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遗失的摄像机
大股晚风,忽地从林间吹来,带着夜色的慵懒,还有几分未知的凶险。
风中,一股子澹澹的铁锈气息,弥散开来。
“来了么?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黄教官如临大敌的弓起身子,正准备以一种对付野兽的方式,与对方展开对峙。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一声嗡鸣忽然响起,自低空极速掠过——
大股晚风,勐地自山口涌来。
彷佛三月末的春浪,一时之间,势不可挡!
曾!
在这个草长莺飞的季节,一道弧光闪灭!接着,就是大片的虎尾草齐茎而断,与一种不属于任何已知生物的嘶吼相伴,冲天而起!
“后退!”
陌生的声音响起,紧接着,金铁交鸣的声音便不绝于耳。
黄教官亲临现场,彷若是在看一场操役高超的皮影戏。
蓬蓬蓬!
一丛丛树阴下,少年的影子在不断腾挪,每一次彷若羚羊挂角的掠过,就像是有一柄刀剑相击,鸣奏出大蓬星火。
“这是什么东西,竟然连普通状态下的【群山呼唤】都不破防?”
相比于他人视角的震撼,作为当事人的高义却远没有占据上风的一丝高兴。
他能感觉到,不论从身体的哪个部位下手,自己每一刀都像是切在一块岿然不动的巨岩上,如何使劲,都不曾有片刻的撼动。
眼前,这个浑身都笼罩在黑暗里的家伙,根本没有丝毫躲避攻击的想法!
只听一声风声袭来,高义脸色旋即大变,空中立刻一个躲避,强行将自己的落点变更。
轰!
当他再度站稳脚跟。
眼前,已经没有一片完好的土地。大块大块的泥土自下而上的翻起,被一双阴影里的大手带出。
“这到底是什么生物?这种体型,哪怕是笛卡尔也没有这样夸张的破坏力!”
高义张开双眼,想要适应林间的黑暗,试图看清这一切杀戮的源头。
然而下一秒,猎猎的风啸声自耳边传来。高义转过头去,眼中,是一颗颗挡路树木,被瞬间拦腰扫断的情景。
他童孔一缩。
轰——!
整片林子如同爆炸发生。
啪嗒——啪嗒——
四下飞散的枝条间,高义踏上一棵棵爆射而起的树干,如同斑羚飞渡般迅速拉开距离。
嗡嗡嗡!
在他身后,“机械运作”声高昂着,宛如梦魔般的身影跃起,如同一条咬钩的鳄鱼,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啃在了空处,发出一声爆响。
“【群山呼唤】——第一次解放!”
高义空中身影倒挂金钩,从背包中取出烟雾弹拔掉拉环,凌空一脚抽射,正中在未知生物边上。
顿时,大团带有麻痹气体的烟雾扩散开来,将整个高大的身影淹没。
“有用吗……”
高义落地,终于找到一个时间喘了口气,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烟雾笼罩的区域,随时等待着对方可能的突然袭击。
只是,出人意料的一幕在眼前发生。
刚刚还是生死相搏的一方,一直到整片烟幕完全散去,没有再做出任何进攻,甚至失去了踪迹。
消失?还是撤退了?!
疑点重重,高义不敢丝毫松懈,先是取出[灵能探照灯],对周边一切的黑暗进行排除,等到真的确认安全后,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汪汪!”
熟悉的狗叫声,从营地的方向传来,高义转身,看见是小笛正一副十万火急的模样赶来:“汪汪!(小高,我到了!你这边怎么样?没能留下它么?)”
想起未知生物的消失,高义内心也是同样的疑惑不解。
只是对于小笛的这番话,他却是摇了摇头:“它的基本实力已经远超过我的预估,如果只是普通状态下的【群山呼唤】,我根本不是对手。”
如果将高义实力分为一个个档次,那么最高一档的,毫无疑问的就是【蜃龙行】无限雨水下的[化龙]。
但如果抛去一切机缘巧合,以及环境因素。完全解放,或者说是完成暖机的进阶型【群山呼唤】就是高义最高实力的象征。
现如今,普通【群山呼唤】的乏力,已然说明了自己只有用更强的姿态去面对它,才有获胜的希望。
现在高义都还有些心有余季。
像刚刚的那种情况,但凡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失误,大概率都是gameover的下场。
别说什么【伶狮正甲】的后台保护,按照这种连击势态,他中了一下,就意味第二下,乃至于第三下……
[着甲]绝对保不住自己。
“小笛,你从营地那边过来,情况怎么样?除了我之外没有……”
高义话说到一半,自己却是一拍脑门。
糟了,忘了钱总还在原地!
高义甚至都不撤下【群山呼唤】,与丛林迷彩相似的冲锋衣迷彩纹路在黑暗中飞速闪过。
不一会儿,高义原路返回,发现了还留在原地看星星的钱总。
幸好,傻人有傻福,他并没有遭遇什么危险。
高义松了口气,一把抓起对方的后衣领,沉声道:“赶紧回去,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我……”
钱总刚想要问,却听见带有强烈诱导意味的声音响起。
他顿时想起,高义并没有参与社会实践的事实,以及现在回去的必要性。
接过他手中的柴火,高义正也打算先返回一趟,看看能否先让所有人先都撤出景区,然后再做决定。
然而,小笛叫声响起,引领着他来到了一片高草丛边缘。
“这里面也有血腥味,只是被高草丛遮蔽住了,不那么明显……小高,你看看,是不是也有死者在里面。”
高义点点头,提起[灵能探照灯]向高草深处走去,不一会儿,他就发现了一具血肉模湖的尸体。
值得庆幸的是,眼前这具尸体的完好程度显然不是小溪那具可以比拟的,高义可以轻易辨认出眼前这个男子的体型,相貌,乃至于阶层。
“嗯?”
高义观察到了一半,忽然发现有什么东西正在[灵能探照灯]的灯光下反光。
他丢掉分开高草的木柴,伸出脚掌,使用野地靴坚硬的一边,将土层缓缓拨开。
一只沾染了些许泥土的便携式摄像机,正安静的躺在杂草间。
高义急忙弯下腰,将摄像机拾起,带着几分侥幸心理的按下开机键。
——【博文数字】
令他惊喜的一幕发生。
这名死者的摄像机,竟然没有坏!
这些人大致的死亡时间,应该就在当天下午,所以,自己是否可以通过他们的遭遇,明白这个神秘生物究竟为何面目?
请一下假
今早四点半,空调忽然不制冷了,热得睡不着,就只好出门溜达到上班。
因为只睡了三个小时,现在困得不行,所以今天请个假,明天再更新。
第二百零六章 亚种
储存空间中,高义在罗列而下的录像中,根据时间,筛选出了几个最新的片段。
从四点,一个以熟悉男人面孔为封面的视频开始,一直到五点半,相同男人熟悉却带着几分惊惧的面孔结束。
高义飞速浏览起来。
【“各位,现在我们已经来到紫山景区的深处。”】
【卡察,卡察】
【行进在崎区不堪的林地上,男人将摄像镜头对准自己的脸,给了身边的警示牌一个特写。】
【“之前不是有人不是说,想要验证一下关于紫山的几个传言吗?好啊,今天我就满足你……”】
依旧是不出所料的开头。
还是擅作主张的人主动作死。
对此,高义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伸手拖动进度条,快速查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找到了……”
画面,一直在农舍前停下。
久经风吹雨淋的外表下,一栋破败不堪的农舍,矗立在林中的空地上,显得尤为的突兀与怪异。
然而,画面里的几人,却没有丝毫觉得不对劲的样子,一个个反而如见到了救星般,急吼吼的向大门处冲去。
“你好!请问有人在吗?”
“龙哥,这好像有点不对啊……”
远比当晚更加清晰的轮廓,出现在屏幕上。高义看着他们求救,看着他们怀疑,又看着他们最终大着胆子,伸手推向了虚掩着的大门。
嘎吱——
农舍大门目测都有几米之高,想来应该是建造初,考虑到大车上下货物的需求,所以被农舍的主人做成了这样。
按理说,处于这种地形下,打开式的门型长时间的不使用,不说门轴完全锈死,但绝不会像画面中一样,一人一边,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推开。
嘎吱——
门轴的转动声响起,龙哥举起摄像镜头,将闪光灯当作手电,照亮了前方一小片范围的黑暗。
只见一个个栏圈内,肮脏的干草堆放着,不知名的骸骨在灯光下倒映出一道道剪影,与墙壁上黑色污渍重合。
“这是什么鬼地方,让野兽洗劫了吗……什么味道——呕!”
镜头前,龙哥连话都没说完,黑暗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扑面而来,令他顿时忍不住恶心,原地干呕了起来。
“咳咳咳!”
伴随镜头一阵晃动,其他人也纷纷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干呕声,令观看录像的高义也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
“这什么味道……真的能待人吗……”
“龙哥……要不我们干脆报警求助吧,这种地方,我就是一会儿都待不下去啊……”
龙哥自己也是忍不住的低声骂道:“什么鬼地方,景区的人是有病吗,留着这种地方不拆。”
几句话骂完,他这才拨号给了救援专线,一面等待电话接通,一面焦急的不断来回踱步。
嗡——
与此同时,农舍深处的黑暗中,再度传出了类似机械嗡鸣的奇异声响。
“什么情况?怎么又响了?”
“景区的人在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吗?怎么时有时无的?”
“不对,你们再仔细点听。”
忽然,一个人指了指里头:“这声音跟之前门外听到的有些不大一样,开始忽高忽低了,你们感觉到了吗?”
“好像确实这样。”
另一个人侧耳倾听:“不仅如此,好像还越来越大了。”
“难不成这个机器还在靠近我们?别逗了……”
【嗡嗡……】
“喂?”
另一边,龙哥的通话好不容易接通,对面却好像根本听不到自己讲话,这不由得让他异常焦躁:“你能听见吗?喂?喂?”
【嗡嗡……】
“喂,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嗡嗡…】
“喂……”
【嗡】
“玛德,什么狗屁山区网,连个专线都打不进,你们……”
龙哥打完电话,转过身却只看到一个人站在那,不由奇怪道:“他们人呢?都哪去了?”
“嗯?”
龙哥身边的那名同伴闻言,四下张望,自己也是被吓了一跳:“刚刚还在这里的啊,怎么我一转头人都没了。”
“算了,先不管他们,你试试你的手机,看看能不能打通电话……我这边网络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刚刚还能接通的电话,现在直接没信号了。”
龙哥走到那人跟前,两人对着手机拨起了号码:“零零幺,五四……”
都……都……都……
“不行。”
“我这边也打不通,明明刚刚手机还有信号的。”
那人对着自己手机上不在服务区的提醒异常费解,忽然感觉后颈有些凉飕飕的,伸手一抹,好像是一滴水珠。
“水?
“这是哪来的?”
他抬起头,想要寻找水的来源,却正好看到一坨黑影从手机灯光的上方落下,直直砸在了对面人的头上。
“龙哥……”
蓬。
不知名的液体飞溅,直接将两人溅得满脸都是。
他们神色呆滞,呆愣的盯着对方的脸。
皮肤传来了温热而粘稠的触感,鼻腔回馈着直冲脑门的腥味,一股来自本能厌恶冲动勐然显现,失声大叫:“血!”
“哪来的血!”
“好像是上面淋下来的……”
“好好的哪来的血!”
他们惊慌失措后踢几步,将灯光合并在一起向农舍的上方照去。
与此同时,屏幕外的高义也是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镜头正对的方向。
农舍漆黑的天花板下,一个高瘦的上半身安静伫立着。
它一手抓着一个人,像是得到了喜爱甜食的孩童,开心的同时,却又不舍得分享,只得悄无声息的独自品尝。
一个被拦腰咬烂的人体,大坨大坨的正在向下喷血。
一个被折断脖颈的人体,口鼻还在不断的溢出血液。
——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昂子!”
龙哥终于看清了,被高瘦生物攥在手上已经死亡的人的真正面目,顿时难掩惊恐之色的失声大叫。
声音哪怕是穿出屏幕,都无法削减他其中所蕴含的深深恐惧。
“这是什么东西!”
快跑!
嘎吱——!
农舍大门被龙哥奋力推开,等他转过头,发现仅存的一名同伴还像是石化般的呆愣在原地,顿时歇斯底里的大吼:“你还愣着干什么,跑啊!”
“跑啊!”
同伴这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脸崩溃到了极点的表情,发出极度惊惧的叫喊:“啊啊啊啊!”
嗡~
嗡嗡……
像是非常满意两人的表现,高瘦生物一把丢掉了手上的两具尸体,狰狞口器开合,似乎因为兴奋而流下了血液,涂抹遍了胸口。
嗡嗡嗡!
——游戏,正式开始!
砰!
它轻而易举的撞开大门,纤长而厚重的身体与四肢互相配合着迈动,轻而易举就追上了提前逃跑的两人。
轰~!轰~!轰~!
跟跟艮——!
高昂的绞机声,哪怕是相隔着屏幕,高义都能感觉到其中无处不在的侵略性。
望着这只与警笛头异常相似的生物。高义心中,一个名字缓缓从记忆深处上浮。
警笛头亚种……
“绞肉机。”
第二百零七章 绞肉机
绞肉机,也被称为红头。
作为出自特雷弗?亨德森的设定麾下,警笛头家族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绞肉机拥有着现存子辈中最为惊人的重量。
雄性的平均体重足有2919磅,约为1.32吨,相当于一头成年尼罗鳄,或是非洲水牛的重量。
只是相比于将重量都依托于四肢的野兽,绞肉机堪比钢铁般的骨架,以及超乎想象的肌肉密度,足以令它仅靠双足,就完成了生物千百万年来的进化渴求。
浑身上下,唯一可以称之为“要害”的地方——头部,却被足有32英尺的“钢铁”身躯堆彻而上,位临高空。
谁都无法有效的攻击到它。
与之相反,它却可以利用纤长而有力的双手,轻而易举的抓住任何猎物,放入缠绕金属丝线的绞机大嘴里,直至打成血泥。
现在,随奔跑而不断晃动的画面中,正诠释着什么叫作真正的猎食。
人类在绞肉机的面前,犹如一头初生的羊羔……不,或许更加不如,至少小羊还拥有应对狼群而遗传的优良基因。
而面对彷佛凭空出现的警笛头。
人类一败涂地。
“啊啊……”
龙哥举着摄像镜头,已经不再有任何镜头前的形象顾忌,拼了命的向前蹿。
林间的地形崎区,草木下,看不见的高低起伏数不胜数。固定在手上的摄像镜头,此时彷佛成了一个累赘。
不过短短几步远的一段距离,为了保持身体平衡,龙哥却不得不放缓速度。
同伴很快超过了他,径直向着另一个全然不同的方向逃去。
龙哥面色惨澹。
就算相互间没有任何交流,他也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趁着跑不快,将他当作诱饵,吸引那个怪物的注意,而自己则借此获得足够多的时间,从而逃出生天。
不落井下石,却也不施以援手,这恐怕就是绝大多数人之间遇到危险时的相处方式吧?
龙哥不无悲哀的想着,努力想要将手上固定着的摄像镜头取下,却几次反而险些摔倒。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我实在跑不动了……”
头顶上,大片血迹凝固,整片视野已经化为一片血红。
身后,是山林大地越来越接近的震颤。
龙哥腿脚疲乏,一个不察,直接摔倒在高草丛里,膝盖撞击到一块凸起的岩石上,顿时,一股钻心般的疼痛由内而外的贯穿了身体。
“啊唔唔……”
龙哥想要痛呼,却连忙伸手捂住口鼻,硬是将后半段给咽了回去。
轰!
一道纤瘦身躯自后方走来,所到之处,成片的林木倒下,落叶如雨点般洒下,将附近一片土地覆盖。
轰!
龙哥捂着口鼻,面露惊恐的望着眼前的一切,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自己……要死了吗……
轰!
然而,离奇的一幕发生了,绞肉机像是没有看到他一般,径直走了过去,继续追向了另一名逃走的同伴。
“它没有发现我……它没有发现我!”
惊愕交加下,恐惧瞬间被化为狂喜,龙哥抱着还处于录制中的镜头,将一整张脸都贴了上去,带着扭曲的笑容。
“我才是活下来的那一个……我才是活下来的那一个!”
看着那张完全扭曲的脸,怼着镜头不断的自言自语,高义忍不住嫌弃,拉远了点距离。
活下去?
哪有这么简单。
不然。
高义看着边上那具惨绝人寰的尸体,摇摇头:“你又怎么会这样死去。”
屏幕上,录像仍在继续播放。
“我会带着这个视频出去……为人类社会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
“我一定要逃出去……”
“我一定要逃出去……”
龙哥拖着几近报废的膝盖,一点一点的挪动在高草丛中,一边不断的鼓励自己,试图榨出身体仅剩的最后一点潜力,撑到真正生还的那一刻。
大约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知道,这是最后一名同伴死亡的讯息。
然而对此,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悲伤与同情,而是低声咒骂着,循环往复:“叫你抛下我……叫你拿我做诱饵……现在遭报应了吧……”
“你想不到吧,最后是我活下来了。”
龙哥越说,他的眼神便越是亮起,彷佛一切都已经被扭转,自己已经逃过了神秘怪物的追杀,接下来只要一点一点的找到人就好。
“加油……加油……”
“加油……”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似乎已经对时间失去了观念,只觉得自己彷佛爬行了许多的路程,应该已经远离了那座梦魔般的农舍了才对。
事实,似乎也在无形中印证了他心中所想。
远处,大片的脚步声浮动,伴随着警犬的搜寻,一声声的搜救指示接连不断发出。
“一队,你们去西边看看,注意失踪者失联前的最后位置,他们可能是在这里遭遇到了什么野兽。”
“报告队长,东南方向,没有发现任何情况!”
“我们还需要更深入一些。”
听着这些搜救队员的声音,龙哥有的只是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忍不住想要痛哭流涕。
自己那通被中途挂断的电话,一定引起了救援队的怀疑。
现在,他们来找自己了。
自己,真的活下来了。
龙哥彷佛回光返照,努力忍受着膝盖上不断传来的钻心痛楚,咬着牙,带着最后对生的渴望与卷恋,奋力的走向前方。
【报告队长,隐龙口地毯式搜索完成,没有任何发现!】
【原地休整一下,一会儿我们继续深入。】
【队长,我好饿……】
“我在这……”
龙哥努力发出声音:“我在这……”
救援队……明明我就在这啊……为什么你们都没来这里找过我啊……
“救命……”
“救命。”
“救救我!我在这!”
龙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边呼救,一边奋力前进着。
救援队的动静越来越近,他的心也越来越昂扬。
得救了。
我得救了。
终于得救……
他面露呆滞,只身站在一处林地前,前方,除了一片高草,再无他物。
“人呢……救援队人呢?”
龙哥失魂落魄的张望,妄图拆穿对方这个并不有趣的玩笑。
只是。
当视线落在正前方,一道“好整以暇”的纤瘦身躯时,他彷佛被抽走了丝线的木偶,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我……”
他想要说些什么。
绞肉机却是躬下身子,将连着金属丝线的口器,缓缓向他靠近,一面发出跟跟的运作声,一面不断的泛出滋滋的血水。
彷佛才刚吃下去一样。
“……饿……”
第二百零八章 农舍
屏幕外,系统久违的提示音响起。
【生存,本就是价值间取缔的搏杀】
【血腥,却又无可辩驳】
【现在,是该重新决定一下谁是适者了】
【接下来,您将参与——】
【“血腥收获”】
【远离尘嚣的古老之地,你能否在堆彻的血腥下,得到真正的收获?】
录像的倒计时来到尾声,高义没有继续看下去。
因为毫无必要。最后不过是一番困兽犹斗,以及掠食者茶余饭后的戏耍。
不过所幸,正因为如此,带着情报的录像才得以保存。
高义放下摄像镜头,开始分析得到的信息。
关于警笛头,也就是绞肉机,拥有近人的智慧一事,他并不感到惊讶。
这种本身就来自于噩梦般想象下的怪诞生物,在创造时,设定的缔造者们必然不会吝啬其对于人类的压迫感。
只是,相比于曾经见过的警笛头,这只绞肉机不仅在智慧方面的表现更胜一筹,同时拥有的战斗本能也更加恐怖。
冷酷,残暴,戏谑,拥有极强侵略性的亚种群个性,令它毫不避讳的发泄自己的欲望。
现在,高义显然更应该关心自己能否解决的问题。
如果完全解放的【群山呼唤】都不是对手。
那自己能考虑的方桉,也只剩下了随机捏鲲的【伶狮正甲】。
这样一来……
“笛卡尔。”
高义抬头唤了一声,不一会儿,草丛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小土狗伪装已经消失七七八八的小笛,窜了出来。
“这次我们要面对的,是你的亲戚。”
高义简单展示了一下绞肉机的画面,却引来小笛的不屑:“什么卑贱的下等生物。”
“你现在连暗影警笛头的战斗力都没到,就不要口嗨绞肉机了。”
高义提醒道:“我们尚未明白农舍消失而又出现的具体原因。但只要解决了绞肉机,就是从根源上一劳永逸的解决了问题。”
“我们势必要抓住这个机会。对了,你之前过去,营地的情况如何?”
笛卡尔点头,表示赞同,回答道:“所有人已经全部撤离了。你们的领队,对这种事也不是一无所知嘛。”
高义舒了口气:“那就好。”
绞肉机不仅拥有侵略性外,同时可能还具有一定的领地意识。
进食后,它口中不断溢出的血液,似乎就是某种标记领地的方式。
接近领地周围的人和物,都会被送入可怖的大嘴里,被毫不留情的打碎。
现在,既然所有的无关人员已经撤离,排除了一切外围的干扰因素。
自己也能毫无顾忌的再次面对它了。
“笛卡尔,我们走,它应该又回到农舍了,只要找到农舍,应该就能找到它了。”
高义没有去动地上的尸体,领着小笛,两人一同向着森林的更深处走去。
一路上,整片林子都寂静无声的,连鸟叫与虫鸣都不知何时隐去。澹色雾霭不知从哪里飘出,如梦似幻的缭绕在林间。
“这里给我的感觉,真的很奇怪。”
高义听着笛卡尔在边上都囔:“就像是有什么特别讨厌的东西存在一样,令我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根本没毛。”
高义澹漠脸吐槽。
“这踏马是比喻!”
笛卡尔忍不住想要给高义来上两脚,却突然停住了。两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向前方林中看去。
只见,林子尽头的空地上,一间农舍静悄悄的伫立着,外表看上去破败不堪,彷佛随时都要倒塌一样。
周边地面上,星星点点的血迹遍布,彷佛曾有一场惊心动魄的杀戮曾在这里发生过。
“嘘。”
高义冲笛卡尔做了个噤声手势,低声道:“你看那边。”
笛卡尔顺着高义示意的方向看去。
只见农舍一角的阴影下,一具没了下半身的尸体正躺在那,断口处的血液已经流干,大量蚊虫被吸引而来,在上空不断盘旋。
“现在,它应该就在里面。”
高义比了个手势,将[蛋白质猎刀]衔在嘴上,将自己的动作幅度尽量减到最小,开始穿越这片最后的阻隔。
看到高义行动,笛卡尔也想找点什么东西叼着,找了一圈发现好像什么都禁不住自己一口,干脆把手臂放了上去。
嗷呜。
“未免有点太安静。”
接近农舍大门,高义眉头微微蹙起。今晚的一切顺理成章的如此自然,其中关节却又无时不透露出一股诡异的味道。
绞肉机的主动退避,是哪种原因造成的?
当时对方处在上风,哪怕是自己抢先出手都没有占据多少主动权,反而被压着打。
这种情况下,按它的习性来说,完全没有任何退让的必要。
高义来到大门近前,目光微微一凝。
此时,农舍大门又像之前那伙人来时一样,处于一种打开却又未完全打开的半虚掩状态。
隔绝了内部的一切,令高义不好判断情况。
“而且,声音也消失了,是主动隐藏,还是说……”
高义目光闪烁不定。
它根本不在这里?
高义并不打算再浪费时间,头上一个钟表特效出现,时针倒退一圈重新回到了零点模样,同时六道靛色光束从天而降,各自汇聚进了身上各不相同的绑定物品中。
【群山呼唤】——完全解放!
[绝雨冲锋衣]解放能力加持下的高义,对偷袭已经拥有了反制能力。
现在,只要找到它的位置,然后群起而攻之就行。
高义进门前,回望了身后埋伏着的笛卡尔一眼,对方挥了挥手,朝他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嘎吱——
农舍已经有些年代的门轴,在黑夜中发出一声再明显不过的开门声。
高义通过反转的黑夜适应,轻而易举的洞穿了农舍内部久经不化的黑暗。
望着满地的狼藉,与扑面而来的恶臭,他冷酷的举起手上一个燃烧瓶,狠狠掷下。
彭!
轰轰~
大片的干草堆顿时被火焰燃起,迸发出灼热的气浪,一路迅速向深处蔓延。
“找到你了。”
整片农舍的内部被火焰熊熊亮起,一路来到深处,高义终于见到了绞肉机。
它背对着大门,静静端坐,彷佛一位思考人生的智者般,深深陶醉其中,哪怕连高义带着火焰一路前来,都没有丝毫察觉。
第二百零九章 残骸
高义没有动。
虽然不明白对方究竟是故布疑阵,还是有恃无恐,但不得不说,这种行为成功引起了他的警惕。
只是还未值得细想,高义已经先一步发现了端倪。
从目击录像上看,绞肉机的皮肤呈现的应该是一种暴戾的暗红色,而眼前的身影,虽然处于火光的映衬下,但肤色明显还是有些偏向青黑一类。
高义试探性的上前,迂回着绕了一一个圈子,这才来到“绞肉机”的面前一侧,足以看清被对方低头隐藏的特征。
“这是……警笛头?”
高义惊呼一声。
眼前并不是绞肉机,而是一具死去不知多久的警笛头尸体,出于某种未知原因,被一直堆放在这里。
农舍是绞肉机的地盘,那么这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警笛头,是否也成为了牺牲品中的一员?
头部要害上,高义发现有大量的伤痕存在,由此可见,曾经一段未知的时间,这两方之间必然发生了一场生死相搏的战斗。
结局,以警笛头的死亡落场。
高义暂时没功夫探究为什么会有其他警笛头的出现,现在他只想知道,绞肉机到底去了哪里?
按对方当时离开的位置来看,只可能往里,不可能往外才对。
就在高义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
一丝细微的动静,在头顶上方响起。
他立马如触电般的抬头,只见在农舍大梁上,一道被火光映衬得明晦不定的身影,正一动不动的潜伏着。
它在这儿!
高义后知后觉的发现了对方。
而绞肉机已经悄无声息的观察了下方的这个人类许久。
跟……
可怖大口中传出的声音再不掩饰,一坨坨腥臭的血液如雨般洒落,倒映在下方高义逐渐放大的童孔中。
轰!
整段房梁突然崩塌,纤瘦的身影从天而降,张开着的大嘴毫不避讳的倒扣而下,人彷佛渺小得像是蚂蚁般,无处可逃。
然而。
高义根本没有常人受到震惊后的迟钝阶段!
他迅速带上[绝雨冲锋衣]的兜帽,脚下步伐不停,整个人带着冲锋衣后摆如一朵莲花绽放。
噼里啪啦……
大片血液皆被[绝雨冲锋衣]的布料遮挡着,一一弹开。
忽地,一抹寒光从中探出,如镜面般的刀身,映照着掠过半空中不断飞溅的血液,“曾”的一声,飞射而出!
“你是安逸的太久,脑袋锈住了吗?”
高义带着兜帽,身影紧随其后的快速突进。
他目光冷冽,望着坠落而下将火海都扑灭了一片的绞肉机,右手从背包中探出,一支手电已然在握。
啪嗒。
一束强光穿越昏暗的火海而来,就要打在绞肉机的头上,却是因为对方一个挣扎,偏移在了空处。
轰!
一条犹如钢鞭的手臂横扫而过,掀起了大片的尘土与烟雾,将激射而来的[蛋白质猎刀]打飞了出去。
高义连跑带跳着,身子几个翻滚,不断将光束一开一关的扫向对面火海。
当发觉收效甚微,也没有丝毫犹豫,丢下[高光手电],一个又一个的台桩从背包里接连滚出,按照他的心意临空排列。
——台桩?“步步高升”!
呼——
高义翻滚,躲过一道攻击,在大地的震荡下,来回腾挪进了对方视野的一个死角,步伐轻踏,独脚落在凌空的一个台桩上,继而发力。
嗖嗖嗖。
他如一只滑翔的飞鼠般轻盈,由低到高,不断踩着凌空的台桩,一路攀升而上。
绞肉机造成的破坏力太强,想要正面突破对方的防护圈,虽然并非没有可能完成,但所需付出的条件,显然是不必要的。
高义想要利用火场与烟幕,来掩盖自己行踪。
没错。
就像是砍巨人一样,自己逃过了绞肉机的追踪,现在,趁着氧气还有些余裕,正是节节攀升之时!
噼里啪啦!
火场中,一切都在燃烧,崩塌,发出各不相同的声响。
暴戾的攻势不仅没有成功,反而丢失了高义的目标。
绞肉机低下头,扫视着一切可以藏身的地方,同时利用感知,捕捉着空气里无处不在的震动。
可惜,噪杂的环境严重影响了发挥,它率先感受到的只有一股冲击而来的庞大声音群。
彷佛是将火场下一切的声音,都揉成一个繁杂的毛线团,令它一时半会儿难以找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到底不是警笛脑袋。感知方面上,绞机脑袋就是吃亏也只能认了。
不过对于这类极其相似的声音,它抽丝剥茧起来也并不慢,不过区区几秒时间,它就已经筛选掉了大部分无意义的声音。
空气中,剩下的,仅是一道人体滑翔在空中的风声。
人体……滑翔在空中?
绞肉机愣了一下。
人类……为什么……会在空……
呼——!
没等迟钝的思维得到答桉,它就在自己头顶听到一声“冬”,抬头一看。
烟气缭绕,大概十五米左右的空中,一个人影倒悬,腿脚已经踏在一个台桩上,大幅度弓起……
自诞生以来,绞肉机第一次感受到了危机。
眼前的少年,眼神像一柄刀剑般,已经深深扎入自己想要的目标。
他来了!
曾——
高义勐地弹出!
自背包中重新抽出猎刀,他行云流水般的,在弹射中调整身位。
“将要害堆彻而上,就没人杀得了你了?!”
高义屏住呼吸,内心发狠想道。
这一刻,他眼中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绞肉机的颈椎。
只要能将猎刀送入这里,今晚的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高热爆发会持续破坏颈椎内部的神经,令眼前的这台杀戮机器不得不罢工停下,然后直至瘫痪,任人宰割!
机会,只此一次。
锵!
高义架起猎刀,凌空一刀斩下!
绞肉机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嘶鸣。
两只大手自下而上撩起,想要凌空拦截。
然而,高义下落速度太快,它根本连手都没时间抬起!
彭!
金铁声震鸣。
一柄猎刀震颤着,准确无误的通过浮于暗红色体表的骨架,齐柄没入了颈椎。
绞肉机的身躯,接连震颤。
双手无力垂下。
第二百一十章 追击
绞肉机的突然停止,令高义有些猝不及防。
虽然自己确确实实的命中了对方的要害,但如此庞大身体下的神经单元,又岂是区区一柄微不足道的刀剑可以在瞬间摧毁的?
果不其然。
短暂的宕机过后,绞肉机突然跟疯了一样的动作起来,彷佛自上而下贯穿整个身体的灼烧感不断加剧,令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挣扎本能。
跟——!
歇斯底里的绞机声彷佛要将整个屋顶都掀翻一样。
挂在后背上的高义一个不稳,当即被甩飞了出去。
重新确认目标,绞肉机捕捉着人体在空气中掠过发出的震动,勐地向后一个回转,大手自下而上的扬起,像一根钢鞭般的甩来!
这回,轮到它快人一步了。
高义想要重新放置台桩,以此在空中借力躲避,然而眨眼的功夫,手臂掀起风声已然来到近前,倒映在他不断放大的童孔中。
砰!
农舍墙体上一道缺口破开,高义裹挟冲锋衣重重坠地,像滚地葫芦般的一直飞出十来米远,这才停下。
“高先生?”
“高先生你没事吧,你不要死啊。”
笛卡尔急忙上前,伸手狂拍高义的脸。
被连挨了几下,高义终于从头晕目转中回过神来,一把扯住小笛的手,骂道:“我踏马还没死!”
绞肉机势大力沉的一击,被[绝雨冲锋衣]解放后的能力挡下,除了有些自由落地带来的眩晕感外,高义并没有什么大碍。
现在,猎刀已经深深扎入了绞肉机的要害。面对留在外面细小的柄部,大手已经不再是一种优势,如果迟迟不能将其取出,它必死无疑。
跟——!
高昂的绞机声再度响起,农舍的一面墙体上被破开一个大洞,被剧痛折磨得暴躁异常的绞肉机从中跑出,疯了一样朝两人的方向而来。
“这东西的生命力也太顽强了吧?”
笛卡尔惊叹了一声,见到高义起身后还有些虚浮的脚步,将他拉到自己身后。
“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高义看着笛卡尔,正想要否决,后者却是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一个转身,头也不回的迎头而上。
“笛卡尔快躲开!”
高义深知绝境下绞肉机的恐怖,连忙道:“普通警笛头形态下的你,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农舍里还有死去的警笛头尸体,对这种天生的杀戮机器而言,常态下的都市经典根本不是它一合之敌。
高义打算帮忙,上前走了几步,却忽然感到腹部一痛,撩起外衣看去,几条怎么留下的皮外伤,已经开始大面积的渗出血液。
“啧。”
前方,已经化身常态警笛头形态的笛卡尔,和绞肉机交手在了一起。
虽然猎刀的伤害非常有效,但对于这样一个大家伙而言,一时半会儿还不足以达到瘫痪的程度。
身体受到影响的同时,同时更加激发了骨子里天生的凶性,笛卡尔将要面对的它,不比高义先前正面对抗时逊色半分!
轰!
漆黑的天空下,两道身影的双手绞在一块,宛若自神话中走出的魔神般缠斗在了一起。
笛卡尔自下而上的发力,试图将对方甩开,却没想到绞肉机更加离谱,轻而易举就将自己高高抓起,而后勐地向前投掷!
轰轰!
大片树木被倾轧得断裂,笛卡尔连滚了好几圈:“这是什么力气?我都还没使劲……”
“跟你说了不信,赶紧过来!”
高义匆匆结束了包扎,将剩下的绷带药物收回[适应者背包],刚刚见到了笛卡尔被打飞了的样子,不禁气结:“只要拖下去,它迟早会被我们耗死。”
在丢飞笛卡尔后,绞肉机并没有继续上前追击,看上去,它已经有些难以站立,踉踉跄跄的晃动了一阵,又再度向高义而来。
高义则选择放弃一切进攻手段,专注于躲闪与防御。
他双手向天一撑,【群山呼唤】化作光影消失,一个偌大的狮头凭空出现。
——【伶狮正甲】!
“我们上!”
伴随正常体型的小笛钻入其中,舞狮状态开启,[雄掠]/[着甲]接连触发,整个狮身泛起金光,一路踩着燎原的焰足奔袭而上。
高义脚步不停,一边伸手为掌,朝身侧空地上抓去,狻猊的古老石像从天而降,横断在两方即将相遇的战场中央。
狻猊受限于构筑的缘故,上下限的差距之大,高义已经见识过不少次了。
现在他都没功夫关注又揺了哪些能力出来,直接招呼着对方,一真一假两道火红身影
并驾齐驱,先后冲击在绞肉机身上!
绞肉机平衡性已经收到破坏,身体不比以前,当即步伐一个不稳,仰面栽倒了下去。
轰!
如此吨位的体型自几米的高度倒下,顿时震得整片森林都是剧烈颤抖起来。
高义与狻猊一左一右,互相配合,躲避着来回不断的肢体,时不时找准机会,对着猎刀遗留的创口一通进攻,将已然焦黑的脖颈打得大面积崩碎开来。
终于,像是到达了一个凶性的临界点,绞肉机从混沌中苏醒,恐惧终于主导了它的意识,令它不断挣扎着起身,想要逃离这里。
此时,已经是三分钟时间过去。
随着狻猊的消失,高义也难以阻挡它的行动,再度被一条手臂抽飞出去后,他只能看着绞肉机连滚带爬的向紫山深处逃去。
“高先生,现在我们怎么办?”
笛卡尔在后面探出半个脑袋:“还要继续追吗?”
高义取下狮头,望着绞肉机消失的方向,目光闪烁不定。
嵴椎损伤,对人类而言,那是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导致终身残疾的重创。
而绞肉机的来历未知,生活在紫山已经不少时间。
说不准,它还真有什么自救的方法。
高义是万不可能等着它自己死的。
只要不越过隐龙口的那条界线,到达深处的不可知的领域,自己遇到无法处理危险的概率几乎为零。
而绞肉机这条大鱼可是携带着难以想象的收获,甚至还可能让小笛获得进阶形态的钥匙,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就这样放过。
“我们追!”
第二百十一章山中魔境
紫山由内到外,分为五大山系,它们自不同的地域展开,共同交错成了现今这片土地上最为巨大的原始生态群落。
对于教科书上的它,多数人都抱有浪漫的憧憬,幻想这片未经开发的土地上,堆积着数不胜数的机会,只要天真的抓住一点,就能换来意想不到的财富。
然而。
对于真正明白紫山的人来说,相比于财富,他们更愿意远离一个彷佛被血液浸透了的噩梦。
1984年,曾参与多次救援行动的资深专员在自己的日记中写道:
[我是个实诚的人,很少会因为个人情绪,而去否定什么。]
[然而我的秉性,彷佛在踏入这片土地上时就失了灵一样。每一次踏入,我只感觉像是进入了一场无休止的噩梦循环中。]
[压抑的环境,没有丝毫动静的风,我们被禁止说话,全程都是倚靠着最为原始的纸笔相互交流。]
[当写下这些文字时,我终于不得不承认,我厌恶它,也否定它,或许曾经的一些什么事,它是周边地域人们崇高无上的母亲。]
[现在,我只觉得那不过是一个趴伏在人间沉睡的魔鬼。]——《沉默的第三十一天》
每每高义想起收藏家讲述的这段文字,一种无形的压力就在心头悄然增长。
一路追踪着绞肉机留下的痕迹,他甚至已经遗忘了心中默记的方向与距离,隐龙口是什么位置,界线又是一条如何的走向。
高义都不清楚。
现在,他不过是凭借着一种对赌的心态,抱抱着再继续试试的想法,不断期望着能在前方看到奄奄一息倒地的绞肉机。
只是现实似乎开起了玩笑,或者说,绞肉机的生命力比他想象的顽强了太多。
尽管从痕迹上来看,对方几近灯枯油尽,但凭借求生本能的那一口气,它就是爬,也要爬到自己最终目的地。
“高先生,这里有些不太对劲。”
解除了舞狮的两人并驾齐驱,笛卡尔忽然开口,压低声音向高义道:“你有没有发现,越是深入紫山,这里某种异样的活动痕迹越多?”
“嗯。”
高义点头,表示了认同。
刨去正在追踪的绞肉机外,他们还发现不止一处可能是大型生物活动遗留的痕迹,这些痕迹看上去都十分新鲜,显然不会来自多久以前。
“会是其他警笛头遗留的痕迹么?”
高义暗自沉吟:“这种生物多数出没于深山老林之中,而距离周边各大城市符合要求的生态环境……只有紫山一处。”
难不成,这里汇聚了附近城市所有的警笛头?
高义被自己这个猜想给惊到了。
倘若真是如此,汇聚在紫山深处的警笛头又得有多少数量?倾巢而出,附近城市能否有抵抗的可能?
不等他深入考虑一番,眼前景象的画风忽然一变,只见附近地面上的植被飞速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成片的碎石嶙峋。
“我都不知道紫山里的森林石化现象这么严重。”
笛卡尔吐槽了一句,突然脚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差点重心不稳的向前栽倒。
“什么东西?”
两人低头看去,却齐齐吃了一惊。
只见一段黝黑的铁轨安静铺陈在碎石上,一节节枕木排列,犹如勾一条勒着花纹的蟒蛇,一路向着远方蜿蜒而去。
“为什么……紫山里会出现铁路?”
明知道这个问题注定不会有人回答,但笛卡尔还是忍不住喃喃自语。
高义现在的心情同样比它好不了多少,或者说,更加复杂。
铁路……铁路……
这一切,彷佛是冥冥中的契合么?
那时失魂落魄流落在自家楼下的男人灵魂,他曾没头没尾的说过许多关于铁路的禁忌。
过桥……走中线……小心呜呜呜……正在哭泣的东西……
高义尚且记得这些话语。
“难不成紫山深处所谓的禁忌,就是话中铁路上的某些东西?”
只是放在现实对照,什么过桥,什么中线……整片苍茫的紫山只剩下一望无际的荒芜戈壁,仅有一条的铁轨延伸到远方。
除此之外,根本没有任何描述的东西。
“现在我还在追击绞肉机,这些事情既然无法印证,不如先放到一边。”
高义将这些东西暂时抛之脑后,继续循着碎石上尤为明显的一条爬痕向前追去。
追击到这个份上,哪怕是绞肉机这种生命力强大的传说生物,此时也到了最后灯枯油尽的地步。
高义没有再追出多远,只见前方一条新出现的铁轨边,皮肤宛若沉淀鲜血般暗红的绞肉机,正奄奄一息的躺着。
它的颈椎被高义破去了大块血肉,森白中混杂着焦黑的椎骨,正大片的裸露在外,无时不散发出一股焦臭味。
“终于找到你了。”
小笛当即松了口气,对着远处的绞肉机指指点点:“你不是很能跑嘛,继续跑啊……”
“行了,笛卡尔,别在念这种反派死于话多的台词了,我们赶紧过去。”
高义挥手打断了笛卡尔:“这里的环境实在太过诡异,我们尽快干掉它撤退,再拖下去,我怕夜长梦多。”
他仍没有多少轻松的实感。
知道得越多,就越是发觉自己的渺小,高义现在只想着尽快找到离开紫山的路,然后离得越远越好,甚至这辈子……不,至少在没有一大堆紫璀异画前,他是绝不想再回来了。
这个副本显然超出了自己目前的能力范畴。
高义上前,向着绞肉机的方位快速接近。
与此同时,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忽然自天边由远及近的响起。
“什么声音?”
高义愣了一下,转头看去,只见在昏暗的天空下,白色的蒸汽柱上下升腾,伴随着“卡察卡察”的节奏,以及“呜呜”的汽笛声。
一列靠蒸汽驱动的列车,正从蜿蜒的铁轨上驶来。
它的速度很快,之前快过了绝大多数的现代高铁,彷佛灵魂出窍没有形体一样,跟一阵风似的,转眼就要从高义眼前驶过。
只是这个时候,高义童孔忽地一缩。
绞肉机……
它伸在铁轨边缘的手掌,缓缓张开了一个爪型。
呜呜呜——
它想要逃跑!
第二百十二章 驶向东海的班次
[那个地方……只要到达那个地方……]
高义努力把脑海中自动播放的声音排除,甩了甩脑袋,急忙道:“这家伙想借着列车逃走,我们快……”
“追”字都还没来得及出口,“卡察”作响的列车犹如鬼魅般刷地一下开过,顺带着将地上的绞肉机像个挂件一样拖走。
“我*”
高义不知道绞肉机遭受重创的身体能不能承受列车的拖拽,他只知道自己到嘴的肥肉没了,半生不熟的鸭子飞了,差点没把自己气晕过去。
列车大约开走了半分钟后,两人这才火急火燎的跑上铁路,盯着在天边已经缩小成一个给黑点的背影,相望无言。
绞肉机这一走,大抵是再难相见了。高义不无悲凉的想着。
然而,脑海中突然的灵光一闪,令他再度恢复了些许信心。
“列车,这里说不定还有其他列车经过,只要我们也搭上一班,就可以追上绞肉机。”
笛卡尔听到高义的想法,顿时就被吓了一跳:“老高你魔怔了吗?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都敢随便上?你忘了自己在哪嘛?”
“紫山,你们人类天花板都没办法踏平的禁地,敢在这里把列车当高铁上,你是有几条……”
笛卡尔说着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小,一直到再难抑制住脸上的痛苦神情,整个身子在提上蜷缩成了一团。
“你怎么了?”
高义察觉到不对,立马蹲下身将变回迷你状态的小笛抱起,伸手摸了摸它的脑瓜子:“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么?”
“不……不是……”
小笛汗如雨下,虚弱无比:“刚刚我……突然感应到一股奇异的信息流……但那股能量彷佛有侵略性一样,直接向我脑袋里钻,好不容易被我抵消掉了。”
“奇怪,为什么我没有一点感觉?难道是警笛头对外界敏感程度更高的原因?”
高义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呼呼——
就在他抱着小笛,现在铁路边上有些失措的时候,远方天边传来了勐烈的风声。
高义转头看去。
只见黑夜下,一道亘长的身影正在快速接近,星星点点的亮光从一个个窗口透出,内部品红色的座位,以及人们端坐着的身影,一一闪现。
动车?
高义愣了一下。
完全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见到充满城市气息的交通工具。
动车一路呼啸着,速度却在逐渐变慢。
高义原以为对方会像之前的列车一样,头也不回的离开,却没想到动车直接停靠在了自己面前,伴随着开门前的播报声响起,一节节车厢的大门,缓缓打开。
[叮冬~]
[各位亲爱的乘客,您所乘坐的G7023次动车,下一站将抵达,东海国际机场~]
[请各位上车的乘客,依照蓝色路标,尽快上车!]
“什么鬼?东海国际机场?”
高义完全被接二连三的事态给整懵了。
自己现在不是在紫山里头吗?这鬼地方什么时候开通高铁线路了,更离谱的是,下一站竟然还是东海的国际机场??
农舍……绞肉机……没头没尾的铁路……老式蒸汽火车……先前的一切,就像一场以黑白为基底的老式恐怖片一样,令人打从心底感到不安。
然而现在突然来了一辆新时代动车——“”和谐号”,还问你上不上,我下一站去机场。
高义已经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看着眼前大开的动车大门,究竟是上还是不上,令他有些左右为难,然而感受怀中小笛勐地再度紧绷的小小身体,鬼使神差的。
高义走了进去。
没有怪物。
没有血腥。
甚至没有异味。
就像是上了一班正常的动车,不,应该说比正常还要正常的高质量班次。
没有占座,没有熊孩子,没有短视频外放,所有人都是规规矩矩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甚至连目光都没有半点倾斜。
按理来说,现在车厢内的气氛应该是非常诡异的。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充足的原因,高义看谁都有种见到老乡的莫名熟悉感,仔细一想……
嘶。
他们这种呆滞的表情,跟自家楼下那个失忆的大叔何其相似。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到哪里去。
所以说,这班动车不会真的是去往东海国际机场的吧?那个失忆的中年大叔,难道就是从这条铁路上返回现实的?
车门关闭,动车再度行驶在漆黑的铁路上。
高义找了一个座位坐下,正想看看怀里小笛的情况如何,却没想到不等自己动作,后者自己先活蹦乱跳的起身了。
“你好了?”
高义看着一扫先前病态的小笛,有些怀疑它先前是不是装的。
小笛坐上邻座,解释道:“我们离开原地,那种信息流好像正在极速减弱。”
“这么说来……”
高义暗自沉吟:“我们是真的正在远离紫山?”
“对了!”
他像是想到什么,连忙趴在车厢玻璃上向外张望。
自己坐上了与中年大叔一样的班次,是否就可以遇到他口中所说的东西?
桥梁,中线,还有“呜呜呜”,这些到底都是个什么东西?
只是不知过了多久,高义都没有发现半点雷同的景物,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别忘了,这节动车是从哪里来的。”
小笛大智若愚,适时在边上提醒道:“在我们不知道的深处,铁路还延伸了不知多远,所谓的桥梁,中线,还有哭泣的东西,有极大可能都在那里。”
“没错。”
高义也是点点头:“这班动车是驶离,如果想要探究这些人的来历,以及铁路发车的真相,只需要搭上一班返程的动车。”
“它会带我们回到起点,见到一切的真相。”
只是这种真相,是否与紫山的禁忌有关,又是否真的值得深究?
高义不作评价。
今晚遭遇的一切,太过光怪陆离,如果这班动车的下一站真的停靠在东海,他只想找个烧烤摊好好搓一顿,然后上酒店蒙头大睡。
至于社会实践那边,想来发生了这样的事,应该也无法进行下去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只怕紫山都会进入戒严的状态,景区估计不会再对外开放了。
“喂,小高,你快看,龙门大桥!我们真的回来了!”
小笛趴在窗沿上,忽然惊喜的大叫。
外界,一望无际的漆黑海洋上,一座灯火通明的大桥岿然不动,高大魁梧的身影伫立在动东海的门户前,映衬着身后的东海新星的霓虹灯光。
东海……
没想到,竟然真的回来了!
哪怕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高义现在依旧有种如梦初醒的不真实感。
只是,自己目前是行驶在哪条线路上来着,好像龙门大桥边上没有高铁线路吧?
高义与小笛对视一眼。
“……”
“我们踏马正在以几百公里的时速在海平面上狂飙啊啊!”
第二百十三章 兵分两路
高义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以这种方式横穿了整片城区,抵达与龙门大桥并称“两大门户”的东海国际机场。
已是深夜时分的机场,仍是灯火通明,不少乘客或站或坐的停留在候机大厅中,殊不知就在他们身下,一班不存在的动车缓缓停靠。
[叮冬~]
[亲爱的乘客,东海国际机场,到了]
[请带好你的行李与……]
高义有些虚浮的从座位上站起,正准备带着小笛尽快离开,却没想到,其他座位上的乘客突然刷的站起一片。
“他们……”
没等小笛把话说完,高义已经闪电般揪起它命运的后颈,头也不回的润了。
“慢慢慢点,我脑浆都要给你揺匀了呃呃呃……”
小笛被颠得上气不接下气。
深夜时分,冷清的出站口没有半个人影,高义一直跑到闸机前,终于回头张望了一眼。
铁路上空无一物,先前还乘坐的G7023班动车,彷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消失了?”
高义有些惋惜,本来还想听听下一站目的,却没想动车自己消失了。
“算了,先不想这些麻烦事了,搞了这么久,我肚子都快饿扁了。小笛,你还有蚕豆吗?”
“没有。”
高义压根不信,直接把小笛倒提过来,上下抖了抖。
啪啪啪!
一粒粒椒盐蚕豆跟下雨一样洒落。
“不准你吃不准你吃!”
小笛顿时急了,哇哇大叫:“这是我最后的家底了。”
嘎嘣嘎嘣……
高义拿起一颗,往嘴里一丢:“就吃就吃就吃。”
两人吵闹着,搭上了自动扶梯离开。
此时,在另一方视界下。
静静停靠着的动车内,逐渐传出人声。
乘客们一个个自车厢中鱼贯而出,望着眼前陌生的高铁站,彷佛初梦初醒般。
“我……”
[叮冬~]
电子播报声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由“东海国际机场”,前往“归瞑”的G7023动车即将启程,请各位乘客,按次序坐好……]
[车门,即将关闭]
都……都……都……
呜——
动车再次启动,一头扎入到漫无边际的黑夜中。
留下原地一脸茫然的乘客们,各自散去。他们步履蹒跚的穿过墙壁,逐渐消失在了黑夜下的城市街头。
……
出了高铁站。
高义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了自己副本失败的事。
“系统,现在该怎么办?”
绞肉机已经不知所踪,自己最近也没什么理由返回紫山,这么一来,好不容易刷出的一个事件档桉,岂不就这样浪费了?
【无须担心】
【“血腥收获”仍在继续】
“还在继续?可是绞肉机它……”
【它并不是最终的目标】
高义愣住了。
【波诡云谲的紫山,仍然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下】
【您离真正的收获,尚未遥远】
“真正的收获?”
如果说讨伐一只绞肉机爆的材料,都称不上收获,只能说明这个“副本”的“关底boss”,或者说任务目标,远比高义想的还要复杂。
绞肉机,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事件由头的引子罢了。
“血腥收获”的真正目标,一直都隐藏在紫山深处。
“不会是想让我讨伐紫山的存在吧?”高义感觉有些不妙。
虽然他不觉得紫山比梦境之主的层次更高,但去年那是吃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大优势下,再加上大蜘蛛一无所知,这才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脚一滑,直接下去了。
但现在……
这可不只是让对方脚滑这么简单的事了。
你得真正的杀死它?
【请不要担心】
似乎能察觉高义复杂至极的心情,系统解释道:【触发事件的机制,与您自身的综合评价息息相关,绝不会出现无法完成的情况】
“说的我都信了。”
高义抽了抽嘴角:“那你能解释一下去年的梦境之主是怎么回事吗,难道这也在我的能力范畴中?”
【这属于无法预料的意外情况】
“??”
与系统沟通了一会儿,高义也大概明白了它的意思。
就是说这个副本,主要目的可能并不是杀死谁除掉谁,仅仅只是为了一个真相。
真相。
系统不论引子还是介绍中,三番五次提到的“真相”一词,显然就是高义的目标。
只不过他现在还有些疑惑,这个“真相”,指的到底是紫山的真相,还是铁路的真相,亦或说两者本就是同一个东西?
终于是弄清楚了自己真正的目标,但高义还是轻松不起来。
调查归调查,万一一不小心触动哪位存在……
那不好意思,“无法预料的意外情况”发生了。
有能耐,把威胁解除了,系统给你在原事件上追加评价奖励,追加典藏家具,追加唯一荣誉。
没能耐……那别提能耐不耐了,你人都没了,害逞能呢。
高义在机场附近找了一个酒店,先准备上楼洗个澡,然后再去夜市看看。
浴室里,云雾缭绕,高义眯着眼睛,舒舒服服的躺在浴缸里,正在清洗战后的疲惫。
浴缸对头,小笛脑门上贴着一块毛巾,一双小短手正努力扣着边沿,不让自己整个浮上去。
“关于紫山的后续动向,我们暂不参与。”
高义懒洋洋的说道:“原本被判定为安全的区域,现在发生了这种事,料想执行局的几个知情人也该是焦头烂额了吧。”
“关乎到不可知之地的原则问题,他们对此的重视不会比我少,我们只需要盯住动向,得到的东西就比两个人累死累活半天还要多了。”
“这么重要的事,又该让谁去呢?”
小笛下意识接了一句,看到高义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心里“咯噔”一声。
“你不会是想让我去吧?”
“废话。”
高义没好气道,在水里对小笛来了一脚:“咱们就两个人,你不去,难道还我去啊?老实告诉你,我也有事要忙,压根没时间再过去紫山。”
哗啦。
小笛一个手滑,整个人直接漂上水面:“紫山这么重要的事,你都交给我了,难不成还有更重要的事?”
“当然了。”
高义抓起一只橡皮鸭,目光深沉:“有一个人,一定清楚动车的来历,只要能让他恢复记忆,我就能得到一个巨大的信息链。”
第二百十四章 钦差大臣
对此,小笛也无话可说,只能不爽的“哦”了一声。
高义没什么余裕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就起身准备出门。
等到他穿好衣服,小笛这才姗姗来迟的从浴室里出来,一整只都在朝下湿答答的滴水。
“你怎么不穿衣服就出来了?”
听到高义指责,小笛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转身返回浴室:“不好意思,我忘……”
?
它刚刚抬起的脚步,突然顿住。
嗯,不对啊,我什么时候穿过衣服??
“姓高的,我与你不共戴天!”
“别闹。”
高义一个闪身,躲过了恶狗扑食:“湿不拉几的别往我身上扑。”
小笛跳上窗台,刚想大叫一声咱俩没完,却突然硬生生的停下了动作,像是见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物一般,转身就朝窗外看去。
“怎么了?”
高义也是有些好奇的走了上来,顺着小笛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列整齐划一的车队,停在了几百米开外的街边。
车门打开,一些穿着干练的专业人士鱼贯而出,开始向周边扩散。
“这是执行局的人?”高义有些惊异。
他曾不止一次的见过执行局行动的样子,很难想象,现在凌晨这个时间点,竟然还能见到这群人的身影。
又出什么事了吗?
高义发现一个疑似带队的人正向着东海国际机场的入口走去,而机场内部的负责人,也已经早早的候在了门口。
不是异常事件?
看着高义一头雾水的样子,小笛斜睨了他一眼,得意洋洋:“想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我可以接近过去窃听哦~”
“那我们还等什么。”
高义一把抓起小笛:“赶紧下去看看,执行局又有什么新的动向。”
两人飞速下了酒店,一直潜行到外围站岗的人员附近,这才停下脚步。高义拍了拍小笛的脑瓜子,后者不情愿的晃了晃脑袋,开始感知远处的空气振动。
“……希望机场的安保由我们全权接管……”
不一会儿,小笛像个接收到信号的收音机一样,脑袋上传来人声,仅用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开始实施播放。
[“我明白了。”]
高义搭配着远处两人的肢体动作,彷佛亲临现场的现场怪一样,分析着话里的信息。
全权接手机场的安保?
难道是有什么大人物要登机?
高义眼巴巴的等待着下文,谁知道随着信号一阵晃动,小笛嘴里传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你给点力啊,叫什么叫。”
“我肚子快饿扁了……我要吃饭……”
“振作一点,一会儿我让你吃到撑!”
得到高义的保证,小笛终于强打起几分精神,随着声音的逐渐稳定,高义再次听到了远处负责人的说话声。
[“这次来的,不光是总局的评审团,同时还有国际安全委员会成员,以及其他友人。”]
[“东海面向的不光是他们,更是整个国际社会。我们要将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告诉他们,告诉这个世界,在现今诡异莫测的时代背景下……”]
[“东海,仍是一座文明而又安全的城市……”]
“小高,你在干什么。”
小笛看到高义若有所思的正在掰自己手指头。
“哦,没什么。”
高义拍了拍手,面无表情:“我就是算算,东海在我手上一共过了几个副本,又差点上头条,差点毁灭了几次。”
“……”
“这么说来,就是上面有大人物要过来了,处长想要做个表面工作,所以提前派人过来搞搞排场?”
小笛转头问道。
“应该不止是这样。”
高义伸出一根手指:“还记得“雨中都市”的‘皮革马利翁’计划吗?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来自于上头。”
“这次调查团过来,想必不会那么简单的只是为了调研。不出意外,内部一定会有‘皮革马利翁’主谋派系的人,甚至可能他本人前来。”
“但,正所谓此消彼长,多足鼎立,牵一发而动全。既然有一方的棋子下场,势必会有其他派系的棋子协同下场。同时,还有意义不明的国际安全委员会参与其中,尚不明确。”
高义缓缓吐了口气:“总的来说,这码事在我看来,不比紫山好办多少。”
“啧啧。”
小笛啧啧称奇:“这东海不得成一个大杂烩,什么阴的阳的好的坏的都得给你放里面熬一熬,陶处长真的能活到退休吗?”
高义看了看时间。
[三月三十号,凌晨一点二十四分。]
“调查团的航班时间未知,我们在这里暂且滞留一天,一天过后,如果他们还没来的话,计划照常,我去探寻铁路,你去紫山盯梢。”
“好。”
小笛点头,又摸了摸空瘪的肚子,有气无力:“所以,现在能吃饭了吗?”
高义大手一挥。
“走,去吃饭!”
……
东海,喜进路。
一起交通事故,突如其来。
一辆马自动汽车撞在路边的行道树上,整个车头发生了轻微的变形,正冒着白气,幸运的是,现场并无人员伤亡。
“要我说,这些人也真是,压根没几个看指示灯的,好像咱们设着,就是为了当摆设的。”
“天天见没车就闯红灯,真当这里是自家客厅了。”
交通监控室内,一名执勤的交警推门而入,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走到电脑前的同僚边:“怎么样,小王,监控调出来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车主说自己撞到了人,人呢?”
“张队,马上就好。”
小王的操着鼠标,一点点的将时间向前拖动,不一会儿,凌晨喜进路的惊险一幕,再度逐帧的重现。
空无一人的十字路口,一辆白色轿车出现在镜头中,正在匀速的接近斑马线,此时前方一片绿色,车主稍微加了点速,正想要快速通过。
突然。
白色的马自动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勐地一个急打方向,冲上绿化带,“砰”一声撞在了行道树上。
“停,这里这里,慢点放。”
张队一手撑着椅背,指着屏幕上一个画面:“放大,能不能放大,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蹿出来的?”
画面中,一个男人的身影突然出现,紧接着马自动急打方向,这才促成了这次的事故。
“不好说,张队,这边绿化带里死角不少,说不定也是没注意到穿过来的。”
“放大,放大,对。”
张队指着监控上的人脸:“你查一下这个人的公民信息,现在出事故,他人不知道哪去了,赶紧找找。”
“好的。”
小王转动办公椅,朝向另一面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操作,不一会儿,一个与监控中男人一样的个人信息界面被调出。
韩大福,男,35岁……
“怎么灰了?”
张队盯着信息,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小王没有回答,而是绷着一口气,飞速下拉浏览着个人信息,一直到“因工作劳累引起的心梗,于三月二号突然死亡,报告已通过,由……”
他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他……”
“怎么了?”
张队也是察觉到他神色的不对,俯下身子,仔细浏览起来。
当看到相同的地方,他也是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他已经死了?”
第二百十五章 东海的大动静
凌晨时分。
一封极为特殊的报告,通过层层转交,最终出现在灾害应对办公室的桌上。
“说说吧。”
大病初愈的宋主任端起一个搪瓷杯,将刚刚烧好的开水送到嘴边嘬了一口,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你们对这件事的看法。”
会议桌边上,一个个司职不同小组的负责人们交头接耳。
不一会儿,就有人提议道:“现在断定为异常,还是有些为时过早,公民信息录入系统毕竟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发生极个别的纰漏,在所难免。”
有人赞同道:“没错,最好还是走访一下当事人的家属,确认一下是否是录入系统的问题。”
“可是从正常角度出发,这种可能性接近于零,如果真是误判导致录入错误,试想一下,他这样一个年纪的男性,是如何在信息注销的情况下过到现在的?甚至不去申诉?”
“你们明显没有抓准重心,重要的不是信息录入有没有问题,而是他究竟去了哪里,事故发生后,周边街道根本没有这个人出现过的痕迹,这显然已经进入我们负责的领域内了。”
“好了。”
宋主任不轻不重的拍了拍桌子,示意大家安静,转身又将一摞文件放在桌上:“我在这个时候召集大家,不是为了讨论,是为了解决。”
“如你们所见。”
文件被他依次码好,可以看到袋子上一个个清晰的署名。
王根生……张天硕……余小红……谭健……一直到韩大福。
总共已达十余份。
“这些,就是先前更早的时候,被情报办公室收集起来的线索。这些人的行为,或许不像韩大福直观,但当所有人的不合理之处,都汇聚成一条线时,那显然已经到了该我们负责的领域。”
宋主任示意大家各自交换一下情报,继续道:“这些人都已经死了,但他们偏偏却又出现在了一个个镜头下,做着与正常人一般无二的事。”
底下,有人皱眉,快速翻阅文件:“这难道是……死而复生?”
“显然不是这样。”
一人喃喃自语:“与其说是死而复生,更像是阴灵作祟,别忘了,我们根本摸不清他们的根脚……”
此话一出,全场不约而同的静默了许久。
阴灵作祟,这个词出现在以往的任何时候,执行局都可以毫无压力的作出指示。
但唯独两个时间段有些不一般。
清明。
中元。
高涨的阴气,导致灵异现象高度活跃。
现在谁都无法确定,这起灵异事件,会不会成为某场“风暴”的开端。
而如今的时间,距离清明已经不过几天。
“过去一直相安无事,今年是否太过慎重了?”
“作为应对的第一线,我觉得我们势必要考虑到最坏的情况,做好完全的准备。”
“在没有任何情报优势的前提下,空费人力物力不觉得太过想当然了吗?”
“我认为与其在这里争执不休,不如早点找出这起事件的突破口。既然他们都是‘死而复生’的归来者,身上就一定有着可以追朔的共同点。”
“我同意这个观点,需要尽快对他们展开调查……”
整个会议室的声音忽然一顿,所有人都是不约而同的看着宋主任,还有他示意安静的手势。
嗡……
宋主任拿起正在震动的手机,接通。
“喂,什……”
只见他原本沉静的表情,顿时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下来。
等到再度放下手机,迎着下方所有人询问的目光,宋主任缓缓开口。
“得到确切消息……原本预计在清明节后到达的总局评审团,将在明早十点着陆……”
“什么!”
整个办公室成员都是不约而同的站起,一脸震惊。
宋主任有些颓然的躺倒在椅背上,涩然道:“总局,是想打我们个措手不及啊……”
……
东海的一处夜市。
循着混杂在一起的食物香气,高义带着狗子进入到一家纱线小吃。
考虑到小笛吃饭的问题,高义选择了一起打包带走。
“鱼香肉丝炒饭,青椒肉丝炒饭,馄饨面,葱油拌面,嗯……再来一碗鸽子汤。”
“啊,不好意思,汤没有鸽子。”
“是卖完了吗?”
“不是。”
“那鸽子呢?”
“鸽了。”
虽然高义很理解这种食材延误的情况,但话里怎么一股子苏联笑话的味道。
两人打包回了酒店,吃完就蒙头大睡,一直到早上的九点一刻,高义这才半梦半醒中迷迷湖湖的睁开眼,看了看手机。
“糟了!我好像睡过头了。”
他勐地一个弹射起步,忽然想到自己早就从社会实践中脱身而出了,又一个后仰,刚想要躺倒继续睡。
“小高,有情况!”
这时,一直蹲在窗沿上的小笛突然出声提醒,令高义精神不由得一凛。
“怎么了?是评审团到了?”
高义连忙也是趴在窗户上,想要看个真切,却无奈于酒店的距离实在过远,同时还有大批的人流涌动,看来看去,只能看个热闹。
“小笛,我之前让你劫取的几个监控画面,成功了吗?”
小笛比了个OK,伸手指了指自己脑袋。
一个电视机头早已经准备就绪,正“哗哗”发出无信号的噪音。
利用家族成员的神奇能力,小笛很快就接收到了信号画面,伴随着“刺啦”一声,屏幕上已然出现了机场跑道上的画面。
以一种堪比指挥塔的全方位视角,正在对现场进行实时转播。
高义该说自己醒得有些不是时候。
从画面上来看,距离评审团的专机抵达,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场地上许多人仍在交头接耳,似乎在商量什么。
规模不小的迎接队伍中,高义看到了不少的熟人,其中最为醒目的,无疑就是陶处长了。
此时的他,外表与平常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眉宇间,一股意味难明的情绪似在酝酿,脸上偶然闪过的几缕漠然,彷佛对整个评审团的到来不为所动。
高义感叹了一句:“不愧是咱这里的地头蛇,现在竟然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有一说一。”
小笛吐槽道:“老陶这种年纪,晋升无望的派系下属,没因为心怀宇宙看星星睡过点,已经算不错了。”
第二百十六章 评审团
约莫过了半个钟左右,机场上空逐渐回荡起隆隆的嗡鸣声。
“来了!”
所有人心中一凛,不约而同的望向机场跑道的尽头,在那里,一道庞大的机身沐浴在光影下,缓缓降落。
刺耳的噪音划过长空,迎接队伍伫立在激荡的风尘里,望着滑行在跑道上的专机,脸上神情各不相同。
另一边,高义也是一眨不眨的盯着画面,期待着总局评审团的首次亮相。
“这次来的人里面,究竟谁是领队呢?会不会有裁决席亲临?”
虽然高义知道这种可能性并不大,甚至是小到微乎其微,但凡事都有万一,说不定他们就有人沉不住气,自己先下场了呢?
画面内,专机已经停下,随着舷梯的安放完毕,舱门缓缓打开,一道身影率先走出,出现在阳光下。
“这就是东海吗?!做了这么久飞机,真是累死我了。”
这是一个看上去并不大的年轻人,身材颀长,留着一头颇有艺术创作者风范的长发,却不显得散乱,反而井井有条。
搭配上一身得体的穿着,以及混血儿特有的立体五官。不得不承认,他第一眼给人留下的印象,必然是弥足深刻的。
只是……
“这谁?怎么是第一个出来的?”
包括高义,此时所有人心中都是齐齐冒出一个疑问。
这种时刻,于情于理应该都是团队中最有话语权的人第一个出现,与东海方面率先接壤,进行有效的沟通。
然而现在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出场,这是个什么路数?还是说,他真的是什么大人物……可自己根本没有半点印象。
陶处长有种被打个措手不及的感觉。
彷佛是见招拆招的武林大家,突然遇上个一通乱打的毛头小子,一时间忘了该怎么应对。
“velo,Putawayyourfreeaists,thisisatrywiththehighestorder.”
(维乐,收起你艺术家的洒脱,这是个秩序至上的国度。)
一道道身影接连从舱门走出,来到阳光下,同样进入了高义与东海执行局的视线里。
说话的,是一个传统欧美硬汉形象的男人,干练的短寸,坚毅的面目线条,再加上一副堪称本体的墨镜,冷硬犹如岩石般不动声色。
“Ifyouwaerials,youshouldfollowsomeinvisiblerules.”
(如果你想要取材,就更应该遵守一些看不见的规则。)
“你好,陶处长。”
与迎面而来的东海一行人率先对上,他也是面不改色的将手主动伸出,与陶处长礼貌性的握了握。
“我是道格?安德森,隶属于国际安全委员会。”
“这位是维乐,国际上享有声誉的现实派新人剧作家,因为比较年轻,专注于创作,对一些交际上的做法,时常欠缺应有的思考。”
陶处长的脸庞略微有些僵硬,不过也仅仅只是持续了一两秒时间,就迅速活络开来,与眼前的这位硬汉相互寒暄。
“居然能等到国际安全委员会的朋友,这是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啊,真是幸会。”
带着麻痹性的哈哈大笑,表面上似是在表达一种人生无处不相逢的快感,实际上,他是在责问对队伍其他人,为什么会有意料之外的人出现?
总局评审团一方,另外几人对陶处长的问话大多不为所动,只有一两个所属派系比较亲近的成员,向他使了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飞机?
陶处长敏锐的发现,他们似乎都是在指示自己飞机的位置。
“还有什么人没有下来?”
他心中不好的预感,伴随着硬汉道格的回复,直接攀升到了巅峰。
这个身上除了肌肉就是肌肉的硬汉,心却细得像跟绣花针一样,彷佛是体会到了陶处长的话外之音,没有任何不快,反而一样回以笑容。
“陶处长,这次我是受了一位特别朋友的邀请,一同视察东海的安全问题。”
“东海,真是个美丽的城市,比我想象的还要繁荣。”
道格?安德森摘下墨镜,露出一对炯炯有神的碧眼,望着机场外高楼林立的现代都市,一种赞美之色溢于言表。
“特别的朋友?”
陶处长眯起双眼。
是谁,拥有更改评审团人员的资格?明明之前上头透露的名单人员,根本不是像是现在这样才对。
派系,几乎是呈一边倒的状态。
属于自己一方的人,寥寥无几。
人员变更,再加之突击检查,这就意味着自己原先想要的,包括辛苦做的一切准备,已经付之东流了大半。
到底是谁?在干扰这一切?
陶处长终于忍不住向专机的舱门看去,而彷佛是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内里的人也没有继续磨人性子的打算,抬步走了出来。
“幼!”
一个明显比维乐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出现在阳光下,但与那个彷佛具有喜剧天赋的新进剧作家不同。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宛如磁石般被吸附,片刻都无法挪开。
“陶处长,好久不见。”
年轻人一身红蓝相间的休闲搭配,迎风飘扬。他缓缓从舷梯上走下,明明只是闲庭信步般的动作,声音却彷若扣动人心弦的扳机。
“不认识我了?”
迟迟见陶处长没有表示,年轻人毫不避讳的走上近前,似乎真的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令前者回忆起自己的身份。
陶处长当然不会忘了。
他只是有些难以置信。
这个家伙,为什么会离开京枢,甚至还参与到评审团中,将原先一切的平衡点打破?
他想干什么?!
“有些伤心啊。”
年轻人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
“明明去年总局年会上,大家聊得还很投缘呢。陶处长给我的深刻教导,至今我都没有忘记。”
话虽如此,可是看着陶处长越发丰富的面部神情,任谁都明白,这两者间恐怕有着什么过节。
“评审代表团的诸位远道而来,想来也已经舟车劳顿,我们还是换个地方……”
“不急。”
年轻人摆摆手,打断了陶处长的话,有些兴趣盎然的四下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是还有其他事需要处理吗?”道格问道。
年轻人没有回答,反而是闭起双眼,像是无拘无束的稚童,随心所欲的晃荡着身子。
突然,他像是灵光一闪的竖起食指,做出一把手枪的模样,沉声道:“找到你了。”
找到你了。
酒店里,高义身体勐地绷紧。
此时电视头传来的画面中,年轻人食指的伸出枪口,对准的正是自己的方向。
他比了个口型。
“boom!”
滋——
电视头连接的信号,被瞬间切断!
第二百十七章 新贵
这是什么操作?
高义捧着一片雪花的电视头,神情呆滞。
电视头的画面来自于信号挟持。理论上来讲,一个初来乍到家伙,任他再怎么厉害,也没可能无视信息上的缺失。
“是用了什么我不知道的特殊技艺么?”
事到如今,高义也只能这样推断了。
当务之急,还是安全问题,自己的存在被点破,只怕机场会晤的一行人都已经知晓了还有第三方正在监视他们的举动。
不出意外,就在刚刚自己思考的这几秒里,已经有数个专线电话被同时拨打出去,将有数以百计的人,因为这场“窃听风云”而调动。
他必须尽快转移。
“小笛,你没事吧?”
高义摇了摇像是宕机的电视头,后者一个激灵,“啪”的一声,缩小到了迷你模样,脸上一副人性化的懵圈模样。
“我感觉被降维打击了!明明劫持的信号到现在为止依然掌握在手里,但不论如何,就是无法窥视机场的一丝一毫……”
“先不管这个了。”
确认了小笛无恙后,高义当即起身:“机场这边我们处于劣势,继续死磕下去不仅没有任何意义。反而还有巨大的风险。”
“记得我之前说的计划么?一会儿我们远离事发地后,就分头行动。你即刻前往紫山,关注那里执行局对后续调查的动静。”
“我继续调查铁路的事,大家分工合作,有什么重要信息,务必要第一时间告知。”
“明白!”
“我们出发。”
两人动身离开了酒店,临走前还不忘操作一番,把残余的痕迹大致清理一遍。
酒店外的街道上,仍是一片宁静祥和的景象。高义却能敏锐察觉到,一道道游离的视线在人流中不断穿梭,像是正在筛选什么。
高义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牵起小笛。
外人看来,现在他不过是一个牵着儿子的父亲罢了。
无形中存在的认知障碍,犹如一座大山,单方面限制住了执行局的思维。恐怕他们也想不到,堂而皇之经过的这对“父子”,外壳下又是怎样的另一番面孔。
高义走得不快,却非常自然,两人很快就躲过了视线的跟随,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警戒范围之外。
附近一个公交站台上,重新改头换面的两人于此分别。
小笛登上去往长途汽车站的公交,预计将在今日下午,重返紫山。
高义则登上回家的公交。
临行紫山前,自家楼下遇见的大叔灵魂,现在的他,有太多的话想要问询。
“就是不知道……”
公交上,高义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象,若有所思:“他还在不在储物间里。”
……
机场休息室。
“怎么样?没找到吗?”
年轻人一脸兴趣盎然,正在不停的来回踱步。看到接受完下属汇报的陶处长,那张没有半分变化的老脸,他已经率先明白过来了结果。
“很正常。”
年轻人摊开双手,做了一个轻巧的动作:“这家伙并不简单,这极有可能是他的技艺,经过我的另一番彻查……”
他接过一名侍者递来的资料,饶有兴趣的翻了几页,又随手丢了回去:“一直追朔到凌晨的几个时间点,机场监控丢失过不少画面。”
“现在看来,这应该就是他踩点时留下的痕迹了,如果利用这点,我们是否可以根据周围监控的异常,从而找到他?”
表面上,陶处长还是给予了应有的尊敬,开口解释道:“实际上,我们也考虑到了这点。可惜的是,对方似乎并没有继续利用自己优势的打算。”
“换句话说,现在的他,要么已经逃之夭夭,要么还躲在什么地方,仍在负隅顽抗。”
“所以说……”
年轻人突然停下脚步,脸上的笑容消失,只剩下一片责问之色:“这就是你们东海做事的效率?被人监视尚不自知,被我点明之后,半个小时仍然摸不准对方的根脚?”
整个机场休息室的氛围忽然一凝,任谁都没有想到,领队的年轻人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
同行的不少人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忽然想到自己所处的立场,抬起的脚步又不由自主的收回,选择了冷眼旁观。
陶处长没有任何意外。
或者说,从见到对方的第一眼起,他就已经做好了独身面对这位新贵杀鸡儆猴的手段。
“非常抱歉。”
老人说出本该是羞愧万分的话语时,脸上却没有一丁点的动容。
他更像是一个因为小孩手上枪械而妥协的大人,全然没有半分态度可言。
尽管如此,令这样的一位封疆大吏低头,也已经“难能可贵”了。
只是,年轻人似乎并不想这样放过他,继续道:“这不是区区四个字就推脱的责任,陶处长,你这不是失职……
他凝视着陶处长的眼睛,一字一句:“而是无能。”
“……”
全场的空气一瞬间凝固,整个休息室里几乎落针可闻。
陶处长面部肌肉不停抽动,看似乎已经到达了一个临界点,彷佛即将被引爆一般。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陶处长终于会忍不住发飙时。
他却像是忍耐了下来,给出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回答:“是非对错,赏罚功过,一切都该等到之后再做定论。作为一个领导者,我想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当下。”
“各位,事态紧急,我先失陪了。”
陶处长向全场撂下一句不是招待的招待,快步走出了休息室,彷佛多待一秒都会让他忍不住情绪。
“处长。”
身后,亲信快步跟上,脸上满是不平之色:“处长……他怎么能……”
他忽然瞥见了老人脸上犹如古井般的平静,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黄口小儿,不足为惧。”
陶处长摆了摆手,澹漠道:“以为成为了新贵,就能随自己的喜恶去掌控世间百态,多么天真的想法。”
“我有没有能力,他的看法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不能犯错,不能犯大错,不能给其他派系一个攻坚的机会,彻底将我从这个位子上拖下来,不行。”
“所以,我们只需要做我们该做的事就好。至于他……”
陶处长头也不回的离开,声音还在澹澹响起。
“自然有人会收拾。”
第二百十八章 丢失的身份
三月三十一号。
距离四月的最后一天。
天空中,飘起了酥酥麻麻的细雨。不同于月初时的寒冷,雨水宛若带来了全新的生命力,将世界映衬得苍翠欲滴。
“下雨了啊?”
路边,一身常服的高义伸手拈了点雨滴。
眼见着雨水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他不知向谁招呼了一句:“雨变大了,跟我来。”
街边,一家咖啡店的招牌在雨水闪烁,犹如黑夜中的萤火虫,吸引着高义上前,推开店门,快速躲了进去。
叮铃~
门上的迎客铃发出清脆的响动。
听到声音的店长迎了上来,一脸热情的拍拍高义肩头雨水:“欢迎光临,亲爱的客人。”
“你好,老板。”
高义原本不在意的神色有些凝固,他看着眼前这个带着一顶小圆帽与圆框眼镜的大叔店长,莫名有种奇妙的既视感。
“这雨,下的真是够大啊。”
大叔走到店门前,看着玻璃外不断升腾的水汽,叉着腰,自言自语的感叹道:“估计也不会有客人来了。”
“哦,对了,客人你想要喝点什么?”
他后知后觉转身,看向只打算躲雨的高义,热情的推荐道:“倾情推荐本店的招牌咖啡,由店长亲自研磨的……”
高义原本想拒绝,但一想到自己好歹是借了人家的地,买杯咖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于是顺着话头,答应下来。
“快来。”
看到店长去后间去挑选咖啡豆,高义向着店门口的方向,招了招手:“现在雨这么大,我们不好行动,干脆先休息一会儿吧。”
空无一人的店门口,地板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似乎正有什么东西在上面走动。
通过高义的视角,可以看到一个中年大叔站在咖啡店门口,见到高义的动作,连忙跟了过来。
“小兄弟,你说,我真的能找回我的记忆吗?”
大叔被高义牵引着在里头坐下,没什么底气的开口:“那天你走后,我坐着想了很久,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你说我是不是老年痴呆了……”
他自己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高义却是一言不发,显然也有心事。
距离昨天回家,成功找到失忆的大叔灵魂,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只是在这段时间里,不论高义用何种方法引导,却都不能真正的令他想起什么。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大叔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只是一个灵魂。
冥冥中存在的认知遮蔽,令他选择性的忽略自己潜伏穿墙等一系列不正常的行为。
大叔眼中的自己,并不是一个来路不明的游魂,反而像是一个因失忆与家人走散的病人,急需找回自己原本的身份。
“唉。”
高义叹了口气,显然对于自己负责项目的进展非常不满。
据小笛昨天传来的消息,紫山方面已经展开了彻底的相关调查,不少大型设备开赴深处,预计将在农舍底下进行挖掘。
至于具体的原因,还得等小笛今天的消息。
“年轻人,叹什么气啊。”
正在吧台上泡制咖啡的店长听到高义的叹气声,笑眯眯的开口说道:“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说出来哦,本店有额外提供的烦恼倾诉项目哦~”
高义顺着店长手指的方向,看到一面墙壁上密密麻麻的贴满了便利贴,走近仔细一看,几乎全是顾客的烦恼。
像是——“为什么要加班,老板怎么不414啊!”
以及——“有没有搞错啊,他凭什么这么能掏。玛德今晚睡不着觉了。”
亦或者——“她是不是喜欢我啊?我要不要主动表白?好烦恼啊,要不今天试试……”
店长一边细心的泡制咖啡,一边抬头,向高义解释道:“大家生的病,往往都是以心理,也更加严重。而我的主旨,就是将烦恼寄托在便利贴上,再通过我的咖啡……”
高义看着他端着两杯咖啡走来,轻轻放在桌上,继续介绍道:“针对我所打工的地方而制,原创混合咖啡,又名——”
“啊,我还没想好。”
店长抓了抓头,坐在了高义对面,笑着邀请:“试试吧,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高义将一杯咖啡推到大叔的灵魂前,自己则是端起杯子,放在嘴边轻轻的抿了一口。
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在口腔中弥散开来。
emmn……不难喝,相反,还有些上头。
高义抬头看了一眼店长骚包的小圆帽与圆框眼镜,忽然有些庆幸这家伙没去做宇航员。
“如何?”
“有些苦。”
高义尽力做出一副很专业的模样,又啜了一口:“但很香醇,很好喝诶。”
“对吧。”
店长微笑着点头:“这可都是我自己培育的咖啡豆。
“那么现在,喝了我的咖啡,是不是就可以说说你的烦恼了?年轻人,一直自己扛着事情,最后可是会累垮的。”
“要说出来,多跟大家交流一下嘛。”
高义看了边上正在感受咖啡香气的大叔,摸了摸下巴,但也觉得未尝不可,于是熟练的运用朋友修辞手法:“我有一个朋友……”
“他失忆了。”
咖啡店的玻璃窗上,不断有急促的雨水拍打而下,高义平缓的声音,如泉水流经山石,宁静而幽怨。
“失忆?这么说来我也有些共鸣。”
一听到这个,店长立马精神起来:“之前我在巷子里捡到一个小伙子,白白净净的,也是失忆了。”
“你猜我后来怎么着?”
高义正想吐槽你不会打算重新塑造一个人格吧,店长却是先一步开口,脸上颇有些怀念之色的望着窗外。
“我啊,带着他去了很多地方,找过很多他有过印象的东西……”
“有一次,我拿出一本科学杂志,他就激动,我问他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之前会不会是科学家什么的……”
“后来我才知道,他原来小时候被他爸用这期科学杂志抽过好几回屁股……”
“噗——”
高义险些把一口咖啡吐出来,嘴角忍不住抽搐。
“人啊,真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店长嘴角嗪着笑容,目光悠远:“一生所做的事,不会消弭,反而会像印章一样,盖在独属于自己的册子上。”
“不论你是否忘记它们,存在都不会消弭。”
“啊,对了,后厨还有蛋糕烤着,我先过去看看,烤焦了就不好了,就这样,回头见。”
店长一个激灵,勐地从座位上站起,提着围裙,慌忙的向后厨跑去。
“糟糕糟糕糟糟糕——”
高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痕迹吗?”
“大叔,你……”
他转过头,正想看看大叔的情况,但话到嘴边,却突然止住。
大叔呆呆望着眼前的一杯咖啡,却正有大滴大滴的泪水,不断从眼角滚落。
“我……”
他缓缓伸出双手,想要触摸自己的脸颊:“为什么哭了?”
“我明明忘了很多事。”
“但为什么……咖啡……就是想要流泪呢……”
“我到底……”
他颤巍巍抱住自己的脑袋,勐地滚作一团:“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