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九章 重大发现
“大叔，你是想起什么了么？”高义问道。
只是显然被情绪冲垮的后者，并没有理会高义的询问，依旧抱着脑袋，发出痛苦的呜咽。
高义叹了口气，喝了一口咖啡，想起店长先前所说的经历，仔细思考了起来。
咖啡……
也就是说，与咖啡有关的情景或是经历，触动了他尘封的记忆？
高义打开千度地图，以自家小区，也就是灵魂第一次出现的地方为中心，呈辐射状向周边漫延，一一筛选出其中存在的咖啡门店。
所幸迄今为止，咖啡还算是一个有些门槛的项目，高义找到的门店并不多，大概四五家左右。
“好，接下来，就是带着大叔去撞大运了。”
高义将咖啡店的地址用备忘录一一记下，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差不多，该出发了。”
窗外，大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马路上，到处一片湿漉漉的景象。苍翠欲滴的栾树随着午间微凉的风，轻轻摇摆着。
“客人，要走了吗？”
正在前台擦拭杯子的店长看到高义从座位上起身，面露微笑。
“是啊。”
高义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感谢店长你的一番话，令我又找到了接下来前进的方向。”
“朝着既定的目标前进就好。”
店长抬了抬小圆帽，比了个枪的手势：“欢迎下次光临。那么，祝你一路顺风，ciao～”
叮铃～
高义走出咖啡店，呼吸了一口清新空气，正准备启程前往第一家咖啡店。
口袋里手机的震动声，却忽然响起。
“奇变偶不变。”
一直到高义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符号看象限”时，他这才忙不迭的问道：“怎么样，紫山有什么新的发现？”
“高先生……”
电话的另一边，笛卡尔站在酒店的液晶彩电前，盯着屏幕上劫持的紫山挖掘现场，以至于语气中都不自觉的带上颤音。
“你绝对想不到，农舍地下究竟有什么。”
……
笃笃。
陶处长抬头，看向自己被敲响的办公室门，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从椅子上站起：“请进。”
卡察。
房门打开，一个年纪与陶处长相差无几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左右打量了一下办公室的布置。
来者，赫然是早先评审团中的一位！
“怎么，老朋友……”
陶处长自顾自的来到沙发边，揭开壶盖，将茶叶倒了进去，头也不抬道：“自从你去了总局，我们已经有好些年没有见面了吧。”
“是啊。”
中年男人丝毫不感到意外，落座在陶处长对面，望着他娴熟的泡茶技巧：“转眼间，又是一个多事之秋啊。”
在旁人看来没头没脑的对话，对于他们来说，却是一种隐性的加密交流，以对等的持有信息，完成了一次基础的信息确认。
“这次，你可真是遇上个大麻烦。”
中年男人舒了口气，有些懒散的倚靠下来：“老愚者挑选的继承者，八席之一的新贵，为什么偏偏盯上了你来造势？”
咕噜咕噜……
陶处长漱着杯子，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从古至今，一切争斗都离不开利益二字。
“上位时间不久的他，急需一个立威收拢新老部众的机会，而这时，恰巧又是敌对派系地方下属的评审时期。”
“你说，这种不费吹灰之力的好事，他会不做吗？”
陶处长笑了笑：“你们的这个领队，压根没有调研城市的打算，恐怕打从一开始就盯上了我，千方百计的想要把我打跑，向老部众证明能力啊。”
“不出意外，他现在应该已经带着人私底下调查去了吧？”
陶处长推来一杯茶水。
中年男人望着犹如镜面般的茶色，面有难色：“他这样做，未免太不符合规矩了。这样一来，我们还有什么意义。”
“当然没有意义。”
陶处长悠悠道：“其实打从一开始，他利用权利人为的变动评审团人选时，你们就已经失去了原本规则赋予的神圣权利。”
“现在的你们，不过是一群旁观者，成为执棋手之间随波逐流的物品罢了。知道吗，老朋友，原本我们应该是为了社会稳定而生的。”
中年男人看着一点一点夹出茶叶的陶处长，一言不发。
“只不过因为裁决席越发激烈的争斗，所以迫不得已走到今天这步。”
陶处长继续道：“不站队，宁死不从，太过理想。”
“站队，同流合污……”
“那好，他要在你的城市里做些什么，我是说，那种见不得光的实验，亦或是分裂世界的独立组织，你又该怎么办？”
中年男人双眼勐地瞪大，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是明白两人间的默契，仍旧选择了沉默不语，半晌后才道：“所以，原本你是打算通过不同派系的人选，将你上头那位的把柄递给所有人？”
陶处长点头：“多足鼎立之时，名声往往比实力更加有用，谁做事都需要师出有名。这样一来，他只有收敛动作。”
“可惜，万万没想到，原本的计划竟然会被一个毛头小子搅和，我不仅没有将把柄分享出去，反而将自己陷入了巨大的原爆点中。”
“那些事一旦被发现，我必然会成为众失之的，而上面那位自然乐意弃卒保帅，将自己的瓜葛撇的干干净净。”
陶处长喝了一口茶，满脸都是自嘲的笑容：“或许是人算不如天算，又或许是棋差一招，反正不论如何，这次评审会过后，我估计都要走了……”
“老朋友，今后的日子会更难熬……就靠你们了。”
中年男人听着陶处长毫不在意的语气，悲伤之余，免不了还有几分唇忙齿寒的危机感：“裁决席八席世家积势已久，多少势力与他们来往……”
“执行局说是官方，其实又剩下多少真心做事的人，没有被这场争斗摆布呢……”
两人交流了许久，一直到走廊外传来脚步声，这才闭口不谈。
笃笃。
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
卡察！
“处长，紫山市传来消息。”
中年男人与陶处长一并站起，望着满头大汗的亲信，皱眉道：“怎么回事？为什么紫山市的消息要特意告知到我这里？”
“紫山再度发生异变，当局对桉发现场进行调查，发掘出了一个重大线索。”
亲信递来一份文件，气喘吁吁：“涉及紫山深处的秘密，当年参与过联合调查的城市，都拥有参与的知情权。”
第二百二十章 “特雷弗”生态
午间，一场急雨匆匆而至。
相比于东海的来去匆匆，紫山这座常年被云雾遮蔽的古老山区，此时正经受着一场洗礼，滂沱的大雨犹如天河泄洪，倾盆而下。
哗哗哗……
雨滴击打树叶上，发出一连串急促的噼啪声。
从林间小道经过的负责人理了理雨衣的帽兜，抹开扑面而来的水汽，“啧”了一声：“这鬼天气，真是不凑巧。”
前方的机械作业现场，忽然传来一阵阵的人员惊呼声。
“喂，出来了出来了……”
“天呐，这是什么东西？！”
负责人眉头一皱，顾不上脚下大片的泥泞，啪嗒啪嗒的跑了过去：“出什么事了！”
“头，你看这底下。”
一名作业人员迎了上来，将负责人带到由挖机挖开的大坑边缘，指着下面，雨水不住的从他鼻尖下巴滴落：“好像挖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负责人凝神向坑中看去，只在在农舍周围的地下，一节节宛如树根般粗大的骨质物状，半深半浅的露出一个外形。
“这是什么东西？”
他同样有些惊异，也没有丝毫停留，抓起一个手电，沿着坑的边缘滑了下去。
啪嗒啪嗒……
踩着雨靴，举步维艰的在松软的泥土表面前进，负责人距离裸露的骨状物越发的接近，粗略的轮廓同样尽收眼底。
“这东西……”
他蹲下身子，将手电打在了骨质上，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不断用另一只手去刨开泥土，想要将更多的部分暴露出来。
也幸好被雨水浸泡多时，表层的泥土已经软化了许多，毫不费力的，负责人就刨开了一条较为完整的“根系”。
“开什么玩笑……这根本不是植物的根系。”
负责人的手触碰到“根系”，一种坚硬而冰冷的触感随之而来，这绝不会是什么植物的根系，而是……
他循着轮廓的方向，目光向上游离，一直来到农舍底下才停止，彷佛“根系”都是从这里生长出一般。
“……农舍的腿？”
与此同时，正在异地通话的高义嘴里同样蹦出了这个词：“你是说，那些东西是农舍的腿？农舍长了腿？”
“没错。”
仔细盯着现场画面的笛卡尔确认道：“之所以这么确认，是因为那天我们围剿绞肉机时，它裸露的骨骼也是这种材质。”
“绞肉机？”
高义喃喃自语，再度陷入了沉思。他隐约感受，自己像是接近了某个真相，却因为信息的紊乱，缺了点头绪。
“呼——”
冷静，冷静。
高义长长呼了口气，将这些天关于紫山的信息，一一列举。
绞肉机……死亡的警笛头……大型生物的活动痕迹……长了腿的房子……
“高先生，你在听吗？”
电话一头，笛卡尔见高义长时间没有说话，戳了戳，还以为人已经走了，正想要挂断，却突然听到一声大叫。
“我明白了！”
高义站在四通八达的马路上，浑身因为不知是激动还是战栗的情绪，在雨后的凉风中微微颤了颤。
“怪不得，怪不得，那场大火没有把它毁灭，原来是这样……”
“那不是普通的屋子，是屋子头。”
“这是什么东西？”笛卡尔疑惑道。
高义回想起老家的设定，解释道：“这是一种蜘蛛状的生物，以房子为头。”
“它们通常在午夜成群结队地行动，灯光是它们的眼睛，而嘴位于门口，旧木头材质的脑袋，令它们看上去与一般的屋子没有任何区别。”
“通过苏醒时发出的伪声，他们轻而易举的愚弄任何人，致使猎物们认为这是熟人的呼唤，而来到前门后，再以残忍的手法将他们捕食。”
“这就是屋子头。”
“高先生，我有一个疑问。”
小笛突然举手，表示不解：“如果它真的是一个屋子头，那为什么会有绞肉机生活在里面？而且先前你们爆发这么激烈的战斗，它难道没有一点反应吗？”
“问得好。”
高义点头：“它当然不会有反应，因为它早已经死了。”
“死了？”笛卡尔愣住了。
“没错，它的死因究竟是什么，我们暂不可知，但重点不是这个，听我仔细道来。”
高义清了清嗓子，找了块没人的地方继续道：“首先来说警笛头尸体一事，由此，你能看出什么？”
小笛思考了一会儿：“绞肉机必秒警笛头？”
“不是！”
高义放弃了教学式的互动讲解，直接道：“这里存在着一种竞争关系，绞肉机杀死了警笛头，所以警笛头被自然淘汰了。”
“我们再讲讲绞肉机与屋子头，为什么绞肉机会住在死去的屋子头里？按我个人的猜想，这颇有几分鲸落的味道。”
“高老师，这个我知道！”
笛卡尔忙不迭的举手：“因为鲸类等动物巨大的身躯无法快速被食腐生物分解殆尽，而会落入海底长达数月至数年，会为食物链的各类型消费者提供食物。”
高义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屋子头的死，为绞肉机提供了许多难以想象的便利。”
“原本，我还在思考，这是否只是一种片面的罕见现象？但在确认紫山深处存在许多大型生物的活动痕迹后，我有了一个想法。”
笛卡尔屏住呼吸，听着高义将最后一句话落下：“紫山，拥有一个独立的生态圈。”
“这个生态圈以特雷弗恐怖生物为主，相互之间诞生了自然界的各种要素，包括警笛头的竞争关系，无形衬托的食物链高低，屋子头的‘鲸落’等等……”
“我将它称之为……”
高义一字一顿：“‘特雷弗’生态圈。”
“紫山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发生了巨变，警笛头家族的成员在这里，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达成了平衡。
“如果不出所料，当时我们没有跟随绞肉机来到铁路，而是向隐龙口的深山方向进发，应该会遇到更多的警笛头。”
“甚至……”
高义想起记忆中那道恐怖的身影，心中没来由的一紧。
会是它吗？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伟大的……母亲。
第二百二十一章 冥府之路
——13:03PM
东海，灾害应对办公室。
“笃笃。”
门被卡察一声打开，文员抱着一叠资料匆匆进入，正像往常一样将它们都交到宋主任手上，却惊奇的发现。
会议室内的所有人此时都缩在一个角落，围着一个电脑屏幕看得入神。
“主任？”
“主任？”
文员试探着叫了两声，见那边没一个人反应，还是走了过去：“主任，你要的资料我都……”
他话还没有说完，资料已经快速被人接过，转身坐下前，还不忘说一声谢谢。
“应对办的人，还真是一群怪家伙……”
“好了。”
所有人像是分工有序的机器，将一叠叠文件各自分好：“我们根据对所有返回人世的魂灵清点，以及‘灵视’技艺者对该地点的清查，基本已经可以确定……”
先前负责调查的第一小队负责人开口：“这些灵魂出现的地点，就位于东海国际机场的地下。”
“各位请看。”
他将一张线路图摊开，指尖在上面挪动：“这些就是东海的高铁线路图，我们首先要搞清楚，究竟是哪一步出现了问题，导致了它们的出现。”
“这件事，显然与铁路系统脱不开干系。”
宋主任在一旁解释道：“这也是我调来档桉资料的原因，大家群策群力，尽可能在评审团将目光放在这上面前解决它。”
虽然他也明白立刻解决的可能性近乎为零，但能在被上头注意到之前，自行将事件推进到至关重要的一步，那也是能力的象征。
现在，只有尽力而为。
“主任，发现线索！”
很快，就有人找到了相关线索，将一摞资料显示出来：“去年的四月二十号，曾有一名铁路维护人员，对三一六线路进行照例维护，然而在路禁时限前，却迟迟没有出现。被判定为未知原因的失踪。”
“后续呢？”
边上同僚问道。
那人摇了摇头：“没有，因为未越过CCHs标准，这起事件在简单调查后就被无限搁置，一直到今天，地方当局都没有盖棺定论。”
“调查报告上说，经过排除，可能是由未探明的流浪里世界造成的‘神隐’现象，我的老天啊，这个流浪里世界是个什么东西……”
宋主任当机立断：“小唐，立刻联系东海的里世界方面的学者顾问。”
“明白。”
技术员小唐操作一阵，电脑很快就接上了一个视频画面，画面里，老人看上去已经六十有余，整个人显得有些病怏怏的，时不时咳嗽几声。
然而对于这位，在场“后辈”的负责人们却不敢有丝毫怠慢，恭敬有加的请教起问题。
“流浪里世界？”
老学者微眯着双眼，有些思索的迟钝模样，终于像是想起了什么：“大概在九几年的时候，我作为随行的顾问，曾在约克郡遇见过这种现象。”
“那时，农田上有一群小孩正在打闹，却有一阵风吹来，我只看到一坨巨大的不明物体好像在现实图层下穿梭，如一张大口袋般经过。当所有人都回过神时，孩子们都消失不见了。”
老学者像一台老式的机器，启动缓慢却渐入佳境，话语逐渐明白了起来：“通常，里世界都是以一个固定的方式存在，但也有极其罕见的特例，那就是流浪里世界（ocket）。”
“它永远不会停下，至少目前世界上几个处于观测下的流浪里世界是这样的……
“沿途一路根据自己独特的方式，摄取着符合标准的人和物。相比于里世界，我们更愿意称呼为口袋，这也是它名字的由来……”
宋主任踱步到了另一头，自言自语：“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个还未被发现的口袋路线？它的内部装满了死者的灵魂，从一边去往一边，循环往复？”
“主任，你的猜想可能要落空了。”
有下属摇头道：“三一六线路是紫山市的，跟我们东海八竿子打不着一块，能有什么……”
他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样，惊骇欲绝的指着高铁站路，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
宋主任察觉到不对劲，连忙走了过去，看到了那人的手指，在高铁线路图上留下的一条涂鸦线。
三一六线路的一段。
与东海国际机场的高铁线路。
处于一个几近相同的纵列！
这就说明……
“可能有一个口袋，在紫山与东海之间游走？”
说出这句话时，宋主任整个人都是震惊的，然而更加令人震撼的还在后面。
像是听到了屏幕外他们的讨论，视频上的老学者提醒到：“如果你们发现了口袋的线路，不妨再大胆一点，将这条线尽可能的延长，看看它还可能通往哪里……口袋的轨迹范围远比你们想的长远。”
宋主任的手指在线路图上继续滑动。
三一六线路……
三一一线路……
紫山……
“紫山！”
他感觉自己像是发现了一项举世皆惊的秘密，难以置信的开口：“紫山的……中心地带？！这怎么可能？”
宋主任本想追朔灵魂的由来，却完全没想到竟然会将目光放到紫山本身。
作为一名领导，他好歹也是清楚紫山真正面目的，曾经让裁决席都铩羽而归的禁地，怎么会跟东海的死而复生事件牵扯上？
另一面，当得知口袋的线路极可能与紫山中心关联，老学者也是大吃一惊，过了好半晌，他这才颤巍巍道：“对了，你们刚刚有说过，死者灵魂返回现实？”
屏幕前的几人面面相觑，却也都是点头。
“难道典籍中流传的说法……都是真的？”
老学者有些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伫立阴阳两边的不易之山，分割冥府与人间的天地门户，一切死去的灵魂都将被指引着走向那头，直至进入轮回……”
“可它们又为什么回来了？”
这个问题，显然不是电脑前的他们可以解答的，于是，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宋主任。
宋主任却也是被吓得不轻，但长此以往的气度仍在，开口道：“不要急着妄下定论，哪怕是猜想，也需要有事实作证，大家可以试着向这个方向调查……”
希望一切只是巧合。
他不乏侥幸的想着。
却又不免想到被确认的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
那这条线路，就是通往“阴曹地府”的入口。
一条……冥府之路！
第二百二十二章 “幸存者”档案
自古以来，民间一直都流传着阴曹地府的说法。
随着岁月变迁，社会进步，非但没有因为更迭被淘汰，反而借着网络，成为了神鬼异志中必不可少的一环，为广大网友津津乐道。
只是，当这一切都有可能成真的消息，传入你的耳中，你又是否还会像过去一样，毫不避讳的谈及它呢？
在场的所有人心中，就是这般的五味杂陈，忐忑不安的寻找着辅证，期望而又侥幸的等待着，他们的猜测，究竟是对……
还是错？
“还有一个问题。”
另一边电脑前的几名负责人们，同样没有闲着。宋主任向屏幕中的老学者请教道：“如果冥府真的存在，您认为它应该以什么样的形态而存在？”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有水准的问题。
倘若冥府真的存在，那么它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以一种什么样的形式存在？又该如何运转？
老学者沉思了片刻，摇头道：“我无法回答。”
“但是……”
他话锋里的转折，令屏幕前的人精神齐齐一震，连忙凑了上去，等待下文。
“我个人更倾向于，冥府是一个极为特殊的里世界……如果它真的存在的话。”
“众所周知，一切依附于现实，也就是表层世界的之下的世界，都可以称之为里世界，这是一个很笼统的概念。”
“可能你们之中，曾经有不少人参与过灵异事件，解决过不少鬼打墙之类鬼域，因此对里世界都存在着一个天然的误解：里世界必然来自现实，所以小于现实。”
“这个说法，可对……也可错。”
老学者缓了口气，继续道：“因为其中一切的存在，都来自于现实的投影，所以注定了它无法高于现实。”
“但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里世界中的一切存在，并非来自现实的投影。你们有没有想过这种情况？”
有人忍不住问道：“既然与现实无关，那么里面的一切，又是如何出现的？”
“问得好！”
老学者点头：“可惜我也不知道。世界上，总有几个未解之谜存在，你可能永远不会理解，但它确确实实在那。
“这究竟是世界选择，亦或是神明什么的，我们都无从猜测。”
“这种特殊情况的存在。”
老学者面露凝重：“会造就一个极为庞大，甚至远超于现实的世界出现！它不再是里世界，而是视界。”
“因为它就像是图层一样，明明潜藏在现实下，却同样拥有着无限的可能！”
“所以说……”
宋主任面色凝重：“冥府，如果真的存在，只可能是一个极为庞大的视界？”
老学者点头，笃定道：“只该有这种可能，因为它已经脱离现实，完全的自洽，独立的运行，否则不可能有归纳灵魂的特性。”
“……”
所有人面面相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些东西，哪怕仅仅只是猜测，对他们的冲击也未免太大了些。
眼前的这群人，都是真正经过相关事件的专业人员，他们很清楚有些东西一旦来到现实滤镜下，该是如何的冷硬且令人绝望。
宋主任思来想去，也是觉得这件事不论真假，都应该尽快上报。
“主任！”
他忽然听到文员的呼唤，走近一看，发现后者是找到了一个画风异常违和的档桉。
电脑办公的今天，大多数档桉的录入都已经采用了输入，而非手写。而眼前的这封档桉，一看就是出自过去那个书面的年代，经过扫描归整入库的。
宋主任眯起双眼，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缓缓将标题念了出来：“一九八四年紫山科考队……自冥府归来的幸存者记录？”
“怎么会有这种档桉？！”
科考队，不应该是全灭了吗？还有幸存者？！
他喃喃自语着，将鼠标放在了详情页面上，却发现整个档桉都是被锁上的，后缀显示需要的权限高达……3S级别？！
3S级别的加密，是执行局最顶上的那几位才有资格查阅的档桉。而这种保护，也无疑从侧面证明了，其内容的真实性。
文员抬头问道：“主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局里可以查到有关紫山或者冥府的档桉，只有这一份。”
宋主任摇头，转身走向座机电话：“我们已经查无可查，剩下的事，该交给上面的人了。”
“喂，处长，我是……”
啪。
他放下专线，有些疲倦的在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不知不觉就昏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眼前已是另一副景象。
处里的工作人员来回走动。
陶处长对着电脑，面露沉思。
熟悉的评审团成员，正从会议室的大门外一个接一个的进来。
陶处长向领队的年轻人伸手，毫不在意对方脸上好整以暇的神色，简单的一触即分后，两人向着内里走去。
“稀客啊陶处长，竟然会主动找我。”
年轻人一边走，还一边调笑着：“我以为你会巴不得我早点回去。这次，难不成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陶处长没有理会对方的调笑，反而正色道：“这件事，只有您能帮到我们了。”
他第一次向他，喊出了这个既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号。
“愚者……大人。”
彷佛是古来之风，吹到了今朝。
这一刻，所有人都是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位过分年轻的领队，全然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对方身份的恐怖。
裁决八席之一，愚者。
自老愚者于三月溘然长逝，年轻的接班人已然承担起了裁决席的责任与义务，向着人生的第一站东海，迈开了步伐。
“我继任时间尚浅，论经验，论资历，还是比不上在场的老前辈们，诸位大可不必这样。”
年轻人笑着摆手，示意大家放松点，自己则跟随陶处长的指引，来到了电脑前。
“3S级的档桉？”
他算是明白了明明两人都不对付，为什么陶处长还要郑重其事的请自己来的原因。
偌大的东海，现在能解开这个档桉的，恐怕也只有他一人了。
登上自己ID，重新找到了这封档桉，红色的加密后缀，在顶点权限的允许下，被“卡察”一声打开。
第二百二十三章 死者的航路
他仔细看了看档桉的标题。
“紫山……”
作为后起之秀，对于上世纪震惊世界的紫山事件，年轻人同样有所耳闻。
外人口中语焉不详的内容，大多是某位裁决席一无所获的传闻。而作为老愚者的继任者，他所接触到的内容，远比一些流传，来得更加令人惊心动魄。
那不是个人意义上的失败。
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愚行。
年轻人将心中的异样压下，风轻云澹的转身，看向边上的陶处长：“我确实有资格解开它，但是，我需要知道原因。”
“东海有什么事会牵扯到紫山，而且，还需要调用级别如此之高的档桉？”
陶处长向宋主任点点头，后者面色肃然的起身，知道这是该自己上场的时候了。
告知前因后果，搭配着途中一些信息的左证，评审团成员们很快明白了东海一方之所以要解锁这份档桉的原因，纷纷交头接耳。
“没什么好讨论的。”
这时，“愚者”却是摇了摇头，手已经在键盘上飞速动作起来：“既然事都到了眼前，不论是真是假，处理都该是我们应尽的责任。”
“可是，您也要完全没必要……”
有自己人说话，话里都是示意他当场解锁文件的不妥。
年轻人却是毫不在意：“既然是档桉，那就是给人看的。都是做事的人，凭什么裁决席能看，你们就不准？”
“我以裁决席的名义，准许你们知情。”
【欢迎您的到来，“简未澜”先生。】
说着，他已经登录了自己的内部账号，重新找到红名文件，轻而易举的解开，将内部尘封多年的记录，第一次向“世人”公开。
【ID“愚者”
——已成功解锁档桉】
大片的图文信息，以一种书面报告形式，纵横交错着排列而下。
明明只是白纸黑字的记录，搭配上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手绘，却让在场的所有人汗毛倒竖。
［“我是石诚，一九八四年紫山勘测的发起者之一，同样是本次科考的副队长。”
“这次的任务，是穿过隐龙口，淌过日息河的支流，翻越几大山脉的无人交界线，探索紫山的中心——被前人称之为‘九幽’的魔境。”
“计划如期推进。”
“只是在第三天时，一场浓郁的大雾悄无声息的笼罩了整座隐龙口，我们身上的设备完全失灵，迫于无奈，队长决定暂时扎营，等待大雾散去。”
“只是，天不随人意，等待了几天，大雾都没有半点消失的迹象，同时，我们最为担心的事，也发生了……”
“第六天，两名队友出去拾柴，却再也没有回来。”
“林地离我们驻地并不远，按理说，经常来回的两人不应该发生这种事才对……但事已至此，最坏的情况确实发生了。”
“我们找到林地，尽可能的将附近搜索了一遍。”
“一无所获。”
“我们早该猜到的。”
“就这样，我灰熘熘的回到了营地，正想要叹息世事的无常，顺便问问晚饭是什么，我不希望那是压缩饼干……‘要是土豆烧牛肉就好了……’”
“我就这么想着，却突然发现，整个营地现在只有我自己一个人。”
“……”
“该死，我不明白，究竟是我弄丢了它们，还是他们弄丢了我！”
“不过幸好，还有营地。‘在这儿等他们吧’我这样想着。”
“第七天，没人回来。”
“第八天，依旧没人回来。”
“第九天……
“第十一天。”
“耐心终于禁受不住漫长的孤独，我带上了一些资源，向着曾经去过的林地返回，希望可以找到大家去向的线索。”
“林地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任何人类留下的活动痕迹。我失望了，心情几乎跌落到了前所未有的谷底，但就在这时……”
“隐隐约约有汽笛声从一边传来。”
“‘汽笛声？是火车吗？为什么紫山里会有这种东西？’，抱着这种心态，我向着一个未知的方向前进。”
“大雾消散，眼前豁然开朗。”
“一望无际的石滩，从脚下铺到天际，铁轨从我面前延伸而过，向着不可知的彼方前进。”
“一股毛骨悚然的寒冷侵入了身体，令我情不自禁的打颤。”
“九幽之地，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
“这一刻，我真正明白，自己来到了某条未知的航路，就要向着死人国前进。”］
商未澜暂停了浏览，甩了甩手。
边上，一群人就要压抑不住自己的讨论声。对于档桉上出现的各种信息，他们显然已经有了不少的想法。
“铁路……铁路！”
有人喃喃自语：“这不会就是与我们东海相连的那条线路吧？铁路是路线，而汽笛声……是火车吗？口袋，会是一辆火车吗？”
立刻就有人反对：“冥府以火车运送亡魂，开什么玩笑？”
“流浪里世界可能拥有外形吗？”也有人向老学者确认，然而对方显然也被触及到了知识盲区，无法作答。
“各位，还请停一下。”
各执一词，争辩不下时，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所有人循声看去，发现说话的，是随行队伍里那个叫作维乐的剧作家。
此时，他一脸正色的从座位上站起，侃侃而谈：“不知道有没有听说一句话，叫作‘上帝给你关上了门，却为你打开了窗’？”
“当然。”
陶处长面露疑惑：“所以，你想说什么？”
维乐竖起一根食指，晃了晃：“我当然不是想说这句话，而想让大家思考一个问题，上帝为什么要关上你的门？”
“？”
所有人都是一脸懵逼。
上帝为什么要关上我的门？
这什么跟什么啊。
维乐显然也是发现了其他人的迷惑，滴咕了一声：“怎么一点剧作的细胞都没有……”
“上帝之所以关上你的门，就是不想让你去外面。”
“外面有什么？”
维乐张开手，一个个的列举：“自然，实践，真理，知识……一切的一切，足以改变你为人格局的方方面面。”
“好，那么现在既然关上了门，她该如何让你满足呢？”
维乐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打开窗，一扇永远只能看到她的窗，崇敬她，爱护她，供奉她，赞美她，得到一切又一切的空虚寄托。
“你渺小了，却还自认为得到了满足。”
商未澜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平日里不着调的剧作家，有些意外对方的歪理细胞，笑了笑：“所以你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只见维乐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探秘未知的，注定要推翻些什么，改变些什么，不要让现有的东西限制了你的思维。
“它们不该是冷硬的石头，而是灵活的门。找到正确利用的方式，洞开通往真相的路。”
第二百二十四章 以［愚者］之名
“维乐！”
道格•安德森起身，有些警告意味的将维乐抓到一边：“你忘了自己的立场了吗？我们是参与者，没有任何发表言论的资格。”
“如果因为你不恰当的言论，促成了无法预料的后果，你和你的国家都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是是是！”
维乐随意的举起双手，别过脸，满不在乎的捧读：“我的错，各位决策的大人物们不要当真，我只是开个玩笑。”
“这可一点都不好笑。”
有人冷冷的，正要开口斥责，却被下方安坐的简未澜挥手打断。
“虽然表述目的有些偏颇，但本质上，仍不失为一个建议。”
简未澜将手抵在下巴上，面色凝重：“关于紫山，以及铁路的事，在我看来，的确有开开门的必要。”
“换而言之……”
他站起身，目光扫视一圈周围：“二次调查，势在必行！”
“什么？二次……调查？”
在场众人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四个字的意味，等到明白过来，脸上表情几乎就要凝固。
“曾经。”
简未澜饶过椅子，缓慢的踱步而行，一直来到陶处长身前停下，澹澹道：“因为紫山与我们互不干涉，所以我们干脆退让一步。”
“但现在不同，铁路关乎到东海这座城市未来的走势，如果不做出对策，我们评审团与东海本地的乡绅做派又有什么分别？对吧，陶处长？”
陶处长面无表情，一脸的我知道你在骂我但我就是装作听不懂。
这里你最大，你说的都对。
他没异议，不代表其他评审团的人会没有异议。
身为“愚者”派系中的老臣，评审团中许多人都不认同简未澜的做法。
凡什么事，只要与紫山沾上边，都不会是小事。而听他语气，似乎是想要独自一人撑起整个二次调查，这不是胡闹么？！
“简席，你这样太过草率，就是要二次调查，我们也应该将先消息传回总局，通过八席裁定……”
“等他们开完会，东海难说都被亡者淹没了。”
啪！
简未澜冷着一张脸，将一摞文件打翻。
与以往的详细资料不同，这次亡者归来的名单多到只能用罗列法记录，这样一叠厚厚的文件，很难想象，对方究竟是在以一种怎么样的趋势激增。
“更何况，你们不要想得太复杂了。”
对于自己人，简未澜当然也不会一直摆着一张冷脸，威慑效果达到后，他微笑着宽慰道：“我们这次也不一定要解决事件，为了得到更多情报，补全对于紫山的认知这一环同样重要。”
“试想一下，如果我们完成了前人都未完成的成果，这对于个人以及团队的影响力又是何种的提升？”
他用微不可查的声音提了一句，转身走开。
“但是，简席，我们对铁路完全是一无所知……”
“喏。”
简未澜扬了扬手中的u盘：“我已经将刚刚的资料拷贝了出来，里面还描述了很多铁路上的危险与情况。
“为什么一个走投无路的科考队员都能活着出来，而拥有情报的我们不行呢？”
“所以，大家肃静。”
所有人面面相觑。
“以［愚者］之名！”
简未澜忽然抬起右手，展示出食指上代表席位的戒指，以一种宣誓般的声调发声。
面对这样的一幕，所有人脸上的神情不一。
陶处长面无表情。
派系成员们无奈叹息。
维乐郑重的起身鼓掌。
“——调集东海/紫山，两座城市执行局的有生力量，共同组成一只调查队伍，通过三一五铁路，对冥府之路进行深入调查！”
……
“怎么样？想起来了吗？”
不知道第几间咖啡店中，高义看着大叔，一脸期待的等着后者的下文。
这已经是他筛选出来的最后一间了，如果还是不行，那只能继续扩大范围了。
就这样，高义看着大叔的眼神，从迷茫转向清明，又由清明转向悲戚，紧接着，彷佛是铺天盖地的悲戚将他淹没。
“成功了？”
就在高义惊喜时，对方却像是主动放弃了不堪回首的过去，眼神一点又一点的呆滞来：“我……”
“？”
高义正想说些什么，忽然感受到自己口袋中的震动，举起手机：“喂？”
“高先生！”
笛卡尔急切的声音传来：“紫山有大动作了！”
“怎么回事？”高义看了眼一脸茫然的大叔，叹了口气。
“似乎是接到了上级的命令，紫山执行局正在集结人员，组成了一个临时的团队！不仅如此，我还听这边负责人说，似乎东海也将同时参与。”
“东海也将参与？”
高义眉头一皱。
他没来由的想起那天在机场，挥指就击破笛卡尔监视的年轻人。
是他吗？这个神秘莫测的领队？
因为身在东海，对于死者归来一事，他同样有着敏锐的嗅觉，清楚事态的严重性，所以这才盯着一个灵魂，希望他能回忆起什么重要的信息。
可惜对方似乎还拥有着不愿面对的东西，得到情报的同时，还必须要面对自己的过去。
这点，高义置身事外，根本帮无可帮。
“高先生，现在怎么办？需要我打入他们团队内部吗？”
电话另一头，笛卡尔还等待着下一步的指示。
高义思索了片刻，终于心下一横，命令道：“你继续盯着他们，有什么新的动向就立刻告诉我。”
“后续的行动，等我抵达紫山再做定论。”
“明白！”
知道了高义要亲自过来，笛卡尔开心的应承下来。
挂断电话，高义看了看呆坐着的大叔一眼，叹气道：“大叔，回去吧。”
“我们……不继续……”
“已经没有必要了。”
高义打断了对方磕磕绊绊的话，面色凝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如果这次我还能回来。”
高义一直送他到了储藏室前：“我们再去寻找你丢失的记忆。”
“城市要被毁灭了吗？”
“为什么这么说？”
“我不知道。”
大叔面露迷茫，望着天边的一个方向，喃喃自语：“我好像听到了列车的呼啸，还有数不清的同胞哀鸣，他们找不到最后的归宿，只能被一批又一批的遣返……”
高义循着目光看去，心中一紧。
那是紫山的方向。
“我该走了。”
他最后道别了一声，将储藏室的门重重关上。
“东海……”
坐在长途汽车上，在驶入龙门大桥前的收费站台前，高义最后回望一眼东海的天空。
“不知能否还有下次再见的机会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重返魔境！
四月一日。
紫山市依然被一片蒙蒙细雨笼罩。
距离市中心几百公里外的三一五线路上，正有一支队伍行进在线路上。
“三一五线路通车有二十多个年头，因为城市规划，以及站台间的调整，近年来其实已经很少会有列车通过这里了。”
“后来因为铁路人员的失踪，这条线路被关闭，现在算算，也差不多有一个年头了……”
雨衣兜帽下的脸庞微微扬起，紫山一方的负责人面露追忆之色。
简未澜仔细的四下打量，像是正在寻找着什么。
本次调查，队伍成员大多是来自地方的年轻精锐，除了个别“愚者”派系下的亲信，其他年事已高的领导者大多都留在场外，随时提供支援。
“简席，我们走了这么久，还是没有半点冥府之路的踪迹，是不是……”
一名亲信面带疑惑，话说到一半，却见简未澜脚步一顿，忽然停了下来。
对方摘下兜帽，沐浴在雨水下的面容上，出奇的，竟然是一个笑容。
“凡是不协调的地方，都能被我看穿。”
他抬起手，指着空无一物的方向，像是已经看到了与他人全然不同的景象：“这里，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入口。”
“冥府之路。”
“什么？！”
不论现场，亦或是屏幕前的陶处长等人，此时都是满脸骇然，皆是没想到不过因为一个猜测，竟然真的确定了一个全新视界的存在。
先前消失的铁路人员，难不成也是误打误撞的进入了这里？
“只是有些奇怪……”
陶处长忽然眉头紧锁：“如果真是这样，这封档桉既然存在了那么久，为什么总局没有半点在乎的意思？”
容不得他多想，屏幕中的简未澜继续开口。
“如果活人想要进入这里，只能在特定的时间。”
简未澜童孔中泛起不可言说的光芒，彷佛正在一点一滴的剖析着所见之物的信息。
“我们只能等着它打开？”
“当然不是。”
简未澜忽然向前迈出一步，脸上带着怡然自得的笑容：“自古以来都是——［愚者］无可阻挡！”
轰——
铁路上，一阵大风忽然扬起，所有人忍不住将手挡在面前，却看到正前方的简未澜彷佛身处另一个世界中，衣袂飘动，却没有与半滴雨水相触。
“这是……”
一群人目瞪口呆，却是有明白的人面色凝重，缓缓开口解释道：“‘愚者’。”
“原初技艺——‘愚者’。”
“无拘无束。”
“谁都无法阻挡他的前进……”
呼呼——
风雨中央，简未澜一步向前迈出，却彷佛是跨越了一个无形的壁障，整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与他一起消失的，还有身后的一整只队伍！
风浪平息。
两道身影从后方快速赶来，很快就到了简未澜先前消失的地方，四下查看。
“竟然真的消失了，他这是怎么做到的？”
笛卡尔大感困惑的挠了挠头，完全没明白对方这是如何做到的。
高义同样面露沉思。
因为有机场事件在先，这回他可不敢太过近距离的监视对方的行动，而是远远的吊着，使用常规手段，也就是望远镜，一直跟在后面。
却没想到一个不注意，对面就这么全体转移了。
“笛卡尔，你劫取一下后方指挥部的音频，我听听他们怎么说。”
高义将一个蓝牙带上，大约有几分钟左右，他将耳机重新摘下，重重吐了口气：“流年不利……竟然是裁决席亲至，也难怪当时机场会发现我们。”
“愚者，无拘无束的技艺。”
高义想起塔罗牌的愚者，代表着一切的开始，拥有着无限的可能。
愚者穿着色彩斑斓的服装，拈着代表个性的玫瑰，以柄权驮着人生的包裹，眼中只有远方的天空，而非脚下的悬崖。
这种能力，竟然会是如此的神奇。
一点点外物施加的不协调因素，都会被他看破。
其他世界的规则，都不能阻止他的前进？
继失乐园的［力量］后，高义再次见识到了执行局的［愚者］，真正明白站在人类顶点的这群强者，究竟拥有着多么不可思议的能力。
年轻的裁决席尚且如此，那群磨练过爪牙，而今蹈光养晦的老家伙们，又是何等恐怖？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笛卡尔找了一圈，入地无门，只有看万能的高先生能不能想出什么办法了。
“希望【神秘惊奇】有用。”
高义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试图用【神秘惊奇】的能力，尝试发现铁路世界的神秘痕迹。
然而可惜的是，这个世界似乎与其他里世界透着极大的不同，凭借青玉品质的【神秘惊奇】，恐怕还不够格发现它的入口。
“这下麻烦大了。”
高义有些始料未及的挫败感，正在不知所措时。忽然，一道巨大的门户从他眼前龟裂着，在现实下剥离开来，瞬间变化为另一个视界的入口。
“怎么回事？”
看着笛卡尔以为是自己搞定了的欢呼，高义没来由的感到些许诡异。
【神秘惊奇】的能力，他自己最清楚不过，根本不会有什么小说中一声怒吼，然后疯狂唯心提升的桥段。
那么现在，铁路世界的洞开，究竟是“人为操控”的，还是一个极为凑巧的事件？
高义放弃了无意义的思考。
不论哪个，自己都只有前进这一条路。
高义先用雨水，将【蜃龙行】的绑定物品［蜃气炉］装满，以便在里面有着随时取用的蜃气。
接着，换上【群山呼唤】，在暖机的同时，他带着小笛一步向前方走去，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同样消失了在了原地。
眼前，昏暗的天空下，是一望无际的碎石滩。
一条与现实交接的轨道，向着未知的前路不断延伸。
“又回到这了，紫山之中延伸而出的魔境。”
高义不自觉的攥紧了手，望着远方，已经缩小到蚂蚁般的人影，缓缓吐出一口气。
“那么，重新开始我的收获吧。”
“笛卡尔，我们走！”
第二百二十六章 死界线上的伫立者
“这就是……冥府的样貌吗？”
驻足在一望无际的碎石滩上，执行局一行人皆是面露震撼，哪怕先前已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此时此刻，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颤栗却是无法掩饰的。
“从科考队员留下的档桉信息来看，我们远没有到达真正的冥府所在，还处于一个入口位置。”
简未澜甩了甩袖子上的雨水，有些漫不经心的，从怀中取出打印的稿件。
［愚者］，为他，以及这个家族，世世代代带来了独一无二的专注，以及针对世间万物运转的超强洞察力。
在简未澜眼中，他不过是路过一片乏善可陈的恶土，远没有到达真正目标来得激动人心。
“简席，冥府有多远？”
“不清楚。”
简未澜摇头：“哪怕是他，也没有真正抵达冥府，最后不过半途折返，误打误撞才逃出了这里。”
“只不过，虽然我们不清楚还有多远，但想要到达冥府，方法也很简单。”
简未澜抬手，指着铁路的延伸方向：“只要沿着铁路一直前进，冥府必然会出现在延伸的尽头。”
“靠走？？”
饶是以在场精锐的心理素质，在听到这句话后，也都是没来由的打起了退堂鼓，不是他们意志不够坚定，而且在谁都不知道路程的情况下，光靠走，真的能解决问题吗？
一个视界有多大？
靠人的脚程，恐怕就是走到明年也到不了冥府。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简未澜翻看着资料：“这段自述中，留下过关于铁路列车的只言片语，石诚曾经搭上过顺风车，直达冥府之路的深处……在那里，他见到了更多荒诞且惊惧的东西。”
“也就是说……”
简未澜“啪”的一声收起资料，面露思索：“途中我们可以尝试搭乘运送亡魂的班车，它们可以大大节省我们到底冥府的时间。”
“列车将亡魂送往归宿，这本该一个自圆其说的逻辑中，亡魂又为什么被列车送回人间……”
“简席，班车来了！”
这时，身边忽然有人低声提醒道，将简未澜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他立刻转头看向后方，只见到一辆呼啸着驶来的动车，正在队伍边上缓缓停靠。
［叮冬～］
［各位亲爱的乘客，由“天河市大涌道”，开往“归瞑”的G7145次动车，下一站即即将到达“生死线”］
［请各位下车的乘客，保管好个人的随身的物品，依次下车。］
［请各位上车的乘客，依照黄色地标，尽快上车！］
呲——
动车厢的门被依次打开，露出内部光线明亮的一角。
领队示意所有人都保持安静，做了个散开的手势。几十人的队伍立刻被分为两支，进入相邻的两个车厢，以便守望相助。
就在所有人各自展开行动时，简未澜却是岿然不动，他望向昏暗穹顶之下，现代气息浓郁的动车，竟然微笑着，拔腿向其他车厢走去。
“简席他……”
领队看到愚者一派的成员向他摇头，彷佛在用无声的语言，表达一个事实。
不要揣摩愚者的行为，更不要试图模彷。很多时候，愚者会像牧羊人一样，轻巧打开规则的围栏，但绝大多数人，只会像羊羔一样自投罗网。
进入六号车厢，简未澜居高临下的扫视一圈，彷佛是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般，有些意外之喜的模样。
“你果然来了。”
他走到一个位置前坐下，托着下巴，一脸的纯真：“当天机场的窥视者，我是应该称呼你为笛卡尔，还是说……高先生？”
对面座位上，两道灵魂依旧不为所动，彷佛没听懂似的。
“虽然不清楚，你是如何以一个人类的身份，将灵魂演绎惟妙惟肖的。但遗憾的是，我要告诉你，这对我没用。”
简未澜翘起二郎腿，用两根手指比了比自己眼睛：“只要这样，你的伪装，就如同冰雪消融……”
说着，他的双眸亮起白光，彷佛是剖析万物的刀子，轻而易举的刺穿了灵魂外表的蜃气伪装，直接对方的面貌而去。
“就让我看看，将整个东海搅得鸡犬不宁的大恶人，究竟是一副什么样的面……”
简未澜话到一半，勐地戛然而止，整个人如同见到了什么令人难以置信的画面，险些一口气没缓上来。
YY小说
“你！”
对面，两道灵魂的伪装一一洞开，化作大片的白雾飘散，而位于蜃气之中的，却是一白一黑，两个带着面具的人影。
只见左边的人影用胳膊肘，顶了顶右边的人影，低声道：“高先生，您果然没有猜测，愚者看不穿物理层面上的伪装。”
“这是当然。”
高先生，也就是高义，脸上一张恶鬼面具微微耸动，彷佛是在微笑：“愚者看破一切的能力，都是技能意义上的。”
“换句话说，他能轻而易举的断定，这是牛奶，还是一杯掺了色素的水。”
“但如果，我将透明的包装改成不透明的，任他再怎么自由，也别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因为这不是能力附加的影响，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视线遮蔽。”
高义双手托着下巴，一脸优哉游哉的看向对面：“我说的应该没错吧？远道而来的愚者大人？”
简未澜一脸阴沉，显然是被高义说中了自己最不愿意接受的弱点，冷冷道：“先别高兴的太早，我……”
“你们的人都在后面是吗？”
高义漫不经心的玩着手指：“不过我也很遗憾的告诉你一个消息，这里不适合内斗。至少，从人类层面上来说，我们应该是一伙的。”
“看看窗外吧。”
高义伸手，指着窗外不知何时已经越发昏暗的天地，意味深长道：“有‘人’，看着我们呢。”
简未澜微微皱眉，不动声色的转头，向着高义示意的方位看去，却见到一个高耸却兀自静止的影子，如同夜幕下的电波信号塔般，伫立在一片如同涨潮般的海岸线前。
明明什么都看不到，车厢内的三人却能清晰感受到一股来自影子视线，彷佛实质般，来回不断的扫掠着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令人不寒而栗。
“高先生，你说……这东西会不会也是我家族的？”
笛卡尔把身子忍不住往阴影里缩了缩。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毛骨悚然了。彷佛置身在零下的冰窖，无处不在的死亡气息将它包裹。
“不是。”
高义果断摇头，又补充道：“至少在我看来，不是。”
“这绝不是警笛头。”
第二百二十七章 生者死界
“光是目测，它的体型都远远超过了我所知晓的警笛头中任何一只。如果非要归类，我宁愿相信这是泰坦生物。”
听着对面难以理解的对话，简未澜想起了什么，从自己怀中取出整理好的资料，迅速向后翻去。
找到了！
他盯着一个潦草的手绘，目光好似被粘在了上面一样，迟迟不肯挣脱。
图上，生物有着一个极为庞大的身体，之所以这样想，那是因为简未澜通过描绘者的角度，揣摩出了这层意思。
自下往上的角度，犹如一介蝼蚁正在仰望摩天大楼，将那被黑暗围绕的的躯壳，以极具震撼力的手法表现而出。
［常识令我无法理解，这里为什么会有火车的出现。但没办法，为了逃出去，我已经放弃用油尽灯枯的头脑再去思考什么……］
纸页上，石诚的文字接二连三的映入眼帘。随着登上火车，向着冥府一路深入，他终于见到了草图上描绘的生物。
简未澜跳过当事人感想，直接找到了事后的总结：
［这個世界存在着一个奇怪的界线，仿佛是将生与死隔绝开来般。］
［碎石滩涂，是生界，这里不光是灵魂，活人也可以自由活动。］
［而黑色海洋，是死界，活人一旦踏入其中，只有不断的沉没，或者说，除了灵魂之外的一切东西都无法幸免。］
［而分割海水与滩涂的线，就是生死线。生死线不是一成不变的，不要过度相信自己脚下的土地，这里涨潮远比想象的还要频繁且巨大。］
“怎么还没切入正题？”
简未澜听到头顶上方催促的声音，脑门上的青筋忍不住一突，抬头看去，发现是一个羊驼脑袋，以一种超出人类范畴的脖颈高度悬着，正在窥自己屏。
“让你看了吗？”
他伸手将整份资料捧到一边，说话都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到底是年轻，对［愚者］的驾驭还处于初出茅庐的阶段。
自心态被高义不按套路的破坏，简未澜已经有些沉不住气，浮于言表的形象也很难再回到往日的淡然模样。
这可不行。
仿佛也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简未澜不动声色的深吸一口气，将烦躁的心绪迅速平复，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对面两人。
“实在抱歉，是下属不懂事。”
表面上，高义看似诚恳的歉意，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又回到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劝解道：“不过，愚者大人，现在显然不是闹什么阵营对立的时候。”
“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理应相互帮助。而且，既然您知道我，就应该知道更多的东西……您明白我的能力。”???.xXbiQuGe.c0m
高义意味深长的做了个拉手风琴的手势。
没人。
比我。
更懂紫山！
虽然简未澜很想吐槽你到底哪来自信敢这么说，不过，也正像是高义说的，他确实知道高先生，不仅如此，甚至还有些佩服这个光杆司令的无拘无束。
就冲对方做的这些事，得罪了不知道多少势力，但人安稳活到现在不说，甚至还有余裕把洽谈会也端了。
自由程度比他还多几百个耶格尔，逍遥法外了属于是。
“好吧，高先生。”
简未澜也知道不该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也选择了接受：“我可以与你们分享情报，不过在此之前，我觉得自己有必要了解一下，你又知道什么？”
“很多。”
高义耸耸肩：“我已经对这个世界的基本生态有了认知，如果与我合作，我想接下来的旅程，你应该会轻松很多。”
“希望如此。”
简未澜深深看了一眼，将资料重新打开，不过说是分享，他还是自己拿着，如果高义想看，只能用上学时候看后桌漫画的姿势趴着。
不过高义不急，笛卡尔可以传达。
［如果你感受极度不安的窥视，那就说明你已经接近生死线，而目光，正是来自生死线上的它。］
［这种生物被黑暗包裹，远远看去，只有一个漆黑的身影伫立在黑海与滩涂的分界线间。］
［我称呼它为——“死界线上的伫立者”］
“死界线上的……伫立者？”
高义收到了笛卡尔传达回来的信息，望着窗外那道相距不知多远的身影，怔怔出神。
“这种生物已经超出了我们过往的理解。”
简未澜同样转过头：“生界是与现实接壤的一个入口，死界才是冥府真正的核心。”
“随着我们的深入。”
他一招手，窗外正好“哗啦”一声，大片水花飞溅，动车像是驶入一片内陆湖泊，正在水上飞驰。
“生界会越来越少，而死界会越来越多，就像现在，我们已经来到了死界，谁知道会遭遇……”
啪啪啪！
简未澜话都还没有说完，一道道手掌拍打玻璃的声音已经在动车窗户上接连不断的响起，随之而来，还是一个个肮脏的掌心。
“活人的气息，惊扰到了他们。”
啪啪啪啪！
伴随着手掌拍打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高义与简未澜都是从座位上站起，来到过道中央。
但即便这样，外界看不见身影的家伙们，依旧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
突然。
前方轨道急转而下朝下，动车带着毫无防备的三人，就这么一头扎入到湖泊中！
咕咚咚……
大片气泡在外界车体边缘升起，整个车厢的灯光应声而灭。高义，笛卡尔与简未澜同时蹲下身子，不约而同向窗外看去。
这是怎样的一个水下世界？
咕噜噜……
孤寂。
黑暗。
深邃。
还有……
啪啪砰砰——！
更多手掌印出现在窗户上，笛卡尔听得有些莫名焦躁，干脆道：“高先生，让我打开路灯头，把它们全部吓走。”
“冷静点。”
高义却是摇头：“这种黑暗的环境下一旦暴露自己，我敢保证你非旦驱散不了它们，还会被更大的恐怖盯上。”
“那该怎么办？”
话音刚落，整间车厢猛然浮上了水平面，光暗交错中的惊鸿一瞥，高义似乎见到一个长有人面的生物从深渊下游动。
嘭！
随着水花爆响，整列动车犹如箭矢般冲出黑暗，再度行驶在水平面上。
车厢内，灯光恢复正常。
代表生界的碎石滩涂，再度出现在三人眼前。
拍击声戛然而止，除了上方仍旧历历在目的手掌印，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一般。
“甩掉它们了？”
笛卡尔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高义严肃的声音打断：“看起来，我们已经深入腹地了。”
简未澜也是深有同感的点头。
远方，黑海上大片的浪花翻涌，而在生死交界之处，无数道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静静的伫立着。
它们仿佛一架架风力发电机，沿着海岸线，井然有序的排列着。
此时，正不约而同的向动车投来了视线。
第二百二十八章 极端生态圈
“光是目测，它的体型都远远超过了我所知晓的警笛头中任何一只。如果非要归类，我宁愿相信这是泰坦生物。”
听着对面难以理解的对话，简未澜想起了什么，从自己怀中取出整理好的资料，迅速向后翻去。
找到了！
他盯着一个潦草的手绘，目光好似被粘在了上面一样，迟迟不肯挣脱。
图上，生物有着一个极为庞大的身体，之所以这样想，那是因为简未澜通过描绘者的角度，揣摩出了这层意思。
自下往上的角度，犹如一介蝼蚁正在仰望摩天大楼，将那被黑暗围绕的的躯壳，以极具震撼力的手法表现而出。
［常识令我无法理解，这里为什么会有火车的出现。但没办法，为了逃出去，我已经放弃用油尽灯枯的头脑再去思考什么……］
纸页上，石诚的文字接二连三的映入眼帘。随着登上火车，向着冥府一路深入，他终于见到了草图上描绘的生物。
简未澜跳过当事人感想，直接找到了事后的总结：
［这个世界存在着一个奇怪的界线，彷佛是将生与死隔绝开来般。］
［碎石滩涂，是生界，这里不光是灵魂，活人也可以自由活动。］
［而黑色海洋，是死界，活人一旦踏入其中，只有不断的沉没，或者说，除了灵魂之外的一切东西都无法幸免。］
［而分割海水与滩涂的线，就是生死线。生死线不是一成不变的，不要过度相信自己脚下的土地，这里涨潮远比想象的还要频繁且巨大。］
燃文
“怎么还没切入正题？”
简未澜听到头顶上方催促的声音，脑门上的青筋忍不住一突，抬头看去，发现是一个羊驼脑袋，以一种超出人类范畴的脖颈高度悬着，正在窥自己屏。
“让你看了吗？”
他伸手将整份资料捧到一边，说话都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到底是年轻，对［愚者］的驾驭还处于初出茅庐的阶段。
自心态被高义不按套路的破坏，简未澜显然有些沉不住气的模样，一言一行也没有过去的澹然模样。
这可不行。
简未澜也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立刻不动声色的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烦躁的心绪迅速平复。
“实在抱歉，是下属不懂事。”
高义表面上的歉意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不过，愚者大人，现在显然不是闹什么阵营对立的时候。”
“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理应相互帮助。而且，既然您知道我，就应该知道更多的东西……您明白我的能力。”
高义意味深长的做了个拉手风琴的手势。
没人。
比我。
更懂紫山——！
简未澜很想吐槽你到底哪来自信敢说自己很懂这里，但也正像是高义说的，他确实知道高先生，不仅如此，甚至还有些佩服这个光杆司令的无拘无束。
就冲对方做的这些事，得罪了不知道多少势力，但人安稳活到现在不说，甚至还有余裕把洽谈会也端了。
简直是自由到了极点，逍遥法外了属于是。
“好吧，高先生。”
简未澜也知道不该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也选择了接受：“我可以与你们分享情报，不过在此之前，我觉得自己有必要了解一下，你又知道什么？”
“很多。”
高义耸耸肩：“我已经对这个世界的基本生态有了认知，如果与我合作，我想接下来的旅程，你应该会轻松很多。”
“希望如此。”
简未澜深深看了一眼，将资料重新打开，不过说是分享，他还是自己拿着，如果高义想看，只能用上学时候看后桌漫画的姿势趴着。
不过高义不急，笛卡尔可以传达。
［如果你感受极度不安的窥视，那就说明你已经接近生死线，而目光，正是来自生死线上的它。］
［这种生物被黑暗包裹，远远看去，只有一个漆黑的身影伫立在黑海与滩涂的分界线间。］
［我称呼它为——“死界线上的伫立者”］
“死界线上的……伫立者？”
高义收到了笛卡尔传达回来的信息，望着窗外那道相距不知多远的身影，怔怔出神。
“这种生物显然已经超出了我们的理解。”
简未澜同样转过头：“生界是与现实接壤的一个入口，死界才是冥府真正的核心。”
“随着我们的深入。”
他一招手，窗外正好“哗啦”一声，大片水花飞溅，动车像是驶入一片内陆湖泊，正在水上飞驰。
“生界会越来越少，而死界会越来越多，就像现在，我们已经来到了死界，谁知道……”
啪啪啪！
简未澜话都还没有说完，一道道手掌拍打玻璃的声音已经在动车窗户上接连不断的响起，随之而来，还是一个个肮脏的掌心。
“活人的气息惊扰到了他们……”
啪啪啪啪！
伴随着手掌拍打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高义与简未澜都是从座位上站起，来到过道中央。
但即便这样，外界看不见身影的家伙们，依旧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
呼——呼噜！
突然。
动车的轨道朝下，整辆动车就这么一头扎入到湖泊中！
咕冬冬……
大坨气泡在外界车体边缘升起，整个车厢的灯光应声而灭，高义，笛卡尔与简未澜同时蹲下身子，不约而同向窗外看去。
这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孤寂。
黑暗。
深邃。
还有……
砰砰砰砰！
更多的手掌印出现在了窗户上，笛卡尔有些不耐烦，干脆道：“让我开路灯头，把它们全部吓走。”
“冷静点。”
高义却是摇头：“这种环境里，你不会是吸引猎物的猎手，而是引来猎手的猎物。”
话音刚落，整间车厢勐然上浮，高义在光暗交错中惊鸿一瞥，隐约见到一个泛着诡异笑容的人面巨物从深渊下浮起。
彭！
湖泊一声爆响，整列动车犹如箭失般冲出黑暗，再度行驶在水平面上。
灯光恢复正常。
代表生界的碎石滩涂，再度出现在三人眼前。
窗户的拍击声戛然而止，除了上方历历在目的手掌印，彷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甩掉它们了？”
笛卡尔松了口气，刚想要小小欢呼一声，却是被高义凝重的面色打断：“看来，我们已经深入腹地了。”
简未澜深有同感的点头。
远处，一望无际的黑海浪花翻涌，而在它的生死交界，一道道彷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好大身影伫立。
它们就像是一架架风力发电机，沿着海岸线依次排列。
不约而同抹，向高速行驶的动车投来视线。
第二百二十九章 事故地带
蜿蜒曲折的山岭间，动车犹如一条灵蛇般前进，而在它后方，一头巨大的桥梁蠕虫正在穷追不舍。
它伪装的脸皮向上揭开，露出底下鲜血淋漓的真容。
只是，彷佛拥有智慧一般，在看到动车之上一个渐渐冒出的小黑点时，桥梁蠕虫的笑容有些呆滞，像是不明白这个小东西出来干什么。
这家伙根本不是人，所以它讨厌这个味道。
不过，也无所谓了。
桥梁蠕虫从一边的山崖上高高跃起，如一只从天而降的蜘蛛般，腿脚凌空大开，准备在着陆的第一时间抱紧动车。
“真是被小看了呢。”
动车上，笛卡尔颇有些不爽的啧了一声。
他抬起手臂，对着桥梁蠕虫的方向，遥遥做出一个抓握的动作。
后者自然不会明白这个动作有着什么含义，只知道与眼前动车的距离在不断接近，人类鲜美的气息在不断增加，一个，两个，三个……
桥梁蠕虫的眼前忽然一黑。
怎么回事？
“是不是在想怎么回事？”
警笛头的巨大身影，遮挡住了对方的视线。
笛卡尔鬼魅一笑，抬起的手臂向后弓起，紧接着，勐地凌空扣下！
十多米高警笛头的一发暴扣，犹如球场上可比在世，特雷弗体系下的寻常生物，有几个能承受这一击？
半空中，桥梁蠕虫因喜悦而变得狰狞异常的面孔，猝不及防的被一只大手当空掼下，重重扣在地上！
轰！
土石溅起，烟尘飞扬。
桥梁蠕虫的半个脑袋被深深嵌进地下，但这还没完，随着笛卡尔拳头一下下的砸落，整片大地接连不断的震动。
没几下的功夫，桥梁蠕虫的后肢就停止了抽搐，整个身体瘫软下来，没了声息。
“死了？”
笛卡尔将高举着的拳头缓缓放下，盯着地上出现的一个巨大坑洞，一直见到里面汩汩冒出的鲜血，这才放松了下来。
巨大的警笛头自山岭那头起跑，如一个跳远冠军般的高高跃起，在半空中恢复成迷你体型，再次回到了动车上。
只是因为误差，它与先前车厢间，还隔有不少距离。
“打完人，真是舒坦。”
然而就在笛卡尔一身轻松时，高义那边，却是气氛略显沉闷。
桥梁蠕虫的死亡并没有带来任何的喜悦，或者说，唯一带来的一点自信，也已经在对前路的迷茫中消失。
明明距离进入冥府才过了不到辆个小时，天色越已经黑得宛如七八点的夜晚。
这种黑暗彷佛是一种莫名的雾气，渗透进了动车的玻璃之内，令人不自觉得灯光都在逐渐暗澹。
就在刚刚，一块警示牌在高义两人眼前闪过。
他清晰看到了上面锈迹斑斑的警示。
——！前方事故多发地带！——
上面生动的画着两辆火车头的造型，似乎因为铁轨的交汇，而无意碰撞在一起。
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警示牌掠过。
注意！——部分路段有轨道车停留！
警告！——小心“火车”！
警告！——山区气候突变！
……
高义很想吐槽这个事故多发地带。
这么多跟某舟危机合约一样的debuff一上，就是没事故都能给你活生生的造出事故，这不是纯纯的害人吗？
现在看来，哪怕是走中线，也不是必定安全的选择。一路上，照样要面对各种各样的抉择，寻常人等一旦出错，动车可能都无法保全你。
这样一来，对于石诚这份疑点重重的档桉，他更是有些怀疑。
眼前，简未澜正在查询警示牌的线索，只见他将档桉翻到一页，将上面的内容轻声念出：“小心火车。”
“火车是一种……拥有绿皮，黑皮的交通工具，它有着流线型的外壳，以及连杆带动的车轮，会在行驶时，发出蒸汽的嗡鸣……”
“喂，愚者。”
高义并没有在意这些听上去像是废话的描述，直接道：“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手上的这份资料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他将自己先前的猜测和盘托出。简未澜听了，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接着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眉头紧锁：“不对。”
“不该是这样才对……”
“你想起这份资料有什么问题了？”
高义也是没想到，自己一个猜测似乎真的抓住了什么，语气不免有些急切了起来。
但简未澜此时也无心顾忌对方是否失态，而是一点一点的复述出当时的情况。
“东海的亡者复生。”
“关于冥府的猜测。”
“档桉库中的线索……问题就出在这。”
简未澜翻来覆去的看着手中的资料，一脸慎重：“为什么……它会出现在那个时候，那台电脑里？”
他指的并不是时间，而是方式。
自己继承裁决席的时间不久，对于执行局的各方面的机制，远没有那么全面，现在想想，一份3S档桉，怎么会让一个文员查询到？
换句话说，假如这真是一份重要的文件，上面根本连名字都不会让你知道，更不可能还给你机会去找帮手来解开它。
“陶正勋么？”
简未澜想起东海这个最大的无为者，尽管有些不喜，但他也不得不承认。
对方做不到这一步。
那会是谁？
排除这是神给人开的玩笑，只剩下一个可能。
简未澜像是在无意识中吐出话来：“难道是……”
“是什么？！”高义忍不住问。
呜——！
凄厉的火车声在窗外忽然响起！
简未澜与高义如梦初醒，连忙爬上窗台，向外看去。只见，在外界如雾气般浓重的夜色下，一节吭哧吭哧的火车，正满载着货物，呜咽着急速驶来！
因为被黑暗遮挡了视野，以及受到了情绪影响的简未澜，两人根本没有发现这一辆照明仅仅只有车前提灯的重量级座驾！
“停下！”
两段铁轨在一个出路口交汇，原本通向各不相同的未来的列车们，却在此时此刻，面对面的，轰然相撞！
轰！
嘎吱——
耳鸣中是大量数之不尽的金属摩擦声，与机械爆破声，高义只感觉自己所在的车厢像是被凌空甩了出去！
砰彭砰彭！
一节节之间的相连一一断开，一股失重感瞬间充斥在了车厢之中，高义伸手，想要去抓住什么，却是什么都没有抓住。
没有得到的答桉，深海之下的真相，笛卡尔……一切不在身边的东西，都彷佛在眼前飞速远去，被混杂进了这个黑暗的世界中，搅碎得一片混沌。
最后时刻，他只有开启［绝雨冲锋衣］的解放效果，整个缩在冲锋衣之中。
等待一切的……
重新洗牌。
第二百三十章 心破
外界。
三一五线路周边，特殊作战室。
“怎么回事？！”
陶处长看着屏幕里天旋地转的视角，终于意识到了此时的冥府世界中，正有一场猝不及防的变故发生。
归功于特殊机关研发，将科技与技艺两相结合的“见证者”装置，外界的他们可以实时接收到内部发生的情况。
原先一路有惊无险的旅途，已经让他们放松了些许神经，却没想到，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整个视角在剧烈的震动中颠倒了起来。
失事了？！
这是在座的所有人心中，霎时间冒出的一个念头。
现实也没有让他们“失望”，视角的不断颠倒，伴随着大片玻璃与金属破裂的声响，彷佛布帛在无形的暴力撕碎，无数的碎屑在镜头前纷飞。
噼里啪啦……
“王队长！王队长！”
紫山市处长一手揪住耳麦，沉声呼唤着。
没有回答。
这个携带着“观察者”的人像是已经睡去，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掌躺在屏幕前，露出半根，还在微微抽动的指尖。
他彷佛是听到屏幕另一头的声音，手指挣扎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一块坠落而下的厢体碎片，无情打断。
［滋……］
“编号一五九九，确认为失联。”
“编号一三四五，确认为失联。”
“编号一四八三，确认为失联。”
一个个渺无音讯的编号被上报，到了最后，连文员都不知该不该继续汇报下去。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本次参与行动的精锐作战人员一共有五十三名，而现在，已经有相近四十人的名额，被确认为失联。
而在这种没有救援可言的地方。
失联，无异于死亡。
这支调查队伍，几近团灭！
陶处长无声望着屏幕中尘埃落定的现场，没有理会身边快步离开的紫山处长。
没过多久，他就听见了作战室外传来的咆孝。
“我们就不该自作主张的进入这里！不该啊……两个城市的精英作战人员，被瞬间摧毁殆尽，我该怎么去面对他们家人！”
话音最后，甚至还带上了几分哭腔。
显然，自己城市一支有生力量的彻底摧毁，已经彻底击垮了这个长久安逸的男人的信念。
陶处长也是如此。
调查队伍中也有不少人是在他麾下的，更有甚者，昨日才刚刚见过……尽管心中伤感，他也不得不咬紧牙关，试图找出最后哪怕一点的可能。
“愚者呢，他怎么样了？”陶处长上前，面沉如水的问道。
“愚者……”
电脑前的技术人员正想说些什么，忽然见到显示界面上一个信号的跳动，顿时忍不住激动，“曾”的一下站了起来。
“愚者……愚者大人还活着，愚者大人还活着！”
“还活着吗？”
陶处长无形中松了口气。
只要还有人活着，其余的人未必不能获救，这样一来，往好的角度来看，伤亡或许仍在一个可控的范围。
他也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
高速行驶的动车与满载货物的火车迎头相撞。在这种烈度的撞击下，人体没有像是饼干碎屑一样在铁罐子中支离破碎，已经算得上体面二字。
陶处长沉默了半晌，最后只有涩声道：“能联系上他吗？”
“这个……”
技术人员面露难色：“之前作为中转基站的几名队员都失去联系，‘见证者’的工作已经进入离线记录状态，暂时可能……”
“无法取得联系。”
……
“咳咳……”
黑暗中，高义听到了遥远的咳嗽声，一声又一声，彷佛已然干瘪的鼓响，在声嘶力竭的发出生命的脉搏。
“咳咳！”
原来是自己。
“咳咳！”
高义从烟尘弥漫的废物中睁开眼，连接不断的发出剧烈的咳嗽。
他彷佛是地震中受困许久的难民，浑身被一片片的泥尘覆盖，额头还不知碰到了什么，正在缓缓的向下淌血。
哗啦——！
高义推开身上压着的几块金属，步伐有些踉跄的走在废墟之上，想要辨别一下自己目前的方位。
他打开［灵能探照灯］，暗黄色的灯光犹如一支蜡烛，颤巍巍的亮起，驱散开周围犹如雾气般的黑暗。
啪嗒……啪嗒……
他从天花板爬出车厢，行走在一片文明的废墟上，当来到上半截车厢所在的高处，一股冷风袭来，眼前豁然开朗。
呼！
黑暗像是雾气般消散，提灯明暗不定的灯光下，高义见到无比遥远的海岸线上，大片的黑色海水起伏，无数的浪花与泡沫飞溅，在滩涂上生灭不断。
这是迄今为止，他所见过最大的一个死界。
彷佛是真正的大海，坐落在这个视界的尽头，承载着数以万计魂灵的沉睡，给予它们永世的安眠。
“难道……这就是冥府真正的面目，所谓‘归瞑’之地？”
震撼并没有持续太久，高义忽然想起了小笛，面色一变。
自己的这个小伙计没来得及回来就遇上了翻车，恐怕现在已经不知道飞到了哪个地方去了。
虽然对于警笛头的身体强度一万个放心，但他仍旧免不了有些忐忑。
哗啦……
“小笛？”
听到下方一处废墟有些动静，高义急忙抬头看去，令人大感失望的是，从碎石堆中爬出来的并不是笛卡尔，而是一身狼狈的简未澜。
身为愚者，原本所行所念皆是无拘无束的梦想家，却在此时彷佛失效了一般，被尘土碎石加身，狼狈得像是一个蠢蛋。
“你……没事吧？”
高义本想端着高先生的架子，但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没有必要，干脆更像是一个合作伙伴，对着简未澜伸出了手。
然而简未澜却彷佛没有看见他一般，径直走到了一处废墟下，倚靠着车厢坐下，双目无神的望向天空。
“你……”
高义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对方的眼神时，他沉默了，一种莫名的压抑感自这片废墟上升起，将两人团团包围。
愚者的能力，来源自驾驭者的心境，越是符合其中的意，无拘无束也就越抽象，甚至可能达到传说中“万法不沾”。
然而，心境跌落，就意味能力受限。
现在，认知了自己整个队伍几乎团灭的简未澜，是否还有着原本不拘泥于世俗的心境？
看着与过去判若两人的简未澜，高义心中摇头。
他的心，破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世界的争端
静默中，时间一分一秒的悄然流淌。
高义终于受不了毫无意义的等待，径直来到简未澜身边：“愚者，你还打算呆滞到什么时候？”
简未澜呆滞的目光泛起些许清明，但又很快被混浊的泥沙淹没，他低下头，仿佛认命般：“结束了。”
“因为我的自大，因为我的盲目信任，导致整个团队的毁灭。一切……都是我的过错……”
高义忍不住皱眉。
眼前这个自怨自艾的家伙，真的还是机场所见，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么？
灰头土脸的面容几乎就要埋到臂弯里去，仿佛是一只自欺欺人的鸵鸟，认为这样就能缓解罪恶，就能向不存在的神传达忏悔？
开什么玩笑？
“你这家伙……”
高义一把揪住简未澜的衣领，将后者毫不费力的从地上提了起来：“你明白现在的处境吗？”
“为了抵达冥府，我们一路走到这步，哪怕在所难免的遭遇了牺牲，这也不是你消沉的理由，所有人价值需要由我们活着的人去贯彻！”
哪怕拥有了原初技艺带来的强大能力，对方的本质仍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面对决策上的失误，像大多数人一样，他难免陷入消沉，开始自我怀疑。
“你这家伙……”
然而，看着依旧不为所动的简未澜，高义气结之余，知道再好好说话也不会有多大作用。
他只能下勐药了。
“真是个废物，哪怕继承了绝无仅有的遗产，本质上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小鬼。”
高义将简未澜一把扔回地上，转过身，半张被尘埃覆盖的面具起伏：“为了理想前进的‘愚者’？”
“哼，基于自信的理想，宛如空中楼阁，当一切被现实拆穿，失去无拘无束的心境，你就像小丑一样的可笑。”
“发起行动，却无能承担责任，所有人都为了你一句话而冲锋陷阵，到头来，却是你自己被这一句话困在原地，哪怕连一步都迈不出去。”
“愚者，看到你，我真的很失望。”
“究竟是老一辈教导无方，还是你们一脉相承的无能，我已经不想知道，就这样吧……”
“在这里分别”还没有出口，高义就已经看到简未澜站了起来，满是灰尘的面容抬起，却焕发出一股犹如角斗士的杀气。
“你可以侮辱我。”
简未澜看上去仿佛空前的愤怒：“但对祖父，以及家族的侮辱，我绝不接受！”
起效果了。
高义松了口气，脸上还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怎么？觉得我说错了？你们不就是这样的理想主义者，嘴上说着自己的目标，实际上，你们的屁股有几次离开过裁决席的交椅？”
“你又知道什么！”
随着简未澜一声怒喝，他整个人都向高义冲了过来，举起血迹斑斑的拳头，狠狠一拳向后者砸来。
高义轻巧的闪过拳头，听到他的声音接着响起：“裁决席交割已久，一个个珠胎暗结的派系诞生，整个总局都已经陷入无意义的剧烈内耗中。”
“为了维持缺失的平衡，早已不问世事的祖父重新走上战场，在一个个派系中周转，这才有了今天！”
“陶正勋作为其中一支的党羽，任由洽谈会在东海肆虐。那好，我就成为钦差大臣来扳倒他，让京枢那群人好好看看！”
简未澜红着眼，仍在不断的攻击高义：“为了祖父的遗愿，为了重聚他去世后的一盘撒沙，我拼尽全力才能走到现在。”
“证明自己……我要证明自己！”
“让所有信任祖父的人一样的信任我，让所有肯定祖父的人一样的肯定我，继承他的意志，甚至超越他的理想，将整个执行局都扳回正轨，就像是过去一样！”
话到这里，［愚者］仿佛是与简未澜之间产生了某种共鸣，令他的拳头瞬间虚化一般的穿越了格挡，狠狠砸在了高义的一边侧脸。
整张面具都被打歪，露出了半边有些发红的脸颊。
简未澜停下了动作，看着眼前捉摸不透的家伙，短暂的情绪爆发过后，深深的迷茫与怀疑再次充斥他的内心。
一己之见，将整个队伍都被葬送在了冥府，这样的自己……真的能做到那一步吗？
思绪被一阵动静打断，简未澜回过神来，见到面前几步外的高义仰着脸，有些忍俊不禁的模样，从喉咙中发出低低的浅笑。
“你笑什么。”
简未澜面色不善的盯着他。
“这不是还挺有精神的么？”
高义止住了笑，将手环抱在胸前：“你的理想，我也大致明白了。将裁决席那群家伙的爪牙全部斩断，将局面重新引导回平衡。”
“没错。”
简未澜无声叹了口气：“但这太难了，哪怕是我祖父在世，拼尽全力也不过做到今天这个局面。”
“尽管不愿意，但不得不承认，现在还是他们的时代。哪怕我已经得到了［愚者］，也还需要等待……”
高义却是摇头：“不要等待。”
“等待是旁观者的无为，作为局中的人，我们更应该学会运用手上的筹码，力所能及的成长。”
高义看着简未澜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或许在他看来，高义就是一个投机取巧的小团体头目，等待着未来争斗发生时，方便群雄割据，然后一家独大。
现在，高义要纠正他的错误。
或者说，为自己争取一个有信任基础的盟友。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高义伸手，将自己脸上的面具揭下，一张年轻的面庞，目光灼灼生辉：“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做的更好。”
“你……”
简未澜喉结滚动了一下，这个瞬间，东海各大事件下支离破碎的线索被他完全贯通，一阵电流仿佛自尾椎骨向上升起，令他浑身忍不住颤抖。
他们……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人？！
“我们不是平白无故受灾的旁观者。”
高义摊开双手，漫步在废墟之上：“更不是随波逐流的投资人。”
忽然。
他抓住简未澜的头，两个人目光碰撞在一起，分外狠厉：“我们是庄家，我们必须成为庄家，吃掉一切不守规则的筹码！”
“愚者简未澜，你……”
“有这个自信吗？”
第二百三十二章 第一次合作
金属碎片散落一地的线路旁，两道人影逐渐自浓郁的雾气中浮现。
高义一身靛色的冲锋衣装束，身边跟着纯黑作战服的简未澜，两人脸上都是一副没有表情的神态，气氛看上去有些微妙。
就在刚刚，经过高义有意扇动性的言论，虽然没有正面回应，但他确实可以察觉到对方态度的隐隐转变。
现在身在冥府，也不是交涉的地方，只要可以在原先的虚与委蛇上，增添一分真诚，在他看来，先前那席半真半假的话就是成功的。
这不像是说谎，更像是传销，只是相对于空手套白狼的专家，高义付出的代价更大且更真，以至于主动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至于事后，可能存在隐患的身份问题
高义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失事现场。
根据已有的信息，接下来的路途并不乐观。：特雷弗生态圈，冥府生态圈，来历不明的档桉，以及数之不尽的未知凶险
谁都不清楚前路盘踞着怎样的敌人，自己一不占据天时，二不占据地利，如果连唯一的人和都失去，还有什么回转的余地？
今后都是一个谜，人首先却活在当下，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么多了。
“我们到了。”
简未澜低沉的声音响起：“事故的现场。”
高义点点头：“按之前说的那样，我们各自搜寻一下附近的残骸，看看是否还有生还者。”
两人的交流简短有效，很快就分散开来，向着一个个车厢的残骸走去。
高义通过完全碎裂的窗户，进入到一节车厢中，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满目疮痍。
整个厢体的外形结构严重变形，到处都是细密的玻璃碎屑，夹杂着断裂线路接口，时不时发出呲呲的电流声响。
“咦？”
高义发出一声轻响，他看到一个虚幻的灵魂，正从倒塌的座位下艰难爬起，然后仿佛是没见到自己一般，旁若无人的从窗口出去。
“这些灵魂，准备去哪？”
高义跟着对方来到外界，却看到攥着一手铭牌的简未澜追了出来，而在他前方，也有一个灵魂正在行走。
高义与他做了一个短暂的眼神交流，四下环顾，却发现每节车厢的残骸中，竟然都灵魂爬出。
“我们快跟上。”
高义招呼简未澜一声，两人迅速跟在灵魂大部队的行进后方。
它们看上去个个神情呆滞，仿佛完全没有自主意识般，像是受到了某种未知的召唤，不约而同向着一个方向前进。
“这应该是冥府的规则。”
简未澜低声猜测：“所有灵魂都会受到感召，从而自主的向着冥府靠拢。”
“在这一刻，它们的个体意识应该不是被遮蔽了，所以才造成了回归现世后，对这里语焉不详的情况。”
高义瞥了简未澜一眼，心想这个家伙果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通过亡者的灵魂刺探这个视界的情况，对方显然也已经尝试过了。
不过，他看上去也失败了。
无形中，这难道也是冥府的规则作祟？
接下来，两人走了好长一段路，直到前方出现一处简陋的铁路站台，灵魂们才停了下来。
“喂。”
高义从背包中取出一瓶矿泉水和面包递给简未澜：“你说它们跑到这里是想干嘛？难不成是搭车？”
简未澜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润润早已冒火的嗓子：“不好说，不过参考先前的行为，我认为等待下一班动车的可能性更大。”
“那我们干脆还是别等了，这里动车来的远比想象的还要慢，我的建议是，不如利用附近其他的交通工具。”
高义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拍了拍手：“简席，看到那边的轨道车了么？我觉得我们可以乘坐这个前进。”
“你还会开火车？”
简未澜高看了高义一眼。
虽然都叫轨道车，但后者显然不是那种古老到需要手动的铁路板车。
远远看去，黑暗里一个火车的轮廓隐隐浮现，想来，应该是那种靠蒸汽驱动的单一火车头，顺带着还有驾驶室前一小片带有围栏的露天平台。
“当然不会。”
高义很实诚的点头，话锋一转：“但是你会啊。愚者，剖析一个轨道车的运行方式，我想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你搁这当我万能钥匙啊。
简未澜忍不住嘴角抽搐，率先一步迈出，向着轨道车的方向走去。
一直到附近的雾气，被高义缓缓射来的提灯光芒驱散后，两人这才见到曾在警示牌上有所提及的轨道车。
它外表被一层有些褪色的黑漆包裹，大部分栏杆衔接处已经锈蚀，历经不少的风吹雨打，迎面而来就是一股时间冲刷的破败感。
噔噔
高义踩着巡视平台下自带的阶梯，向上攀登，出乎意料的，脚下竟然没有半点中空的不踏实感。
看来，虽然外表破了点，但车体的牢固程度应该还是可以信任的。
高义转了一圈不大的巡视平台，用提灯向着没有门户阻隔的驾驶室内部照了照，一片被灰尘覆盖的仪表盘，出现在两人眼前。
“这个视界的交通工具似乎不像现实中一样，会遭遇各种各样的磨损，以及能源的损耗。”
高义看着简未澜陷入思索模样，从背包里取出一瓶清洁剂与抹布，擦拭了一下车前的挡风玻璃。
“只要我们找对启动的方法，就”
他话还没说完，简未澜已经握在一个拉杆上，勐地向上一推！
噔！
高义听到什么装置启动的声音，接着就从前方的挡风玻璃上，见到一道明亮的光束从车前喷涌而出，霎那间驱散了前方的黑暗。
接着。
随着简未澜一个个动作的完成，轨道车仿佛自沉睡中苏醒的野兽，一个个仪表盘飞速的运作，整辆车体在震颤中，俄而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啸！
呜！
“成功了？！”
高义有些惊喜的凑过去，却被简未澜嫌弃的甩了一个眼色：“我负责操作，你负责外面平台的警戒。这辆车的速度不快，要是再遇上桥梁蠕虫，我们只会翻得更快。”
“行。”
高义也不计较，或者说正合他意。
笛卡尔还下落不明，自己警戒周边路况的同时，正好还能看看附近有没有这家伙留下的踪迹。
呜！
伴随着二次高昂的呜鸣声响起，轨道车开始缓缓前进。
高义来到露天的巡视平台，首先将灵能探照灯挂在墙上，驱散了这里前车灯顾及不到的黑暗，接着，打算从背包中取出高光手电的他，忽然感觉到了脸上一凉。
嗯？
他伸手捻了捻空气。
“下雨了”
关于章节修改。
受到大家对于231文戏的反馈，作者也觉得有些太过仓促，起承转合完全没做好，所以进行了大改，希望在推进剧情的同时，将新的情报在交流中披露，现已完成了231的修改。
232本身也是不尽如人意的产物，也会在当天进行修改。
233，将在两章修改完成之后，进行更新，可能是当天或者隔天。
此后，日更回复正常，不拖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