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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孟夏春晓     大时代里的小人物txt下载     大时代里的小人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过年

    过了小年,孟国庆又上了两天班,腊月二十五公社就放假了。

    腊月二十六,哥俩借了孟州的大金鹿去县城置办年货。

    临走前,老娘又跟孟国庆对了一遍年货单子。

    这次办年货不同以往,因为孟国庆和苏梅的婚事正式暂定在了二月初五这天,所以今天要顺便采买一些结婚用的东西。

    俩人没有直接去县城,而是在乡里先置办了些年货送到冯老头儿家。

    有米面花生油,猪肉,鸡蛋等等,每样不多,可加起来也有五六十斤。

    一个多月前的那场大雪差点把冯老头儿冻死,孟国庆觉得既然救了他一次,索性好人做到底,隔三岔五过来看一眼,顺便给冯老头儿送点吃的。

    还别说,一个多月没见,孟春晓发现冯老头儿居然红光满面,而且还胖了不少。

    哥俩到他家时,这个老不死的正在炕上就着咸菜喝小酒呢。

    “哎呀,国庆来了!吃饭没?吃了也上来陪我喝两盅,三儿,去给你二哥拿双筷子,就在水缸旁挂着呢。”

    孟春晓没好气说:“都说来者是客,你倒好,还使唤上客人了。”

    冯老头儿揪着山羊胡子嘎嘎笑道:“你算哪门子客人?我就没把你们兄弟俩当客人!国庆,甭搭理他,快上来。”

    跟孟春晓不一样,孟国庆过过苦日子,老鼠肉都吃过,也不嫌弃冯老头儿,坐在炕沿上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

    孟春晓拿着筷子回来,递给二哥,对冯老头儿冷嘲热讽:“小日子过得不错啊。”

    冯老头儿呲溜一口,说:“那当然,好几十年没过过这么滋润的日子了。”

    孟春晓撇撇嘴,这个老东西不仅好吃懒做,贪图享受,牙尖嘴利,而且脸皮比城墙还厚。

    自忖在这个老东西面前讨不到便宜,孟春晓索性闭了嘴。

    孟国庆陪冯老头儿喝了两盅酒,起身告辞。

    冯老头儿拉住他,从身上摸出一个布兜,瞄了一眼孟春晓,说:“国庆,你这常常给我送东西,我厚着脸皮吃一顿两顿还行,可时间长了,我过意不去啊。你瞧瞧,你家老三对我意见大着呢。”

    孟春晓气得要死,恨不得跳上炕揍他一顿出出气。

    “我呢,也不怕你笑话,除了一双手,啥也没有了。去年给你们做首饰剩下了点边角料,我打了几副首饰,你帮我去县城里卖了,钱呢,就存你那,以后别饿死我就成。”

    说完,一双小眼睛紧紧盯着孟国庆。

    孟春晓第一个不同意:“你想什么好事呢!几副首饰就想让我们养你一辈子啊!”

    “三儿!”孟国庆按住他的肩膀,皱眉说:“别大喊大叫的。”

    转过头来接过冯老头儿手上的布兜,看也没看就塞进兜里,笑着说:“行,地瓜干管够!”

    冯老头儿笑得脸上堆满了褶子:“好好好,地瓜干就地瓜干,说真的,我还真挺想念你的地瓜干的。”

    出了门,孟春晓开始扯着二哥的胳膊质问:“哥,你咋能答应那老东西呢?他是觉得你心肠好,想赖上你!”

    孟国庆一边走一边说:“你呀,光长个不长心眼。”

    孟春晓不忿道:“哥,我可是你亲弟弟!你咋能盼我不长心眼呢?”

    “你想想,他冯老头儿解放前能在县城里开首饰铺子,得多精明的一个人,能不留后手吗?他既然这么说了,我顺水推舟应下来就是了。”

    “不是,哥,那可是要养他一辈子啊,你也够心大的!”

    孟国庆回头看了看冯老头儿的破房子,笑道:“你说,就凭他的手艺,用得着我养他一辈子吗?你呀,杞人忧天了。”

    “啊……。”孟春晓恍然大悟,紧接着心里又沮丧不已,自己咋就这么笨呢。

    是啊,冯老头儿的手艺就是他吃饭的家伙,而且越往后越吃香。

    他让孟国庆把那些金首饰帮他卖了,只不过是找个借口给孟国庆钱罢了。

    孟国庆说以后地瓜干管够,显然也不是真要给冯老头儿地瓜干吃,而是说既然以前日子不好过的时候,他能从自己不多的口粮里挤出地瓜干给你吃,现在条件好了,更不会亏待了你。

    天啊,他俩就不能明明白白地说话啊,干嘛要云里雾里绕来绕去的。

    孟春晓用力地抓了抓头发,自己是不是智商欠费了?

    1978年的春节,在爆竹声中到来了。

    今年的年夜饭比去年更丰盛了,鸡鸭鱼肉摆满了桌子,二哥还起了一瓶文昌特曲。

    孟春晓也喝了一小盅,味道有点淡,肯定勾兑了不少水,不过口感却比地瓜烧强多了。

    正月初一,老娘给了他一块的压岁钱,不放心地嘱咐他不要乱花,等过完年还给她。

    还是三姐儿大方,问了她声过年好,就偷偷地塞给他一张大团结。

    初七这天,林德峰骑着大金鹿载着一堆吃的用的来做客,把老娘高兴坏了,中午做了一桌子硬菜,孟春晓觉得这桌菜比除夕那天的都丰盛。

    林德峰虽然结巴,可会说话会来事,之前就把老娘哄得晕头转向,这次在酒桌上又把大哥、二哥还有二姐夫给征服了。

    最后,王茂松跟他勾肩搭背地一起去上厕所,一边对着墙角放水,一边打着酒嗝给林德峰上课。

    “我看出来了,你他娘的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哈哈,你对春燕有意思,我又不是瞎子,我丈母娘更不瞎。我告儿诉你,我家春华跟我说的,我这丈母娘对你老满意了,嗯?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德峰酒顿时醒了,也不结巴了,系上裤带,赶紧扶着王茂松:“你没蒙我吧?”

    王茂松晃了晃脑袋,不满道:“这种事儿我能蒙你吗?你呀,回去找个媒婆,我保准你拿下春燕这座山头。我跟你说,别人都说春燕不好看,可好看能当饭吃啊,你要是娶了春燕,就等着享福吧!”

    林德峰羞涩地嘿嘿笑道:“春燕其实挺耐看的。”

    王茂松大笑:“瞧瞧,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初十这天中午,二姐和二姐夫突然冲进了家门,王茂松手里挥舞着一个信封:“春华考上大学了!”

第六十一章 舍不得

    啪嗒,一片筷子掉落的响声,一家人都张大着嘴巴。

    孟春晓最先回过神,跳起来一把抢过信封,”怎么是金陵大学?二姐,你不是填的北大吗?”

    孟春华微微叹息:“估计没考上,金陵大学是第二志愿。”

    王茂松说:“金陵大学也挺好的,我就在金陵那边当的兵,金陵可是个好地方,哎呀,我在那好几年都没机会去逛逛,这次送你二姐去上学,我怎么也得去耍两天。对了,春华,啥系来着?”

    孟春华白了他一眼:“一路上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咋还没记住?经济系!”

    老娘这时终于缓过气来,抱着孟春华嚎啕大哭道:“我的好闺女,十一年了啊,你足足等了十一年了啊!”

    老娘一哭,孟春华的眼泪也哗哗的流下来,“娘,你别哭了,我终于考上大学了,你该高兴才是。”

    “对对,高兴,娘高兴死了!”老娘一把鼻涕一把泪,都把二姐的衣服弄脏了。

    媳妇在痛哭,王茂松却喜气洋洋地坐在桌前,自来熟地倒了一杯白酒,呲溜一口,呲溜一口,没几下一杯就下了肚。

    见小舅子在一旁傻笑,问道:“你二哥呢?”

    “他上班去了。”

    “我是问他有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

    孟春晓一拍大腿,光替二姐高兴了,怎么把二哥给忘了呢。

    “既然二姐的通知书来了,二哥的也就在这几天了。”

    王茂松乐呵呵地说:“好啊,要是你二哥也收到通知书,那咱们家就是一口气出了两个大学生,非羡慕死别人不可!”

    孟春晓撇撇嘴,这个二姐夫脸皮也够厚的,你又不姓孟,瞎凑什么热闹。

    不知道王茂松的嘴好使,还是孟春晓的祈祷显灵了,老娘刚抱着二姐哭够了,村里的大喇叭突然响了。

    “孟国庆,孟国庆,你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来了,你被青华大学录取了!孟老七家的,你可得摆席请客!”

    老娘还没从二姐考上大学的惊喜中走出来,乍又听到二哥也考上大学了,而且还是青华,激动得两眼一翻,居然晕了过去,幸亏被孟春华给扶住了。

    孟春华又好气又好笑,掐着老娘的人中把她弄醒,“娘,多大岁数的人了,你激动个啥!”

    老娘喘了几口大气,转身进屋换了一身衣服,拽着二姐的胳膊说:“走,去你三大娘家。”

    孟春华一甩胳膊:“我可不掺和这事儿,要去等国庆回来了,让他陪你去。”

    老娘拿她没办法,恨恨地说:“那就先攒着,等晚上国庆回来,我非好好臊臊你三大娘!”

    孟春晓早就一溜烟跑出去了,到了大队部拿到孟国庆的录取通知书,当着大队长的面撕开信封。

    大队长抻着脖子和他一起看录取通知书,问道:“三儿,你学问大,这个自动化系是干啥的?”

    孟春晓心说,你问我我问谁?

    中国大学的专业设置是全世界最难搞明白的,比如旅游管理专业,光看名称,大部分人都会以为这个专业毕业后是做导游的,而实际上这个专业跟酒店管理差不多。再比如,物流专业毕业后不是送快递的,而是研究怎么能更好更快更高效地送快递。

    录取通知书上光写了“自动化系”四个字,谁知道这个系的课程设置有哪些。

    他倒是知道机器人跟自动化有关系,难道要告诉大队长二哥是去学造机器人的?

    保不准大队长会在他后脑勺上抽一巴掌,然后说:“你个小兔崽子,玩我呢!”

    但既然大队长夸自己学问大,肯定不能说不知道,那样会很没面子的,于是胡诌道:“这是造汽车还有飞机的。”

    “嗬,造汽车造飞机,那敢情好啊,既然连汽车飞机都能造,以后自行车坏了,让你二哥修肯定没问题。“

    孟春晓:“……。”

    二哥,对不起,我又给你挖坑了。

    二哥二姐同时考上大学,老娘一夜之间突然变大方了,在家里摆起了流水席,冬天没啥新鲜蔬菜,都是些大鱼大肉,村里人一边吃一边感慨,自家过年都舍不得这么糟蹋,孟老七家这是翻身了啊!

    当然,他们对此并不奇怪,只以为花的是三姐儿的钱。

    如今三姐儿是村里的大红人,除了个别好吃懒做的会说几句风凉话,每家每户都跟着三姐儿赚了钱。有的赚得多,有的赚得少。赚得多的偷着乐,赚得少的也不眼红。可不管赚多赚少,大家伙儿都感激她。

    现在好了,孟老七家一下子出了两个大学生,一个金陵大学,一个青华,那几个说闲话的都识趣地闭了嘴,吃流水席的时候还一个劲儿地说好话。

    这两天,云河公社革委会的刘主任心情非常不错,红光满面。

    他确实高兴,因为在他的任上,云河公社一口气出了两个名牌大学生,一个青华,一个金陵大学。

    先不提青华大学,即便是金陵大学,也是建国以来云河乡的头一个。

    尤其考上青华的孟国庆,这个人是他看中的,是他亲手从一个二流的初中调到革委会宣传口的。

    他脸上有光啊。

    对一个领导来说,慧眼识珠是一种很重要的才能,人尽其才也是一项重要任务,而他都做到了,就凭这一点,足够他得意好几年。

    本来他打算将孟国庆当成夹带里的人,可现在不行了。

    刘主任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云河乡这个小地方根本留不住孟国庆,他的前途必然会远远超过自己,所以他不仅不能耽误人家的前程,而且还要做点什么让孟国庆记着他的人情。

    干部身份早就替他落实了,这个情孟国庆肯定会记着,那么还有啥能做的?

    思来想去,刘主任只能在孟国庆的入学关系介绍信上做文章了。

    对,就这么干!

    孟春华入学时间很紧张,吃完流水席后又在家呆了三天,趁着这三天功夫,交接工作,走亲访友。

    正月十四一大早,老娘带着一家人去了二姐家替二姐送行。

    二姐抱着孩子死活不肯撒手。

    她舍不得孩子,孩子才三岁半,她这一走至少要等春节寒假才能回来。

    “茂松,这学我不想上了。”

    王茂松穿着一身褪色的军装,戴着狗屁帽,正兴冲冲地跟亲朋好友们拱手告别,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春华,你这是干啥?火车票都买了,你不去咋行!”

    孟春华脸贴着孩子的头,红着眼圈说:“我舍不得咱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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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不告而别

    这时,王茂松的老娘开口了:”春华,你就放心的走吧,你儿子还不是我的亲孙子,我这个当奶奶的一定替你照顾好了。”

    见儿媳妇还是抱着孩子不撒手,她赶紧朝亲家母使了个眼色:“亲家母,亲家母,赶紧劝劝你闺女。”

    老娘在一旁急得都快跳脚了,但这种事儿她当着闺女婆家人的面不好开口,现在亲家母说话了,她就相当于拿了尚方宝剑,没了顾忌,上前拉着孟春华的手,语重心长道:“我打小咋跟你说的?学习好吃好饭,现在机会这么难得,你不去上大学想干啥?难道让你孩子以后留在灶头村当孩子王?”

    王茂松老娘一听眼睛亮了,心里给亲家母竖了个大拇指!

    果然,孟春华低头看着儿子冻得通红的小脸,为了儿子的将来,狠狠心咬咬牙,把头扭到一边,将儿子递给婆婆。

    推了推王茂松,孟春华带着哭腔说:“愣着干啥,走啊!”

    王茂松高兴地点头说:“走走,这就走。”

    二姐泪眼婆娑地走了,王茂松老娘看到儿子昂首挺胸,浑身散发着得意劲儿,气不打一处来,心里骂他是个不知道愁的混账东西。

    儿媳妇考上了大学,她这个当婆婆的当然高兴,可高兴过后,又隐隐有些担忧,这春华去了大城市后,时间短了还好说,日子一长,会不会嫌弃自己的傻儿子?

    可瞧瞧傻儿子那个高兴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考上了大学,也不知道他心里有没有数。

    算了,不管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大孙子在,她就心满意足了。

    送走二姐,接下来就轮到孟国庆了。

    孟国庆二月底开学报道,在家最多还能呆十天。

    女儿的行李由她婆婆操心,儿子的行李当然要自己操办,老娘又是扯棉布又是扎棉花,和三姐儿花了三天时间做了一套被褥。

    寒假很快过去了,孟春晓早就盼着开学了。

    以前家里穷的时候,恨不得天天吃大肥肉,这个寒假将近一个月,他吃肉都快吃腻了,尤其是最近几天,天天吃,顿顿吃,现在一闻到肥肉味儿就想吐,他开始怀念一中食堂的白菜炖冻豆腐和粉条了。

    不过临走前还得办妥一件事,不办妥这件事,他在学校里肯定会吃不好睡不好,没心思学习。

    于是,找了个没人的机会,他又去老娘身边给孟国庆上眼药了。

    ”娘,三姐儿呢?“孟春晓明知故问,他瞅见三姐儿刚刚出门去视察工作了,否则就凭三姐儿的大嘴巴,事后孟国庆肯定会知道自己在背后撺掇老娘。

    “哼,又出去当领导了。”老娘说话带着一股浓浓的酸味儿。

    孟春晓忍着笑,问道:“娘,我过几天就开学了,你啥时候给二哥办喜事?到时候我请假回来。”

    ”哎呦,你不说,我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一经提醒,老娘的心情跟王茂松的老娘一模一样,既高兴又担忧。

    老二考上了大学,这是好事,可老二去了大城市后,会不会嫌弃苏梅?

    虽然相信老二不是嫌贫爱富之人,可她也不敢拍着胸脯打包票,他俩可是订了婚的人,要是哪一天老二突然领回一个陌生姑娘,跟自己说这是她儿媳妇,她真的不敢想自己会怎么做,是找根绳子吊死,还是往井里一跳,还是一头撞死在大门口。

    只要能死就行,反正她是没脸活下去。

    不行,一定要在老二临走前把婚事给办了!

    正月里不好办喜事,可三儿说说得对,至少得把记给登了。

    “三儿,你好好在学校里学习,甭回来了。你二哥摆酒办事肯定来不及了,先让他扯了证,等年底放假回来再办酒席。”

    孟春晓等的就是老娘的这句话,现在目的达到了,回不回来都无所谓,于是痛快道:“哎,娘,我听您的!”

    开学前一天下午,孟春晓回到学校。

    晚自习之前,班里的同学大部分都到了,孟春晓坐在座位上不时地向外面探头。

    可一直到上课铃响起,傅佳咏一直都没出现。

    心不在焉地翻着新学期的课本,熬了半节课,这时班主任走进教室。

    “耽误大家几分钟,我宣布两件事。第一件事,因为个人原因,咱们班的傅佳咏同学转学走了。”

    孟春晓一下子懵了,她转学走了?她怎么突然转学走了呢?

    “第二件事,傅佳咏同学的座位空出来了,所以我决定按照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重新安排座位。孟春晓同学,孟春晓同学,孟春晓!”

    班主任一连叫了三声,孟春晓才回过神:“啊,老师,啥事?”

    班主任有些哭笑不得,关心地问道:“你咋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孟春晓缓缓地摇摇头,说:“没事,刚才走神了。老师,我还坐这,可以吗?”

    班主任深深看了他一眼:“可以。如果身体不舒服,你可以提前回宿舍休息。”

    “谢谢老师。”

    等班主任回到讲台安排座位时,孟春晓将右手伸到书包里,摩挲着托三姐儿织的露指毛线手套。

    晚自习结束了,孟春晓却一点也不想动弹,坐在座位上发呆。

    “孟春晓。”

    孟春晓回头瞅了一眼,发现是韩秋韵的同桌桂雪,“啥事?”

    桂雪左右看看,迅速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塞进他的书洞里,“某人托我带给你的信,记住,找个没人的地方看。好了,我这个信使的使命结束了,再见喽。”

    不待桂雪走远,孟春晓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封,只有一页信纸。

    印象里傅佳咏的字向来是一板一眼的,可信纸上的小楷却显得有些潦草,字体也很大,整张信纸上只写了寥寥几行,一眼就能看完,显然写的时候比较仓促。

    不死心地翻到另一面,反面空荡荡的,又掏了掏信封,依然毫无所获。

    孟春晓很不爽,你不辞而别也就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可你偷偷摸摸托桂雪送来一封信,结果只写了百十个字,除了说转学去了省城,以后常写信联系之类的,再无其他。

    这不是玩我嘛!害我白高兴了一场,这小娘们儿实在太欠揍了!

    本打算马上去追桂雪仔细问问,可刚离开教室,他的犟脾气却上来了。

    行,既然你不说,那我也不问,谁稀罕知道。

    虽然很想把信撕碎扔了,可想了想还是重新装回信封,塞进书包里。

    手指再一次摸到那双毛线手套,可惜了,早知道送不出去,还不如让三姐儿做大点,那样自己也可以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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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不放心

    新学期开学后的第一个周六,中午放学后孟春晓来到班主任的办公室。

    “请假?”

    班主任脸色有些不太好,这几天他发现孟春晓上课总是心不在焉的,老走神,虽然每次提问都能回答出来,可这种状态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所以他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他谈谈,想弄清楚他遇到了什么困难。

    这还没来得及找他谈话呢,他倒好,居然要请一天半的假回家,这让他很不爽。

    孟春晓也注意到班主任的表情跟以往不同,于是小心翼翼地说:“对,请假。我二哥明天就要去上大学了,我得赶回去送送他。”

    “嗯?”班主任很惊讶,上身前倾问:“你二哥考上了大学?哪个大学?”

    孟春晓无比骄傲地说:“清华,自动化系,嘿嘿。”

    “你二哥叫孟国庆?”

    “对啊,不是,老师您怎么知道?”

    班主任白了他一眼说:“我能不知道嘛,你二哥是咱们县唯一一个考上清华的,全县都传遍了。”

    孟春晓咧着嘴笑道:“原来我二哥这么出名啊,我都跟他沾光了。”

    班主任被他逗乐了,挥了挥手说:“我同意了,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吧。说好了,就一天假,明天晚自习前一定要回来。”

    “谢谢老师!”

    到家时,苏梅也在。

    每次见到苏梅,孟春晓总觉得很亲切,上前就问好:“二嫂,你啥时候来的?”

    苏梅脸一红,眼神到处躲闪,说:“来了好几天了都。”

    “哦。”孟春晓心里微微纳闷,总觉得苏梅今天似乎哪里不太对劲儿。

    再仔细一看,她那两条及腰的麻花辫没了,不仅没了,还盘起了头。

    难道是?

    不会吧,二哥和她也太……,太前卫了吧!

    这是未婚同居,太不要脸了,岂有此理!

    撇下苏梅,孟春晓急匆匆地往自己屋里走去,刚到门口,就看到两扇门上贴着大红的双喜,心里不禁一沉,推开门发现屋里的格局完全变了,崭新的被褥,炕头的墙上还贴着“抬头见喜”。

    “三儿,你回来了?”孟国庆不知道啥时候出现在身后。

    孟春晓怒气冲冲道:“哥,我要向你讨个说法!”

    孟国庆尴尬地咳了咳,心虚地说:“我咋了?你跟我讨啥子说法?”

    孟春晓一脸悲愤地指着炕:“哥,你晚上有炕有媳妇,我睡哪?”

    孟国庆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嘛,娘早把东厢房收拾出来了,你晚上睡那。”

    孟春晓捂着脑袋不满道:“跟你开个玩笑,你还真生气了,真不经逗。”

    孟国庆哭笑不得道:“有你这么开玩笑的?也就是你二嫂不在,要是让她听见了,没脸活了。”

    孟春晓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凑到他跟前,用手比划着说:“哥,你俩啥时候……。”

    还没说完,脑袋上又挨了一巴掌。

    “这是你能问的?小小年纪就开始想些乱七八糟的,不学好!”

    孟春晓:“……。”

    二哥,原来你是这种人,有了媳妇忘了兄弟!

    吃完晚饭,老娘也不用苏梅收拾碗筷,笑呵呵地说:“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屋睡吧。”

    苏梅羞得低着头,扯了扯孟国庆的衣角,孟国庆还想客气客气,被老娘一瞪,立马转身进了新房。

    孟春晓心里一动,想到一个报复二哥的好主意。

    “二哥,你明天要走了,我舍不得你,想跟你说说话。”

    话音刚落,突然觉得耳朵一阵火辣辣的疼。

    “哎呦,娘,娘,你干啥,疼,疼!”

    老娘揪着他的耳朵往门口拽,咬牙切齿地说:“你个小兔崽子,没个眼力劲儿!”

    “娘,松手,我马上走!”

    孟国庆看着他龇牙咧嘴的狼狈模样,笑骂道:“活该!”

    苏梅拧了他一下:“那是你亲弟弟,你咋这么狠心。”

    孟国庆想起下午老三作怪自己的事情,就恨得直咬牙:“我跟你说,三儿瞧着整天乐呵呵的,跟谁都亲,实际上这小子一肚子坏水儿,蔫坏蔫坏的!”

    “瞎说!”苏梅甩了个白眼,“我觉得三儿挺好的。”

    第二天天没亮,全家人都起床了。

    过了一会儿,大哥一家、二姐夫王茂松和孟州都来了。

    俗话说回家面条滚蛋饺子,孟国庆要离家远行,老娘忙活了一个早上,包了四大篦子猪肉白菜馅饺子。

    吃完热气腾腾的饺子,孟国庆背上行李,原地转了一圈,打量着这个家。

    说心里话,他实在放心不下这个家。

    老娘岁数大了,这两年干活累得背都有点驼了,耳朵也有点聋,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四妹是个没主意的人,光顾着学习,家里的大事小事根本不操心。

    老三虽然长高了不少,嘴唇上也起了小胡子,看着人模狗样挺精明的,可他最担心的就是这小子,总觉得这小子不怎么靠谱,心眼儿太多了,想的也太多了。

    家里唯一让他放心就是老娘口中又丑又懒又能吃的三姐儿。

    三姐儿跟林德峰的事儿八九不离十了,如果不出意外,或许最早今年年底,最迟明年,他就会多了个妹夫。

    春燕是个能人,虽然有点贪吃,有时候可能会懒散些,可需要她吃苦的时候,她绝对能顶上去。

    但他觉得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他最看重三妹的是,聪明却不耍小聪明,精明却又不占尽便宜,再加上她骨子里有股狠劲儿,以后的路肯定会越走越宽。

    最后,孟国庆看向眼圈发红的苏梅。

    他一直觉得对不起她,没给她一个像样的婚礼。

    他还记得那天去她家,告诉她先登记后办事时,她含羞带喜的模样。

    然后他又厚着脸皮说,登记后就搬到家里住。

    老丈人和丈母娘对此都很不满,可她二话没说,软磨硬泡让她妈给她铰了脸,修了眉,盘上头,安步当车一步步地走到石湾村,进门的第一天就端茶递水,烧火做饭。

    昨天晚上,两人一夜没睡。她似乎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安慰自己放心地去上大学,家里有她在,就不会让娘和弟弟妹妹们受委屈。

    至于抱怨的话,她一个字也没提。

    可越是这样,他心里越内疚。他宁可她骂自己几句,这样他心里会好受些。

    他这人不喜欢说大话和漂亮话,很多东西都憋在心里,总觉得说得再好听不如做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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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冲动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孟国庆没好意思握住苏梅的手,只给了她一个眼神,然后拉着孟春晓的手嘱咐道:“二哥走了,家里就剩下你一个男人了,不要惹娘生气,有什么事跟大哥商量着办。”

    孟春晓拍着胸脯保证说:“二哥,你就放心地去吧。咱们不主动欺负别人,但要是有人敢欺负咱们,我让他后悔来世上走这么一遭!”

    孟国庆抬手想给他一巴掌,手在半空中突然改了方向,重重地落在他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你这话对,可不是我想听的。咱们不欺负人,可也不能给家里惹麻烦,懂吗?”

    孟春晓觉得二哥这话说得太泄气,什么不能给家里惹麻烦,麻烦不是不想惹它就不来的,有时候是麻烦主动找上门来的。

    不过为了能让二哥安心地离开,他只好点头说:“懂了,咱们夹着尾巴做人,是不?”

    “国庆,你就放心走吧,有我和大哥在,这个家不会有事的。”王茂松在一旁也觉得二舅子过于小心,甚至有点婆婆妈妈。

    孟国庆领情地冲王茂松笑了笑,最后给老娘磕了个头,“娘,我走了,你在家好好吃饭,照顾好身体。”

    老娘擦了擦眼角,说:“走吧走吧,赶紧走吧。”

    一家人把孟国庆送到村口便止了步。

    孟春晓要回县里上学,孟州骑着自行车给孟国庆驮着行李,走到出山的路口,孟国庆转身看着山脚下的石湾村。

    老娘依然站在路口,看到孟国庆回头,大声喊道:“国庆,好好学习!”

    孟国庆和孟春晓听到老娘嘶声力竭的呐喊声,眼圈都红了。

    “娘,我知道了!”孟国庆也嘶声力竭地喊道。

    孟春晓咬着嘴唇,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流出来,暗骂这段时间自己魔怔了,忘了自己的本分,在别人眼里,自己学习再好,也只是个泥腿子。

    现在的他没有任何资格憧憬风花雪月,也没有任何资本浪费时间。对他来说,要想出人头地,唯一的一条路就是跟二哥和二姐一样,好好学习,参加高考,从而走出这个落后而贫穷的小山沟。

    紧紧握着拳头,心里对自己说,一定要好好学习!

    回到学校后的孟春晓,这几天的表现让班主任王波刮目相看。

    作为班上最好的,也是他最看重的学生,前几天还上课经常走神,魂不守舍的,回了一趟家,却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变成了一个疯子,一个学习的疯子。

    对于孟春晓的转变,王波既高兴,又担心,甚至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生怕他累坏了身体。

    委婉地提醒了他两次,他嘴上答应,转过身来依然如故。

    王波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腿脚勤快些,没事儿的时候多往教室里跑跑,拉着他去操场上谈谈心,趁机让他休息休息。

    三月中旬,孟春晓一连收到二姐和二哥的来信。

    两人在信里都在感叹大学生活的美好和紧张。

    二姐在大学里如鱼得水,只要没课,就一头扎进图书馆里,疯狂地看书。二哥却比二姐潇洒多了,一入学就因为是干部身份而当上了班长。

    透过二哥二姐的信中琐碎的小事,孟春晓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副争分夺秒不负韶光的热烈景象,似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梦想和热望。

    当看到二哥在信的结尾用“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来勉励自己时,孟春晓的心里突然迸发出一股强烈的冲动,他恨不得马上化身为一道激越的光,像二哥二姐一样,投身于这个波澜壮阔的伟大序曲中。

    这股冲动越来越强烈,以至于他一刻都不想再耽误。

    没做什么犹豫,他决定要跳级。

    “什么?你要跳级?”办公室里,班主任王波吃惊地看着自己这辈子带过的最好的学生。

    孟春晓平静地点点头说:“对,我要跳级。”

    “为什么?”王波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要跳级呢。

    “老师,我想参加今年的高考。”

    “为什么?明年参加不行吗?”

    孟春晓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样,最后咬咬牙说:“老师,现在的高中对我来说,仅仅是个考试的地方,我不想将大好时光浪费在应付大大小小的测验和考试上。”

    王波愣了愣,别人不知道孟春晓的情况,他这个班主任兼数学老师却是清楚的,早在高一刚开学的时候,他就了解到孟春晓已经自学完了高中的理科课程,不仅自学完了,而且每次的考试都是满分。

    这样的学生,这样的成绩,自己还有教他的必要吗?

    “孟春晓,我原则上同意并支持你的想法,可你要知道,咱们文昌一中可从来没有跳级的先例啊!”

    “老师,先例都是做出来的。”

    王波张了张嘴,看来这小子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过会儿跟领导汇报,能不能成我不敢保证。”

    孟春晓高兴道:“谢谢老师!”

    等孟春晓离开后,王波坐在办公桌上发了会儿呆,对桌正在备课的物理老师这时抬起眼睛,透过镜框上方看了他一眼,“咋了,后悔了?”

    王波回过神来,苦笑着摇摇头:“倒不是后悔,就是有点遗憾。本来打算今年下半年跟班教高二,明年高考……,算了,算了。你忙着,我去找校长聊聊。”

    听了王波的话后,物理老师也是苦笑不已,像孟春晓这么优秀的学生,哪个老师都舍不得放手的。

    没看到最近高一高二两个年级的班主任为了是否跟班这事,狗脑子都快打出来了。

    以孟春晓目前的成绩和潜力来说,如果明年参加高考,全县第一名唾手可得,地区第一名也并非难事,努努力,运气再好点,或许还能夺个省理科状元。

    他和王波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都想跟班教孟春晓,到时候手中出个理科状元,甭管是全县还是全地区甚至全省的,他们做老师的脸上都有光。

    现在好了,孟春晓铁了心要跳级参加今年高考,他们的小算盘算是白打了。

    如果学校同意了,高二的那帮同事们肯定得乐疯了。

    唉,可惜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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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冲刺

    从办公室回来后,只上了半节课,中途王波把他叫喊出教室,带他去了校长办公室。

    老校长叫孙风华,满脸沧桑,一头白发,听说跟杨德一样,六十年代初就是文昌一中的校长,前几年吃了不少苦,复课后才返回文昌一中继续做校长。

    孙风华没有一点架子,笑呵呵地说:“孟春晓同学,请坐。”

    孟春晓老老实实地在椅子上坐下,等着孙校长开口询问。

    “别紧张,叫你过来就是找你聊聊。嗯,你今年多大了?”

    孟春晓一愣,问我年纪干什么。

    “我63年正月的生日,正好15周岁。”

    “很年轻嘛。年轻好啊,有股闯劲儿。你二哥孟国庆我也听说过,怎么,你是不是不甘落后,想追着你二哥步伐,跟他比一比?”

    孟春晓有些不好意思说:“是有这个想法,不过不是主要的。我只是觉得继续按部就班地上学,对我来说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去大学里开阔眼界,学习更高层次的知识。”

    孙风华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说:“今天是三月二十号,虽然今年是否高考还没定下来,不过根据以往的经验,高考一般在7月份进行,满打满算离高考最多还有四个月的时间,有信心吗?”

    “有!”孟春晓大喜过望,听孙校长的意思肯定是答应了。

    孙风华笑着打量着他,说:“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去高二理科班吧。”

    “不用跳级考试?”

    孙风华和王波对视一眼,说:“我刚才已经征求了王老师的意见,鉴于你在学校的表现,我觉得没必要组织跳级考试,用你的话来说,这是浪费时间嘛。”

    孟春晓赶紧给王波鞠了个躬:“谢谢王老师,我一定努力,不会让您失望的!”

    “好,今年夏天我等你的捷报!”王波现在想开了,自己能带这样的学生已经知足的,没必要拴在身旁。

    回到教室的时候,正好赶上下课。

    同学们听班主任宣布孟春晓跳级去了高二,纷纷过来向他告别。

    收拾完东西,孟春晓跟着王波来到高二理科班门口,高二理科班地班主任早就笑眯眯地等在那了。

    看到他俩来了,主动地握住王波的手,用力地摇啊摇:“老王,不好意思了。”

    王波翻了个白眼,没好气说:“人交给你了,你可别给我带差了!”

    新班主任瞪圆眼睛说:“你这话说的,你打听打听,我带的学生有笨的,但没有差的!”

    王波懒得跟他争辩,双手用了用力,“麻烦你了!”

    转过身拍拍孟春晓的肩膀:“好好干!”

    新班主任似乎对孟春晓的喜好很清楚,送走王波后,直接将孟春晓安排在最后一排,还是靠门的角落里。

    高二理科班的同学对孟春晓似乎也不陌生,等班主任一走,前桌的几个人都回头跟他套起了近乎。

    当然,有欢迎他插班的,也有不欢迎他插班的,尤其是那些尖子生,心里都在喊狼来了,来争抢寥寥的大学录取名额。

    孟春晓像是个即插即用的机器,跳级的第一天就进入了高考冲刺的状态。

    高二下学期的课程早在上个学期就全部结束了,现在主要通过做模拟卷来巩固所学的知识。

    学校的模拟试卷刷完后,他就自己出题,以每周一套高考理科试卷的速度,疯狂地刷题。

    班主任无意中看到他出的试卷后,大为震惊,拿着试卷跟几个任课老师商量后,决定直接刻印出来作为全班的模拟卷。

    说实话,十多年没带毕业班的学生参加高考,老师们也都像是无头苍蝇,对今年的高考如何出题根本摸不着头绪,只能根据十几年前的经验来带学生复习。

    在应付考试上,孟春晓敢说自己比绝大部分老师都有经验,所以当自己出的第一套模拟题考完后,他主动地向班主任提出,由他来上台讲题。

    班主任虽然有些不放心,可还是同意让他试试。没想到效果还挺好,孟春晓讲题并不仅仅局限于一张试卷,而是由点及面,从题目中的知识点延伸到相关的知识点,最后串联起来,编织成一张知识点的网。

    之后每次考完后,老师们就让他上台去讲题,他们倒是乐得一身轻松。

    孟春晓对此乐见其成,一方面讲题能进一步加深他对知识点的理解和掌握,另一方面,他想将自己脑袋里关于如何应付考试的技巧分享给大家。

    月底,桂雪找到他,塞给他一封信就走了。

    看着信封上的字体,他就知道是傅佳咏写的。

    回到宿舍坐在床上,拿着信封犹豫了很长时间,最后将信原封不动地压在床铺底下。

    4月,高考继续举行的消息传来,老师们都舒了口气。

    虽然上个月刚刚举行的全国科学大会上,提出了四个现代化的关键是科学技术的现代化的论断,并着重阐述了科学技术是生产力的观点,老师们都从中看到了国家对教育和科学事业的重视,但高考是否继续仍没有一个确切的政策指示。

    现在终于尘埃落定,半年的努力准备没有白费。

    紧接着,《一九七八年全国高等学校招生考试复习大纲》下发到学校,班主任特意给孟春晓复印了一份,让他没事的时候琢磨琢磨,帮忙出出主意。

    去年年底的高考可没什么考试复习大纲,大部分考生都是赶鸭子上架,能找到什么复习资料就学什么。今年却发了复习大纲,说明这次高考肯定更为正式。

    花了几天时间,将理科的复习大纲研究透,整理出他认为重要的,而且很可能考的知识点,然后根据这些知识点,尝试着出了一套模拟卷。

    班主任看过这套模拟卷后,不禁感慨孟春晓的脑袋是咋长的,扪心自问,他一个教了二十多年高中的老师,都出不了这种水平的模拟卷。

    没什么好说的,直接刻印呗。

    一晃到了五月底,峰台地区七个县举办了一次高中毕业班统一摸底考试,目的是让考生们了解高考氛围,免得进了高考考场后跑肚拉稀掉链子。

    统考结束后,毕业班放了两天假。

    小半年没回家了,远远地望见家门口的大槐树,孟春晓心里就热乎乎的。

    还没进大门,就听到院子里叽叽喳喳的很热闹。

    三姐儿终于买上了缝纫机,而且一买就是两台。

    三姐儿成为石湾村第一个买上缝纫机的人,小媳妇儿老娘们儿闻讯赶过来围观呢。

    缝纫机是刚运回来的,还没拆封,三姐儿一脸骄傲,掐着腰指挥着孟州和林德峰,他俩各自对付一台缝纫机,忙得满头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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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做豆腐

    苏梅看到小叔子踮着脚尖站在人群外面,探着脖子像只鹅一样,不禁脸上露出微笑:“哎呦,三儿回来了!”

    孟春晓笑着道:“二嫂,咱家还挺热闹的。”

    苏梅感慨道:“可不是,孟州他们一进村就被围起来了,咱们村的人一路跟到这里。”

    孟春晓啧啧称奇:”三姐挺能耐的啊,竟然能搞到工业票。“

    苏梅看了一眼三姐儿,羡慕道:“三姐儿厉害着呢!我就不行,除了会挤羊奶,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前两天挑水差点摔了一跤,笨死了!针线活更是两眼一抹黑,本来还想帮着三姐儿做点事儿,可弄了几次,不仅没帮上忙,还做废了不少料。”

    苏梅初中毕业后去了公社的养羊场当临时工,除了负责喂羊外,还要挤羊奶,所以他在乡初中上学的时候,苏梅能隔三岔五地送点羊奶给他补身体。

    孟春晓眼珠转了转,说:“二嫂,你想不想找点事儿干?就像三姐儿这样。”

    苏梅赶紧点头:“当然想啊,三儿,你有什么好主意?”

    在孟春晓的记忆里,很小的时候家里好像做过豆腐,那么苏梅肯定会做豆腐,即便现在不会也可以学嘛。

    “二嫂,去年我在县城卖鞋垫的时候,经常碰到有人要吃豆腐却买不到,没人卖,也很少有人会做,你要不要试试?”

    苏梅眼睛一亮,说:”还真巧了,我大姐就会做豆腐,不仅会做豆腐,还会做凉粉和粉皮呢!“

    孟春晓顿时想起来了,记忆里他确实有个大姨,嫁到了黄县,只是自己还没出生她就去世了,留下一个儿子,而大姨夫后来又结婚了,虽然生了一儿一女,不过两家却没断了关系,逢年过节的时候偶尔会走动一下。

    他还记得小时候去大姨夫家做客,吃过一桌子以粉皮和凉粉为原料做的菜,印象最深的是海蜇皮醋拌凉粉,井水冰镇过的凉粉和海蜇皮拌在一起,浇上醋和辣椒油,大夏天吃起来痛快极了。

    “那感情好啊,二嫂,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要不要干这事儿,要是想干,就找个时间去你大姐那学学手艺。”

    苏梅先是点点头,紧接着又摇摇头,咬着嘴唇很是犹豫。

    孟春晓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笑着说:“放心吧,娘那边我来说。我再给二哥写封信告儿诉他一声,我敢打包票,二哥肯定会支持你的!”

    苏梅感激地说:“三儿,嫂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孟春晓装作生气的模样:“二嫂,都是一家人,你这么跟我客气我可不高兴了。”

    苏梅笑道:“好好,二嫂不跟你客气。”

    晚饭吃的是洋槐花的包子,馅是苏梅拌的,熟悉的味道让孟春晓一口气吃了五个,撑得都坐不住了。

    林德峰和孟州吃完晚饭就走了,等老娘收拾完桌子,一家人到门口的大槐树下纳凉,孟春晓探了探老娘的口风。

    老娘倒是没有马上反对,问苏梅:“老二媳妇儿,你大姐嫁到哪了?”

    “黄县,我姐夫家就在黄县县城,他俩的儿子都十岁了。”

    “黄县?那可不近啊!”老娘砸吧砸吧嘴,有些担心。

    她的娘家是隔壁金城县的,跟老大媳妇儿家也不算太远。黄县在金城县的东边,文昌县跟黄县之间夹着金城县,起码有两百多里地,老二媳妇儿一个人去她不太放心。

    老娘这人说的好听点叫保守,说的难听点叫老古董和老封建,怕苏梅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分。

    之前还盼着老二临走前能让苏梅怀上孕,可三个月过去了,苏梅的肚子一直没动静,心里多少有点遗憾。

    所以一听说苏梅要去黄县那么远的地方,她心里是不乐意的。

    孟春晓踢了踢三姐儿,给她使了个眼色,三姐儿人精一样的,马上会意,说:“娘,我这段时间没啥事,要不陪二嫂去一趟?”

    老娘纳闷道:“你不卖鞋垫了?”

    三姐儿说:“卖啊。”

    “那你还去?”

    “反正生意都整利索了,孟州和那个结巴都挺能干的,交给他们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老娘瞪了她一眼:”一口一个结巴的,人家有大名,下次再让我听见你叫他结巴,我撕烂你的嘴!“

    三姐儿撇撇嘴:”本来就是结巴嘛。再说他都没不让叫,你着啥急!“

    老娘恨铁不成钢道:”他早晚是你男人,你说哪个男人愿意让媳妇喊他结巴的。“

    三姐儿没好气道:”行行行,以后不叫了。不是,娘,啥叫他早晚是我男人,我还没答应呢。就他那干巴巴的小身板,我才不乐意呢。“

    ”呸呸呸,你要不要脸?我都替你臊的慌,人家为什么整天往咱家跑,每次还都不空手,大包小包的东西往你屋里送,噢,你吃干抹净就不想认帐了?信不信我抽死你!“

    孟春晓没忍住,扑哧笑出声,也就三姐儿这个嘴馋的,才能干出这种事儿来。

    三姐儿羞恼地捶了他一下:”三儿,你敢笑话姐,以后再也不疼你了!“

    既然三姐儿也去,老娘就松了口,”老二媳妇儿,你打算啥时候去?“

    苏梅说:”尽快吧,后天就走,早去早回。“

    老娘笑着说:”对对,早去早回。我给你准备点东西带着,虽然是你亲大姐,可咱去学手艺不能白学,解放前上私塾还得送拜师礼呢。“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第二天苏梅回了一趟娘家,回来的时候拎着不少东西,都是她爸妈捎给大女儿的。

    转过天来,一大早苏梅和三姐儿打扮一新,大包小包地出了门。

    孟春晓和孟州把她俩送到金城县的齐山乡,从那里做班车去金城县,然后转车再去黄县,这个路线比从文昌县出发要近很多。

    齐山乡有一个通往金城县城的班车点,一天只有两班车,一班是早晨七点半,一班是下午四点半。

    在站点等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扛着煤气包的绿皮客车吭哧吭哧地开了过来。

    孟春晓和孟州将行李送上车,下来后他趴在车窗上嘱咐道:”三姐,到了地方安顿下来,你就给咱们乡初中挂个电话,到时候我去找杨校长。“

    三姐儿第一次坐汽车,在座位上扭来扭去,摸摸这拍拍那,兴奋得不得了,”知道了知道了,赶紧回去吧。“

    班车等了差不多十分钟,然后又吭吭哧哧地走了。

    苏梅趴在车窗上,朝孟春晓挥着手:“三儿,记得给你二哥写信,告诉他我很快就能自己赚钱了,让他别舍不得花钱,也别挂记着家里!”

    孟春晓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忘不了的,二嫂,你多保重,别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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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幺蛾子

    进入七月份,天气越来越热,而高考的脚步也越来越近。

    在酷暑中迎接高考的到来,简直是一种灾难。

    教室里唯一的一样电器就是两盏白炽灯,不要说空调,连一顶吊扇都没有。

    教室里塞了六十多个人,热得跟蒸笼似的,什么也不干,一动不动,都能汗流浃背。

    孟春晓也热,可他不断地告诉自己,心静自然凉。

    他当然怀念家里的冰镇绿豆汤,更怀念村口的小河,可他知道,越是在紧要关头,越是要坐得住,耐得住性子。

    别人都对他心静如水的状态佩服不已,可谁又知道,他是以极大的毅力,咬着牙坚持。

    7月20日,孟春晓跟平时一样早早地起床,在操场上跑了半个小时,回去后洗了个凉水澡。

    吃完饭刚好七点,半个小时后,在教室门口集合,在班主任的率领下前往考场。

    考场设在文昌初中,离一中不到二里地。

    到了门口,看到文昌初中大门两侧的墙壁上,贴着各种崭新的标语。

    “热烈欢迎文昌县考生参加一九七八年度高考!“

    “四个现代化的关键是科学技术的现代化。”

    “科学技术是生产力。”

    “青年们要充分认识自己所负的重任,祖国在期待你们,人民在期待你们,革命在期待你们。”

    未入考场,考试的紧张气息便扑面而来。

    在一片知了声中,78年的高考开始了。

    第三天考完英语走出考场后,孟春晓感觉快要虚脱了。

    考试的这几天,基本上每场考试都有人在考场上热晕过去,他就亲眼看到所在考场的一个女同学摔到地上,然后被抬了出去。

    为了这次高考,他自认为做了万全的准备,可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天气居然会这么热,如果再考两天,他觉得自己估计也得被抬出去。

    在花坛边找到自己的水壶,仰头灌了大半,才觉得好受一点。

    班主任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急火火道:“这两天可憋死我了,怕影响你发挥一直不敢问你,这下考完了,咋样?”

    孟春晓抹了把嘴,“问题不大。”

    班主任瞪着眼睛不满地道:“问题不大?问题不大是啥?你就给我句准话,听完我转身就走,再也不管你了。”

    孟春晓第一次发现原来班主任蛮可爱的,脾气跟小孩儿似的,咧嘴一笑:“数理化和英语应该满分,就看语文和政治了。”

    班主任呵斥道:“不务正业!别跟我提英语,你又不是英语专业的,英语考得再好也没用。”

    骂完后,马上又笑了,说:“数理化三门最容易拉开分数,你有把握拿满分我就放心了,不错不错。至于语文和政治,你每次都是90分以上,这么说来,刚才我冤枉你了,嗯,确实问题不大。过会儿回学校把你的答案写下来,咱们对对答案。”

    “不用了吧?”孟春晓急着要走,六月底学校没放假,他有些想家了。

    班主任眼珠一瞪:“怎么,这一考完了,就不认我这个老师了?”

    孟春晓苦笑着说:“哪能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听您的就是了。”

    班主任这才转怒为喜,回头点了点人数,发现班里的学生都到齐了,大手一挥:“同学们,回学校!”

    对完答案,孟春晓急火火地往家赶。

    到了家,还没来得及灌口绿豆汤,老娘就拉着他紧张地询问考得怎么样,能不能上清华北大。

    孟春晓不想说大话,只说问题不大。

    老娘皱了皱眉,三儿是啥玩意儿她这个当娘的能不清楚?

    六分的东西能被吹成八分的,八分的能被吹成十分的。可现在他居然谦虚起来了,肯定是考差了。

    完了,三儿这次没考好,不能去三嫂子面前晃荡了。

    “娘,我二嫂回来了吗?”

    “早回来了,上个月底就回来了,去县城卖豆腐了,这个点估计快回来了。”

    “啥?二嫂跑县城去了?那么远她能行吗?”

    “行,怎么不行!人家还买了辆三轮车呢,每天骑着三轮车去卖豆腐,风光着呢!”

    听了老娘的话,孟春晓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咋这么大一股酸味儿呢。

    “娘,又咋了?”

    老娘哼了一声:“你二嫂也是个人精,刚进门的时候羞答答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一副好媳妇的模样。噢,现在翅膀硬了,跟你三姐一模一样,整天不着家。”

    孟春晓一阵无语,苏梅既不会干农活,也不会干针线活,不找点活儿干,难道真要整天呆在家里白吃白喝啊。

    老娘啥样的人,他这个当儿子的能不知道吗?

    嫌贫爱富倒是不至于,可对不挣钱光吃饭的人,那是一万个瞧不上。

    苏梅进门三个多月了,时间不短不长,他在家的时候也没瞧出来老娘对她有什么不满,可时间再长点他就不敢保证了,指不定老娘怎么嚼她的舌根呢。

    三姐儿就是最好的例子,没挣钱之前,天天挨打挨骂,等她开始挣了钱,老娘尽管嫉妒得要死,可却不敢动不动就打骂了。

    孟春晓心里腻歪死了,老娘怎么能这样呢,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所有人都围着她转?

    可老娘毕竟是老娘,他又不能直接说这样不好,只能拐弯抹角地劝道:”娘,二嫂学做豆腐,这不是您同意的吗?“

    老娘撇嘴说:”我哪知道她会去县城卖?咱们公社不能卖吗?至于跑那么远?“

    ”娘,公社你去过,你觉得在公社卖豆腐,有多少人买?“

    老娘知道他说的对,可依旧嘴硬:”那也不用买三轮车吧。“

    孟春晓都快疯了,”娘,一版豆腐有多大,有多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二嫂小胳膊小腿的,你让她挑着胆子去卖啊!“

    老娘被他呛住了,小声嘀咕:“以前光在家里白吃白喝,现在挣钱了,还是白吃白喝。”

    老娘声音虽小,孟春晓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总算搞明白老娘为啥说话一股酸气,原来还是为了钱啊。

    这个娘真让人无奈,去年折腾三姐儿,不仅没在三姐儿面前沾到哪怕一丁点便宜,还碰得灰头土脸。

    本以为她终于消停了,没想到又把主意打到儿媳妇头上,可真会算计啊,不服都不行!

    “娘,你以为二嫂赚钱是给她自己花的?”

    “谁知道她心里咋想的?反正卖豆腐大半个月了,我是一分钱都没见着。”

    “娘,我跟你说实话吧,二嫂去黄县之前,给了我两百块钱,让我寄给二哥……。”

    老娘跳着脚道:“多少?二百?她哪来这么多钱?”

    孟春晓恨不得捂住老娘的嘴,这么大声嚷嚷,万一二嫂正好回来了,被她听到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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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辛苦钱

    孟春晓苦口婆心地劝道:“娘,我二嫂说,这些钱是我二哥临走前留给她的,本来是让她买衣服当零花的,她没舍得花一分钱,都寄给二哥了。她就怕我二哥在那边不舍得花钱,怕他饿着冻着。娘,这么好的儿媳妇儿你还要咋样?就是为了我二哥,你也不能这么说二嫂啊!”

    老娘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瞪了他一眼,扭头就走,“反天了,反天了,连你也摆布我。”

    孟春晓有些后悔,似乎刚才的话说重了,于是追上老娘,“娘,你别生气,你干啥去啊?”

    老娘甩开他的手,没好气道:“我去做饭,省得你二嫂回来饿肚子。”

    孟春晓愣了愣,随即摇摇头,这个老太太真是的,刀子嘴豆腐心,也不是不讲理嘛。

    只是以他对老娘的了解,老娘大半不会长记性,说不定过两天又故伎重演,拿着放大镜到处挑苏梅的理。

    如果二哥在家还好些,中间有个缓冲,老娘总不能让二哥夹在中间难做人吧。可现在二哥不在家,没人能说得动她,可以预见苏梅肯定要受委屈。

    一边是老娘,一边是老妈,他到底要帮谁?愁死了!

    怎么办呢,分家?或许这是最好的办法。

    但分家也得等二哥回来才行,再说二哥还不一定乐意呢。

    好在高考结束了,他至少能在家呆一个多月,只要他在,肯定不会让苏梅被老娘给欺负了。

    家里一共有两口锅,一口在正房的正间里,一进门右手边就是灶台,另一口在西厢房,苏梅就在这里做豆腐。

    孟春晓进去看了,多出来不少东西,一个不大的石磨,用来磨黄豆,还有一个木制的模子,用来将豆腐压实成型。墙根还堆了两麻袋黄豆。

    剩下的都是些小家伙什,像木头勺子,木桶,过滤用的木筛。

    天井里挂着几块滤布,估计是苏梅临走前洗干净晾在这的。

    东厢房现在被三姐儿给占了,里面摆着两台缝纫机,三姐儿正跟她的一个姐妹在里面研究怎么做衣服。

    四姐儿上个周参加了中考,现在已经放假了,可也没闲着,拿着他的高中课本在预习呢。

    正要往她跟前凑,却被她嫌弃地赶出了门。

    转了一圈,发现全家有一个算一个,属他最清闲。

    夏天太阳落山晚,家里的大座钟已经敲了七下。

    听到大门口的响声,孟春晓一溜烟跑出去,“二嫂,你可回来了,咋这么晚呢。”

    苏梅笑着说:“豆腐早就卖完了,我顺路去收了点黄豆,耽搁了一会儿。三儿,考得挺好的吧。”

    “嗯,挺好的,不出意外的话,我能给你拿个状元回来!”孟春晓对老娘都没说这话,可当着苏梅的面,他就忍不住夸下海口。

    “状元,啥状元,文昌县的状元我可看不上眼,怎么也得个地区状元。”苏梅其实累得够呛,现在只想往炕上一躺歇歇,不过看小叔子兴致不错,也就笑着陪他唠两句。

    孟春晓看她满头是汗,刘海被汗水打湿,凌乱地贴在前额上,忙说:“二嫂,你快去洗洗吧,车子我帮你弄进去。”

    “没事,我来就行。”

    “不用不用,我来我来。”

    两个人就在门口争执着,如果换做两年前,苏梅说不定会揪着他的脸蛋把他赶进去,可如今小叔子都长成大小伙子了,比她高大半个头,她可不好意思再揪他脸了。

    最后她没拗得过孟春晓,不过也没走,在一旁扶着三轮车上的家伙什。

    这些家伙什可是她花了六十多块钱请人专门打造的,金贵着呢。

    “二嫂,你从哪弄了这么一辆三轮车,除了铃铛不响哪里都响。”

    “这是我二舅托人在废品站淘的零件组装的呢,骑起来稳当,装的也多,哪有你说的这么赖。”

    “杨校长身体还好吧?”

    “哎呦,三儿,咋又改称呼了,以前不是一口一个二舅的叫着么。”

    孟春晓被她说得脸一红,讪讪地笑笑:“当着你这个真外甥女的面,我可不敢冒充假外甥。”

    苏梅笑着说:“我二舅身体好着呢,天气暖和,腿也不疼了。上次我去的时候还念叨你呢。”

    “我抽空去看看他。对了,二嫂,赶明天起,我和你一起去卖豆腐,明天回来的时候,我顺路就去杨校长家。”

    “哪用得着你,我自个儿就行,你刚考完试,在家好好歇着吧。”

    孟春晓将三轮车靠在墙根上,搬起装豆腐的木框子,说:“我也不白去,你得给我工钱,不多,每天管我三根冰棍,这俩月馋死了。”

    “拉倒吧,我可请不起你这个大学生。”苏梅当然知道他要工钱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

    孟春晓很认真地说:“二嫂,我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让我去吧,用城里人说,这叫体验生活,新鲜着呢。”

    苏梅听他说话一套套的,好笑道:“行行行,到时候你别喊累。”

    晚上纳凉的时候,他说明天要帮苏梅做豆腐,苏梅怕他起不来,也没答应。

    第二天凌晨,鸡还没叫,苏梅就摸黑爬起来,稍微梳洗一番,轻手轻脚地去了西厢房。

    孟春晓迷迷糊糊听到外面的动静,立马睁开眼睛,趴在窗户上看到西厢房点了油灯,打了个哈欠穿上衣服。

    “二嫂,这才几点你就起来了?”刚才路过座钟时看了一眼,差十分钟三点半。

    苏梅懊恼道:“昨天有点累,都睡过头了。”

    “啊,这还叫睡过头?”

    苏梅将隔夜发泡好的黄豆捞出淋干,往石磨上倒了一小半,“我平时三点就起来,今天晚了一刻钟呢。”

    看到苏梅要推磨,孟春晓忙抢过石磨的手柄,“我来我来。”

    苏梅在一旁指点他:“别这么快,慢点能磨得更碎,不浪费。”

    不干不知道,一干吓一跳。

    做豆腐可是个累活儿。

    光磨豆子这么一个步骤,孟春晓就累得胳膊都酸了。

    等所有的黄豆都磨成豆浆后,苏梅把豆浆倒进锅里,然后慢火熬煮,直到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豆油皮。

    这还不算完,接下来得让锅里的豆浆自然冷却,家里也没温度计,苏梅只能将手指伸到豆浆里试温度,一连试了七八次,每次都把她烫的呲牙咧嘴。

    孟春晓在一旁看得有些心酸,说:“二嫂,到了县城我去买只温度计,以后别用手试了。”

    苏梅笑着说:“一只温度计老贵了,没事,我皮糙肉厚。”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等豆浆冷却够了,苏梅先舀出一木桶豆浆。

    “二嫂,怎么不都舀出来?”

    苏梅说:“锅里的豆浆用来点豆腐,木桶里的豆浆过会儿做豆腐脑,咱们六点走,七点到县城,正好能赶上饭点。”

    “你还卖豆腐脑啊?”

    “那可不是。我刚开始只卖豆腐,累死累活一天下来也赚不了几块钱。后来有个大婶指点我说,早上早点去县城卖豆腐脑儿,能赚一点是一点。我这两天发现,其实豆腐脑儿比豆腐好卖,还赚得多。”

    苏梅嘴上说着,手上也没停着,往锅里倒了小半盆卤水,然后用勺子缓缓滑动豆浆,让豆浆和卤水充分混合均匀。

    苏梅将舀出来的豆浆做成豆腐脑,孟春晓近水楼台先得月,盛了一碗,弄了点酱油和葱花儿,先把肚子填饱了。

    又等半个小时左右,锅里的豆浆逐渐凝固。俩人合力将凝固的豆腐倒到蒙着滤布的模子里,用力压实成型。

    不算泡豆子这些前期准备,光这一套下来,就花了三个小时。

    做好豆腐后,一刻也不能耽误,将豆腐和装豆腐脑的木桶装上三轮车,然后急匆匆地赶往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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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考上了

    高考结束后的第三天,孟春晓回学校填了志愿,顺便把行李拿回来。

    回到家给孟国庆写了封信,将苏梅做豆腐卖豆腐的辛苦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最后告诉他填志愿的事儿。

    本以为孟国庆的回信再快怎么着也得一个月,没想到不到两个周就收到他的信。

    看完信后,孟春晓直接石化了。

    孟国庆告诉他,他的第一志愿清华大学无线电系,现在不在首都,而是在西南大山里的绵阳!

    苍天啊,你真会作弄人!

    他努力学习,参加高考,不就是为了走出这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沟吗?谁能想到爬出了小山沟,却马上又要钻大山沟。

    这个打击实在太大,孟春晓一连好几天萎靡不振,吃饭饭不香,睡觉觉不香。

    八月中旬,接到体检通知。

    孟春晓已经看开了,这就是命啊,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生活就像那啥,既然无法反抗,那就好好享受吧。

    又过了几天,傍晚从县城卖豆腐回到村里,刚踏上石板桥,远远地望见自家门口围着一大堆人,甚至连墙头上都骑满了人。

    墙头上有人专门望风,看到孟春晓回来了,扯着嗓子喊道:“三儿,你考上北大了,还是状元哩,咱们省的理科状元!”

    然后转身又喊:“状元回来了,状元回来了!”

    “三儿,听见没,你考上北大了!还是咱们省的状元!”苏梅好像比孟春晓更激动,在石桥上又蹦又跳。

    孟春晓有点懵,虽然自信能考上大学,也曾幻想过得知考上大学时候会有什么反应,以为自己肯定会风轻云淡地微微一笑。

    可真到了这个时刻,一切的想象全都不好使,他根本压抑不住激动,眼泪哗哗的流下来。

    我考上大学了,我可以上大学了,我可以离开这个又穷又落后的小山沟了!

    我以后不用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了,再过四年我也是干部身份了,不再是城里人口中的泥腿子了!

    咦,不对啊,我第一志愿明明报的是清华无线电系,刚才那人怎么说我考上北大了?

    苏梅见他傻愣着,赶紧推了推他,“三儿,你听见没,你是状元呦,别愣着啊,赶紧回家看看!”

    “听见了,我都听见了。”

    ”这是好事儿,你哭啥,让人看了笑话。“

    ”嗯,我高兴,我没哭。“嘴上这么说,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脸上挂着泪珠,一边往家走一边在心里想到底哪里出错了,怎么会被北大录取了呢?

    天井里站满了人,大门都被堵住了,看样子全村的人基本上都来了。

    ”快,让让,让让,状元回来了!“

    大门口的人呼啦一声散开了,空出了一道人墙,孟春晓赶紧擦擦眼泪,被苏梅一路推进了屋里。

    大队长正在屋里跟老娘聊天,看到孟家老三走进来,马上磕了磕旱烟锅子,插在腰带上,上前重重地拍着他的肩膀,脸上透着股热乎劲儿说:”三儿,你真给咱们石湾村争光了,给叔脸上争光了!今天晌午去公社,刘主任还表扬了我呢。”

    孟春晓被他拍得差点没站住,拽着大队长地胳膊问:“叔,我真的考上北大了?“

    如果真的是北大,对他来说,坏事也就变成了好事,他不能不激动啊。

    大队长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原地转了一圈,嚷道:“大家伙儿刚才都听我说过了,知道咋回事吧?我齐天明是说假话的人吗?”

    大家伙儿纷纷说:”不是,录取通知书都看过了,怎么会是假的呢。“

    大队长满意地笑笑,将搁在桌上的信封拿起来,塞到孟春晓手中:”你自个儿看,看清楚喽,信封上印着“北京大学”四个大字,我读书少,赶不上你这个状元郎,可还是认识这几个字的。“

    孟春晓看着信封喃喃道:”不对,我第一志愿报的可是清华啊,第二志愿报的是金陵大学,第三志愿才是北大……。“

    大队长眼睛一瞪:”你小子知足吧,北大咋了,校名里带着首都呢!连公社刘主任都说了,北大是咱们国家的第一学府,你二哥的清华都比不上。”

    孟春晓觉得和他根本说不清楚,于是也没解释,只管点头。

    当初他想上清华,除了清华的工科强外,主要为了能就近看着二哥,免得他被清华园的小姑娘们迷花了眼睛。

    现在也不错,北大和清华紧挨着,抬腿两步路的事,更好的是不用钻山沟了。

    旁边有人说:”大队长,再给我们讲讲你去公社的事呗,听着可带劲儿了。“

    大队长白了他一眼,骂道:”我讲了好几遍了,唾沫星子都干了,你怎么就没记住呢,笨得跟头驴似的。“

    那人也不生气,嚷道:”听不够,再讲讲。“

    大队长重新坐下,从腰间抽出旱烟锅子,慢悠悠地装上烟沫,点上火后舒服地抽了一口,清清嗓子,“话说今天晌午我接到紧急通知……。”

    “对对,还是我送的信呢!”

    “你不吱声,没人把你当哑巴!到底是你说还是我说!”

    “大队长,你说,你说。”

    大队长鼻子里重重地喷了口气:“嗯,那个啥,公社领导让我放下手头一切工作,马上去一趟。当时我就纳闷了,啥事儿这么十万火急啊?到了公社,刘主任劈头盖脸就问我,孟春晓是你们大队的?我心里一咯噔,还以为三儿,不,孟春晓闯祸了呢。三儿,那个啥,孟春晓可是咱们石湾村的人,我能不向着他?“

    有人捧哏说:”那肯定不能。“

    大队长满意地点点头:”算你小子有良心!“

    ”说到哪了?噢,说到孟春晓是咱们村的骄傲,我肯定得护着他。我就跟刘主任说,孟春晓是一个好学生,一直都是全县第一名,有啥事不能好好说?结果刘主任急得指着我鼻子说,孟春晓考了全省第一名,还考上了北大,然后把录取通知书往桌子上一拍。我一下子就懵了,哎呦,三儿考上了状元,咱们石湾村的祖坟冒烟了!”

    大队长又吹嘘了半个多小时,这才心满意足地敲敲旱烟锅子,“好了好了,状元都看到了,大家伙儿就别围着了,散了,散了,都散了,没个眼力劲儿,还不赶紧给人家腾地方。”

    看热闹的人陆续散了,三姐儿和四姐儿从屋里出来,三姐儿高兴地捣了他一拳:”三儿,你真行!姐没白疼你。”

    “三儿,来,让姐摸摸脑袋,跟状元沾沾喜气。”四姐儿羡慕中又带着点失落,二姐、二哥和三弟都考上大学了,而且一个个都是名牌大学,两年后万一她考差了,多丢人啊!

    “一边去,三儿刚回来还没歇呢。”老娘挥手把两个闺女赶开,转身就对孟春晓嘘寒问暖,搞得他浑身不自在,心说老娘也太势利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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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回校

    第二天,孟春晓没再去县城卖豆腐,连苏梅都在家歇了,帮着老娘操办流水席。

    上午十点左右,杨德和公社刘主任骑着自行车来了。

    一进门,杨德就冲老娘拱拱手:“老嫂子,恭喜恭喜啊!你们家春晓给你争光了!”

    老娘乐得不知道东西南北,在围裙上擦擦手,说:“多亏了你,多亏了你,没有你,我家国庆,三儿,有一个算一个,哪能有这个出息?”

    杨德摆摆手说:“你这话说的,我可不敢居功,都是国庆和春晓自个儿努力,他们自己不用功,我就是拿着鞭子在后面抽也没用。”

    寒暄了两句,杨德赶紧介绍说:“老嫂子,这是咱们公社的刘主任,他今天是专门来看你的。”

    老娘这辈子出过最远的门就是结婚那天,老头子孟兰亭牵着一头借来的小毛驴,驮着她来到石湾村。

    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大队长了,一听眼前这个中年人是公社革委会的主任,吓得腿一软,哆哆嗦嗦都不会说话了。

    看到老娘畏畏缩缩的模样,孟春晓也是无奈,腹诽老娘惯会欺软怕硬,就会在自家人面前张牙舞爪,一遇到当官的就成了鹌鹑。

    还是三姐儿有眼力劲儿,赶紧把老娘扶到一边,然后忙前忙后端茶递水。

    孟春晓和刘主任不熟,陪他聊了两句,就没话说了。

    刘主任也不介意,转身陪着老娘唠起家常,末了,还问老娘家里有什么困难,只要公社能解决的,一定解决。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公社和大队的领导好啊,家里不缺吃不缺穿。”老娘虽然没读过书,可并不傻,大话好话谁不会说。

    临走前,刘主任握着孟春晓的手,说了一堆鼓励的话,无非是今后在大学里努力学习,学成后报效祖国报效人民。

    然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到他手上:“这是咱们公社奖励你的,不多,不过却代表公社对你的期望。希望你能再接再厉,继续为咱们云河公社增光添彩!”

    孟春晓感觉信封沉甸甸的,顺手捏了捏,心里乐开了花,忙表态说:“请刘主任放心,我一定记住领导的嘱托,不但要为咱们云河乡争光,还要为云河乡的建设添砖加瓦。”

    刘主任笑了,觉得这小子越来越会说话了,还学会吹牛了。

    为云河乡争光他多少还信,可为云河乡的建设添砖加瓦,呵呵,他一个学生娃能帮得上啥忙。

    “好,有志气。”

    一家人将客人送到门口,杨德一拍脑袋,说:“差点忘了,春晓,一中的领导找不到你,就把电话打到我那里了,让你明天回学校一趟。”

    孟春晓问:“杨校长,说啥事了吗?”

    “还能啥事,回去查分数呗,难道你不想知道考了多少分?咱们公社今年一共考上了五个,我过会儿还得去挨个通知,一中打电话也就算了,二中三中四中都把电话打到我这了。嘿,我活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做信使。”

    听说孟春晓明天返校,苏梅打算做一锅豆腐去县城卖。

    孟春晓劝她歇两天,苏梅没答应,转身就去了西厢房。

    一边泡黄豆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过去的一个多月赚了多少钱。

    她每天做一版豆腐和一桶豆腐脑,一版豆腐可以切六十块,每块差不多半斤重,因为不需要豆制品票,所以能卖到一毛钱一块,一版豆腐至少能卖六块钱。一碗咸豆腐脑六分钱,甜的八分,一桶豆腐脑能卖上七八块钱。

    算下来一天的收入十五块钱,除去置办家伙什和买黄豆的成本,这段时间她赚了将近二百块钱。

    小叔子眼看就要去上大学了,她这个做嫂子的能让他空着手走吗?

    她都想好了,明天的豆腐少做点,争取上午卖完,等他学校的事忙完了,就带他去置办一身新衣服,顺便再买块手表。

    剩下的钱,她得捎给孟国庆,小叔子过两天去首都,正好让他带过去。

    第二天,孟春先把苏梅送到县城外的集市上,说好了中午在这里会合。

    到学校门口时,远远看到大门上方拉着一块红底白字横幅,“热烈祝贺我校孟春晓同学荣获1978年度高考全省理科状元。”

    孟春晓脸上没啥变化,心里却得意极了,咱也有这么一天啊!

    昂首挺胸走进大门,看门的大爷一眼就认出他,咧嘴露出一口大黄牙:“哎呦,这不是状元吗?你刚才瞧见没,那条横幅还是俺亲自挂上去的。”

    “看见了,看见了,您老这么大岁数了,身手还这么厉害!”

    新一届毕业班已经开课了,正赶上下课,校园里挺热闹的。

    碰到跳级之前的同班同学,有人张罗一声,几秒钟后他就被围观了。

    好不容易等到上课铃声响起,大家才一哄而散。

    孟春晓抹了把汗,看来状元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正要往老师办公室走,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孟春晓。”

    回头一看,居然是老熟人桂雪,笑着问:“你咋还不去上课?”

    “马上就去。你不知道吧,前两天傅佳咏回来了一趟,本来想跟你见一面,可联系不上你。你说你,高考完了就跑没影儿了,也不回来找我们玩。你是不是没把我们高一理科班的同学当朋友啊。”

    孟春晓看她小嘴吧嗒吧嗒的,跟机关枪似的,不禁有些头疼,苦笑说:“对不住,对不住,我也想回来看看你们,可俺家太穷了,俺得在家里帮忙干活。”

    桂雪捂着嘴扑哧笑了,白了他一眼:“你就作弄我吧,平时也没听见你说俺,现在倒是一口一个俺,讨不讨厌!”

    “真不骗你,我暑假里每天都来县城卖豆腐,哎,你要不要买豆腐,很便宜的,半斤才一毛钱,不要票。”

    桂雪惊讶地张着嘴巴,好一会儿才说:“我不喜欢吃豆腐!”

    ”豆腐脑呢?我二嫂做的豆腐脑老好吃了,要不你找个机会去尝尝?撒了葱花儿和香菜,滴了香油的才只要六分钱一碗,包你吃的满嘴留香。”

    “我不吃!”桂雪被他气笑了,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卖豆腐居然卖到了教室门口。

    孟春晓遗憾地舔舔嘴唇,说:“原来你不喜欢吃啊,那算了。噢,我得去办公室了,再见。”

第七十一章 帮个小忙

    桂雪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突然一拍脑袋,懊恼道:“怎么把正事给忘了!”

    前两天傅佳咏来找她,向她打听孟春晓的情况,听她的意思,好像她写的那几封信,孟春晓一封都没回。

    她当时还以为傅佳咏怀疑信是被自己扣下了,就指天发誓说一共三封信,一封不落地都交给了孟春晓。

    虽然傅佳咏说没关系,找个机会问问他就是了,让她不要放在心上。

    可她看得出来,傅佳咏心里其实挺郁闷的。她和傅佳咏从初二开始就是同班同学,关系一向要好,她觉得应该替傅佳咏讨个说法。

    同时,她心里也燃起了八卦之火,孟春晓怎么就没回信呢?难道他和傅佳咏闹了矛盾?没听说过啊。

    想追上去向他问清楚,可上课铃已经响过了,再不进教室,肯定要挨老师骂的。

    孟春晓脚步匆匆地拐过教室墙角,马上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桂雪已经进教室了,不由得松了口气。

    桂雪的目的他一听就知,肯定是为傅佳咏打抱不平的。

    傅佳咏前前后后一共写了三封信,都是先寄到桂雪家里,然后才由桂雪转交给他。

    刚开始的时候他也纳闷,直接寄到学校不就行了,这么转了一圈岂不是脱裤子放屁?后来一琢磨就明白了,不由不佩服女人的心确实纤细玲珑。

    三封信他收到后都直接压在了床板下,一封都没拆开。

    高考完回学校拿行李的时候,终于没忍住,偷偷摸摸地拆开看了。

    傅佳咏的信里当然没有什么不合时宜的东西,说的都是些平常琐事。

    看她的信时,孟春晓总有一种错觉,仿佛她就坐在自己面前,娓娓诉说着她的开心与烦恼。

    从她的字里行间,他看得出她的快乐是假装的,其实她在省城过得并不好,只是她并没有细说,他也就无从得知。

    看完三封信,孟春晓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她过得不好,他肯定会写信开导她的。

    可现在已经晚了,黄花菜早凉了。

    他觉得以后没脸见傅佳咏了,甚至都不敢面对桂雪的盘问,除了装傻充愣逃之夭夭外,他还能有啥好办法。

    班主任的办公室里人头攒动,都是考上大学后接到通知回来查分数的,一个个喜气洋洋,说话声底气十足,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考上了大学。

    “孟春晓,你牛啊,满分六百,你考了588!”

    “英语又不算成绩,去掉英语,那就是491分,啧啧,数理化都是满分。”

    听着同学七嘴八舌地议论声,孟春晓不停地陪着笑,好不容易挤到班主任桌子旁,“老师,我的成绩单呢?”

    班主任一看他来了,高兴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二指宽的纸条,“早给你准备好了,数理化满分,语文96,政治95,嗯,还有英语也是……,就当满分。孟春晓,你创造了咱们文昌一中的历史,前无古人,那个,后面估计也没来者了,哈哈。”

    孟春晓接过成绩单检查了一遍,问:“咱们一中今年的录取率咋样?”

    班主任一拍桌子:“好啊,你回头看看今天来的人数,六十三个学生,到目前为止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有十七个!百分之二十七的升学率!”

    孟春晓嘿嘿笑着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班主任也笑了,“你小子是想讨功劳吧?没门,要钱没有,要命也没有!”

    在办公室里呆了一个多小时,跟老师和同学挨个告别,最后孙校长也来了,大家胸前戴着大红花,和孙校长一起拍照留影。

    孙校长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凳子上,孟春晓站在他左手边,闪光灯亮起的刹那,他咧着嘴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临走前,孟春晓决定在校园里溜达一圈,路过到高二理科班教室外,教室还是那个教室,但里面的人却换了一茬。

    孟春晓透过窗户看到桂雪冲自己瞪眼,不禁笑了,还真是个小辣椒。

    桂雪看到他居然还有脸笑,怒气直冲脑门,恨不得马上出去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一顿。

    “叮铃铃……。”

    放学铃声响了,孟春晓看到桂雪第一个冲出教室,顿时打了个哆嗦,现在不跑还待何时!

    刚转过身,还没迈开腿,桂雪就已经冲到了他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

    “老同学,好久不见啊。”大声地打了招呼,孟春晓不停地给她使眼色,小声说:“旁边这么多人看着呢,你给我点面子行不?”

    桂雪本来满肚子怒气,这时听到他软语相求,不由得乐了,抬起尖尖的下巴:“你怎么不跑了?”

    “我没跑,正常走路。那个啥,我还得去卖豆腐,咱们回见。”

    “那可巧了,我正好回家吃饭,一起走吧。”

    孟春晓:“……。”

    桂雪在右前方走,孟春晓就在左后方走,两人直线距离差不多有五六米。

    快到门口时,桂雪停下脚步转身,皱着眉说:“你这是什么意思?离那么远干啥?”

    她不走,孟春晓也止住步,尴尬道:”我怕你打我。“

    桂雪翻了个白眼:“看来还没笨死,有点自知之明。好了,我不打你就是了。我就问你个事,过来啊。”

    孟春晓硬着头皮走过去,不过还是跟她保持着安全距离,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要问啥,我劝你还是别问了。”

    “为啥不让问?”桂雪很不满,觉得他的态度有问题。就像她爷爷经常说的,人犯错误不可怕,可怕的是犯了错误却不摆正态度,虚心接受批评。

    孟春晓苦笑道:“说不清楚,反正你别问就是了。”

    桂雪气得一甩辫子:“讨厌死了,懒得理你!”

    巴不得你不理我呢,孟春晓松了口气,朝她挥手:“老同学,慢走啊!”

    话音刚落,桂雪又停下脚步,“你还认我是老同学啊?”

    孟春晓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让你多嘴,“认啊,哪能不认啊。”

    桂雪展颜一笑说:”那就行。既然你认我这个老同学,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孟春晓警惕地问:”啥忙?“

    桂雪笑得露出小白牙:“也不是什么大忙,开学后听老师说你们这一级的高考模拟卷大多是你出的。”

    听她说到这,孟春晓就已经知道她要打什么主意了,“你不会让我专门为你出模拟卷吧?”

    桂雪笑得更欢了:”聪明!不过不是专门为我,傅佳咏也可以用啊。”

    “这样啊,好吧,我原则上同意。”如果她不提傅佳咏,孟春晓可能还会推脱几下,可她既然把傅佳咏抬出来了,他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太好了!孟春晓,谢谢你!”

    “谢就不必了,以后啊,骂我的时候嘴上留点情就行。”

    “孟春晓,你别无中生有,我啥时候骂过你?”

    孟春晓撇撇嘴:“嘴上没骂,心里肯定骂过。”

    桂雪捂着嘴偷乐,瞄了他一眼:“你这人真是的,净会挑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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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笑不出来

    两人在校门口挥手作别,桂雪不放心地嘱咐道:“答应我的事可千万别忘了啊,以后每个月都给我写信,邮费都归我。”

    孟春晓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差那点邮费吗?”

    桂雪嘟囔说:“替你着想你还不领情。”

    孟春晓大笑说:“以前老说家里穷,那是跟你开玩笑呢。放心吧,爷不差钱,有的是钱!”

    “呸,二流子!不理你了!“桂雪啐了他一口,红着脸走了。

    孟春晓被她骂得一头雾水,我怎么就成二流子了?

    “三儿!”

    孟春晓忙转过身,看到苏梅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笑得很诡异,“人都走远了,还看啊!”

    “啊?”孟春晓手足无措说:“二嫂,你说啥呢,我和她只是同学,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不是。”

    苏梅压根不信他的话,忍着笑说:“行行,是普通同学。”

    其实她早就来了,看到孟春晓和一个姑娘站在大门口有说有笑的,就没喊他,躲在一旁看热闹。

    孟春晓心里郁闷死了,这下可真是黄泥糊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苏梅推起三轮车说:“别愣着了,走吧。”

    孟春晓扶着车斗,没好气地问:“二嫂,你啥时候来的?看见我咋不打招呼?”

    苏梅听出他满腹怨气,扑哧一乐,自顾自说道:“我远远的瞧了,那姑娘还不错呦。”

    “二嫂!”

    苏梅看他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好笑道:“好好,不说了。我也刚来,今天豆腐没多做,所以卖得快,不到晌午就卖完了,我寻思着你肯定在学校里得跟同学叙叙旧,索性来这里等你了。”

    “二嫂,咱们这是往哪走?走反了,走反了!”刚才被苏梅那一通调侃,孟春晓都没注意往哪个方向走。

    “没反,咱们先吃饭,吃完饭,我去给你买身衣服,你这要上学了,得穿好一点,可不能让你同学笑话了。”

    孟春晓心里一暖,还是二嫂向着他,老娘这两天光在村里炫耀去了,估计根本就没想到这茬。

    以前还小,家里穷,对穿着不太在意,只要能遮住屁股就行,就是想讲究也没条件。

    现在他岁数大了,都开始梦见姑娘了,哪能还像以前那样穿大肥档裤子。

    大肥档裤子做起来简单,可穿起来感觉胯下漏风,走起来飘飘忽忽,既不舒服也不美观。

    最让他不满的是,老娘不是没钱,手里攥着五六千块钱,跟守财奴似的,不舍得给孩子们打扮。

    这事儿他都跟老娘提过好几次了,可老娘充耳不闻,我行我素,还振振有词说:“你又没媳妇,要啥好看?有的穿就行了!”

    孟春晓相当无奈,难道没媳妇的人就没权利追求好看吗?

    不过想到苏梅赚点钱不容易,他立马摇头说:“二嫂,你甭给我买。我自己有钱,二哥临走前塞给我不少呢,再加上昨天公社奖励的,有六七百呢!”

    “你的钱留着压兜,要是你二哥在,也用不着我给你买不是?就听我的吧,顺便再给你买块手表。你考上大学,二嫂肯定得表示一下,你要是不要,又该有人说闲话了。“

    孟春晓尴尬地咳了咳,苏梅虽然没明说,可他却知道,说闲话的人除了老娘没别人了。

    看他不再反对,苏梅高兴地说:“别磨叽了,吃饭去。”

    县城里只有百大才卖成衣。

    据说文昌县的百大历史蛮悠久的,解放前就有了。

    虽然名叫百大,却并非百货大楼,因为只有一层。

    对乡下人来说,百大是高不可攀的一处存在,从门前经过都只敢走马路对面,然后抻着脖子向里面打量。

    苏梅把三轮车停在百大门口对面的马路边,紧张地理了理衣服和头发,然后问孟春晓:“三儿,你帮我瞅瞅,衣服上有没有褶?”

    孟春晓当然说没有了,就是衣服上有褶又怎么了,还不让进了?

    两人过了马路,孟春晓就跟平时逛商场一样,自然而然地抬腿就迈了进去。

    苏梅不知不觉落在后面,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解放鞋,脚趾头不自主地紧紧勾在一起,这副打扮人家能让进吗?

    大门对面是卖衣服的,孟春晓一眼就看中了一件灰色夹克衫,正要指给苏梅看,回头却发现她还站在门口,缩手缩脚的不敢进来。

    孟春晓忙返身来到门口,不问她怎么不进来,而是直接指着挂在墙上的那件夹克衫,说:“二嫂,你看那件衣服怎么样?”

    百大里的顾客寥寥无几,显得有些空旷,卖衣服的营业员正坐在柜台后,翘着二郎腿一边聊天一边磕着瓜子。

    孟春晓正处于变声期,公鸭嗓子一亮,几个营业员都往门口看去。

    苏梅穿的是一套藏蓝色的工装,刚才虽然整理过了,头发还是略显凌乱,一个营业员嗤笑一声:“稀奇了啊,乡下丫头也来咱们百大。”

    声音不大,可里面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听见了,连几个顾客都回头看着苏梅。

    “怎么说话呢,有没有教养?”孟春晓马上呛了回去。

    那个营业员翻翻白眼,二郎腿抖得更厉害了,吐了瓜子皮,哼了一声:“咋了,本来就是乡下来的,我说错了?”

    “你没说错,可你的态度不对,语气也不对!”孟春晓压着火,打算跟她讲道理。

    “呦,这可闹笑话了。”女营业员左右看看同伴,笑着问:“我态度咋了?我语气咋了?噢,我难道要低三下四地求着你买啊,呸!”

    苏梅看他气得脸通红,赶紧拉住他,“三儿,算了算了,咱们是来买东西的,没必要跟她置气。”

    “嗬,我怎么看到牛满天飞了?哈哈,哎呦,乐死我了,没钱装什么大尾巴狼。”

    苏梅本来就忐忑不安,心里发虚,害怕被人笑话了,要不是为了给孟春晓置办衣服,好让他风风光光地去上大学,她才不会来这里呢。

    现在又听到营业员们冷嘲热讽,而且极尽尖酸刻薄,她不禁又羞又气,泪珠在眼眶里直打转,只想扭头就走。

    可心里记着孟春晓喜欢那件衣服,一双脚怎么也舍不得抬起来。

    孟春晓握紧拳头,恨不得冲过去朝那个女营业员脸上来几拳,可一想到自己马上要去上大学了,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冲动,毕竟打人是犯法的。

    以前总听说七八十年代的商场营业员,一个个的牛气冲天,仿佛他们的爸爸都姓李。听起来感觉挺好笑的,可一旦这事儿摊在自己头上,孟春晓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他很想像小说中那样,来一段啪啪打脸的反转剧情。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他现在就是个乡下的穷小子,哪来本事演绎打脸剧情?

    深吸了口气,将紧握的拳头松开,孟春晓扭头对苏梅说:”二嫂,你出去等我。“

    苏梅误会了他的意思,也顾不上避讳了,紧紧拽着他的胳膊,“三儿,咱们走吧,你可不能在这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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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脸面

    孟春晓哭笑不得说:“二嫂,我不打人,我是大学生,我要讲理。”

    苏梅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对啊,我们家三儿可是大学生,还是全省的状元,北大的人!

    她马上松开他的胳膊,气势也上来了,抬头挺胸,斜了女营业员一眼,中气十足地说:“对对,你是大学生,你是什么身份,怎么能跟站柜台卖东西的人计较呢!“

    ”你说谁是站柜台卖东西的!“女营业员激动地站起来,隔着柜台指着苏梅。

    苏梅将脸上的发丝拢拨到耳后,微微一笑:”我说错了吗?你本来就是个站柜台卖东西的,噢,不对,我说错了,你是坐柜台的,磕着瓜子卖东西的。“

    话音刚落,一旁看热闹的几个顾客哈哈笑起来,说实话,他们也看不惯百大的营业员,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一个个跟大爷似的。高兴了,能回你一句话,不高兴了,根本就不搭理你。

    如果你问她为什么不回话,她反而说你声音太小,她耳背,没听见。

    他们来百大是花钱买东西的,可不是花钱买气受的。

    女营业员被苏梅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抖着手指,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文昌粗话。

    孟春晓一下子懵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堂堂一个女同志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还要不要脸。

    反而苏梅面不改色,冷笑一声:“真会骂,看来平时在家里没少练习嘛,是你爸妈教你的?家教不错嘛。我比不上你,我二舅是初中校长,我以前听他说过一句话,心中有佛,你见的都是佛,有些人心中都是屎,看见的说的也都是屎!”

    女营业员其实早就黔驴技穷了,否则也不会拼着脸面不要骂那种粗话,这时又被苏梅的伶牙俐齿给怼了,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大喊一声:“老娘跟你拼了!”

    这时从柜台后的小门里走出一个中年男人,一把拉住女营业员,呵斥道:“上班时间,大声喧哗什么!”

    听起来像是对女营业员说的,可眼睛却一直盯着苏梅和孟春晓。

    女营业员委屈地嚷道:“经理,有人欺负咱们百大的,你也不管管!”

    “行了,别在这大呼小叫的了,都看着呢,该干啥干啥去。”

    苏梅一听这个中年男人是百大的经理,这百大是国营老字号,那么这个经理不就是干部么,心里哆嗦了一下,悄悄往后退了两步,躲在孟春晓身后。

    孟春晓一点不怵地跟中年男人对视,笑着问:“您是百大的经理,太好了,我正想找你呢。”

    经理刚才在后面的库房里盘点货物,很清楚争吵的前因后果,他也承认手下的员工有点嘴碎,给自己惹是生非,所以在事情变得不可控之前就出来了,还批评了那个女营业员。

    他以为对方会见好就收,没想到那个小年轻居然蹭鼻子上脸了,还说什么正想找我。

    这里是什么地方,是文昌百大啊,自己是正八经的干部,连县里的领导见了自己都客客气气的,一个乡下的泥腿子也配找我?

    “对,我就是这里的经理,姓王,小同志,你找我有事?”王经理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孟春晓指着女营业员说:“王经理,我想刚才的事儿你心里一清二楚,那么我就问你一句,你手下的员工就是以这种态度接待顾客的?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女营业员掐着腰问:”我什么态度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态度不好了?”

    孟春晓环顾四周,说:“你不承认没关系,在场的又都不是聋子瞎子。”

    “是啊,这位女同志态度确实不好,刚才我问她那衣服多少钱,她光顾着嗑瓜子,根本就不搭理我。”说话的是一个老头儿,身材高大瘦削,背着手站在柜台旁。

    当着经理的面被顾客给指责了,女营业员感觉丢了面子,脸红脖子粗道:“行,我记住你!”

    “你这女同志,批评你两句还敢威胁我?嗨,这百大可真够谱的,招的都是些什么人。咱惹不起,还躲不起?”

    老头儿气哼哼地摇着头,却没有马上离开。

    孟春晓看王经理装傻充愣一句话也不说,继续逼问:”王经理,主席说过,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您是百大的经理,也是国家干部。我不求你全心全意为顾客服务,但至少应该将您手下的员工管理好吧。可刚才你的员工什么表现,什么态度?真不像是为人民服务的,反而像是骑在人民脖子上作威作福的土皇帝!”

    王经理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正想用干部的身份压下他嚣张的气焰,却听刚才那个高个老头儿突然鼓掌叫好:“说得好!百大虽然是国营字号,可也不能打着国家的旗号欺负老百姓,这不是给国家摸黑吗?”

    看到有人带头,几个顾客纷纷说:”就是就是,百大这么做不就是解放前的店大欺客嘛。“

    王经理心里大叫不好,再不表态可要惹起众怒了,忙换上笑脸,打开柜台的挡板走出来,目光在人群中飞快地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高个老头身上,”这位老同志,对不住,真对不住,我代表员工向你道歉。“

    老头儿摆摆手说:“我就是个看热闹的,跟我道歉干什么,正主在那边呢。”

    王经理脸刷的红了,自打56年公私合营的时候,他就是百大的公方经理,两年后耍了点小手段就将私方经理给逼走了,从此百大就成了他说的算了。

    在这里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迎来送往见多识广,要手段有手段,要眼光有眼光,当然能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个老头儿并非平头老百姓,所以向他道歉虽然觉得有些不爽,倒也不至于觉得丢人。

    可老头儿却让他向苏梅和孟春晓道歉,他就忍不了了,他是什么身份,干部啊,怎么能向一个乡下的野丫头和穷小子道歉?这不是给国家丢脸吗?

    “老同志,这不太好吧,我是国家干部……。”王经理心里腻歪得不行,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

    “噢,你是想说,你是国家干部,代表了国家的见面?现在终于替国家着想了?晚了,刚才国家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唉,老了老了,搞不懂,搞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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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夹克衫

    王经理硬着头皮死扛到底,怎么都不肯向苏梅道歉。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孟春晓气都气饱了,也没了买衣服的心情,对苏梅说:”二嫂,不买了,咱们走吧。“

    ”好。”苏梅更是一刻也不想留,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那件夹克衫,遗憾地叹口气。

    出了门还没过马路,高个老头儿追了出来,“小同志,留步。”

    孟春晓一看是他,忙道:“刚才多亏您仗义执言,谢谢了!”

    老头儿自嘲地笑了笑:“最后还是没帮上啥忙。”

    孟春晓说:“不管怎样,都得谢谢你,要不是你出头,我可能忍不住跟他们打起来。”

    老头儿失笑道:“你不是说要跟他们讲理吗?”

    孟春晓撇撇嘴说:“我想跟他们讲道理,可他们不想跟我讲道理,我总不能对牛弹琴吧。”

    老头儿大笑道:“对对。刚才听你说你是大学生?今年的?”

    “嗯,今年的。”

    这时,苏梅终于找到了存在感,插话说:“我家三儿还是咱们省的理科状元喱,上的是北大!”

    “哦?”老头儿诧异地打量着孟春晓,“你叫孟春晓?”

    孟春晓有些不好意思,嘀咕道:“人怕出名猪怕壮,没想到我的名字都传到您耳朵里了。”

    老头儿又是大笑:“对头对头,你的大名我听得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

    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孟春晓,直把他看得浑身发毛,心说,这老头儿啥眼神,不会是个老玻璃吧。

    孟春晓实在忍不了,轻轻地咳了咳,说:“老爷子,没啥事我们先走了,谢谢您。”

    老头儿没说话,只是点点头,等他俩走后,不知道想到什么,自个儿乐得笑起来,摇摇头背着手走了。

    高高兴兴地来,走的时候却满肚子气,孟春晓心里郁闷极了,一路上不吭声。

    快道石湾村了,前面是山路,两人都下了车,孟春晓在前面推车,苏梅在一旁照看着车斗里的东西。

    苏梅看他闷闷不乐的模样,以为他还惦记着那件夹克衫,说:“三儿,要不我托人帮你把那件衣服买回来吧。”

    孟春晓摇头说:“二嫂,算了。哼,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等我赚了钱,一定得在百大对面盖一幢百货大楼,把它给挤兑破产了!”

    “好好,有志气!”苏梅只以为他在说气话,人家百大可是国家开的,岂能容许你挤兑?再说了,私人怎么可能盖大楼开百货商店呢?

    “二嫂,我是认真的!”孟春晓看她敷衍的表情,委屈极了。

    苏梅没搭这个茬,说:“那件夹克衫你不是挺喜欢的嘛,回家给你量量尺寸,保准买不差。”

    “是挺喜欢的,不过我是不想在百大买。这种衣服有的是,到时候我去首都王府井买。”

    “王府井?王府里的井?”

    “王府井是首都的一个地名,那里有个百货大楼,里面什么都有。”

    “三儿,你知道的真多。”苏梅心里纳闷了,他又没去过首都,他咋知道的这么清楚?

    孟春晓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漏嘴了,马上补了一句:“我听同学说的,我有个同学去过首都。”

    他可不敢推到孟国庆身上,因为二哥的每封信苏梅都翻来覆去看过很多遍,玩这种花样肯定骗不过苏梅。

    “既然是百货大楼,那肯定很高很高的吧。”

    “嗯,百大就一层,王府井百货起码得两层以上。”孟春晓只逛过三十年后的王府井百货,至于现在王府井百货到底有几层,有多高,他还真不清楚。

    苏梅一脸向往说:”真想去逛逛,看看里面到底啥模样。“

    孟国庆来了精神,拍着胸脯说:”二嫂,放心,最迟明年年底,我一定想办法让你和二哥在首都团聚,到时候你想怎么逛就怎么逛!“

    ”啥?我去首都和你二哥……,瞎说什么呢!“苏梅红着脸道。

    ”二嫂,我说的是真的。老娘啥脾气,我是知道的,二哥不在家,我再走了,我怕她欺负你。“

    苏梅哭笑不得道:”你咋能这么说娘呢,以后可不准了。“

    孟春晓挠挠头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嘛,得,我不说了,你别瞪我。不过刚才我是认真的,你和二哥总不能一直两地分居吧……,哎呦,二嫂,你干嘛打我?哎呦,别打了,我不说了!”

    苏梅手里拿着舀豆腐脑的勺子打了他好几下,老三也真是的,这话是他该说的吗?

    “以后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说着,又挥了挥手中的勺子,“我让你二哥收拾你!”

    孟春晓很是委屈,嘟囔道:“下次不敢了。”

    “没有下次!再有下次,再有下次……,反正没有下次,哼!”苏梅将脸扭到一边,不再搭理他。

    孟春晓心里叹口气,小叔子到底是小叔子,得跟嫂子保持距离啊。

    也难怪她生气,刚才自己确实说得太多了。

    她去首都的事儿,自己还是不插手了,等到了首都,在二哥耳朵边上吹吹风,他肯定会安排的。

    只要二哥发了话,她绝对不会拒绝的。

    老妈,为了你的幸福,我尽力了,是你自己不领情啊!

    人与人之间就不能多一点信任吗!

    想到这里,孟春晓开始摇头叹气。

    苏梅听到他叹气,回头瞅了他一眼,没好气说:“行了行了,叹啥气,我说话重了点,可没真怪你。”

    孟春晓可不敢告诉她自己刚才在想什么,只好说:“唉,我在想那件夹克衫呢。”

    苏梅白了他一眼:“我说托人给你去买,你不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又惦记着,你说咋办?”

    “我就嘴上说说,你还当真了。”

    苏梅却不信这话,想了想说:“三儿,那件衣服的样式我还记着,要不回家后我跟三姐儿说说,让三姐儿在缝纫机上给你跑一件?”

    “三姐儿?她行吗?”孟春晓第一感觉就是不太靠谱,三姐儿或许做鞋垫拿手,可做衣服……,他对三姐儿的信心不大。

    “三姐儿前两天给娘做了一件褂子,我瞅着还行,像模像样的,要不你试试?”

    “来得及吗?”孟春晓有些心动。

    “今晚让三姐儿给你量身材,明天一大早我就去扯布,你下月初走,还有四五天时间呢,三姐儿熬熬夜,时间足够了。”

    “那我就给三姐儿当回小白鼠。”

    “啥意思?”

    “做实验,大学里都用小白鼠当实验对象,像什么往里注射药水,解剖,培养细菌……。”

    “你快别说了,真恶心!“

    ”不是吧,小白鼠不脏。对了,二嫂,我听二哥说他吃过老鼠肉,就在正间的灶台里烧的,味道酸酸的,你吃过吗?“

    ”呕……。“苏梅趴在路边的树干上干呕了几下,眼泪都出来了,咬牙切齿说:”孟国庆,结婚之前你怎么没告诉我这茬?你给我等着!呕……。”

    孟春晓傻眼了,完了完了,又给二哥挖了个坑,二哥,兄弟真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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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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