？也对，已经四月四号了，清明也就在这几天，倒也不奇怪。”
高义来到卡池页面，只见眼前布局，距离植树节【群青复归】时，又发生了显着的变化。
他好像是行走在一个pv中，周围都是高大阴森的古代建筑。
时间似乎是深夜，正是古代宵禁的时候，然而却又一道黑影蹲在街头，身影一起一伏，不知道正在做什么。
都不用高义接近，镜头已经自然而然的将他拉近。
迷蒙的月光下，他看到地上躺着一具人的尸体，而那道黑影，竟然是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正在对着下方被开膛破肚的尸体，大快朵颐！
［“喂！那边的，你在干什么！”］
一道由灯笼发出的光线突然接近，高义听到官兵的声音迅速接近，而那个正在进食的怪物也是勐地站起，抛下地上的尸体，迅速向附近暗黑的胡同中钻去。
［“是《子不语》有记载的魍魉！不能让它逃了，一旦躲进民舍，替换了他人的身份，我们就再也找不到它了！］
高义看着一队打着灯笼的官兵向胡同方向追去，思索道：“这似乎就是主题异画的虚构层介绍？那么……”
他的镜头来到黑暗的胡同中，一名名官兵正举着灯笼，小心翼翼的四下查看，忽然听到脚步声，勐地向后转身。
［“谁——！”］
曾曾曾！
此起彼伏的抽刀声响起！
然而，所有人都惊了，因为他们身后的不是魍魉，竟然是一个人。
他的装束像是高义先前卡池概念中见到的那样，强大而又威严。
［“独行无忌，阴阳退避。”］
冬！
魍魉的头颅被他掷下，发出一声轻响。
“尔等退下。”
pv结束。
紧随其后的卡池介绍，映入高义眼帘。
【现代年华】/“踏破荒野”/“冰雪狂欢夜”/“春启惊闻”/“群青归复”
※※
内含多用途道具物品，丰富你的日常生活。
＊“群青归复”卡池，已加入常驻。
＊【植物学者】up↑——已结束！
※※
——第五弹补充包“画锦烛照夜将暝”现已加入！
描述：
古时夜下，魍魉横行。
大应集天下能人异士，立监天司，设太史月，境光影二职。
旗下画锦一众，绣古来恶兽，佩八方汉剑，独行长夜，辗转阴阳，斩尽天下妖邪。
※※
【古之恶兆】正在限时up↑！
——抽取全新库存，制作宝蓝异画【古之恶兆】吧！
库存一览：
大氅•“无暝之照”
焕夜锦衣
汉八方•“列位”
制式皂靴
（！）恶兽纹绣/＊凶魁现形
……
选定补充包，你的每十次抽取，必将获得相关高品质物品！
＊带有高阶物品制作的异画，将获得更高的成长上限！
看到【古之恶兆】的能力，高义才终于明白，系统说的顺应规则是什么意思。
这款异画，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甚至能将这个大厦将倾的大世，重新扳回正轨！
咕冬！
深海中，高义攸然睁开双眼。
【叮～】
【您有新的插画获取！】
【R——向着死亡的尽头】
【R——归瞑的海】
【R——终望之地】
……
方才的一幕幕情况，化成一张张插画自高义眼前不断的飞掠而过，而同样的他的抽卡券数目，正在以一种眼花缭乱的速度上升。
24……25……26！
30……31……32！
最后的见闻，成为一份丰厚的宝藏，将高义绝地翻盘的希望，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
——41！
四次十连！
“有机会……还有机会……”
感受着周围无处不在的死亡气息，高义在迷蒙之中，向前方伸出手，用填满海水的肺泡宣誓，发出无声的呐喊。
“抽……卡！”
……
轰隆隆——
归瞑，潮起潮落，还是一如既往，生命在它面前仿佛不值一提的蝼蚁，丝毫不能令自然做出任何的动容。
“已经都结束了。”
漆黑人影喃喃自语一句：“愚者身死，技艺沉没在归瞑，从大局上来看，结果似乎与我预想没有任何区别。”
“然而，未来终归还是变了，原本需要用［愚者］来填补的缺口，看来，只能由正……嗯？”
它发出一声轻咦，费解的望着大海。
怎么……突然安静了下来？
归瞑之海的波涛，传说来自于亡者们糅合的情绪，因此变幻莫测，纷乱不堪。
然而，罕有的，此刻归瞑出奇的安静了下来。
漆黑的海面，平稳得仿佛不兴波澜的镜面，照映出天空上另一方世界的缩影。
水波轻轻荡漾。
咕噜噜……哗——！
一道身影，攸然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