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新官上任
业委会上任的第一把火烧的是老物业。
老物业撤场之前申报的小区维修项目，因为资金去向不明导致搁浅，新业委的第一个举措就是发公告函将烂尾的项目终止了。
孙海拿着新鲜出炉的红头文件到办公室来复印，“每个单元的公告栏，四个门的宣传栏都要贴，有几个单元复印几份。”
听蓝接过文件看了一眼右下角加盖的公章，顺手放进复印机，输入份数正准备启动，冯若惜轻轻抬手制止了她，在她的注视下，又多加了一份。
每一份从物业手上出去的通知或公告，物业都要留档备查，这是每年物业科检查必看的台帐之一，从听蓝知道有这个项目起，就有意识地将所有的文件整理归档了，原文件附上张贴现场拍回来的水印照片装订在一起，按照时间先后顺序收纳着。
全部复印完成，冯若惜看到听蓝将复印件递给孙海，原件收进档案夹，微怔之后便轻轻抿紧了唇。
原来不过几个月时间，听蓝已经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的程度了。
冯若惜也不知道是自嘲还是惆怅，一时竟没了话。
耳边听见孙海和李雪飞说话，“……以后有我们业委会监管你们工作，你们做事就没那么随意了。”
物业做事很随意吗？
难道这几个月小区内停车秩序，公共卫生，还有绿化工作的改善都是假的？
再没有什么能比你勤勤恳恳工作几个月却被人三言两语否定成果更郁闷的事情了。
李雪飞很想喷孙海一脸，却终究只是捏着手机假装低头翻着业主群里的消息，鬓边垂落下来的卷发将她嘲讽的表情遮得恰到好处。
罗克明风风火火地走进来，看见孙海也在，愣了一下，视线落到对方手上那一叠通知上，熟门熟路地吩咐听蓝：“叫个保安来把这张通知贴出去。谭经理不在？那老孙，你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说完直接往里边的会议室走去。
理所当然的命令语气，听得孙海眼角一抽，不过他没说什么，又把那一叠通知还给听蓝，笑眯眯地道：“小陈，那就交给你啦。”
手指仿若无意地从听蓝指尖轻轻划过。
听蓝一怔，孙海已经快步往会议室走去了。
李雪飞歪头看了听蓝一眼，想了想，食指朝她勾了勾。
听蓝敛住心神，把耳朵凑到李雪飞旁边。
李雪飞咬着腮帮子低声道：“刚才这只油腻腻的，不是好鸟，坐这儿一会儿的功夫就一个劲儿地往我身边凑，手脚一点都不老实，你当心点。”
听蓝顿时反应过来对方刚才的动作，手臂上立即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恶心坏了。
李雪飞看她一脸便秘的样子就开心了，“哈哈，有难同当。”
听蓝无语地很，这事有那么好笑吗？
李姐的幸灾乐祸真是不拘场合地点，不分敌军友军。
不过，想到孙海不经常来办公室，听蓝又有些庆幸，心中告诫自己一定要时刻和对方保持距离，不给对方可趁之机。
不久，谭卜进回来了，视线一扫没看见人，就问前台三人：“罗主任来了吗？”
李雪飞头也没抬，抬手随便往里间一指。
谭卜进抬脚欲往里走，想了想又停下脚步，问李雪飞，“给领导泡茶了？……没泡啊？我说你们三个人都在干什么呢，当壁花呢？基本礼仪都不懂！”
冯若惜眼睑低垂，默不作声。
听蓝愣了一下，迅速答道：“我去泡茶。”
李雪飞盯着谭卜进的背影看了三秒，撇了撇嘴，“小题大做！”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积了一小堆烟头，罗克明坐在上首，孙海坐在他左手边，两个人皱着眉头，不知道在谈论什么大事。
谭卜进连连告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久等了。商铺那边有家下水道堵了，早上我和工程师傅一直忙到现在。”
孙海笑道：“你是领导，还亲自上阵做事的？这种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不就行了？”
罗克明指了指孙海旁边的位置，“坐。老孙说得很对，你是领导，负责管理就行了，底下的事情自有底下的人去做。现在我们业委会成立了，你们物业缺少的人员得赶紧配备齐。咱们小区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你们现在的人员严重不足，每次叫你们做点事情都拖拖拉拉的。接下来我们这边会有大动作，你们物业别给我们掉链子，要知道，咱们这位新上任的张会长，可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敷衍不得。”
孙海眼皮子一跳，这才新官上任，拉锯就要开始了？
说来好笑，罗克明本来以为业委会主任这个位置十拿九稳，谁知道投票结果一出来，打脸了，他只得了两票，其中一票还是他自己投的，其他人都把赞同票投给了张栋芳。
为这事，罗克明还特打电话给社区的朋友表达了不公，结果人家明白告诉他，这是上面的意思。
好嘛，上面都发话了，罗克明再憋屈也只能接受，结果业主委员会第一次开例会，他又感觉被针对了。
会上，张栋芳特别语重心长地说：“业委会的宗旨是为广大业主服务，监督物业各项工作方案的实施，同时我们也接受广大业主对我们委员会工作的监督。我们既然处在这个位置，就要以身作则，廉洁自律，账目公开。现在，针对业主质疑咱们个别人员收受物业公司贿赂，或者借职务之便从物业拿好处这个问题，麻烦各位将各自房号的缴费凭据复印件交到潘姐这里备查。这也是为了大家好。”
罗克明的脸当场就黑了，在座诸人唯有他一人跟成朗物业走得近，所谓的个别人员不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
这跟指名道姓有什么分别？
罗克明拂袖而去，张栋芳看着他的背影笑着道：“罗师傅年纪大脾气也大，估计是架子端太久了放不下来，我真担心他和我怄气不配合工作，毕竟接下来咱们要做都是大项目，少不了各位的相互配合啊。”
直接就当面锣对面鼓，把两人之间的矛盾放到台面上来了。
孙海内心转着弯，张栋芳要的缴费凭证其他人当天就交上去了，唯有罗克明一直拖着没给，他今天来物业的目的就很耐人寻味，想到这一点，孙海顿时老神在在地往椅背上靠了靠，调了个舒适的位置看罗克明和谭卜进打太极。
121、升职加薪
谭卜进三人在会议室坐了一个下午，也不知道谈了什么，茶水换了几轮，谭卜进一看时间，提议道：“都这个点了，一起吃午饭吧？”
罗克明习以为常，孙海也没拒绝。
临走之前，罗克明让前台把他家欠的所有费用都算好，李雪飞就直接当他要缴费了，二话不说就唰唰唰直接开单。
孙海看着李雪飞的骚操作，差点笑出声来。
等人走远了，李雪飞用手指掸着收据咧嘴笑道：“小样，拖这么长时间最后还不是得乖乖地交了……看他黑脸中午我能多吃一碗饭，嘿嘿，听说是姓张的母老虎要求的，我决定以后少讨厌她一点。”
听蓝捂脸，李姐现在越来越有放飞自我的架势，她总是提心吊胆地等她爆发。
冯若惜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
她对李雪飞的做法不以为然。
罗克明这个人，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就算问物业公司拿好处，也不会从公司账面上走，让人抓住把柄，她敢肯定，罗克明这边交了钱，那边谭卜进就会找名目来报账了，其中的弯弯绕绕没人比她更清楚，从前她亦觉得这种方法往无不利，没少用。
反正都是套路。
等下午谭卜进一脸红光地回到办公室，听蓝老远就闻到浓浓的酒气。
李雪飞嫌弃地很，“你们这是泡到酒缸里面腌入味了？”
谭卜进笑眯眯地道：“你不懂，这顿酒没白请……你们几个，小冯，她们两个没接触过，你来，给业委会写一份申请报告，有关维修小区监控设备的，离过年就一个月的时间了，咱们先把报告打上去，一边走流程一边等资金下来，这一个月时间争取把小区监控修好，不然年前剩下的这一个月可有的烦了。”
冯若惜沉默半晌，才道：“好吧。”
谭卜进借口自己这副尊容影响公司形象，回宿舍醒酒去了，冯若惜发了个报告模板给听蓝，“照这个格式，你试一试，写好了发给我看看。”
自从史一鸣走了以后，办公室的气氛就变得奇奇怪怪的，尤其是冯若惜，变得特别佛性，凡事都是能推就推，不能推也拖着，谭卜进对她的意见也越来越大。
听蓝有心提醒冯若惜，又觉得交浅言深，最后只得默默地把她交代的工作做好。
冯若惜对听蓝写的报告很满意，“就算我自己来写也就这样了，我没什么好教你的了，以后，你好自为之。”
李雪飞一听这话顿时觉得不对味，“啥意思？你要走了？”
冯若惜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辞职报告我已经提交上去了，做到这个月底就不做了。”
李雪飞呆了一下，“你来真的？我还没走呢，你走个毛线！太不够意思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她突发奇想，“要不，干脆我们和你一起辞职得了，对吧小陈？”
听蓝露出个礼貌却不失尴尬的笑。
冯若惜脸上也露出浅笑：“别闹……你自己不想干别带上小陈，人家做得好好的呢。我和老刘是正月里办酒席，年前得提前回去准备。乡下地方，又远又偏，我就不请你喝喜酒了，等过完年回来我们再请你吃饭。”
李雪飞还以为冯若惜在开玩笑，谁知道冯若惜当真是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元旦过完，冯若惜就没有回来上班。
谭卜进就把听蓝叫到经理室，斟酌了一下开口说道：“你冯姐的辞职报告，公司已经批了。本来公司打算再调一个客服主管过来，不过，小冯觉得你的业务能力完全能够胜任客服主管这一职，就向老板推荐了你。我呢，也是一样的意见，咱们项目上的业务也不多，再调一个人过来纯属资源浪费，我俩合作的次数也不少了，配合还算默契，我也是赞同提一提你的职位。若没意外，通知今天就会发下来。当然，从这个月开始，你的工资就是按照客服主管的标准。不过，你职务高了，责任相应地也就重了，接下来你不但要做好客服的本职工作，我这边有一些工作也要你帮忙搭把手，咱们一起努力，争取早日转正。”
听蓝突然被天降大饼砸到头上，走起路来都是飘的。
李雪飞看她一副迷茫的样子，惊讶地笑道：“挨骂了？看样子也不像啊？还是中大奖了？说说，有什么好事，难道公司要给咱们提工资？”
谭卜进走出来道：“确实是提工资了。”李雪飞的笑容还没扬起来，谭卜进又道，“升至加薪也是人家小陈的，跟你可没多大关系。”
李雪飞挑了挑眉，扬起的嘴角耷拉下来，“哟！没看出来啊，年纪轻轻，还挺厉害嘛！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年纪比你大了一轮都不止，还要给你打下手。”
谭卜进笑道：“有志不在年高。谁让你就是来混日子的呢，人家小陈认真做事，老板提拔她不是很正常？”
李雪飞耸耸肩，“没办法，小姑娘有进取心啊！像咱这一把年纪，都成了陈年的咸鱼干了，得过且过呗，还想上天咋滴？我可不是嫉妒啊！”
过了一会儿，听蓝看到微信消息闪个不停，点开一看，发现多了一个群，再看群成员，业委会所有人都在，物业这边除了谭卜进和几个部门主管，谭卜屈也在。
听蓝点开看到最新的一条消息是应斐发的，“你们现在楼道也暂停清理了，树枝该砍的都砍完了，遗留下来的垃圾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这都快过年了，你们莫不是打算拖到过年去？”
李雪飞伸长脖子一看，顿时撇嘴，“切，拿着鸡毛当令箭。”
听蓝想起看到的业委会成员职能的划分，知道业委会六人中，张栋芳统筹全局，潘宜惠主管财务，孙海管秩序，罗克明管工程，应斐管绿化，胡影管保洁。
应斐本就对小区绿化带堆垃圾有意见，现在又是他职权范围内的事，他追得紧也很正常。
李雪飞呵呵两声，“他们又想让咱们掏钱呗。老物业走的时候我们帮忙清运了那么多车，他们还没给钱呢，这会儿又让咱们清，还打算一分钱不掏，想得倒美。”
看见听蓝傻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什么，李雪飞推了她一把，“这不是你该管的事，谭总都没说话呢，有你什么事！”
听蓝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李姐，如果有人帮咱们清理树枝，还不收钱，你说，老板会不会同意？”
122、举手之劳
听蓝说有办法能处理掉小区内堆积的枯枝败叶，谭卜进将信将疑，不过为了不打击听蓝的积极性，他可有可无地点点头，“那你就试试吧，能处理就处理了，不能处理也没人会怪你，反正让公司掏钱是不可能的，这点你要记住。”
听蓝点点头，请了假，背着小包就准备出门。
李雪飞连忙拉住她，“干嘛去？这几天人多得很，你走了我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之前因为合同的原因，缴费期间全部截止到12月，现在合约期限延长了，缴费期间就要重新计算，这几天来来去去都是来续费的人，前台两个人有时候忙得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听蓝拍拍她的手，“早上人不多的，都赶着上班呢……近中午的时候都才比较忙，我早去早回，耽误不了事。”
李雪飞狐疑地道：“私事？你个小屁孩能有什么事？该不会偷懒约会去吧？你男人不是刚走？这么黏糊干什么？”
听蓝翻了个白眼，伸手拍开她的手，“别胡说八道，我有正事。”
李雪飞又揪住她，非要刨根问底，“别，你还是跟我说一下，万一你一去不回，我好告诉人家准确时间，那些人，我可不耐烦应付。”
听蓝记性很好，业主来办公室咨询过一次，她就能记住人脸了，事后有人再来反应重复的问题，她都将前因后果说得清清楚楚，有些事情不再物业服务范围内，她也能处理得让人心服口服说不出抱怨的话。
李雪飞自问没有这个本事，也不耐烦应付那些明明有求于人还非要仰着鼻孔看人的业主，这类投诉都是能推就推，推不掉就全部推给听蓝的。
听蓝十分无奈，只好坦言相告：“我不是说有人能帮咱们小区处理那些枯枝嘛？我约了人九点见面，你再拉下去我要迟到了。”
李雪飞才松手放人，听蓝走出老远还听到她在后面喊：“你早点回来啊，好多事情等你做呢。”
听蓝闻言跑得更快了。
冯若惜一走，李雪飞就跟没断奶的孩子一样，智商直线下降，听蓝总疑心这是李姐想偷懒新想出的损招儿，偏她还不能说什么，一说，人家就说，“那有什么办法呢，我脑子笨得很，能想到的就这些。”
听蓝也就放弃了，有那说教的时间，她早把事情处理好了，也因此，她总觉得自己这个客服主管就跟白捡似的透着虚，只除了工资高了一点，事情多了一点。
到了素心斋，时间还早，大堂里七七八八地坐着吃早餐的人，听蓝直奔管理办公室而去。
耿尧正起身送客，一张平凡的脸笑得像朵盛开的喇叭花，“尹居士，感谢您一直以来对素心斋的支持，好心有好报。”
他的客人是一位约莫四十来岁的女人，样貌中等，个子高挑，偏瘦，身上穿着宽松的卡其色长款分衣配黑色阔腿裤，除了衣领上别着的一枚粉花绿叶玫瑰造型的碧玺胸针，周身再无多余的配饰，可偏偏是这样简单的造型，让人一见难忘。
听蓝想，什么叫优雅知性？眼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呀！
尹宝琴朝等待的听蓝点点头，微笑着对耿尧说：“那您忙吧，我就不打扰了。”
听蓝看着她款款走远，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温婉气质和黑心莲身上后天堆砌起来的伪气质真的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耿尧转身招呼听蓝：“你是？”
听蓝笑眯眯地道：“耿经理您好，我是雅岚苑物业的小陈，之前跟您联系过的。为我们小区修剪下来的树枝捐给林山寺这事来的。”
耿尧哦了一声，笑道：“我知道，肖先生跟我提过了，大概有多少量？”
听蓝早就做过功课，还专门打印了不少彩色照片，见问，就把照片递给对方，“如果是4.5米的货车，预计是4车左右的量，如果车子小的话，可能要多跑两趟。”
耿尧翻着照片，“那倒不多，林山寺每年烧腊八粥要用的柴火很多，还有一些其他的节日也经常要用到，还要专门花钱买，你们这些量我们完全能消化地掉。”
听蓝猜测耿尧是卖肖瑾的面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就是有一点不好的地方，我们修剪下来的树枝很大一部分都是湿柴，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使用？”
耿尧笑道：“都是放在那种大香炉里面烧的，影响有限地很，那我们什么时候方便去运？”
听蓝笑逐颜开，“随时都行，来之前跟我说一下，我让保安帮忙装车。”说完还是多嘴问了一句，“……不知，我们要不要付一些运费？”
耿尧哈哈笑道：“不用的，我公司就有载货用的平板货车，到时候也就是跑几趟的事情，就不用收钱了，到时候还要麻烦你们同事帮忙装车，以后再有修剪下来的树枝，你再通知我，我都要。”
听蓝知道对方完全是看在肖瑾常年给素心斋捐赠的面上才会无偿收下这些枯枝，不然林山寺附近哪里买不到柴火，反而巴巴地从城东往城南送，油费和过路费就不是一笔小数目。
告别了耿尧，听蓝迫不及待地给肖瑾打电话，“小哥哥，事情解决啦，谢谢你哦，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肖瑾放下文件，轻笑一声，“傻样。”
解决这事对他来说不过举手之劳，之前不屑于做是因为有物业公司和业委会在，轮不到他来操心，现在物业与业委会互相推诿，自己的女朋友所处的位置又经常受夹板气，所以顺手就给解决了没料到这个小傻瓜能感动得跟什么似的。
“还没祝贺你，升职了，礼物等我回来再补。”
“额，也就是多了个好听的名头而已，做的事情也还是那些，没什么好庆祝的呀。”
肖瑾就笑：“升职就代表你的工作被肯定，你不高兴？”
听蓝笑嘻嘻地道，“行吧，那我等你回来。”
“还没回公司去吗？”
“还没，早饭没吃，正好素心斋供应早餐，我先吃点再回去，这段时间中午特别忙，都没时间吃饭。”
肖瑾无语了，“照顾好自己。”
回到办公室，人果然渐渐多起来了，李雪飞看见听蓝如释重负，把笔往听蓝手里一塞，“给你给你，我手都快写断了，从你出去到现在我一刻都没停过，从早上憋到现在了，你赶紧顶一会儿，我先去解决三急问题。”
123、治标治本
耿尧的司机花了两天时间，前后跑了四趟，终于将雅岚苑小区各个角落的枯枝全部清理一空。清理的时候，谭卜进把保安保洁全叫去帮忙了，阵仗大的让人无法忽视。
最后一趟，应斐目送载满枯枝的货车走远，转而问谭卜进，“树枝你们清理完了，这堆杂物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清理？”
谭卜进笑眯眯地道：“会安排的。”
应斐皱眉：“接着清理不就完了，做什么再安排？”
他并不知道来拉树枝的人是听蓝请来的外援，和物业公司其实没有关系。
物业除了装车的时候出了点人力，谭卜进又私下里塞给货车司机两包软中华，就没花过其他的钱了。
应斐还以为是业委会的督促起了效果，因为这种错觉，他虽然不满物业公司赶一步走一步，但想着物业能把事情做好总归是好事，值得表扬。
又寻思着，按道理物业就该一鼓作气把该清理的都清理了，也能刷一波业主的好感度，多少能挽回点物业在业主心中只收钱不办事的坏名声，就听见谭卜进模棱两可地回道：“就这两天吧，我让对方再来几趟，应该就差不多了。”
应斐板着脸，心里刚升起的那点儿好感立刻碎成了渣，就不该对物业抱什么希望！
忍不住就道：“以前没人监管你们，你们的执行力太差，做事总喜欢拖拖拉拉。如果每做一件事都像现在这样干脆利落，业主怎么会不买你们的账？”
谭卜进呵呵笑道：“全靠业委会领导有方。”
应斐失望地摇摇头，“你去忙吧，接下来的事情一件接一件，你们要打起精神来。”
送走应斐，谭卜进想了想，给自己堂哥打了个电话，“现在业委会的这些人，都是认真做事的，盯我们也盯得紧，枯枝这边是全部清理完了，我看他们的意思是楼道里面清理出来的大件垃圾也要清运出小区，那咱们还继续清吗？”
谭卜屈嗯了一声，“继续吧，新官上任总要拿出点成绩，毕竟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就把这一批清理完，楼道里面暂时就别继续了，要继续也要等正式合同签好。我昨天见过张栋芳了，也谈了一下业委会接下来的工作重点，很多地方需要双方配合的，到时候他们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
谭卜进得了肯定，又找了清运公司将绿化带的杂物清理得差不多，只留下一些碎木头碎砖块之类的建筑垃圾，装车远远不够一车，市政清运又拒收，只好仍旧堆在原地。
应斐天天盯着物业，憋着气就想看看如果他不发表意见，对方准备拿剩下的那一下堆建筑垃圾怎么办？等啊等，一直等到新项目的物业维修基金审批下来，雅岚苑小区开始全面安装监控了，物业彻底腾不出手来了。
应斐气得半死，业委会开例会的时候就拍桌子骂：“他们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我撵着他们就做点事，我一撒手他们也撒手了！清运一点垃圾而已，虎头蛇尾！我踏马真是被他们气得心脏病都要犯了！”
罗克明捏着杯子，眉头皱得死紧：“该清理的不都清理掉了？剩下那一点残渣，等凑够一车了自然会清理掉的，这事我跟谭老板说过了。”
应斐看了他一眼，“敢情那些东西不是堆你家楼下，碍的不是你的眼，所以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去我们楼上看看，从上往下，好好的绿化带，跟长了牛皮藓一样，你觉得好看？”
罗克明摇摇头，“老应，你这是强迫症犯了，小题大做。”
应斐不满：“他们现在这种工作态度就是你惯出来的。”
眼看两人要翻旧账，张栋芳坐在上首笑道：“老应别急，今天有一个议题就是物业提交过来的申请，他们想在小区的东西两角各建一个建筑垃圾房，你们看一下手上的资料。”
应斐这才看向桌上摆着的资料。
资料不多，薄薄的几页纸，阐述了雅岚苑小区从房屋交付使用到现在，一直没有建立专用的垃圾堆放点的情况。多年来，小区居民习惯了垃圾乱堆乱放，不仅影响小区整体形象，生活垃圾建筑垃圾混杂在一起给后期清理工作带来极大的不便，又列举了建立专用垃圾堆放点带来的好处，图文并茂，看得在座诸人热血沸腾。
张栋芳笑道：“文字功底不错，这份心思也巧，成朗是找外面专业的人写的吧？”
孙海翻着后面的图纸，笑道：“张主任你还可猜错了，这是办公室的小陈写的。喏，附件的小区分布图是我帮她找的，效果图则是她自己找人做出来的。”
张栋芳是真的惊讶了，“是嘛？！我一点没看出来，物业办公室那几个前台，我就看这个小姑娘是认真做事的，其他人，真是一言难尽。”
孙海点点头，“是的，原来的客服主管辞职了，成朗总公司抽不出人手，加上小陈业务能力出众，这个月升为客服主管了。”
罗克明经常往办公室跑，知道地更多一点，“本来前台要求的是三个人，现在只有两个，有时候完全忙不过来，谭经理说年底不好招人，你们要是有合适的人，不妨推荐一个。”
胡影对办公室几个人没什么印象，对他们的人事变迁无感，她关心的是另个一问题，“照这样的规模，花费肯定不小。他们什么意思？让我们出钱？”
罗克明撇了撇嘴，不知道这种无知的人是怎么混进来的，“金额超过三千元便属于中大修的范围，必须要动用维修基金，物业打申请报告，没毛病。”
应斐逐字逐句地看完报告，又认认真真地看完了效果图，不得不说，他心动了，绿色的专用堆放点因地制宜和绿荫融为一体，既美化了小区整体环境，又解决了垃圾无处堆放的问题，对他这种强迫症的人来说，确实很有说服力。
他看向潘宜惠，“潘姐，你觉得呢？”
潘宜惠点点头，“工程预算没问题。这姑娘是个人才，以后成朗如果撤场，我建议想办法把人留下来。”
张栋芳笑，“呵呵，这好办……那就举手表决吧……OK，全票通过，具体的工程罗师傅你盯紧一点，我只有一个要求，务必做到账目清明，业主信任我们，我们就不能辜负这种信任。下一个议题……”
124、得陇望蜀
新业委上台给小区带来的变化很明显，业主大群里天天歌功颂德，彩虹屁一个接一个，李雪飞都快看吐了，“我们做了那么多，也就刚开始得了几句好，越到后来，骂声越多，捣乱的也越多。你信不信，用不了多久，他们也要步我们的后尘。”
听蓝瞟了她一眼，“那是他们的事情了，就咱们这样的小喽啰，为他们操心有的没的，不觉得好笑吗？”
李雪飞撇撇嘴，“得，你现在说话也越来越有当领导的范儿了，有前途！”
听蓝眼角抽了抽，“实话实说而已，以后怎么样，那都是他们的事情，我们做好本职的工作就行了。我们的服务对象一直是全体业主，不是业委会，我一直认为，一个能让业主住得安全、放心、舒心的物业才是好物业。显然，我们目前还做得还远远不够。”
李雪飞在听蓝额头弹了一下，“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也就拿来哄哄别人罢了。我们哪里没做好？就差把他们当祖宗供起来了！”
听蓝小声嘀咕道：“才怪！你没让人把你当祖宗供着就不错了。”
李雪飞还在狂吐槽，“每次总叫我们忍忍忍，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呸！屁的退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那是蹬鼻子上脸！他们花一块钱的价格，我们提供了一块一的服务，他们还是会觉得，物业顶多付出了八毛的努力，尽抠那剩下的两毛去了。那是人心不足得陇望蜀！”
听蓝抹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
实际上，在她看来，成朗收着十分的物业费，顶多提供了八分的服务，可就这八分的服务也足够让饱受前物业欺凌的业主感动不已，成朗也因此笼络了一半业主的心。
偏偏错就错在，八分的服务质量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在慢慢往下降，到现在顶多剩下五分了，从好到差，业主是能够切身体会到的，他们能乐意？
物业的所做所为符合业主的利益，业主自然支持；物业的行为损害了业主的利益，自然会遭业主厌弃。成朗只顾追求利益最大化，完全忽略了物业公司服务为王的道理，把业主爸爸抛在脑后，人家肯答应？
老物业和前任业委会的前车之鉴还摆在那里呢！
玩弄别人者恒被别人玩弄！
套用某位业主骂前物业与业委会的原话：“你贪就贪吧，可你至少要把事情做好呀！半点人事儿都不干，光记着贪，我们能饶过你？做人，得讲良心，做企业，更得讲道义。不讲道义没有良心，我们还留着你干什么呢？又不是受虐狂！”
说白了，不是业主得陇望蜀，实在是物业不够争气。
这些东西李雪飞不是不懂，不过是不愿深究罢了。
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某粉的心？
可拉倒吧！
听蓝脑海里转着念头，打字的动作却不慢，很快把手上的收支凭证全部登记好了。
雅岚苑项目上没有设财务科，冯若惜没走之前一直兼任财务的工作，定期和总公司王会计对账，听蓝顶替了冯若惜的工作，每周和王会计对账的事情就落到她身上了。
等她和王会计对完账，王会计突然问了一句，“你们项目是不是又脏又乱又破啊？一个月时间光清运费就花了三万多，辛苦你们了。”
听蓝写字的动作一顿，项目上大笔的支出都要由总公司审核支付，清运费这块的凭证当时是谭卜进直接交到公司去的，听蓝并没有看到，闻言就有些奇怪，“咦，这么多吗？我记不清了，麻烦你把凭证拍给我看一下。”
王会计也没多想，很快把照片发过来了。
听蓝翻了翻，看见其中一张收据，顿时僵住了，那张收据上赫然写着：枯树枝5车，计7500元。
清运方的名字听蓝也熟悉，就是清运杂物的那一家，关键是谭卜进还签字了！
可那些枯树枝明明一分钱没花！
听蓝深吸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把那几张图片收藏好又设置了自己可见，顺手把和王会计的聊天记录给删了。
王会计等了一会儿，没见听蓝回她，又问了一句：“有没有问题？”
听蓝咬着腮帮子，半晌才发过去两个字：“没有。”
李雪飞倒水回来看见听蓝的表情很奇特，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听蓝鼓了鼓腮帮子，“牙疼。”
李雪飞没什么诚意地道：“我这有风油精，你要不要滴两滴止痛？”
听蓝还是第一次听说风油精能止痛，可她又不是真的痛，“还是不要了，谢谢。”
李雪飞随手把风油精往抽屉里一扔，“不领情就算了。”
听蓝咬着唇，仿佛偶然想起某件事的样子，问李雪飞，“李姐，你说，他们说史经理是因为经济问题才走的，你知道是因为什么问题吗？我一直以为史经理离职是因为和吴总打架。”
李雪飞的呼吸放缓了许多，放在抽屉的边沿的手指尖微微蜷缩起来，“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听蓝耸耸肩，“听了几句闲言碎语，我想你们关系比较好，就随便问问。”
李雪飞用力把抽屉门喝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听蓝，“他走了我们就没联系了，神特么关系好。这事，人家正主都不关心了，你还揪着不放干什么？闲得你！既然你空，那中午就你盯着吧，我先去吃饭了，下午要晚点到。”
李雪飞说走就走，背影十分帅气利落，可听蓝莫名觉得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不由嘀咕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呗，离饭点还早得很，你吃的哪门子午饭？”
很快她就没空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有人板着脸跑到她面前拍桌子，“我问你们，我们单元的门你们物业打算什么时候修？”
听蓝收敛了情绪，脸上又挂起了职业的微笑，“大叔，您别拍桌子了，仔细手疼。请坐请坐，有什么意见您尽管提，能解决的我们一准给您解决了！”
对着听蓝的笑脸，很少人能硬起心肠蛮横到底，来人气呼呼地坐下来，语气还有些冲，但好歹肯好好说话了。
“你们不是说物业维修基金要一项一项来的吗？这都快过年了，单元门的好坏跟我们的安全切身相关，怎么也得先修门吧？可你们在干什么？又是装监控又是建垃圾房的！到底是小区建设重要还是我们的人身安全更重要？这些东西什么时候不能弄，偏要挑在这个节骨眼上，你们是不是缺心眼？！”
125、门禁安全
听蓝的耳朵自动屏蔽了骂人的话，端着笑脸问来人：“您那单元的门又关不上了吗？”
原来的门禁系统是前业委会和前物业做主引进来的，使用期限不到两年，前物业一撤场，门禁维护单位也跟着撂挑子。
罗克明等人追究起来才发现，原来的门禁系统就是一锤子买卖，前物业从头到尾就没跟人家签过合约，更没有所谓的后期维护！想让门禁公司提供后续服务，可以，一年四万的服务费，不维护就只能换新的门禁系统，报价三十万，送免费维护一年。
罗克明的鼻子差点没气歪，可他一个光杆的管委会主任，动不了资金使唤不了人，想做什么都是徒劳，只好把这口气咽下去了，就那么任由门禁系统瘫痪着。
说来也是心酸，雅岚苑小区41个单元仅5幢这个单元的门禁还能磕磕绊绊地维持寿命，可矛盾也因此而来。
门禁系统无法正常使用，所需的门禁卡自然也无法再复制，5幢有些业主的门禁卡还保留着，这一部分人希望本单元的门禁还能正常发挥作用，还有一部分没有门禁卡的人就希望物业直接将本单元的门禁禁用了，免得影响他们正常回家。
深更半夜在楼下等人开门冻成狗的酸爽滋味谁试谁知道。
有人要启用有人要禁用，有事找物业，办公室天天热闹地像过年，巡逻保安几乎成了5幢地守门人，不是在给业主开门，就是在给业主开门的路上。
连朱福泉的耳根都不得清净，动不动就有人打电话让他去修门禁，老头烦不胜烦，借着修理的功夫直接搞破坏，让最后一栋楼的门禁彻底报废了。
终于修不好了，强烈要求启用门禁的人消停了，来物业反映几次没下文便渐渐接受了现实，唯有听蓝眼前这一位名叫洪四喜的业主，契而不舍地追着物业要结果。
别看这人一张脸长得正气凌然，名字也很喜气，可人却真的不怎么讨人喜欢，每次到办公室来都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往椅子上一坐，就开始长篇大论。
听蓝有时候很想把他引荐给王路，两个喜欢夸夸其谈的人凑在一起，肯定有聊不完的话题。
看见对方摆好架势，听蓝连忙开口道：“咱们小区修监控才是当务之急哟！您看啊，小区的大门和单元门禁一时半会儿修不好，加上地方又大，人员来往又复杂，要是没有监控，我们怎么对内部人员进行管理，怎么监管外来人员，如何提前预防犯罪发生？没有监控，做坏事的人没了威慑，可不就是有恃无恐了吗？就算事后追查，那监控也是重要的证据呀！您说监控重要不重要，先修监控有没有道理？”
洪四喜皱眉看了听蓝一眼，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说得好听！修监控不要钱的？百来万就这么花出去了，到时候保安玩忽职守，再好的设备不照样成了摆设？还不如直接把单元门和门禁弄弄好，我们更有安全感。”
听蓝笑，“话不是这么说的，有了监控，就算保安偶尔没能及时发现情况及时报告，可数据就在那里，坏人就不敢明目张胆，小区至少比没装监控的时候要安全许多！”
“好，就算你说的有道理。那建垃圾房呢？这个东西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弄，这么多年我们业主都这么过来了，没有垃圾房日子不也照样过！你们就是闲的！咱们这个小区，每到年关，小偷小摸特别多。如果单元门是锁的，他们跑进来了，我们抓住了，判刑就是入户抢劫，抢劫罪罪加一等！可现在，我们单元门禁废了，门也坏了，整栋楼那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不明摆着是开门揖盗吗？强盗小偷自己放进来了，丢了东西不就只能自认倒霉？”
听了对方一通谬论，听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您这话可就说错啦。咱们这是法治社会，凡事都有法可依，不管是入户抢劫还是开门揖盗，犯了法，自然有法律制裁他们，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没人能侥幸逃脱。再说了，所谓的入户指的是您的住所，是您家庭生活并且与外界相对隔离的地方，走廊过道楼梯可不算入户。”
“至于建垃圾房，正因为多年来大家都习惯了垃圾随地乱丢，小区的整体环境不美观。您是业主，那您觉得自己住的地方干净整洁美观舒适好呢，还是走出去遍地都是垃圾，打开窗户就闻到臭味的环境更影响心情？不说别的，就拿这里的房价来说吧，同等的地段，我们也是占尽天时地利，为什么我们小区的房价就比对面小区的低一大截？小区整体环境没搞好也是丢分项，您说对不对？再说了建垃圾房是短期的工程，几天时间就能搞定，快过年了，我们把小区环境修整得漂漂亮亮的，亲戚朋友来了，也有面子不是吗？”
“房价不房价的，我们又不卖房子，跟我们什么相干！你说修监控有理，建垃圾房也有理，反正嘴长在你们身上，说什么都是你们有理。我让你们修单元门，你们说没法修，让你们修门禁，你们说修不好。那我们的安全谁来保障？要么你们派个保安24小时给我们守着门好了！反正你们的工资都是从我们交的物业费里付的。”
听蓝摇摇头，“办不到哦，小区有41个单元，我们抽不出那么多人手。”
“你这是强词夺理，说白了你们就是嫌麻烦！那你告诉我，门禁什么时候能弄好？给我一个准确的时间，过年之前能不能修好？！”
听蓝还是摇头，“年前肯定修不好。不过您也别急，我们的工作日程已经排上了。业委会的领导考虑到单元门使用也年限到了，很多都破损无法正常使用了，这次是打算将单元门连同门禁系统一起更换，现在已经在考察生产厂家了，到时候会有公告出来，您仔细留意单元里的公告栏上的消息，工程预计六月底完成。”
对方嘟囔道：“还要等半年？黄花菜都等凉了。你们来了这么久，早干嘛不考虑！”
听蓝脸上的笑容一直没变过，“我们也想早点考虑呀，只是有心无力呀。换单元门是特大工程，非得动用物业维修基金不可，原来小区没有业委会，账户里的钱动不了。这不，新的业委会领导一上台，就先把这事安排上了，您要相信他们是真心为业主服务的。”
洪四喜站起来，“得了吧，都是玻璃瓶里装开水——三分钟的热劲，更别说什么为了大家好的话了，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他们自己。跟你们领导说，单元门赶紧弄弄好，不然我还天天来烦你们。”
126、新的同事
听蓝看着洪四喜背着双手慢悠悠地走了，脸上维持的笑容终于垮下来了，抓起水杯咕噜咕噜一口喝完了，起身关门准备去吃午饭，却见有人拎着个保温桶疾步过来问道：“这里是物业办公室吗？有位陈听蓝女士是在这里吗？”
听蓝：“……哦，我就是。”
“我叫黄林义，是肖总的助理，这是肖总让我送过来的。”
听蓝的圆脸上立刻有了神采，“你们肖总，出差回来了？”
黄林义恭恭敬敬地道，“还没，他走前就吩咐过了，让人每天从余三味取餐给您送过来。”
黄林义没说自己怎么从一帮对手里杀出条血路抢到了这份差事，无他，一个个都对未来的老板娘好奇着呢。
听蓝简直想捂脸，余三味与雅岚苑一东一西，黄林义横跨半城就为了给她送午餐，如此兴师动众，搞得好像她有多矫情似多爱作似的，好丢脸啊！
可她并没有因此责怪肖瑾的意思，小哥哥担心她忙起来没时间吃饭经常胡乱对付才作了这样的安排，她才不会不识好歹地在外人面前落他面子。
他对她的好只会让她有种被心爱的人捧在手心的感觉，心里美得直冒泡，至于别人会不会说她作精，她才不在乎呢。
听蓝忍着耳朵快要烧起来的感觉，双手接过保温桶，腼腆地道：“您辛苦了，谢谢，那么忙还要在这种小事上浪费那么多时间，我很过意不去，下次就不用送了，我离家近，自己做饭很方便的。你们肖总那边我会跟他说的。”
黄林义笑道：“不会，老板的吩咐也是工作。”
听蓝笑了笑，话是这么说，可毕竟是不一样的，让自己的得力助手给自己女朋友送餐这种事，有些人会觉得这是一种对他们工作能力的否定吧。
刚吃完爱心餐，肖瑾电话就过来了，听蓝撒娇卖痴好半天，才让肖瑾打消了继续让人给她送餐的主意。
“我现在早上出门的时候都把时间设置好，中午回家刚好吃饭，不费什么事的，最近学了个懒人煲仔饭，等你回来我煮给你尝尝，当然，我的厨艺肯定没你好，你不准嫌弃。”
肖瑾眉眼染上笑意，很喜欢她自然而然地把家字挂在嘴边，“好，不嫌弃。”
挂了电话，听蓝看看时间还早，抓紧时间午休，似睡非睡的眯了一会儿，就被谭卜进一通电话叫回办公室了。
谭卜进正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聊得起劲，看见听蓝过来，就朝听蓝招招手，“小陈，这位杨娟杨大姐是新来的客服，你给她办一下入职手续，下午就让她先跟在你们身边多看看，明天她就正式上班了。”
又指着听蓝介绍给杨娟，“这个是我们项目的客服主管陈听蓝，别看她年纪跟你女儿差不多，业务能力很强的，老板都经常夸她，有不懂的你就问她，小姑娘人不错。”
杨娟上上下下地打量一遍听蓝，眯缝似的眼睛弯起来，嘴里客气地道：“真是年轻有为。”
谭卜进走了，办公室正冷清地很，杨娟自来熟地跟听蓝话起家常，没说几句，就开始旁敲侧击地问起听蓝工资的事情。
“客服的工资都一样吗？法定假期有没有放假？有没有五险一金？加班有没有加班补贴？”
听蓝同情地摇摇头，她现在终于能理解李雪飞当初面对来应聘客服的人狮子大开口的心情了，嫌弃外加看不起人家没有自知之明。
听蓝奇怪地问道：“这些，谭经理没事先跟你谈好吗？”
杨娟抽了抽鼻子，“没有啊，我是别人介绍来的，他们就叫我来上班，除了跟我说一个月工资三千五，其他什么待遇都没给我说。”
听蓝心想，哦，那还有什么好谈的，本来就是除了工资，什么待遇都没有。
杨娟很好奇其他人的待遇，尤其是听蓝的，“看你也跟我女儿一样才刚毕业没多久吧？来成朗多久了？这么快就当上客服主管了，那你在这个岗位肯定是做得很好了，你们老板才会提拔你……你一个月工资能有八千不？哎，我女儿跟你一比就差远了，她到现在都没找到工作，应聘了那么多家，不是嫌这个待遇低，就是嫌弃那个工作累，现在又在家里弄了什么直播的，一天到晚鬼哭狼嚎的，太烦了。还是你好啊，有你这样的女儿，你爸妈不知道多省心。”
听蓝笑了笑，这话她也就听听并不适合发表意见，焉知当妈的不是在变相地凡尔赛自己的闺女，真顺着她的意思跟着贬低她的闺女，那就真结仇了。
杨娟没听到听蓝回答，不死心地问：“真的，我们以前公司里面混到主管这个职位的，工资最少都是八千，还有什么住房补贴了，话费补贴，交通补贴什么的，七七八八算下了，至少得有万把块钱一个月吧，每周双休，真的不要太舒服哦。”
听她越说越离谱，听蓝不得不打断她的遐想，“杨姐，咱们物业是小公司，没有你说的那些这样那样的补贴，所有人的工资都是明码标价的，项目经理七千，部门主管四千五，工程四千，客服跟保安三千五，保洁两千五，加班没有加班费，法定假期加班也就一百块餐费补贴，过节也是一百块过节费。”
杨娟瞪大眼睛，“不是吧？这么抠？那还做个什么劲儿哦？现在外面餐馆里面招个洗碗工的工资都不止三四千。”
听蓝笑了笑，“他们工资比我们高，但他们上班时间也比我们长，咱们这里除了月底续停车费忙一点，其他时间都很空的。”
杨娟垮下肩膀，“这么低的工资，早知道我就另外去找工作了，跑这里来还得欠人情。”
听蓝挑了挑眉，想到物业和业委会的联动群里，张栋芳没少催过谭卜进让他把项目上缺少的人员招齐，还让其他人有合适的尽管推荐，便有些怀疑杨娟走的是业委会谁的路子，刚才谭卜进对杨娟的态度她可看在眼里呢，客气过了头。
然而不管猜谁，听蓝始终没往张栋芳身上想。以她这段时间对张主任做事风格的了解，张主任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大约跟她从事的律师职业有很大关系，她喜欢做事认真负责又寡言少语的人，讨厌嘴碎话多还喜欢浑水摸鱼的人，谭卜进可不止一次说过张栋芳要求把李雪飞调走了，张栋芳不可能一边要求物业换掉李雪飞，又一边把类似李雪飞的杨娟往物业里塞，那不是自打嘴巴吗？
127、磁场不合
李雪飞说下午晚到，果然说到做到，都快三点才出现在办公室，被谭卜进逮个正着。
谭卜进笑眯眯的一脸和气的样子，说话却丝毫没给李雪飞留面子，“客服这个岗位要求的就是呆在办公室接听电话接待业主来访，做好业主咨询与报修的登记，该转给哪个部门的，你转过去就行，不知道怎么处理就报给你们主管，这些事情不是很简单吗？我就搞不懂了，你一个客服老是满小区瞎转悠干什么？这么喜欢往外跑，我要不要给你调个岗，干脆让你去当保安算了？巡逻岗想去哪就去哪，还给配专车！”
李雪飞一点也不怵他，听见他慢悠悠地说了这么一大通，还颇有些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不就是晚了那么一点吗？我早上已经跟小陈说过说下午有事情晚点到，她同意了的，怎么说她也是我的直属主管吧，她同意了也不作数？再说了，这会儿不是不忙吗？岗位上有个人守着不就完了，小陈不是在吗？非要所有人聚在一起数苍蝇啊？”
谭卜进看了听蓝一眼，听蓝耸耸肩，恐怕她理解的晚一点和李姐理解的存在偏差，再说了，李雪飞早上是通知她并不是征得她的同意。
谭卜进太知道李雪飞的尿性了，那就是老的不能再老的老油条，就呵呵两声，“她在是她的事情，哦，她守着你就不用上班？那你的工资要不要分她一点？你怎么也算是老大姐了，怎么老欺负人家小姑娘？今天就算你请假了，王会计那边我会跟她说发工资的时候该扣的扣掉，再有下次直接算旷工。”
李雪飞嘴角抽了抽，“至于么？本来就没多少钱，还七扣八扣的，你们也好意思。”
谭卜进笑眯眯的，“无规矩不成方圆，你是老员工了，要给新员工带好头，这位是新来的杨大姐，有空你教教她，接下来咱们有事做了，她早点上手，你们早点轻松。”
一直在一边当隐形人的杨娟这才朝李雪飞招了招手，“你好你好。”
李雪飞不冷不热地点点头，嗯了一声，放下小包拿了杯子往茶水间去了。
杨娟凑到听蓝耳边悄悄说道：“她好像很难相处呀？我挺怕她的，要做什么你教教我呗。”
听蓝笑了笑，把客服岗位要做的事情简单说了说，杨娟听了一会儿，就胸有成竹地道：“这些事情简单地很，交给我吧，你先看着我做，要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再告诉我，这样掌握起来很快。”
听蓝没有意见，她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当然知道理论说十遍也不如动手一遍的道理。
杨娟积极地很，对每个来办公室缴费的人都笑脸相迎，接听电话，登记管理日志也是一丝不苟的，听蓝看了一会儿，见她没出错，就放心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分到她手上的欠费名单还有不少没收上来的，都是难啃的硬骨头，她最近天天在和人家磨，有几户已经松口了，她觉得再努力一把，说不定就收上来了。
李雪飞见状也不过撇了撇嘴，杨娟爱表现把所有的活儿都揽过去了，她正好偷懒，玩了一会儿手机觉得没劲，就拿出自己的催缴名册漫不经心地翻了翻，随便拨了个号码出去。
“你家的物业费该交了？什么时候来交啊？……过几天？过几天到底是几天？我前几天打电话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能不能有一点信用？一天推一天的，我都替你们臊得慌！交不起物业费你开什么店啊？趁早关门大吉还能少亏一点！”
对方估计是被气坏了，直接挂了电话，李雪飞捏着手机耸了耸肩，“又挂了……小陈我觉得我亏了，当初你把商铺的全部分给我了，自己一家没留，我当时都不知道，现在才发现商铺的物业费那么难收，你事先都提都没跟我提一句……太奸诈了。现在你手上的收得差不多了吧？我这边的你再帮我分担一点呗？”
听蓝放下电话，似笑非笑地道：“是我分的吗？我难道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哪家好收哪家不好收？”
李雪飞好像真的忘记了当初是自己挑挑拣拣选了难搞的单元，把自己的名册塞给听蓝，伸手去拉听蓝面前的册子，拉了一下，没拉动，脸上便有些挂不住。
听蓝摇摇头，“等我手上的名单收完再说。”
就李雪飞那个臭脾气，吵架怼人无人能及，让她忍气吞声，委曲求全？
打死都不可能。
听蓝可不想自己前期的努力付之东流了。
杨娟就笑道：“小李是吗？让我试试呗。”
李雪飞瞟了她一眼，无所谓地道：“随你，名册上面都有电话。”
杨娟接过名册，坐到话机边上开始打电话，电话一接通，“你好你好……”噼里啪啦说的全是本地方言，听蓝听得懂一点，连蒙带猜，听出她大概是跟人家话家常，东拉西扯，没有半句跟催缴费用搭边的。
李雪飞听得懂当地方言，直接翻了个白眼，心想，毛病，让你催缴费用，你却用公司的电话跟人家聊得热火朝天，就差直接结拜干姐妹了！
东拉西扯的人家就肯交钱了？
异想天开！
杨娟这个电话打了将近五十分钟，有业主打电话报修，电话一直占线，直接就投诉到谭卜进那里去了。
谭卜进急冲冲地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杨娟刚刚放下电话。
“话机怎么回事？业主说电话打不进来。”
听蓝轻咳一声，说道：“嗯，我们在电话催缴物业费。”
谭卜进的脸色刚好看一点，李雪飞就讥笑道：“杨大姐，你要是每户人家都这么打电话的话，咱们收上来的物业费估计都不够交电话费的……对了，你刚才和人家说了那么久，人答应来交了吗？”
杨娟心里顿时不舒服了，咋滴，帮你还帮错啦？
对李雪飞的印象分立刻直线往下掉，直接掉到及格线下了。
对上谭卜进探询的目光，杨娟不慌不忙地道：“本地人就这样的，聊得起来呢就什么都好说，最怕那种话都不让你说的。刚才这个业主，我和她比较聊得来，就多说了几句，对方就答应明天早上来交物业费了，交一整年的，爽气吧？”
谭卜进立刻不说话了，物业费催缴难几乎成了他的心病，只要费用能收上来，用什么手段重要吗？不就是多打了一会电话吗？反正电话费有公司报销！直接大手一挥，“可以用你们的手机打，月初拿对账单来我给你们报销！”
128、区别对待
第二天，杨娟打过电话的那个人一大早就来交物业费了，也真如她所言，直接交了一年的，李雪飞对听蓝酸溜溜地道：“这些本地人就是排外！咱们跟她们好话说尽，他们还特么的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拿着端着就会摆臭架子，碰上本地的，几句话就乖乖交了，摆明了歧视外地人。”
听蓝心想，你什么时候跟人家好话说尽了？明明是你跟人家说话的时候总是一副人家欠你几百万的样子，搁谁心里能舒服？
看杨娟对催缴这块颇有心得，听蓝就让李雪飞把催缴名册给了她，“那杨姐你就专门负责催缴物业费这块吧。”
杨娟对听蓝的工作安排没意见，她不熟悉电脑操作不会记账，开单又怕眼神不好写错了数字，更害怕钱收差了要赔钱，且李雪飞做的就是这些工作，她可不想跟她争。
短短一天时间，杨娟算是看出来了，李雪飞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做事潦草，一张嘴巴又得理不饶人，杨娟觉得自己和是磁场不合，早晚有吵架的时候，还是离远一点好。
李雪飞摆脱了烫手山芋，不必打电话跟人家吵架，除了有人来缴费的时候收收钱，有人来报修的时候做个登记，大部分时间就空闲下来，就有心情跟杨娟唠嗑了。
“杨大姐，你是胖子的亲戚吗？”
杨娟愣了一下，“啊？胖子是谁？”
李雪飞哈了一声，“谭经理啊……哦，不对，现在不能叫胖子了，以前他长得圆滚滚的，我们都叫他胖子，这几个月时间就瘦成这样也是厉害。”
杨娟不以为然地道：“我不是谭经理的亲戚，是别人介绍我来的，说这里缺人，我反正在家没事做，这里又离得近，上班能赚几块零花钱也好。”
李雪飞哦了一声，“我说呢。”
话说一半藏一半，杨娟也懒得去想她后半句是什么话，反正想也知道没好话。
一个平常的工作日就在三个人你不惹我我也不搭理你的诡异气氛中渡过了。
临到下班了，谭卜进带着业委会众人到办公室来了，指着其中一台电脑说道：“车辆道闸系统就安装在这台电脑，所有的数据都在里面的。”
张栋芳朝她身边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点点头，对方径直坐到电脑前，噼里啪啦一顿操作猛如虎。
听蓝和李雪飞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搞什么鬼。
张栋芳朝听蓝笑笑，“别紧张，咱们小区近来车辆越来越多，考虑到小区停车紧张，业委会准备拟定新的停车方案，我们想了解一下道闸系统内登记的车辆情况，后期好根据实际情况来做调整，系统里面的数据你可有做备份？”
听蓝点点头，“有的。”办公室的电脑因为人工失误崩盘过一次，事后很多数据找不回来，听蓝因此养成了定期做备份的习惯，将重要数据都保存在一个专用的移动优盘里。
张栋芳赞许地点点头，“之前我们业主提供的所有登记车辆的资料都被前物业销毁了，只有这个道闸系统的数据他们动不了才保留了下来，其中很多车辆都是他们私自放进来，接下来你们的工作重点就是让业主重新提供房与车的产权证明材料，将车辆重新登记，把那些不符合登记条件的幽灵车辆通通剔除出去。”
杨娟悄悄问胡影：“咱们小区现在停车情况还可以啊，以前晚上回家都没地方停车，现在宽敞了许多，又搞重新登记这一套，麻不麻烦？”
胡影摇了摇头，“麻烦也没办法。现在晚上还有地方停车是因为消防登高平台都停满了车。咱们这种老小区，防火最是要紧，到处车子都停满了，万一有个意外什么的，消防车进都进不来，那多危险呀！你没看前几天新闻上还有报道说，有小区因为停车问题导致救护车进不了小区，病人家属气得把人家的车给砸了么！”
杨娟晃了晃脑袋，“咳，两千多户人家呢，一个月时间不知道能不能登记得完？离过年可没几天了。”
胡影顿时失笑，“又没让你们一次性登完，小区好多业主都不住这里的，年底有的会过来看看房子，我们提前发短信通知他们回来的时候带证件，符合条件的就录入系统，车辆可以自动识别进出小区。而那些要开车回家过年的租客不用咱们动手赶，车辆就移出去了，等他们想再进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听蓝顿时愣住了，几个意思，小区要禁止租客停车？
李雪飞心直口快，闻言惊诧不已，“什么？禁止租客停车？凭什么呀？人家住这里，为什么不让人家停？房东也是这里的业主，房东把房子租给租客，不就是把使用权转移给租客了？凭什么区别对待？人家不闹翻天才怪！”
张栋芳似乎早就预料到有人会提出质疑，不以为然地说：“那又怎么样？房东自己来住，自然可以办理停车，如果房子租给租客，说不给停就不给停。小区资源就这么多，当然要优先给自住的业主。”
李雪飞耸耸肩，她既不是业主也没住这里，轮不到她操心，只不过一想到重新登记车辆时候的失控场面就有些许烦躁罢了。
杨娟还有问题：“假如我是房东，我用自己的产权证帮租客车辆行不行？”
罗克明臭着一张脸，也不知道谁惹到他了，“当然不行了，来登记车辆的业主必须提供房产证，行驶证，身份证，且三证名字必须一致，如果名字不一致就必须提供三者之间的关系证明，而且必须是官方证明。”
杨娟傻眼了，“官方证明？那比如房子是我的名字，车子是我女儿的，我是不是还得证明我女儿是我女儿才有资格停车？你们这也太搞了，派出所查户口都没你们严。”
胡影拍了她一下，“你女儿户口跟你在一起的，当然符合条件，到时候把你房产证、户口本，还有女儿的行驶证带过来登记就可以了。”
张栋芳问听蓝，“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听蓝组织了一下语言，问道：“停车新规是否经过公示？收费标准可有备案？如果业主无法提供关系证明呢？”
张栋芳的回答斩钉截铁，“所有的程序都是符合规定的，这些你不用担心……提供不了关系证明？就是不给办理！没有例外！”
129、寸步不让
张栋芳做事果断，说到做到，隔天新的停车登记方案就公布出去了。
听蓝就猜测这些方案恐怕在业委会选举之前或者说成朗进场之始就有了腹案的，不然条款不会如此完备且迅速得到上级领导部门的认可。
小区停车难一直是让业主最头疼的一件事，大部分业主早就怀疑成朗为了创收私自放进不符合条件的车辆，导致他们晚归就没地方停车，因此新方案一出，很大一部分业主都欢欣鼓舞奔走相告，有急性子的当天就带着证件到办公室来登记了。
小部分人则对此事抱着怀疑的态度，他们不仅对新业委会存疑，也对成朗物业信心不足，很怕二者敷衍塞责尽做表面文章。
因为，方案再好，也要执行能够跟得上，否则都是白搭。
好在，即使众人心里有这样那样的不满，也还是小心翼翼地带着资料到办公室来登记了。
张栋芳十分重视方案的执行，开始让业委会成员轮流在物业办公室坐镇。
第一天来的是胡影。
她一来，杨娟就十分热情地给她端茶倒水，又在自己旁边加了一把椅子，两个人就凑在一起用本地话嘀嘀咕咕。
李雪飞顿时翻了个白眼，走后门进来的最讨厌了，基本的事情都不会做，也就一张嘴叭叭叭地能把一些难缠的人忽悠地找不着北这一个好处了，办公室大部分的日常事务还是要她和听蓝自己动手。
可李雪飞也不得不承认，能说会道也是一种本事，至少杨娟来了之后，物业和业主之间剑拔弩张的局面就很少出现了。
听蓝一早就知道新的停车方案登记过程中要出幺蛾子，提前给前台几人做好了分工，她负责资料审核并后续的整理归档，杨娟负责将符合登记条件的业主资料复印留档并解答业主疑问，李雪飞就负责记录并收费。
从张栋芳提出要求到后来新方案罗列出来的细则，听蓝结合后期检索常用到的类目重新设计了车辆登记表格，此时装订成册就放在李雪飞面前。
表格很详尽，车牌，车辆品牌颜色车型，车主姓名，联系电话，所属房号，与产权人的关系等等等，李雪飞不耐烦极了，“这些资料直接输入电脑不行吗？还搞什么手写？写字不累的吗？多此一举。”
听蓝笑眯眯的，说出来的话却不容反驳，“不行哦，你能保证打字速度跟得上？能保证录入的时候不出错？每一份留下的资料都要业主签名确保不是别人冒用的，电脑上能签字？咱们有配套的设施啊。”
李雪飞只好一边哇哇叫一边老老实实地登记，偏字写快了潦草了还不行，听蓝说得很明白，如果字写得太潦草她自己看不清楚，后期的整理工作就别指望别人帮她搞定。
李雪飞一想到未来自己要花十天半个月安安份份地坐在电脑前给所有资料归档，她就头皮发麻。
只好耐折性子按照听蓝的要求书写。
天知道她有多久没有老老实实一笔一画写正楷了，这会儿坐得板板正正写正楷写得她浑身的暴戾因子都上来了，偏还有急性子的人在后面催催催，李雪飞顿时恼了，“催什么催啊？没看有人排你前面吗？我要是故意拖延也就罢了，没看到我们几个人一刻都没闲过吗？总有先来后到吧？就你急啊？！”
胡影抬肘轻轻撞了杨娟一下，又朝李雪飞努努嘴，“她就一直是这个态度？”
杨娟撇了撇嘴，“是啊，我们自己的小群里不是老有人说物业前台态度不好吗？十有八九都是说她……反正我是不大喜欢她，做事三心二意，又拽得要命，一点没有做服务员的自觉，老是跟业主杠，你说她是不是物业老板的亲戚？”
胡影轻轻拍了拍杨娟的手，笑了笑，却没说什么，起身走到听蓝旁边。
听蓝正在看手上的资料，房产证和身份证都是业主的，名叫蔡秀敏，行驶证的名字却是孙迅，她记得这户人家业主信息表上登记的是出租，就微笑着对对方说道：“车主和您是什么关系呢？麻烦您提供两者的关系证明。”
蔡秀敏顿时柳眉倒竖，“要什么关系证明？车子我买的，摇不到车牌，我挂亲戚名下行不行？”
听蓝寸步不让，“那不行哦，我们的停车方案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三证名字不一致的，必须提供关系证明。”
蔡秀敏也不是好脾气的人，先是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接着就伸着食指指着听蓝的鼻子骂道：“你是不是有病？我自己买的房子你管我开的是哪辆车？你有什么权利不让我停车？你今天要是不给我办理，我就打市长热线投诉你。”
这里的热闹顿时引起大家的注意，办事的也不急了，就等着看听蓝怎么处理。
听蓝淡定地往旁边挪了一步，仍旧笑眯眯的，说话却一点都不客气，“没有关系证明，你投诉我也没办法哦，不符合条件就是不能办理的。”
有人在旁边劝道：“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们做事要学会通融，我们请你们来是服务的，不是请你们来管理我们的。”
听蓝偏着头笑道：“嗯，我们确实是来服务的，任何规定也的确可以通融……”众人还来不及感慨，就听到她又继续道，“通融了第一家就可以再通融第二家第三家，然后新规定就成了摆设，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大家忙忙碌碌到最后什么也没改变，原来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这是大家要的结果吗？”
其他人顿时不吭声了。
胡影在旁边给听蓝帮腔，“无规矩不成方圆啦。都是为了小区发展考虑，有规定就要严格执行。不然这个通融一下那个通融一下，就没了约束，大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做就由着性子来，那我们小区还能好吗？小区自治的所有方案都是业主大会上通过的，物业只是执行人，业委会则监督物业有没有认真执行，你们作为业主，则是监督业委会和物业的工作有没有做到位，就不要做自打嘴巴的事情了。”
这会儿来办公室办理车辆登记的几乎都是本地人，胡影的话又是用当地方言讲的，附和者不少，你一言我一语地都在劝蔡秀敏，甚至有人给她出主意，“你把车子过户回来不就行了？”
蔡秀敏直接喷对方一脸：“过户不要钱的吗？你出啊？”伸手直接把听蓝手上的证件抢回去往单肩包里一塞，拿出电话就打市长热线，“你好，我是雅岚苑的业主，我要投诉我们物业不让业主停车……”
130、沽名钓誉
胡影笑眯眯地看着蔡秀敏走远，抬手招呼其他人，“来来来，轮到谁了？资料拿过来这边审核，旁边复印。这才第一天，后面还有的闹的，大家都淡定哈，熬过这个月，以后回家晚也不怕没地方停车了。”
从听蓝身边走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赞许地道：“做得好，就要这样才行。你们是按规定做事，谁也不用怕，他们要闹就让他们闹去吧，翻不出大浪的。”
杨娟小声道：“主要是你们这届业委成员都不错，大家都愿意相信你们。”
胡影笑了笑，笑容里的得志意满谁都能看出来。
李雪飞写字写得手痛，刚停下来甩了甩手，就听见杨娟这个马屁精奉承胡影的话，微垂了眼睑遮住眼底嘲讽的光。
好什么好，站着说话不腰疼，敢情只会让别人冲锋陷阵，自己躲在后头装好人！
沽名钓誉！
尽管心里把业委会这帮人骂成翔，李雪飞面上还是平静无波地运笔如飞，她是识时务的人，既然暂时没打算辞职走人，就不能得罪这帮大爷，就算装也要装出认真工作的样子，将眼前这关糊弄过去。
从早写到晚，李雪飞简直要怀疑人生，几次想撂挑子走人，好不容易熬到快下班了，看见离整点还有三分钟，她蓄势拿包往外冲，害怕多停留一秒又有人来堵。
明明办公室的上班时间就贴在门口，总有人眼瞎忽视掉，喜欢掐在几人下班前的最后一分钟来办业务。李雪飞特别恶心这种人，都下班了，人家还点着手机上的时间，“不是还有一分钟吗？没到下班时间你就得给我办理！”
神特么的一分钟，说几句话的功夫就过去了！
偏不给办还不行，人家振振有词，“我来的时候你们还没下班，是你们拖拖拉拉耽误功夫！收钱你们还唧唧歪歪，什么态度！请你们来不就是给我们业主服务的吗？就你们这态度，我就可以投诉你们物业！”
谭卜进习惯息事宁人，把门一关，笑眯眯却不容质疑地对李雪飞道：“赶紧的，你手脚快一点也就几分钟的事情。”
后来李雪飞就学乖了，没到点就准备开溜，一到点就脚底抹油溜得贼快，反正后面还有听蓝等人顶着，让她们烦去吧。
不过，李雪飞今天注定不能如愿了。
孙海兴冲冲地走进来笑着对大家说道：“给你们几个叫了晚餐啊，今天晚上加班。很多业主白天都要上班，等他们下班你们也下班了，一直碰不上，这几天你们就辛苦一点，晚上加几天班。”
杨娟立刻道：“阿哟，我不行的，我身体不好，这种强度我吃不消，今天都站了一天了，我腰椎都麻掉了。我这腰椎是老毛病了，医生说不能劳累。万一累出毛病来，你们还得赔偿，多不划算是吧？”
孙海惊奇地看了杨娟一眼，胡影连忙解释道：“是的是的，老杨我知道的，她那腰是老毛病来，看了很久都没看好。再说她能帮忙的也有限，反正晚上有我们搭把手，她要回去就让她回去吧。”
孙海就不纠结了，“也行吧。张主任还在路上，晚点她也会过来帮忙。”
李雪飞正想开口说话，孙海就道：“你可不能走，不然小陈一个人就算长四只手也忙不过来……前台人还是不够啊，回头我跟你们谭总提一下，让他暂时从其他项目上调几个人过来帮几天忙。”
胡影摇摇头，“张主任跟谭老板提过了，谭老板说调不了，每个项目上的前台客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多余的人。”
孙海不以为然，“前台没人办公室总有人吧？他们就是嫌麻烦，这公司不行，让他们做点事情都推三阻四的。”
简直是当着和尚骂秃驴。
听蓝飞快扫了一眼四周，没看到谭卜进在场，又默默低下头，得，反正他们当着谭经理的面也照样这么说，说不定谭经理还要唯唯诺诺说他们说的对，感谢领导的指导，她瞎操心个什么劲？
孙海走到听蓝旁边，问道：“怎么样？今天来办理的人多不多？”
听蓝翻着手里的目录，“收下来的资料有百来户吧，有些证件没拿齐的我们都没收，不然会更多。”
孙海点点头，“嗯，对证件不齐的是不能收。你们不收急的是他们，若你们收下来他们就不着急了，反正都已经办理好了，能拖就拖，后面你们再催他们还得挨骂，这里的人我太知道他们的德性了。”
胡影笑道：“是的，证件不符一律不收，不然事后追究起来他们还要怪我们，嗯，他们会说，‘既然不符合条件你们为什么要收下证件？收下了就代表你们认可的，是符合程序的，那你凭什么不给我办？’这些人难缠得很。”
听蓝没参与他们的话题，走到李雪飞身边低声道，“晚上我来登记，资料交给他们审核，你帮忙复印吧？”
李雪飞顿时如释重负，站起来把笔塞到听蓝手里，“我艸！你终于亏想起我了，再写下去我明天就要请病假了，手扭了。”
听蓝忍不住莞尔，“行吧，你要是有时间研究一下车辆登记的要求，明天你来审核资料，我来登记。”
李雪飞夸张地一巴掌拍在听蓝肩膀上，“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动听的话！”
很快，外卖送来过来，孙海招呼大家到会议室：“都来……赶紧吃饭，一会儿忙起来就没时间吃饭了。”
李雪飞一看外卖盒子，“呵，挺舍得下血本嘛，这一份快餐怎么也得四五十块钱吧。不过，别指望我感激他们，免费让咱们加班又没加班费，就一顿饭，算起来还是我们吃亏。”一边吐槽一边毫不客气地伸筷子从听蓝餐盒里夹走了一块炸鱼块。
听蓝也不恼，看她喜欢吃鱼，干脆把剩下的炸鱼块都夹给她，三两下扒完饭回到办公室。
张栋芳正坐在听蓝的位置上翻看收到的登记资料，看见听蓝出来，朝她笑了笑说道，“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们了，小区18号开始实行新规，这份数据必须在15号之做好倒入道闸系统。这一周你们要辛苦一点，白天我们都有事帮不到你们，晚上我们有空都会过来，忙过这段时间，我让你们老板给你们发奖金。”
131、美丽误会
物业办公室连续加班一周，总算把大部分车辆登记完毕，听蓝估摸着剩下小部分没登记的应该是没接到短信通知，或者接到通知了，可人在外地不方便前来，预计年前还有一次登记车辆多小高峰。
15号这天早上，听蓝把整理好的数据打包发给张栋芳。
李雪飞无事一身轻，开始掰着指头数离放假还有多少天了。
“妈呀，加了这么多天班，也不把休息天还给我，年底要是不给我发奖金，我真要跑到劳动保障局告他们去了。”
杨娟笑眯眯地道：“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谭经理早就说过要给你申请奖金了。公司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李雪飞哼了一声，她对自己要加班杨娟却不用加班这事耿耿于怀，这一周逮着机会就把杨娟指挥地团团转，理由都是现成的，没看到那么多人排队等着登记吗？整个办公室就你最空，你不做事打算让谁做？
杨娟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有意见，和谭卜进报告事情的时候顺手就坑了李雪飞一把，说李雪飞偷偷放水，把某个租客的车辆资料收进来了，就因为人家送了她一瓶香水。
这事，倒真是杨娟冤枉李雪飞了。
实际上，业主给前台客服送礼的现象真不少见。
小区里经常有些业主想出租房子又不想挂到中介付中介费，就会在物业登记相关信息，有时候也会把房屋钥匙留在物业处。
碰到有人来物业咨询，前台客服就把房东联系方式给对方，双方电话沟通，等达成初步意向，租客就可以从物业处登记好借钥匙上门去看房。
史一鸣嫌房产经纪麻烦，加上当初的物业服务条款里也没有包含这一条，就把房屋中介这块去掉了，所以前台客服帮不帮房东牵线搭桥全凭自愿。
李雪飞这人做事全看心情，来咨询的人态度好一点，她心情好会把房东的联系方式给对方；心情不好？不好意思，不怼你一顿都算你走了狗屎运。
给她送香水的那户人家，之前房屋空置了半年多，好不容易租出去了，又一分中介费没花，心里过意不去，就把别人送的香水拿来做顺水人情了。
好死不死，对方刚好来帮租客登记车辆，李雪飞还直接把资料收下来了。
杨娟当时提出异议，李雪飞还不以为然地说：“拿人手软呀。”
误会就这么华丽丽地产生了。
李雪飞收下了人家的香水，又看不上香水的档次，倘若杨娟不是在那边酸溜溜地说风凉话，李雪飞说不定转手就把香水送给她了，毕竟对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施舍起东西来很能满足李雪飞的虚荣心。
杨娟想要又不肯直说，偏要拐弯抹角，说话阴阳怪气的，李雪飞就恼了，宁可把香水拿来当空气清新剂用也不肯便宜杨娟，连续几天把办公室喷得香喷喷的，还额外往谭卜进身上多喷了几下。
害得谭卜进被家里的河东狮盘问了无数遍，到现在家里的母老虎还时不时地找机会试探他，看他是不是有二心打算打野食了。
因此杨娟一提香水，谭卜进就心里有数了，他也懒得去核实这话有多少水分，就是看杨娟的眼神有点微妙。
成朗又不是什么大公司，前台客服之间又不存在利益之争，踩了另一个自己也不能上位，公司也不会因为少了一个人就会给你提工资，反而因为人少了工作量就翻倍增加，杨娟做这种损人不利已的事情有意思吗？
谭卜进心里不以为然，面上还是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找机会敲打了三个前台尤其是李雪飞与听蓝二人，“你们在审核的过程中要特别仔细一点，千万别让租客的车子混进来了，这个口子一开，以后就刹不住了。咱们把好第一关，业委会那边检查出错误的几率就少了，也就不会让人质疑物业做事的公正性。”
李雪飞不知道杨娟在背后告她刁状，否则早就直接上手撕老绿茶了，听见谭卜进说话意有所指就笑了，“得嘞，交都交上去了，不符合条件到时候删掉不就完了吗？多大点儿事。”
杨娟就说：“谭经理的意思是说从一开始就严格把关好过事后再去跟人解释。你想啊，要是你一早就告诉人家车辆不符合条件不能登记，人家就歇了心思了，就想别的法子去了。可你一开始给了人希望，最后又说是工作失误，人家能饶你？眼睁睁看着希望破灭在眼前那种操蛋的心情，你们能理解吗？”
听蓝闻言只笑了笑，也不辩解。她怕李雪飞做事马虎，数据交上去之前又仔细核对过一遍的，很自信不会有疏漏。
果然，下午张栋芳的批复就过来了，只有四个字：干的漂亮。
受到表扬，听蓝悬着的心却没有放下了，因为她知道，前期这些工作都是小儿科，真正的考验是在18号新的停车规定实行那一天。
到了18号这一天，天公不作美，一大早就开始淅沥沥地下起小雨，已是寒冬腊月，寒风刮起的雨丝落在人脸上，也能让人忍不住打个寒噤。
忙忙碌碌一天，晚上物业全员加班。
路灯依次亮起，李雪飞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雨幕有越来越大的趋势，眼底也似挂了霜。
“他们也是好玩儿，都是住在这个小区的，还要搞歧视政策。你看，他们一上台，先把租客的车清除出去了，听说接下来物业费也要分等级，租客交的要比业主多三成。我就好奇，他们就不怕那些房子租不出去的业主来闹事？”
听蓝笑了笑，“有人来闹事，首当其冲的是咱们物业，是我们仨哦。”
李雪飞拍了拍她的肩膀，也笑：“你这不是看得挺明白的吗？合着有我和小冯珠玉在前，让你明珠蒙了尘，这会儿咱们这俩碍事的尘被擦掉了，你就显出才干来了是吧？妞儿，做人别太低调了，该表现就得表现，这世道，酒香也怕巷子深啊！你瞧瞧那谁，又跑胖子那献殷勤去了，有意思吧？胖子不让咱们脱岗，她呢？今天跑出去几趟了？胖子连个屁都不放，这就是区别。”
听蓝还没说话，杨娟兴冲冲地跑进来，咋咋呼呼地道：“都打起精神来，门岗已经开始限行了。很多租客开车堵在门口，已经吵起来了，派出所的民警也来四个，正在现场帮忙维持秩序呢。”
132、剑拔弩张
雅岚苑车辆通行一律走北门，剩下三个门都设了路障，只供行人与电动车通行，机动车是过不去的。
杨娟说门口闹起来了，李雪飞立刻兴致勃勃地拿起手机去翻业主大群的消息。
果然，群里有些热心业主守在北门，不时地拍一些小视频发到群里，断断续续，也能让其他人将事情拼凑出完整的轮廓。
李雪飞的手机声音外放到，雨幕花啦啦地声音听蓝很清楚地听到民警声嘶力竭地警告居民的声音，“退后退后，我就数三声！一！二！……”
第三声没机会数，叫嚣最厉害的那个车主灰溜溜地溜回车上，调转车头跑了，现场观众的嗤笑声清晰可闻。
李雪飞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嗤笑道：“这些人也真是有毛病的，登记的时候就一直跟他们反复强调了，不符合条件的要及早打算，小区到时候是停不了会很麻烦，结果一个人都没听进去，现在才来闹，真有意思。”
听蓝正把收到的用户资料按每个单元归档，这周收下来的资料全部乱糟糟地放在一起一直没空整理，若不及时归档，事后查阅起来十分不便，听到李雪飞吐槽就笑道，“你也知道很多时候贴出去的通知都是摆设，大群里面的都是业主，租客没收到信息也很正常。再说了，人都有侥幸心理，没到最后一步都会以为有转机。”
李雪飞龇牙，“还有一点，估计以为法不责众，人多力量大吧，以为联合起来给业委会施压，就能达到目的，他们低估了业委会施行新规的决心。”
“响鼓用重锤，这个小区经年遗留下来的陋习必须要用强硬一点的手段才能慢慢改变，新的业委会有魄力是好事，至少目前有他们支持咱们，做起事情来就不会束手束脚的。”
李雪飞嘴角抽了抽，“你对他们的评价未免太高，你不觉得他们很阴险吗？让咱们在前头冲锋陷阵，他们躲在后面扮好人。你信不信，那些停车停不了的人，当面只会骂我们物业？他们多轻松啊，两嘴唇上下一碰难题直接甩给咱们，咱却要面对各路牛鬼蛇神，挨骂的是我们，好人全让他们做了。”
听蓝每整理好一户资料就把文件夹放进文件柜里，第一层已经整整齐齐地排满了，第二层第三层还空着。
听蓝顺手关了门，拍了拍手上的灰，不以为然地道：“很正常啊，业委会很多事情都会优先考虑业主的利益，而咱们物业是企业，追求的是利益。业主天然亲近业委会排斥物业的，业委会和物业如果关系太好，业主必定要担心旧时重演，业委会又跟物业狼狈为奸。业委会公信一旦缺失，对咱们开展后续的工作很不利的。从目前看来，业委会还是支持我们物业的工作的，我们这边打上去的报告，只要用途正当，那边都签字同意了。而且，他们也能很好约束业主的行为，各项举措施行过程中，业主的配合度都很高，也是他们的功劳。”
李雪飞懒洋洋地坐在位置上，丝毫没有动手帮忙的意思，“那倒是，我们住的那小区业委会跟物业整天互别苗头，物业打上去的报告他们一概不批，推三阻四的，要么就是拖，一直拖到最后不了了之。等物业科来检查了，发现问题一大堆，最搞笑的是人防基金居然一分不剩！业主一问责，业委会说物业管理不到位，物业说业委会不配合，搞得小区乌烟瘴气的，我们那边的人都知道有事找物业没用，都是直接找社区的。估计用不了多久，那边就要重选业委会班组或者换物业了。”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直到有人来了，办公室安静的气氛才被打破。
来人是个长相魁梧的中年男人，走路带风，脸上怒意十足，大跨步走到前台，把证件往桌子上一摔，大声道：“你们物业是不是有毛病？我都说了我是业主我是业主，门口还拦着就不让我进！雨下那么大，我都说了先放我车子进来，我再拿证件过来登记，一帮人都听不懂人话似的，非要我先登记了再放我进来！赶紧给我登记！劳资没功夫跟你们瞎耗！”
听蓝接过证件看了看，三证一致，就示意李雪飞收钱，自己动手登记。
交了钱，对方没好气地道：“可以放我车子进来了吧？你们也是搞笑，我半年没回来，你们物业是不是又换过了？说不让进就不让进，连点缓冲的功夫都不给我们，没这么做事的！”
听蓝先在对讲机里喊北门岗的保安把刚才登记的车辆放进来，一边微笑着对对方说道：“我们的通知早就贴出去了，估计是您不住这边所以没看到，信息也是发过的，您可以找找。或者您也可以关注一下小区业委会的公众号，以后小区的动态都会公布在上面。”
等人走了，李雪飞又松懈下来了，神色有些……惋惜。
“妈呀，吓死我了，气势汹汹地来，我还以为他要跟我们吵架了，谁知道雷声大雨点小。”
听蓝哭笑不得，“那还不好么？你难道希望人家跟你大吵特吵？”
李雪飞还真就是这么想的，她在办公室闲得发毛，有人陪她吵架多好，也省的她一直打瞌睡。
老天爷大约是听见了李雪飞的心声，没过多久，找茬的又来了，这回来找茬的是一对母女，女儿长得斯斯文文的，挺着个大肚子，李雪飞一看她肚子那弧度，就知道已经是孕晚期了。
李雪飞跃跃欲试，听蓝眼疾手快拉住她，低声道：“别闹。”
不仅不能闹，听蓝还把李雪飞拉远了一点，至少把两人和眼前这个大肚子的孕妇远远隔开一个安全的距离，才谨慎地开口道：“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斯斯文文的孕妇名叫田莉，说话有些咄咄逼人，“我妈妈是这里的业主，我回我妈妈家吃顿饭连车子都不能进来了是吗？以前收费我也就不说了，现在居然连门也不让我进了！你们都没亲戚没朋友，要让我们业主也跟亲戚朋友断绝往来了是吗？什么叫三证合一才能停？什么叫必须提供关系证明？怎么滴？要不要我们去做个亲子鉴定拿来给你们才叫官方证明？”
133、奇葩母女
听蓝从来不跟人争口舌之利，听完田莉一翻话，也不动怒，只是弯了弯嘴角，说道：“业委会规定，从今天开始只有登记过的车辆才能在限停时段内自由进出小区，没登记过的车辆只有在非限停时段才能停车，其余时段一律禁止入内。您带资料过来了吗，我这边先帮您做个登记？”
田莉抬手制止她妈妈说话，说话还是斯斯文文的样子，“现在已经不是我要不要登记的问题了，而是你们要给我一个说法的问题。你们凭什么不让我回我妈妈家？谁给你们的权力？”
听蓝脸上的笑容仿佛用标尺量过，标准得让人找不出丝毫差错，“我们没有不让谁回家的意思。新的停车规定也不是为了针对谁，现在小区里面车辆越来越多，消防通道全部被占了，安全隐患太大了，业委会施行这项规定也是为了大家好。至于要说法，不好意思，这个说法我们给不了，新的停车方案是业委会制定的，我们物业只负责执行，您想知道更详细的，可以关注业委会的公众号，上面都有答案。至于停车收费问题，我们也是严格执行物业服务合同的规定。”
田莉的妈妈把女儿的手扒拉开来，声音尖利，“什么都是业委会业委会！业委会算个屁！我们又没同意选他们！他们凭什么给我们定规矩？他们定的这些规矩谁同意了？征求过我们业主的意见吗？我们没同意凭什么让我们遵守！”
听蓝面不改色，“业主大会关于共有和共同管理权利的其他重大事项只需要建筑物总面积过半数的业主且占总人数过半数的业主同意，决议就有效。”
“狗屁的业主大会！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李雪飞冷笑道：“你不知道跟我们有关系吗！开业主大会的公告也贴了，信息也发了，电话也打了，还专门委托给第三方操办，让人挨家挨户上门送选票，这么大的阵仗你说你不知道！你真是业主？”
迎着李雪飞狐疑的目光，田莉妈妈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闪躲。
“我不是业主难道你是业主？！别给我扯开话题！你们就说，今天我女儿的车子能不能进小区？马勒戈壁，下这么大的雨，把我们的车子拦在外面！害我女儿顶着这么大的肚子走这么长的路，差点出事你们知道吗？！我女儿求了几年好不容易怀上了，要是因为这事孩子有什么不好的，就要怪你们！我看到时候你们谁负得起这个责任！”
李雪飞麻木脸，“你这话说得真有意思！什么叫孩子出点事就要怪我们？那我们要不要保你家女儿生个儿子了？我们自认没那神通，负责不了……嗨，我说你这当妈的也是搞笑，看你女儿这个肚子，没九个月也有八个月了吧？既然知道女儿怀孕不容易，好好在家呆着不行吗？自己跑出来乱晃，出了问题叫我们物业来负责！捏妈我又不是你家的妇产科医生！搞不拎清的！”
听蓝索性不说话了，束手站在一边，把主场让给李姐发挥。
这段时间一直有业委会的人在边上虎视眈眈监督几个前台做事，李雪飞有话也不敢说，早就憋坏了，好不容易来个不讲理的往她枪口上撞，更妙的是这会儿业委会所有的人都到北门口守着了，李雪飞便彻底放飞自我了。
她站起来叉腰站在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对面的母女俩——真的是居高临下，田莉母女俩人瘦瘦小小的，身高顶天了也就一米五五，而李雪飞人本来就长得高，脚下还踩着一双八九公分高的短筒靴，一站起来，田莉母女就只能看见对方的鼻孔了。
“业委会和物业早就提前通知你们过来物业登记车辆了，你女儿既然每天都要回来，怎么早不来登记？别给我说你们下班我们也下班的问题了，我们天天加班到晚上九点，也没见你们贵脚踏贱地。现在进不来怪我们了？搞笑！”
大约是李雪飞的身高太有压迫感了，母女俩莫名有些怂。
听蓝忍着笑，特意放缓了语调：“您把资料带过来了吗？带来了就登记一下吧，从今天开始每天晚上六点到第二天早上八点都是限停时段，没登记的车辆进不了小区。而且没登记的车辆在非限停阶段临时停车收费也比登记过的车辆要高一倍。”
母女俩对视一眼，田莉妈妈不情不愿地把手上的资料递给听蓝。
听蓝翻开看了一下，半天没有言语。
李雪飞伸长脖子一看，顿时乐了，“敢情和我们这边纠缠了半天，你根本就不是业主啊？那你跟我们蘑个什么劲儿？你这根本就不符合登记条件啊。”
田莉彻底安静了，田莉妈妈梗着脖子道：“房子是我姐夫的，不然我怎么会拿到房本？我们两家人一直住在一起，这就是我们的家，你们凭什么不让我停车！”
李雪飞耸耸肩：“这话你跟我们说没用，要理论找你们的业委会去啊，我们就是个打工的，没那么大的权利。”
田莉妈妈又开始跳脚，田莉却是明白人，连忙拉住她妈妈，“妈，我们走吧，跟她们说没用，我们去门口找他们去。”
田莉妈妈走了还不忘记放狠话，“我告诉你们，我女儿要是有事，我一定找你们麻烦！”
听蓝十分无语，明知道雨天路滑，还让女儿摸黑到处跑，连背锅的人都事先找好了，这确定是母女而不是仇人？
李雪飞看着母女俩的背影，嘴角勾了勾，“奇葩成这样，有毛病。”
听蓝难得赞同地点点头，起身给两人倒了杯热水。
李雪飞捂着杯子舒服地叹了一口气，“亏我还提着一颗心，还以为今天晚上有硬仗要打呢，就他们这样的再多来几个我也不带怕的。”
听蓝阻挡不及，顿时无力地呻吟一声，“姐，你知道不知道你这张乌鸦嘴开过光？”
事实再一次证明，李雪飞的乌鸦嘴，真的开过光。
两个人一杯热水没喝完，办公室就接二连三地来人了。
来人说的话做的事，基本上都是一个套路，先拍桌子壮一壮自身气势，接着唾沫横飞指责物业做事霸道，再接着就把证件往听蓝二人面前一摔，强令二人变通收下他们的资料。
李雪飞终于吃不消了，大声道：“别吵吵！要比谁嗓门大么！看你们长的斯斯文文的，怎么连基本的道理都不懂了？吵什么吵！都给我排队！”
134、业主隐私
李雪飞的话音刚落，办公室静了一瞬，就像闹铃突然被人按了暂停键，安静维持了数秒，众人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用言语挤兑听蓝和李雪飞二人。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们要学会变通。”
“就是，下这么大的雨，天又冷，车上还有老人和孩子呢，我都说了把人送进来就开走，也不让。你们也太不讲道理了！”
这些人情绪激动，唾沫纷飞，李雪飞嫌弃地抹了一把脸，往后退了一步，把听蓝往前一推，和众人说道：“呐，有什么问题都跟她说，这个是我们客服主管。”
众人顿时把目光转向听蓝，“你也是领导？你说了能算？”
被这么多双眼虎视眈眈地看着，听蓝面无惧色，“我不是领导，我说了也不算，停车方案已经公布一段时间了，执行时间上面也写得清清楚楚从今天开始执行，没有例外。”
对面立刻有人喊道：“我不信！小区这么大，你们能保证你们登记的每一辆车都符合条件吗？能保证这会儿停在小区里的每一辆车都是业主的车辆？”
听蓝面不改色：“我保证。我们经手登记的车辆都是符合登记条件的，不惧任何人查。”
“我不信，有种你把资料拿给我看啊！我就不信你们没有徇私偷放不合格的车辆进场，但凡被我查到一辆，你们就死定了！”
听蓝抬眼看了说话的人一眼，嗯，又一个老熟人，长得像圆筒又脾气暴躁的男人，那张脸太有辨识度了，看到他，听蓝的后脑勺又隐隐作痛了。
她记得他好像叫林建？
听蓝觉得这名字没取好，这圆筒应该叫林贱才是，贱嗖嗖的不是东西！让年迈的母亲独居一隅，连个问候电话都不打，老人都走了几天才发现，等知道老人过世不是第一时间收殓，反而上赶着找物业麻烦，想讹钱，心肝黑透了！
这样的人，听蓝对他半点好感都欠奉，听见他带头挑事，听蓝盯着他的眼睛：“你爱怎么查都行，能查出违规放一辆车进来都算我输！”
林建挤到前排，又开始把桌子砸得砰砰响，听蓝有些不和时宜的想，这一个个的，都喜欢拍桌子瞪眼，到底什么毛病？
要不要建议老板把这办公桌台面换成花岗岩的？
他们要是能把石头砸出响来她就敬他们是条汉子！
听见林建问她要已登记的业主资料，听蓝就笑了，“不好意思，这些资料属于业主隐私，外人无权调阅。”
“哈，那你还敢说你们没有徇私！没有猫腻你们为什么不敢把资料公开给大家看吗？要是不让人家看，你凭什么要把大家的资料复印备份！你们收了资料难道不是为了给别人看的？”
听蓝的视线在排着的长队上溜了一圈，又转到林建身上来了，“我们有正当的理由留下这些复印件，可是业主资料属于个人隐私，我们没有权利也没有义务公开给任何人看。总之要查车辆你随便查，只要核实出来是我们物业违规，我们认罚，想看其他人的资料？没有。”
这话可算说到大家心坎里去了。
以前的老物业，哪里管你隐私不隐私了？
随便给前台塞包烟，买些水果奶茶的，想要什么业主资料没有？
前物业甚至胆大包天，拿着业主的身份证复印件去帮人家冲业绩的都有。
到现在雅岚苑还有好多业主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名下什么时候莫名其妙多出来一张卡来了。
听蓝的话博得了众人的好感，嘈杂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林建又一巴掌摔在桌面上，“我跟你说不通，叫你们领导过来！”
李雪飞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头也不抬地道，“领导这会儿都在北门岗守着呢，你在大门口还没吵够？也是他们叫你们到办公室来登记的吗！结果你们却跑这儿来找我们逞嘴上功夫来了，何必呢？”
林建不依不饶，“少踏马废话，把人给我叫进来！”
李雪飞甩了甩手，好心提议道：“晚上九点之前他们都没空，想吵架到北门去。这里只办事不吵架。门在那边，好走不送。”
谁知林建这人也是耐性好，见听蓝和李雪飞都不理他，就自顾斜靠在窗台上看二人工作。
旁边杵着个人虎视眈眈地看着盯着自己，似乎是今晚不抓到她们徇私的小辫子就绝不罢休的样子，听蓝与李雪飞对视一眼，具都打起精神来了。
听蓝与李雪飞的态度一强硬，业主就难免势弱，说话也不那么理直气壮了，一个接一个排着队安安静静地把资料交给两人审核，长长的队伍肉眼可见地缩短了。
能办理的都办理了，不能办理的听蓝也把众人反应的问题都登记好了，才笑眯眯地对剩下几个执意不肯走的人道：“天也不早了，咱们办公室也没空调，冷得厉害，大家的时间也宝贵，就别在这里耗着了……大家反应的问题我都统计好了，明天开会的时候会上报给相关领导。都回去吧？等在这里没结果的。”
李雪飞双手交叉在一起扭了扭，凉凉地道：“是的，该干嘛去就干嘛去，杵在这里没结果的，如果只想吵架，那就请出门左转，我们不奉陪。”
其他人都陆陆续续走了，唯有林建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靠在窗台上一动不动。
快到下班的时候，张栋芳和胡影一起到办公室来了。
胡影收了伞，抖了抖身上的雨滴，笑着道：“看这天气，要下雪吧？”
张栋芳摇摇头，“冷是冷了点，但还没到那个程度……小陈，晚上有人来闹事吗？”
李雪飞立即告状，“闹啊，怎么不闹！你们来之前他们才刚走一波呢，都说我们不通知他们，说不给租客停车不合理，要我们给个说话。”
胡影笑道：“办公室里应该还好，门口闹得才凶呢！一个个堵在门口，把国道都给拦了，后来警察一来，他们就怂了。得亏有很多业主在门口支援我们，不然真多郁闷了。”
张栋芳向来习惯正面刚：“给什么说法？！别理他们！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小区停车这么紧张，业主自己都没地方停车，哪有地方分给租客！你们前台两个做事要强硬一点，你们强硬他们就闹不起来，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