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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牌客服养成记全文阅读

作者:慕芊杭     金牌客服养成记txt下载     金牌客服养成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5、指名道姓

    谭卜屈前脚刚把人哄走,后脚又有人来办公室投诉。

    “绿化带里的那些树枝,还有地下室清理出来的废弃物,你们准备怎么处理?这都一个礼拜了,东西越堆越高,现在小区有些人就把那里当成垃圾场里,连生活垃圾都往那倒,你们是打算把我们小区整成垃圾堆埋场吗?”

    听蓝一板一眼地回答道:“我们年前肯定会清理掉的。”

    李雪飞低头看手机,头也没抬说道:“清理出来的东西要分类运送,我们现在是一边清理一边往外清运。事情总要一件一件地做,急什么呢?”

    应斐淡淡地道:“我不着急,我怕你们着急。现在物业选聘结果还没出来,你们的合约还有一个月就到期了,照你们现在做事的效率,你觉得一个月时间你们能把那堆东西清理干净吗?不会是想学老物业,把这堆烂摊子推给下一个新物业吧?”

    听蓝没想到还有这个可能,顿时不着痕迹地看了李雪飞一眼。

    李雪飞终于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老头,对方长得有些壮实,一张脸跟刚出炉的馒头似的白白胖胖,此刻这张白馒头似的脸上,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也不知道是不满物业的打算还是单纯地不满李雪飞吊儿郎当的工作态度。

    李雪飞挑了挑眉,她刚骂跑一个,这会儿累了不想开口,就低下头自顾看手机去了。

    听蓝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我们的物业工作计划里面有这项内容的。”

    应斐扯了扯嘴角,“这种东西都是虚的,计划没有变化快。”他摆摆手,拒绝听听蓝的解释,“你们不必跟我解释,如果这些东西不处理掉,我们自然有办法让你们无法脱身,老物业金蝉脱壳的把戏不好使了。那什么,帮我停车费再续半年。”

    听蓝查了一下对方的车辆剩余时长,有些为难地道:“您的车辆已经续到12月底了,我们的合同12月就到期了。因为新年以后的费用是不是归我们收还是未知数,所以目前我们是不收合同之外的费用的。”

    应斐摇摇头,“那是你们和新物业交割的事情,跟我们业主又不搞的。12月底我要出差,元旦过后才会回来,车辆要是不给我续,到时候我家都回不了,你们不是给我找麻烦吗?”

    听蓝坚决不收,“不会出现这种状况的,物业选聘结果12月中旬就会出来了,您月底才出差,月中还是来得及续费的,若我们有幸留下来,您直接在大群里喊我们索要缴费方式就可以续费,票据我们给您放在信箱里;倘若是新物业进场,到时候肯定也会有完整的章程的。”

    还有一句话听蓝没说,等物业竞聘结果一出来,新一届业委会也新官上任了,到时候缴费的规则自然就明了了。

    应斐看了听蓝一眼,突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贵姓?”又抬着下巴点了点李雪飞,“她是你们的客服主管?”

    听蓝愣了一下,公式化地回道:“免贵我姓陈,她是我同事,姓李,我们主管今天休息。”

    应斐嗯了一声转身就走了,倒把听蓝弄得云里雾里的。

    李雪飞看她一脸蠢萌的样子嗤笑道:“得了,有什么好琢磨的,左右不过是想表扬你,或者想投诉我呗,爱投诉就投诉呗,有本事把媒体叫过来啊,我还感谢他们替我扬名了。”

    听蓝顿时一脸黑线,总觉得最近李姐自我放飞得厉害。

    过了一会儿,李雪飞把手机戳到听蓝眼皮底下,“喏,被我说中了吧?问你我姓什么就是为了在大群里批判我们的。”

    听蓝接过来一看,看见大群里那个网名叫飞鹰的业主写了一大段文字,“因为绿化带堆树枝和堆杂物的问题去了一趟物业,前台的答复我勉强满意,具体还要看后续的动作。关于车辆续费问题,对方因为合同期的问题坚决不收,给出的建议也很中肯,必须表扬一下年轻的陈姓前台,服务态度很好,专业知识也扎实。不足的是,另外一个年纪大的李姓前台又漫又傲慢,从头到尾都在玩手机。如果成朗能连任,希望劝退这些不敬业的员工,多请一些敬业的员工,毕竟,我们业主花钱请的是工作人员而不是大小姐。”

    拉一个踩一个,这人分化之策玩得挺溜。听蓝也不看群里表扬她或是批判李雪飞的话,把手机递还给李雪飞,随口道:“刚才来的那个就是飞鹰啊。他好像一直对咱们物业意见挺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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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雪飞惊奇地看了听蓝一眼,“你不认识他啊?那你争着表现干什么?我还以为你是准备抱紧新一届业委会的大腿,打算等我们物业撤场以后找机会留下来呢。”

    听蓝一脸懵逼,“哈?”

    李雪飞斜眼看她,“难道不是?我们连任自然不必说,如果新物业进来,我们的劳动合同就自动终止了,新物业要招人,肯定会优先从咱们这些人中间择优录用。罗克明,张栋芳,潘宜惠,应斐,孙海,徐桂香,刑军,这几个人都是新一届业委会热门候选人之一,还有几个人我没注意,你数数到目前为止你在几个人面前挂过名儿了?你若不是想留下来,那么卖力表现干什么,公司又不会给你加工资。”

    这话听起来酸溜溜的,听蓝无辜地眨眨眼,她对待工作的态度始终如一,从来没有刻意去表现

    ,只是尽自己所能做到最好,这样也碍着李姐了?

    总不能你工作不努力,要让别人也跟着你一起浑水摸鱼吧?

    没这种道理。

    好在群里那些批评对李雪飞来说无关痛痒,她拿着手机站起来往外走,“我在小区里转转,有事你打我电话。”

    听蓝耸耸肩,“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谭卜进一个人回来了,进了门就直接瘫坐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喊听蓝:“小姑娘,帮我倒杯水,渴死我了。”

    听蓝很好奇早上那老头的捷安特是怎么回事,闻言立即殷勤地跑到茶水间给谭卜进倒了一杯温水,眼巴巴地等他喝完。

    谭卜进一口气喝完水,把杯子递给听蓝,“再来一杯。”

    听蓝重新倒了一杯水给他,谭卜进接过来笑道:“这个老头,记住了吗?他就是科长,反对我们物业最厉害的那老头,挑刺儿一等一的,以后碰上他的事情都要仔细再仔细,不要给他抓到把柄了,不然有你受的。”

    “那他的车找到了吗?”

    “找是找到了,不幸的是,车子已经送到废品收购站被碾成废铁了,我们要准备赔钱了。”

106、首当其冲

    谭卜进向史一鸣报告说科长的捷安特已经被送到废品收购站找不回来了,科长不依不饶要物业照价赔偿,史一鸣耷拉着脸,沉默了半天,想起听蓝有每天做物业工作日志的习惯,就喊听蓝,“把你整理出来的图册拿过来我看看。”

    听蓝随手翻了翻彩打出来的照片,那些清理掉的车子都是保安从灰堆里扒拉出来的,抖掉了灰,露出破败不堪的车身,好歹能分辨出来车架,听蓝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哪一辆长得像捷安特。

    谭卜屈指着照片上其中一辆刚从废弃电动车底下清理出来的老式自行车,车身斑驳地看不出本来颜色,“科长说是这辆。”

    李雪飞快人快语,“我的天……都锈成这样了,还想让我们照价赔偿?他谁啊?李刚他爸吗?”

    冯若惜虽然没说话,可皱紧的眉头也是代表了不赞同。

    史一鸣把图册还给听蓝,“胖子,你辛苦一下,让下面的人把卖到废品站的东西的品名,数量,金额全部如实报到小陈这边,钱你们可以分了,但金额我这边必须要知道,小陈你做好登记,等这批东西全部清理完了,你再把数据整理出来发给我。至于科长的车子怎么赔偿,我先问问老罗什么意思再找他协商。”

    谭卜进干活去了,李雪飞甩着手,气得直跳脚,“早知道这老头这么黑,我昨天就该骂得再狠点。拿着这种没人要的破烂让我们原价赔偿,他也说的出口。”

    冯若惜淡定地很,“凡事都脱不开一个理字,我们没有做错事,就没必要退让。”

    话虽如此,冯若惜心里却并不轻松。

    物业这次清理杂物的提议是罗克明提出来的,他还重点提了地下室的清理工作,做主将废弃的电动车自行车送到废品站到也是他,还说卖废品没几个钱不如分给参与这项工作的保安好调动他们的积极性。

    现在地下室刚清理完,楼道清理工作还没开始,就不断有人跑到办公室来索要被清理掉的物件。明明半个月前已经贴过通知,可那些人还是选择性遗忘了,物业反而成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

    更糟糕的是,罗克明这个人肩膀一直是斜的,抗不住事,一旦有业主闹起来,物业首当其冲。

    冯若惜的担心很快变成现实。

    史一鸣见完罗克明回来就把自己关进办公室,砸了无数本书,转了无数个圈,复合木地板都快被磨平了一寸,心头那股恶气才勉强压下去,等脸上的神情平复了,他给谭卜进打电话:“跟科长说,车子我们赔,最多六百,多一分都没有,若他贪心不足随他去告,他没证据我们可有图为证!”

    谭卜进听完,有些犹豫地道:“这个,他有证据,买车的发票我看过,去年买的,花了2598,收拾干净至少有八成新,他的意思是少于一千八免谈。”

    史一鸣顿时大怒,“他瞎还是你瞎?是不是八成新你看不出来吗?八成新的车子会层层叠叠扔在角落里?八成新你们能直接送到废品站当破铜烂铁卖了?叫你们把实物的照片都保存下来,你们不是都拍了?我怎么没看出来那八成新在什么地方!还是你们拍照片的时候根本是在敷衍了事?”

    谭卜进被史一鸣一顿喷,仍旧好脾气地道:“这个,我们当时整理的时候,确实都横七竖八地堆着啊,那一块全都是脏兮兮的,谁能想到好好的车子会往那地儿扔?下面的人只当是没用的,胡乱扫了一下,谁还费那功夫去看之前是什么牌子的车了?我们人手也不够啊,有疏漏也是难免的,真要较真起来,业主也要担一半的责任的。只能说以后我们清理的时候要更认真一点的,赔六百块钱对方答应的可能性很小,我估摸着怎么也得千把块才能解决吧。我先跟科长说说,他好歹还卖我一点面子的,我尽量争取能少赔一点是一点。”

    史一鸣神色淡漠地盯着墙壁上挂着的那个大写的静字,有些疲惫地捏捏眉心,“行吧,那你看着办吧。”挂了电话,吐了几口浊气,史一鸣叉腰站在原地转了几圈,决定找人吵架去。

    李雪飞看见史一鸣阴着脸从经理室走出来,夸张地道:“哇塞,这张臭脸,好像人家欠你几百万啊。”

    史一鸣高冷地从她身边绕过去,在听蓝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来,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冯若惜拧起眉,“罗克明那边怎么说?让我们赔偿?”

    李雪飞冷笑道:“你们这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天真?姓罗的哪一回做的事有站在物业的立场帮我们考虑过了?他自诩为业主的代表,自然优先考虑业主的利益,方能彰显他大公无私的高洁品质,你们被坑过多少次了,还敢把希望寄托在人家身上,是不是傻?”

    史一鸣斜眼看她一眼,“说得你好像人家肚里的蛔虫似的,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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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雪飞摇头晃脑,“旁观者清么。”

    冯若惜插了一句,“我们要赔多少钱?”

    史一鸣眼神专注地盯着手里转动地笔,扯了扯嘴角,“估计要千把块吧。”

    “千把块?他怎么不去抢!这金额是姓罗的同意的?该不会是他和科长狼狈为奸,做局讹我们吧?说不定那老头的车根本没丢呢?发票是从别人那边拿过来的呢?”

    史一鸣翻了个白眼,“敢情整个项目就你一个聪明人,我们都是傻子是吧?就算有这种可能又怎么样?领导都发话了,能怎么办?”

    李雪飞撇撇嘴,嘀咕道:“虽然不是,但也差不多,不然怎么会被一个糟老头子耍得团团转,那么一辆破车,谁愿意花千百块去赔,千百块都够买辆新的捷安特了……还领导,他算哪门子领导?”

    冯若惜知道赔钱已成定局,多说无益,就站起来喊李雪飞,“我去现场转转,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李雪飞求之不得,屁颠屁颠地站起来跟她走了,史一鸣伸长脖子,“你们两个,又翘班是吧?喂,老实说,你们干嘛去啊?也算我一份啊。”

    三个人说说笑笑地走了,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听蓝摇摇头,翻开催费明细表准备打电话,视线无意中落到那一本图册上,顿时鬼使神差地伸手翻开了捷安特那一页……

107、众生百态

    捷安特的事情不知道谭卜进和科长怎么协商的,最后科长让了一步,物业赔给他八百块钱就算了了这件事了。

    李雪飞托着下巴看冯若惜从保险柜里取出现金递给谭卜进,阴阳怪气地道:“看这无本生意做的……改天我也去捡一辆别人不要的自行车,丢到杂物堆里去放几个月吃吃灰,等物业清理完了,我再拿发票去找物业索赔去,哈,这可比把钱放在什么宝里面吃利息赚得多了。”

    她始终怀疑所谓的捷安特是幌子,是科长和罗克明给物业设的一个局,虽然金额不大,但是膈应人。

    冯若惜一边登账一边说道:“李姐,慎言,在心里想想可以,别嚷嚷,不然人家要说你造谣污蔑了。”

    谭卜进把钱揣进口袋,笑眯眯地道:“小妹妹,别把人心想得那么坏。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得多。”

    李雪飞笑眯眯地道,“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谭队你一定是个大大的好人。你看你为了业主的事情忙前忙后,科长真得感谢你。”

    谭卜进摆摆手,“你别给我带高帽了。对了,我们今天开始清理楼道了,清理出来的东西还是放在老地方,如果有业主来问他们的东西去哪里了,你跟他们说去那边找,找到了就好好收在家里,不要再往楼道里面堆了。态度强硬一点,不然我们前脚把东西清理掉,他们后脚又搬回去了,多耽误事。我们一天差不多也就清两个单元,这么多个单元,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清完。”

    李雪飞摩拳擦掌,“你放心,我看这回谁还敢拿破烂当古董来讹我们。”

    后来才发现,人真的不能把话说得太满,不然,容易打脸啊!

    李雪飞说完这句话不到两个小时,就有人找到办公室来了。

    老太太说她86岁,走路颤颤巍巍,说话也慢吞吞的,李雪飞不耐烦听她啰嗦,就把听蓝推过去了,“我去洗手间,你慢慢问清楚。”

    听蓝听了半天终于弄清来她的来意,安抚了她两句就把人送走了。

    人一走,李雪飞甩着手出来了,看见听蓝的表情啼笑皆非,顿时挑眉,“你这什么表情,有事?”

    听蓝忍着笑,“老人家说,她家祖传的青花瓷,她外婆的嫁妆传给她娘再传给她的,放在门口装咸菜的,被保安拿走了,要我们还给她。”

    “啊呸!”李雪飞顿时跳起来了,“我们长的像冤大头吗?还青花瓷?谁家的青花瓷放走廊里腌咸菜?”

    “哈哈哈……”李雪飞跳脚的样子好玩极了,听蓝毫不客气地笑起来,“别介,青花瓷也有不值钱的,如果真像她说的那样,她家的孩子怎么会同意把东西随随便便放在走廊里,让人去找找一找,别被摔碎了,到时候又是我们倒霉。”

    李雪飞翻了个白眼,想到听蓝说的可能,不情愿地给谭卜进打电话,“胖子,有个老太太说你们把她家门口的青花瓷咸菜罐子拿走了,你给找找,送办公室来。”

    谭卜进他们从18楼清到14楼,三轮车就装满了,李雪飞打电话的时候,三轮车刚开到堆放点,再迟一步,什么瓷器都给摔成破瓦片了。

    保安把找到的罐子递给他,谭卜进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才隐约在罐子底下看见一个被磨掉的落款。

    顺手递给保安,“送到办公室去,跟她们说这是工艺品,不值钱。”

    李雪飞围着瓷瓶左转右转,随口说了一句,“这就是我们小时候装糖用的糖罐子嘛,照那老太婆说的,那怎么也得是民国初期的东西了,这玩意儿,你看出哪里像古董了?”

    听蓝笑了笑,“没研究过,不懂,能找回来就好,不然人家又跟我们没完没了了。”

    李雪飞做少女托腮状,“你还别说,我以前做的是销售客服,可没有这帮祖宗事儿多,也没他们这么难缠。当了物业客服才知道,一家子成员之间也是各种面孔,人生百相,真让人长足了见识。我决定以后对我们小区的物业客气一点,做了这一行才知道这一行不容易啊。”

    感慨了半天,青花瓷的主人又来了。

    “帮我找回来了吗?”

    那咸菜罐子就在桌子底下放着,李雪飞偏要逗一逗人家,“大妈,你外婆的嫁妆,怎么也得是晚清或者民国初年的老古董了吧?那罐子肯定值老鼻子钱了吧?怎么舍得用来腌菜了?”

    老太太拄着拐杖坐在那里,说话还是慢吞吞的,“家里孩子拿去鉴定过了,说不值钱,也就是年头长了点,我舍不得扔,偶尔拿来放放腌菜了。是你们保安拿走的吧?”

    听蓝接过话茬,“大娘,东西找回来您就放家里去吧,罐子不大也不占地方,走廊是公共区域,又是消防逃生通道,不能堆放杂物的。再说,我们清理之前提前两周贴了通知,就算清理掉,我们也没有责任的。”

    老太太两手撑在拐杖龙头上,说话还是不紧不慢的,“你们跟我说了我就知道了,不会再放走廊了……你们贴通知什么的,打的字那么小,我老眼昏花,也看不见啊。”

    李雪飞听完八卦便没了兴趣,弯腰从桌子底下把罐子抱出来,看看老太太,再看看罐子,“是这个吧?”

    老太太的眼睛迸出光彩,仿佛心爱之物失而复得,听蓝莫名觉得心酸,问李雪飞,“李姐,我们帮大娘送回家去吧,你去还是我去?”

    李雪飞挑了挑眉,本想拒绝,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改变了主意,“我去吧,小冯要是回来,你跟她说一声。”

    听蓝知道她老毛病又犯了,耸了耸肩表示知道了。

    谭卜进慢悠悠地踱进办公室,明明累得满头大汗,他给人的还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听蓝给他倒了一杯水,谭卜进喝完了,才笑着问道:“罐子还回去了?老太太就是较真,这种工艺品外面又不是买不到,丢了就丢了,我随随便便都能找一个比这个更好的赔她。”

    听蓝也笑,“老人家不依呀,她都86岁了,她外婆留下来的东西,怎么也是个老物件了,真要打碎了,我们随便赔她一个,她能愿意?”

    谭卜进掏烟的动作一顿,突然笑起来,“哈,老物件啊?老太太家的孩子很孝顺啊。”

108、楼道万象

    谭卜进说老太太家的孩子很孝顺,听蓝略一琢磨便明白了缘由,却终究什么话也没说。她喜欢听八卦,可是不喜欢说八卦,只笑着朝谭卜进竖起大拇指:“谭队,你还懂鉴宝啊?厉害!”

    谭步进咧嘴笑,“懂一点点皮毛……我们以前的在高档小区里面做过,经常有业主淘汰下来的旧家具,有的还有七八成新,就算旧家具,也是很抢手的,送到二手市场,如果不识货就很容易被人宰,久而久之就练出了一点眼力见了。”

    听蓝十分好奇,“啊?那些旧家具不是直接砸碎了当建筑垃圾处理的吗?直接卖给收旧货的,老板能同意?”

    谭卜进又笑,“这你就不懂了吧?好好的东西还能废物再利用的,干嘛要砸碎了?放在建筑垃圾里,清运不要钱嘛?再说老板不同意,他有什么不同意的,他还巴不得呢!公司每年花在清运这一块的钱就不是小数目,我们能帮忙减轻负担不好吗?”

    听蓝小心翼翼地问:“那,有古董吗?”

    谭卜进哭笑不得,“想什么美事呢,谁家古董会往外丢?得,我不跟你说了,干活去了。”

    鉴于总有人说成朗光收钱不做事,这一回史一鸣一反常态,让谭卜进楼道清理到哪里照片就拍到哪里。

    谭卜进也狗得很,专门挑楼梯被堵得水泄不通的地方拍,一时间整个大群里都是楼道里各种奇葩现状的照片在刷屏。

    高层住宅里的住户大约是习惯了电梯的便利,很少会有人去关注楼梯通道是什么样子,谭卜进到照片一发出去,众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

    走廊里,租客搬家扔下的旧家具,床垫、衣柜、鞋柜、床头柜、电脑桌,沙发、马桶,应有尽有;业主装修完成剩下的水泥沙子石子油漆胡乱堆在楼梯上,敲墙砸下来的建筑垃圾图省事不肯送到建筑垃圾堆放点,全部用麻袋装了左一袋右一袋全堆在楼梯转角处;自行车,儿童推车,滑板车,鞋架,置物架,把本就不宽的过道空间挤得仅剩一人通过;还有人把电瓶车停在电气井外,肆无忌惮地从电气井里接出插线板来充电。

    众人觉得这已经是最离谱的了,可等电气井一打开,就有人忍不住开始骂娘。

    一整栋楼,从上到下,竟没有一层楼的电气井是清清爽爽的,这个小小的隔间基本上成了各层住户的私人储物空间,一扎一扎的纸皮码得整整齐齐,空塑料瓶空易拉罐串成串,结结实实地塞满了各个角落;有在电表下方焊了铁板,铁板下面放着储物柜的;最最离谱的是,其中一层的电气井道里面挂满了各种电焊工具,和那些杂乱无章的电线绞成一团,让人看得心惊肉跳。

    这小区能安然无恙这么多年,真是佛祖保佑啊!

    群里平时喜欢吐槽物业做表面文章的人这回集体失了声,连往日蹦哒地最欢的嘴炮都说不出话来了。

    等谭卜进把这些地方清理一空的照片一上传,众人总算找回了声音。

    胖子程:“卧槽!楼道既是消防通道,也是生命通道,发生火灾、地震时咱们用来逃生的唯一通道,堵成这样,都不要命了吗?有没人跟我一样,想把老物业扒出来大卸八块的?!这么几年了他们都干了啥?简直不可原谅!”

    一生平安:“跟老物业有什么关系?还不是现在的物业工作不到位?他们但凡每天让巡逻的保安在楼道里转一转,楼道里面的杂物也不至于堆得那么满,这样的情况从侧面反映,保安从来不巡逻,保洁从来不扫楼的!都干私活去了,谁管咱们的死活。”

    胖子程:“有些人能不能心里那么阴暗?不做事你要骂,做事你也骂,你属杠精的吗?”

    一生平安:“你想当狗腿别扯别人,我就对物业不满怎么了!”

    奔跑的地瓜:“哈,电气井里面不知道谁家攒了那么多废品没卖,这回可全便宜物业了。”

    茶香袅袅:“电气井又不是私人仓库,物业这回总算做了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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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鹰:“只有我在担心,小区绿化带的垃圾堆又要扩大了吗?”

    罗克明:“已经督促物业及时将垃圾清运出去了。”

    飞鹰艾特罗克明:“杂物垃圾每天都在增加,可到现在为止,我一次都没看到垃圾车进场清运,你既然是管委会主任,那你就该给物业点压力,这么多东西堆在上面,那一片都绿地都被破坏干净了。”

    点点点点:“什么绿地哟,明明都是杂草。物业夏天撒的那些草种,根本没用,你们看看小区里面,除了靠近门口的那几块地草坪长得好一点,中间的绿化带哪里好好修整了?”

    罗克明:“我会跟谭老板沟通的,争取早日把杂物清理出去。”

    飞鹰:“这些官腔我都听腻了,别拿来这里糊弄人,都是明白人,自己有几斤几两打量谁不知道呢!”

    80后:“既然开始清理了,我们也要把没用的东西清理掉了,家里有辆婴儿推车,八成新的,有邻居要吗?私微我发地址,自提。”

    路人甲:“我也有一辆电动车淘汰了,除了电瓶有毛病要换,其他都是好的,一百五转让,有人要吗?”

    香雪飘飘:“这么说,楼道里面挑挑拣拣还是能拣一些有用的,大家有闲置的可以互换嘛,不要便宜物业了。”

    胖子程:“切,总觉得物业占了你们多少便宜一样,他们要是不动手,楼道里面的东西只会越堆越多,破窗效应不知道吗?楼道畅通就是生命通道畅通,你还拿这个做文章,是不是有病?”

    ……

    罗克明家里,孙海把手机往旁边一放,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笑着问罗克明:“有什么感想?物业的执行力确实低了点儿,你不催催?”

    罗克明摇摇头,“没用。老物业撤场的时候遗留下来的建筑垃圾、生活垃圾、绿化垃圾全都是成朗清理的,清运费花了大概七万多块。他现在的意思是要我们把这笔钱还给他们,不然后面这批垃圾他们不会清理的。”

    孙海笑道:“谭卜屈大小也是个老板了,怎么这般小气。”

    罗克明给孙海的杯子续水,“三进二的结果出来了,表面上看成朗和永顺成功率各占一半,可谭老板估计也清楚,实际中标的几率比不上永顺,成朗,已经在做撤退准备了。”

109、秋后算帐

    日子悄悄进入十二月,雅岚苑小区绿化带的杂物垃圾一天比一天多,业主声讨物业的声浪也是一天比一天高,垃圾清运车应付似的来了几趟就不来了,史一鸣怕激起民愤,只好叫停了楼道清理。

    不用应付来办公室闹事的业主,听蓝的工作重心转移到物业费催缴这项工作上。白天打电话沟通,晚上上门收费,她手上的那本催缴名册被划去的名单越来越多,光看那些条条杠杠就让人很有成就感。

    这天早上,听蓝接到业主电话要求她上门收钱,听蓝和李雪飞说了一声就走了,等收费回到办公室,却看到前台空无一人,李雪飞不在,冯若惜也不在,反而看到吴斌坐没坐相地半瘫在沙发上,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小美女,好久不见啊。”

    听蓝瞄了他一眼,敷衍地笑笑,给对方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吴斌心情好,也不计较她的无礼,吊儿郎当的问道:“诶,小美女,听说你们经理私自卖了四十多辆电动车啊?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听蓝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啊?你指的是地下室那些报废的电动车吗?有四十多辆吗?我们没数过……反正就是直接送到废品收购站去了,不是私自卖掉的。”

    吴斌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在笑什么,不一会儿又问她:“你们的史经理挺能耐啊,据说还私自划车位出售,一个车位十六万啊,真是生财有道。”

    听蓝摸不清吴斌的来意,又怕被他套了话去,干脆闭口不言,对方再问什么她都摇头说不知道。

    不过,车位买卖的事情听蓝倒是知道一点皮毛。她当初找馨儿买车位的时候,对方就告诉她车位有两种,正规的和非标的,看在熟人介绍的份上,馨儿建议她买正规的。

    听蓝出于好奇多问了一句,才知道,所谓的正规车位就是开发商早先规划好的有产权证明的,非标车位则是老物业和第一届业委会狼狈为奸,靠出售在地下车库的空位上划拉出来的车位牟利的产物,这些非标车位停车可以停,但是风险比较大,随时面临被取消的危险。

    听蓝买车位就是为了投资而不是自用的,自然没有考虑非标车位,花了几千块中介费,以低于市场平均价买了一个有产权的车位,买下来以后转手就被她租出去了,一年的租金已经被她收入口袋了。

    吴斌说的倒卖车位的事情,大概就是这些被非法划拉出来的车位了,不过,这些事都是第一届业委会和老物业搞出来的,有史经理什么事?

    听蓝想到自己当时整理车位资料的时候统计的数据,眉毛顿时拧成一个川字。

    吴斌今天来雅岚苑就是来看热闹来的,看见听蓝脸色很差,就吹了一声口哨:“咦?你心情不好啊?为你们经理打抱不平?咳,小美女,大可不必啊,你们经理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别看他人模狗样的,做出来的事可不是人事,小姑娘可别被骗了,不过,他蹦哒不了多久了,嗯,这一点你可得谢谢你们谭总。”

    听蓝低着头偷偷翻了个白眼,开始翻看手上的催缴名册,已经收缴上来的户号都划掉了,条条杠杠里面夹着几条打印的记录,成果还挺可观的,听蓝乐观地想,再坚持一个月,她的收费目标说不定就能达成了。

    史一鸣走进办公室就看见姓吴的二流子大剌剌地坐在沙发上,一副欠扁的模样,皱了皱眉不想理睬他,抬脚就往经理室走。

    吴斌本来就是来找事的,怎么会让史一鸣轻易溜走?

    他嘿嘿笑了两声,说到:“史经理,听说你生财有道啊,一个车位卖十多万,来这里没多久,又有几十万进了你的口袋?以前管的那些项目没少伸手吧?要不然怎么业务这么熟练?”

    他笑嘻嘻的,满是横肉的脸微不可见地抖动起来。

    史一鸣停下脚步,先是一脸诧异地看了一眼天空,再蔑视地看一眼吴斌,直接当这满嘴喷粪的渣滓是空气。

    “哟,很横嘛?被我说中了,做贼心虚了?老谭对你不薄,怎么早没看出来你这只白眼狼呢?”

    他满嘴跑火车,极尽所能地用言语攻击史一鸣,什么贪污受贿行贿,什么始乱终弃,什么嫁祸于人,将国骂的精髓诠释地淋漓尽致。

    听蓝担忧地看了史一鸣一眼,往日喜欢板着脸装威严的史经理此刻的脸上神色难明。

    听蓝正犹豫是不是要劝一劝架,就见史一鸣猝然发难,直接甩了吴斌一个大嘴巴子。

    吴斌没料到被自己骂得屁都不敢放一个的怂货敢朝他动手,愣了一下,回过神来顿时觉得受了奇耻大辱,嘴里骂了一句脏话,整个人直接朝史一鸣扑去,两个人瞬间扭打成一团。

    听蓝没有自不量力地冲上去劝架,而是直接打电话给谭卜进,“谭队,史经理和吴总打起来了,你快到办公室里来!”

    听蓝刚放下电话,谭卜屈就进来了。

    他早上和史一鸣在小区里巡查,刚才不过接了个电话的功夫落后一步回到办公室,这两个人就掐成这样,谭卜屈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就揪住史一鸣的衣领往后拖。

    吴斌见隙抬脚就往史一鸣肚子上踹,踹完一脚还要再踹,谭卜屈怒道:“有完没完!你们两个,跟我来!”

    史一鸣被踹个正着,肚子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心里却恼了谭卜屈拉偏架,用力一晃,挣脱了谭卜屈的钳制,低头拉了拉被揪歪掉的衣服,一言不发地往经理室走去。

    吴斌还有心情笑眯眯地招呼听蓝:“小美女,老板来了,记得泡杯茶送进来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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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卜进等人来到办公室的时候,风波似乎已经消弭,听到谭总在里间,谭卜进的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没事就好,那我先忙去了,业主家门口堆的东西太多,清理楼道阻力太大,我还得一户一户敲门跟他们沟通,下面的人说话声音稍微大一点,人家就要投诉,我没在边上盯着不行。”

    冯若惜知道他说的是实情,点点头,说道:“嗯,那你先忙吧,要帮忙我们再喊你。”

110、人走茶凉

    李雪飞凑到听蓝面前小声地问道:“怎么回事?谭总有没有问我们两个去哪里了?”

    听蓝摇摇头,“没问,吴总一直骂史经理,史经理一动手,谭总就进来了,三个人就到经理办公室去了。”

    李雪飞舒了一口气,在自己位置上坐下来,翻开物业费催缴名单,翻了半天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到底耐不住性子,又凑到冯若惜边上,“小冯,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吗?”

    冯若惜心里有个模糊的念头,见问,只是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我不知道,回头再问问老史。”

    里间模糊传来谭卜屈和史一鸣争吵的声音,前台三人面面相觑,这阵仗,可见事情不小啊!

    猜疑间,三人只听见里间传出一声巨大的声响,好像桌子掀翻在地的声音,不一会儿,谭卜屈先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打电话,声音里的怒气毫不遮掩,“小王,把史一鸣的工资结了,对,就结到今天。”

    吴斌跟在谭卜屈后头,虽然鼻青脸肿的,但心情明显好得很,看见三人看他,他还自以为帅地朝三人笑,面目狰狞。

    李雪飞朝冯若惜努努嘴,示意她到里面看看,冯若惜只当没看见,两个人吵得这么凶,可见事情不小,这个项目上她可不觉得有什么事情能让两人闹成这样,这里面恐怕还牵涉到旧事。

    人有偏颇,一个是她敬重的长辈,一个是亦师亦友的老搭档,没了解清楚情况前,她做什么都不合适。

    过了很久,史一鸣神色平静地走出来了。

    李雪飞先按捺不住,“你跟谭总吵什么?他要开除你?”

    史一鸣若无其事地道:“一点小事,他不炒我我也要炒了他,在这个项目上做得太憋屈了,这样也好。”

    他甚至还有心情笑笑,“我下午先把宿舍的东西搬回家,过两天可能要去外地,走之前看看你们哪天晚上有没有空,咱们一起吃顿散伙饭。”

    冯若惜看着史一鸣,轻声问道:“他在跟你算旧账?”

    史一鸣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既不承认也没否认。

    李雪飞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她很不喜欢自己被排除在外的感觉,看见冯若惜抓起手机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她推着史一鸣往里间去,“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做得好好儿的,为什么谭总要让你走。”

    办公室里人来了人又走了,只剩下听蓝一个人站在那儿,忽然觉得眼前一片迷雾。

    李雪飞关上经理办公室的门,迫不及待地问道,“老谭为什么要开除你?因为地下室电动车清理的问题?是不是有人到他那里胡说八道什么了?清理地下室不是姓罗的老鬼要求的吗?我们按照他的要求做了,又没做错,他凭什么让你背黑锅?就知道这老东西不是好鸟,好人都是他,恶人全让你做了?他收黑钱的时候怎么不……”

    “老李!”史一鸣及时截断她的话,“我和老谭的恩怨三眼两语说不清楚,你不了解情况,别胡乱攀扯其他人。”

    “哈?我怎么不知道老史你还有当圣人的潜质?人家给你扣一口黑锅,你一声不吭就背了,还要游走一圈展览给所有人看?你什么时候有舍己为人的爱好了?”

    史一鸣觉得前所未有地疲惫,“我没那么伟大的情怀,不过是利益交换的牺牲品罢了。也是我们工作有疏漏给人抓住了把柄,只能愿赌服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三言两语解释不清,你不是物业人,知道这些也没用,不要寻根究底了。出了这道门,就把我说的话忘了吧,若没意外,应该是胖子接手我的工作,他好歹和大家共事这么久,会善待你们的,好好干。”

    “呵,从来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都知道我和小冯是你的人,你走了我们还能干得成?这公司姓谭,他们喜欢让肉烂在锅里也随他们去,反正别扯上我。有些人真的是不经事就看不清真面目,我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等着吧,你这个仇我给记着了,早晚有还回去的时候。”

    史一鸣看了李雪飞一眼,“行了,不必打抱不平,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和老谭也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现在这样,挺好。”

    谭卜屈做事雷厉风行,早上才叫王会计结算了史一鸣的工资,下午新的任命书就发到项目工作群里去了,谭卜进接替史一鸣成为新的项目主任,保安队长一职则落到冯若惜从总公司挖过来的老田头上。

    李雪飞和冯若惜都是事先听到风声所以面色平静,只有听蓝十分纳闷,为什么不是冯主管接替史经理?

    底下的人怎么议论纷纷,史一鸣一点不在乎,新任命一下,他就忙着收拾东西,隔天一早就叫了搬家公司的车子把打包好的东西运回家了。

    走之前,他又到办公室转了一圈,想起自己喝水的杯子还落在茶水间,走进去找了半天没找到,随口问道:“你们谁看见我的杯子了?”

    李雪飞皱起眉,“不是在茶水间吗,我刚给你泡好的茶。”

    史一鸣笑道:“咳,难得难得,我想喝一杯你亲手泡的茶千难万难,没想到临走之前还有这个殊荣,不过,你老是丢三落四的,是不是随手把我的杯子搁到什么地方去了吧?”

    李雪飞翻了个白眼,“你眼神也忒差了,办公室这么点大地方,能搁到什么地方去?让开,我来找。”

    李雪飞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叉着腰站在那儿嘟囔:“见了鬼了,我就放在这儿的。小陈,早上谁来过这里了?”

    办公室早上清净地很,听蓝还真记得,“来了一个保洁,谭队在外面转了一圈就出去了,申主管和朱师傅有进去倒过水。”

    史一鸣的视线落在茶水间的一角,脸上又露出那种嘲讽的笑容。

    李雪飞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顿时怒骂一声,“小人!”

    史一鸣用惯了的杯子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垃圾桶里,杯身上倒满了茶叶渣子,只剩下一个杯盖露在外头。

    人走茶凉固然让人嘘嘘,可是人还没走远,茶碗已经被人扔了这种事大约更让人忿懑吧。

    李雪飞看了史一鸣一眼,突然有些同情他了,“你说你人缘怎么这么差,走都走了,还有人要踩你一脚?姓申的墙头草跟你什么仇什么怨?赶着拍新主管的马屁了也就算了,你们共事这么多年,他怎么好意思落井下石?”

    史一鸣苦笑道:“我也想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算了,谁一辈子还能不遇见几个烂人,我走了。”

111、引咎辞职

    史一鸣从茶水间走出来,看见听蓝和冯若惜站在前台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那一点子伤感突然就散了,“你们俩很不错,继续努力。我就送你们一句话,工作上的事情,怎么严谨都不为过,做人也是。”

    李雪飞跟在史一鸣后面,她真是被申永利恶心到了,这会儿脸色还是臭得要命。

    史一鸣反过来安慰她,“咳,别哭丧着脸,这破项目我算是呆腻了,走了也好,明天晚上大家一起吃顿散伙饭吧,就当给我践行了,我有个老朋友在芜湖也是做物业的,诚心邀我好多次了,正好去看看。等我混出人样来了,你们在这里要是混不下去了,就去芜湖投奔我。”

    雅岚苑的业主还在猜测哪家物业公司会中标,有人发了一则消息到大群里,震得大家七荤八素的。

    热心业主:“咱们小区物业经理史一鸣因为经济问题引咎辞职,据说物业已经报警了,有人去警务室问过,姓史的确实是因为经济问题被开除,新来的物业经理姓谭。大家看一下有没有请姓史的代缴费用的,小心钱被私吞了。”

    引咎辞职这个词十分耐人寻味,也不知道这位热心业主安的是什么心,但毫无疑问,这则消息一出,成朗之势岌岌可危。

    李雪飞顿时破口大骂:“我艸!(国骂省略一千字)我们都不知道的消息,他就知道了?他以为他是谁?百事通吗?这造谣没人管吗?!老史走都走了,他们还要往他身上泼脏水,恶心不恶心!”

    气呼呼地拿起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势必要跟人掰扯清楚。

    冯若惜连忙制止了她,“李姐,没必要,有些事越抹越黑,一回应就没完没了,反而容易坐实了他们的胡猜乱想,清者自清。”

    李雪飞不情愿地把手机甩在桌上,突然有些心灰意冷地道:“这个公司呆得真没意思,我真不想干了。”

    听蓝默然,不管李姐是真的萌生去意还是随口嚷嚷,她都不想发表意见,反而认认真真地看着大群里面的言论。

    香雪飘飘:“我就说姓史的这个不是好人嘛,果然让我猜中了。我们家跟隔壁邻居闹矛盾,他偏听偏信,帮着隔壁的人欺负我们。看吧,能算得上经济问题的,不知道贪污了多少钱呢。上梁不正下梁歪,有这样一个带头的,这个物业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晴天:“谭老板在不在群里?我倒是想问问,所谓的经济问题,是指物业私自把我们业主闲置的电动车当废品卖掉的事?还是有其他经济问题?卖二手电动车的钱哪里去了?不要告诉我这笔钱直接进了姓史的腰包了!出了错,你们开除个人就算给了交代了,那么谁来赔我们的损失?”

    路人甲:“难道就没有人对这个消息表示怀疑?物业的领导出来解释一下啊?这个消息是真是假?”

    胖子程:“是假的吧?要真有这种事,物业不得出个公告通知所有业主?”

    奔跑的地瓜:“他们敢公告才怪!我们说了这么多,你看物业有一个人吭声么?这么丢脸的事情他们肯定藏着掖着嘛,没看到工作人员都集体装死了?”

    热心业主:“消息来源绝对可靠。反正你们有跟姓史的金钱往来的最好都去物业核实一下,免得财产有失。”

    十里荷香:“把我们闲置的电动车卖掉?什么时候的事情?”

    点点点点:“这个我知道,之前物业不是贴了通知么,说消防整改,要清理楼道和地下室,让业主限期将要用的物品妥善保管,逾期将当作无主物品处理掉。要是我没记错,这份通知贴了半个月了吧?物业过了期限开始清理楼道和地下室,没毛病啊!那些东西都堆了多少年无人问津了,物业把它们处理掉不是好事吗?你们还要管他们怎么处理干什么?”

    香雪飘飘:“什么通知?我们怎么没看到。反正物业没经过我们业主同意就私自卖掉我们的东西就是不对!”

    十里荷香:“艹!我说自己放在地下室的旧电动车怎么不见了,物业不会把我的车当废品卖了吧?”

    晴天:“很有可能,你赶紧去物业办公室问问。”

    奔跑的地瓜:“我估计够呛,说不定早就被砸成一堆废铁了。昨天我们楼上的邻居追到废品站,发现她的自行车已经被砸变形了。”

    十里荷香:“麻痹!物业该管的事情不管,办事拖拖拉拉,不该他们伸手的事情他们倒积极!劳资念旧,旧车放在地下室碍着他们什么事了?”

    东方:“消防通道和咱们业主的住房安全息息相关,物业在清理之前给出通知,这事是符合程序的,物业无过错。”

    十里荷香:“什么通告?我没见过。”

    点点点点:“你牛……现在很多单元门上的通知还没撕呢,我估计很多人都像你这样,每天进进出出却从来不浪费时间去看这些的。”

    免费修电脑:“是的,邻居你还是不够关心小区事物了,这通告就贴在单元门上面的,现在我们这单元的还贴着呢。”

    十里荷香:“我在市区上班,踏马一个月都来不了一次,我上哪去看啊我?反正我没见过就不算数,我找物业赔我的车去!”

    香雪飘飘:“呵!你信不信去了物业办公室也没地方说理?人家都贴过通知了,逾期做无主处理的,他们完全可以一推二五六。反正我是看透了,都是套路!”

    飞鹰:“成朗物业临阵换将,在竞聘的当口闹出这么一出,对他们很不利啊,谭老板不考虑后果吗?”

    随遇而安:“我觉得史经理蛮好的呀,这个小伙子热心的很,是不是弄错啦?反正史经理不做了,我们到时候肯定不会投这个物业的赞成票,我们只认史经理。”

    路人甲:“自断臂膀,成朗真是走了一步臭棋,这个关头换一个物业经理,竞聘得标率至少下降百分之三十啊,可惜了。”

    晴天:“有什么好可惜的?我就没觉得成朗这个物业有哪里好!某些人暗箱操作想给自己选的狗腿子铺路,呵,无能的物业早点滚蛋,对我们业主反而是好事了,他们换不换人都一样,反正我们是绝对不会选成朗的。”

112、以心换心

    群里闹闹哄哄,听蓝从头看到尾,待到群里众人渐渐消停了,她才放下手机。

    截至目前为止,她还是不知道史经理离职的真正原因,只从吴斌漏出的三言两语猜测了一下大概,此事大约是牵扯到总公司一些旧事,既然公司上层集体对这件事保持沉默,她也不会犯傻去寻根究底,装聋作哑有时候也是职场生存的小技巧之一。

    然而当事人越保持沉默,越容易引人猜测。

    大群里的大部分人都相信了热心业主的爆料,以为那就是事实了,纷纷打电话来前台核实,听蓝只好耐着性子一遍一遍回答不同的业主相同的问题。

    “史经理确实离职了……具体什么原因,我们不清楚。”

    “经济问题?我们没听说,不清楚。”

    “史经理被拘留了?没有的事儿。”

    “史经理还会不会回来?不确定,他昨天已经办理完离职手续了,今天早上已经把私人物品全部搬走了。”

    “史经理答应给你家免物业费?对不起,公司并没有相关规定,经理走之前也没跟我们提过,您可以打电话联系他。”

    还有小部分人念着史一鸣的好,结伴来为史一鸣叫屈的,听蓝看到这群年纪一大把的老头老太太,顿时头都大了,平时看着和气的老人,这会儿情绪都很激动,她就怕他们气出好歹来。

    “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经济问题?随随便便就给人家乱扣帽子,没你们这么做事的。”

    “就是,你们要是拿不出证据来就是污蔑,我们豁出去这把老骨头,也要为史经理讨个公道。”

    “小史还在不在小区?我们要见他!是不是你们公司都欺负他?我告诉你们,有我们这些老家伙给他撑腰,你们别想害他!”

    这些老人都是独居老人,也是办公室的常客,听蓝记得他们,是因为他们经常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就到办公室来反映,逮住人就啰啰嗦嗦,李姐很烦他们,史经理在办公室的时候却会耐着性子听他们唠叨,甚至他们有时候半夜三更打电话求助,史经理也基本上有求必应。

    为着这点微不足道的好,在大部分人都怀疑史经理的为人的时候,这群随便拎出一个年纪都比听蓝爷爷奶奶要大的老人家,在真相未明之前,义无反顾地站出来为史经理背书,即使这种信任可能只是短暂的,也足够让听蓝渐冷的心感觉到一丝暖意了。

    人心无法收买,只能以真心相换,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谭卜进走进办公室就看见听蓝被一帮老头老太太围着,整个人显得特别弱小无助,再听那些人问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就把难题接过去了:“这是公司的决定,具体原因无可奉告,史经理已经离职了,大家别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听蓝送走了几位老人,有些拘谨地喊了谭卜进一声,“谭队,谢谢啊……啊,不对,应该叫您谭经理了。”

    谭卜进指着旁边的椅子招呼听蓝:“这会儿没人,你先歇一会儿,坐下来,咱们聊聊。”

    听蓝在心里挣扎了一会儿,还是依言坐了下来。

    谭卜进笑眯眯地道:“今天就你一个人,累坏了吧?”

    听蓝不知道谭卜进这话什么意思,飞快地抬头瞄了对方一眼又迅速垂下眼帘,心里却暗暗琢磨开了。

    史经理这会儿的车估计已经快开到家了,冯主管和李姐一声不吭双双脱岗跑去送行,虽然这两人翘班几乎是办公室的常态,不过,史经理不追究,可不代表谭经理也不追究啊?

    这种行为落在这位新上任的谭经理眼中,他会不会误会她们消极怠工?

    会不会趁机给两人穿小鞋?

    看到听蓝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谭卜进就呵呵笑了起来,笑容憨厚,仿佛还是从前那个朴实的老好人。

    “别紧张,咱们就随便说说话,我没有追究谁责任的意思,我认识她们两个比你早,比你更了解她们,也知道她们上班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反倒是你,从入职以来就一直任劳任怨,她们把工作丢给你,也从没见你抱怨,而且你的业务能力很不错,老板夸你好多次了,她们真应该多向你学习学习。”

    听蓝挠挠头,这尼玛夸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了,同时又有一些警惕,这话要是落到李姐和冯姐耳中,她们会不会误会她在踩着她们博出位?

    谭卜进继续说:“咱们办公室忙的时候很忙,空的时候很空,这情况我也是理解的,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只要你们把事情做好了,从前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说实话,我呢,做个保安队长还行,当项目经理,那真是两眼一抓瞎,以后还要仰赖你们多多配合与支持呀。”

    听蓝不是能言善辩的人,也不够圆滑,闻言就道:“不敢当,您是领导,我们都服从您的决定。”

    谭卜进又笑,“我本来想请办公室的同事一起吃顿饭,给史经理践行的,听说史经理今天晚上要请大家吃饭,那我就不多事了,对了,晚上你会去的吧?”

    申永利从门外进来,大大咧咧地道:“谭经理晚上要请我们吃饭吗?新官上任是好事,晚上一定多喝几杯。”一边给谭卜进递烟,一边呵斥听蓝,“领导在这里坐着呢,还不赶紧给他泡茶,你这姑娘也真够没眼色的!”

    听蓝想起早上发生的扔杯子事件,对申永利的观感已经不是恶心二字可以形容,见他又狐假虎威摆臭架子,低头假装看数据,对他的呼喝充耳不闻。

    谭卜进摆摆手,“咳,我算什么领导啊,别埋汰我了,大家都是同事,没必要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申永利笑得谄媚十足:“要的,要的。”巴巴地给谭卜进端茶倒水,殷勤备至,自己狗腿还不忘踩听蓝一脚,“做客服就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小姑娘要学机灵一点知道不?”

    听蓝才懒得搭理他。

    过了一会儿,申永利才想到问这个问题:“对了,谭经理晚上要请我们去哪里吃饭?”

    谭卜进道:“老地方,不过,晚上这顿可不是我请,史经理说大家同事一场,临走之前想请大家吃一顿散伙饭,就当给他践行了,我也不好和他争,你们下班以后都过去,谁都不许缺席啊!”

113、传杯换盏

    听蓝心想,申永利做了那么恶心的事情,晚上的践行宴他应该没脸出席了吧?

    哪想到,酒桌之上,人家比谁都坦然,该吃吃该喝喝,半点心虚的意思都没有,场面话奉承话更是一套套的,说得比谁都漂亮。

    听蓝就坐在史一鸣和申永利正对面,抬眼就看见对面诸人传杯换盏,喝得红光满面,仿佛昔日的好兄弟从未生隙,也无半分芥蒂,心里不由佩服不已。

    申主管脸皮之厚出人意料,史经理的涵养功夫竟也十分到家,听蓝寻思着自己要不要顺路去书店买一本《厚黑学》带回去研究研究,说不定也能学到一两分精髓,以后再面对这样的局面也能应付一二。

    李雪飞在桌底下轻轻撞了撞听蓝的胳膊,听蓝凑过去,就听见对方问道:“我和小冯今天都不在办公室,胖子有没有问起我们?”

    听蓝摇摇头,“他没问。”又把谭卜进和她说的那些话一字不漏地转述了,她自诩不是聪明人,怕听岔了谭卜进的意思,索性原话转述,李姐是聪明人,听音听信,总该能摸到这位新晋上司的一点脉搏,说完了才觉得多此一举,李姐只是对工作不上心,人际往来方面只要她愿意花心思,她比谁都敏锐。

    谭卜进没料到听蓝会把他说的话一字不差地记住了,更没料到这个姑娘耿直成这样,所有的弯弯绕绕一概不理,只顾按自己的方向直来直去。

    李雪飞瞥了谭卜进一眼,从前的老实人这会儿正热络地与罗克明攀谈,游刃有余地应对四面八方的试探,圆滑老练的样子,仿佛浸淫职场多年的老油子,他也确实是职场老油子了,只不过外表太具有欺骗性,将大多数人都蒙骗过去了。

    李雪飞从鼻腔中轻轻哼了一声,“人家这是借着你的口在敲打我们,顺便挑拨离间呢。一个破公司而已,有什么东西值得别人争来抢去的了?一个项目经理就好大的威风!好稀罕么?我就不把他放在眼里怎么了?再说了,客服又不是香饽饽,能做就做,做不了就拉倒,老娘又不靠工资吃饭,他能把我怎么样!”

    两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冯若惜坐在李雪飞旁边,看见两人说得热闹,就凑过来小声问道:“你俩说什么呢?这么起劲?”

    李雪飞朝冯若惜的方向偏过头,隐晦地朝谭卜进努努嘴,“小冯,咱们都小看这位保安队长了……日后得悠着点了,新官上任,说不定第一把火就从咱们这里开始烧呢。”

    冯若惜唇角弯了弯,笑意未达眼底,“没关系,你且看他。”

    李雪飞眨眨眼,笑眯眯地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我是要好好看看……你有什么打算没有?我本了准备写离职报告了,听你这么说我又不想写了,等着看好戏了。”

    冯若惜但笑不语,李雪飞也就不问了,转而和冯若惜说起冬装应该买什么样式的。

    刘智圭见冯若惜几乎没怎么动筷子,看到桌面上有一盘她爱吃的清炒嫩藕芽,直接把盘子转过来挖了一大勺子放在自己碗里,一根一根挑着喂给冯若惜。

    李雪飞顿时翻了个白眼,“这么多菜还不够你们吃的是吗?添什么豪华狗粮,这一桌子要么单身,要么跟对象分居两地,你就不怕引起公愤?”

    刘智圭这两天心情特别好,因为姓史的终于要滚蛋了,以后再没人夹在他和冯若惜之间膈应他了,真是看天天蓝,看水水清,就是路边摇曳的一根杂草,他也觉得格外婀娜多姿,尤其是晚上看到自个儿女朋友只顾跟李雪飞说悄悄话,一眼都没看姓史的那一坨,他的心情更加灿烂,被李雪飞调侃也不生气,反而对冯若惜更加殷勤。

    反倒是冯若惜招架不住众人八卦的目光,抬手在刘智圭的腰间狠狠拧了一把,刘智圭龇牙咧嘴痛并快乐着。

    史一鸣朝刘智圭举杯,“老刘你这人脾气冲得很,也就若惜能治住你,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酒啊?在这里办还是回老家去办?”

    刘智圭看了冯若惜一眼,笑嘻嘻地道:“我们过年在老家办酒,你人就不用来了,红包到时候转给我就好。”

    史一鸣笑骂:“尼玛的抠门鬼,我和若惜这么多年的朋友,我当她是妹妹一样的,你们结婚连杯喜酒都不让我喝,像话吗?”

    众人哄堂大笑,帮着史一鸣你一言我一语地一起挤兑刘智圭。

    刘智圭也不恼,被众人起哄地没办法了,就嚷嚷道:“今天是老史请客,你们老逮着我俩开唰干嘛呀?来来来,杯子都端起来先敬主人啊!”

    史一鸣伸着食指点了点,“你小子惯会耍滑头……若惜你可得看紧了他,他要是敢有花花肠子,我替你收拾他!”端起酒杯颇为感慨地转向罗克明,“这第一杯酒,咱们得敬罗主任啊,感谢这几个月来他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众人齐齐朝罗克明举杯。

    李雪飞看见罗克明紧绷了一个晚上的脸终于松开了,当仁不让地带头喝了酒,又勉励了物业众人几句就先坐了下来。

    李雪飞扯了扯嘴角,悄声对听蓝道:“用心看,酒品即人品,你以后估计要经常和这些人打交道,多留个心眼,别傻乎乎的直来直去,当心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听蓝由衷感谢她的提点,端起杯子和她碰了一下杯,“谢谢李姐。”将杯子里的雪碧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生怕别人再往她杯子里倒饮料,顺手往杯子里倒了大半杯白开水。

    肖瑾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饭局已经过半,听蓝正想提前告辞,李雪飞就先嚷嚷起来了,“才七点多,还早着呢,吃完饭我们要去唱歌,ktv就在楼上,老史买了明天下午的车票,既然为他践行,晚上大家就要玩儿得尽兴点,我可连大家晚上住的房间都订好了,也在楼上,你可别扫兴啊!你们家那口子,也一起叫过来呗。”

    电话那头,肖瑾默了默,问明了地址,说了句“等我”就挂了电话。

    李雪飞嘀咕道:“守得真紧。”

    听蓝被众人打趣得不好意思极了,掩饰性得端起杯子里的水直接灌了一大口。

    舌尖一麻想要吐出来为时已晚,液体吞咽入喉,听蓝顿时被呛得直咳嗽。

    见鬼了!

    杯子里的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偷梁换柱换成了白酒,这么一大口下去,她的舌头都被辣麻掉了。

    耳边听到李雪飞抚掌大笑,听蓝就知道准是她干的好事,更别提李雪飞还悄悄用肩膀撞着她的肩暧昧地道:“女人不喝醉男人没机会,妞儿把握机会啊,不用感谢我。”

    听蓝:“……”她现在掐死她来得及吗?

114、醉态可掬

    史一鸣被申永利歪缠了半天,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抬头就看见听蓝微微偏着头,单手支撑着额头笑眯眯地看李雪飞说话,离开办公室那种随时要绷紧神经的场合,她身上仿佛没了束缚,显露出几分憨直的真性情来。

    史一鸣心里痒痒的,恨不得此刻被她全心全意注视的人是自己,有心和她多说两句,众目睽睽之下终究忍住了,心想,等会儿一定要找个机会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她,不知道她可会有一丝动容,甚至隐隐希望她能说些什么,若她能挽留……他会不会为她改变主意?

    心不在焉地应付了罗克明几句,抬头就看见对面李雪飞突然抬手在听蓝脑门上弹了一下,估计用的劲儿大了,听蓝额头上那一块的皮肤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李雪飞惊讶道:“娘咧,吹弹可破,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吧?啧啧啧,年轻真让人嫉妒,等下让你男人看到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你得给我作证啊,我可啥事没干。”

    听蓝傻乎乎地笑着,一句话也不说,刚才喝下去的那一大口白酒的劲儿上来了,她头晕得很,意识却还清醒着,只怕自己一开口就露了醉态惹人笑话,索性闭口不言。

    史一鸣却像被人当头浇了一瓢冰水,骚动的心刹时冷静下来了,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惦记别人的花呢。

    饭局到了尾声,罗克明先提出告辞。

    不一会儿,谭卜进接了个电话,说家有河东狮召唤,也匆匆走了。

    申永利扫了一眼在座众人,丢下一句:“老谭喝了那么多酒不好开车,我去送送!”

    直接一去不回。

    李雪飞嗤笑一声,“人家喝酒也喝了,他比人喝得还多,到底谁送谁?奉迎媚上,无耻。”

    史一鸣摆摆手,“人之常情,到哪里都不缺这种人,何必在意。”

    老田左看看又看看,他跟在座其他人没交情,想告辞又碍于冯若惜还在场,正坐立不安,冯若惜就道:“田队,你有事就先回去吧。接下来你就辛苦一点,保安这块你要多上心。”

    老田顿时如释重负,说了几句没营养的场面话也忙不迭地告辞了。

    李雪飞笑道:“老史,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怎么一个个都对你避之惟恐不及啊?”

    刘智圭撇了撇嘴,嘀咕道:“做人太差劲呗。”

    冯若惜横了他一眼,刘智圭只好悻悻地闭嘴了。

    没走的几个人都是办公室插科打诨惯了的,李雪飞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着酒杯,懒懒得道:“老史,业主大群里那些傻逼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怎么没见你分辨一句?就那样任由他们往你身上泼脏水?你要真贪污也就罢了,关键是没沾到一点好处啊。”

    史一鸣没好气地道:“是我不愿意说吗?我特么是被人踢出群聊了,再加群一直被人拒了……再说了,知道我清白的人都不会相信那些没影子的事是我做的,不相信我的人,说破嘴皮子人家也不会相信我没做,我何必浪费精力跟不相干的人计较?”

    “所以,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被炒了鱿鱼?”

    史一鸣翻了个白眼,“谁被炒鱿鱼了?我是找到了更好的工作跳槽懂不懂?今天你们是来给我践行的,吃饭就开开心心地吃,玩就痛痛快快地玩,那些扫兴的事情就别再提了。”

    史一鸣死鸭子嘴硬,李雪飞也就放弃了刨根问底,问听蓝:“小陈,你男朋友多久到?我们先去楼上ktv还是在这里等他,对了,他应该吃过饭了吧?”

    听蓝觉得头越来越晕,撑着脑袋的手软绵绵的,她只想回家睡觉,就道:“你们先去玩吧,我有点不舒服,就不去了。经理,祝您此去鹏程万里。”

    李雪飞这才看出听蓝的不对劲,惊讶地道:“你不会喝酒啊?喝那么一小口就醉了?以前没喝过吗?”

    听蓝老老实实地摇头,头一晃又是一阵眩晕。

    罪魁祸首李雪飞没有一点愧疚的意思,“那以后你得多练练,得了,不去就不去吧,小姑娘跟我们这些大龄青年也玩不到一块儿去……你来得正好,把你家小女友领走,她喝醉了,小姑娘没喝过酒,把白酒当成水喝了。”

    听蓝转头就看见肖瑾挺拔的身影朝他走来,心里绷着的一口气终于落了下来,朝他露出个讨好的傻笑,醉态一览无遗。

    肖瑾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乌龙肯定与李雪飞脱不了干系,听蓝平时说得最多的人就是这位李大姐,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又爱捉弄人,偷偷把别人杯里的水换成酒的事情也只有她才干的出来,就笑了笑,笑容凉飕飕的。

    李雪飞一看,得,这就护上了?

    还没感谢我给你俩创造机会呢!

    不识好人心!

    索然无味地站起身,朝史一鸣勾勾手指,“尼玛都是成双成对的,就我们两个孤家寡人,老史,走了,咱们换个地方继续喝,老刘,你俩口子跟上。”走到门口,又起了恶趣味,“帅哥,楼上酒店的房间都给你们定好了,你确定不用?”

    肖瑾只当没听见,伸手按住听蓝不规矩地在他身上乱摸的手,耐着性子道:“乖,别闹,咱们回家。”弯腰单手穿过她的膝盖弯,另一只手按着她的背,一个标准的公主抱,将人抱在怀里。

    李雪飞回头看见这一幕,不由吹了一声口哨,拍拍史一鸣地肩膀,揶揄道:“学着点,以后交女朋友不妨试试……啊,不行,你没人家高,也没人家力气大,你要是想做到他那样轻轻松松把女朋友抱起来,那你女朋友的体重估计不能超过80斤,啧啧啧,任重道远啊,还是人家小陈聪明,找的这男朋友,男友力爆棚啊。”

    史一鸣忍下心里的酸意,伸手轻轻掐在李雪飞脖子上,顺便晃了两下,说道:“你一天不埋汰我就心里不舒服是吧?”

    几个人拉拉扯扯地走远。

    听蓝嘟囔道:“小哥哥,我怎么感觉自己在晃,更晕了。”

    肖瑾脚步未停,只把人搂得更紧了,低头看见怀里的人儿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拼命强撑着保持清醒的样子,好气又好笑,柔声道:“睡吧,一会儿就到家了。”

    听蓝听话地闭上眼,把头靠在肖瑾的心口的位置,很快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115、醉酒后续

    肖瑾开车送听蓝回雅岚苑,本来听蓝住的地方就离雅岚苑不远,可他私心里却不愿意把醉酒后的人儿送回去。

    他对小余,始终有戒心。

    听蓝的酒量不行,酒品却很好,肖瑾轻柔地把她放在放倒的驾驶座上,听蓝只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沉沉睡去,她这一副毫不设防的样子,看得肖瑾又无奈又窝心,很想捏着她的耳朵提醒她长点心,可看着她又乖又甜的睡颜到底舍不得下手,只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叹息着道:“坏丫头,真是欠你的。”

    回到家,刚把人安顿好,就有人在门外扣扣地敲门。

    肖瑾疑惑地推开门,就看到门外的意外来客。

    孟梅似乎完全没料到来开门的人是肖瑾一样,一脸惊奇地道:“耶?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肖瑾皱着眉头,“有事?”

    孟梅笑眯眯地道:“我约了人量尺寸,正准备走,就看见你家的灯亮着……你又不住这里,我以为物业又出幺蛾子了,就过来看看。最近不是有新闻报道了,有业主的房屋空置了几年,等来装修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房子被别人住了。”

    肖瑾的神色缓和一点,“不会,不用。”

    这套房子装修完成以后,他打算收回自用,跟孟梅签订的托管协议已经终止了,说这句话是让孟梅不必多事的意思。

    孟梅只当没听懂肖瑾的意思,歪着头,俏生生地道:“你既然在家,不请我进去坐坐?这房子我就验收的时候看过,还不知道你是否住得满意?”

    肖瑾摇摇头,“太晚了,不方便。”

    孟梅脸上完美的笑容差点崩裂,这还不到九点,哪里晚了?

    至于不方便,男未婚女未嫁的,怎么就不方便了?

    还是,里面有别人?

    肖瑾没有解释的意思,闲闲地站在门口,高大的身躯将门堵得严严实实的,对孟梅的尴尬视而不见,还疑惑地问她:“还有事?没事就好走不送。”

    孟梅眼见厚重的实木门在眼前合上,鼻子都快气歪了,却顾忌形象不敢发作,等进了电梯,俏脸顿时沉下来了,若她刚才匆匆一瞥没看错,肖瑾玄关的置物柜上放着的分明是一只女式手提包!

    那清新素雅的颜色,一看就知道包的主人年纪不大,想到包的主人可能是谁,孟梅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臭丫头,走着瞧!

    被骂臭丫头的听蓝早就睡的昏天黑地,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男神的壮举,一夜好眠到天亮。

    等到窗外晨曦初绽,听蓝才被一通电话铃声吵醒,有些烦躁地按下接听键,含含糊糊地“喂”了一声,就听见电话那头李雪飞的声音有些嘶哑,“小陈,我们昨天玩得太晚了,这会儿酒还没醒,今天就不去上班了,小冯估计也一样,你帮我们跟那个谁打声招呼。”

    听蓝眨巴眨巴眼,正是好眠时候,她实在抵抗不住睡神的召唤,眯着双眼,反应也慢了半拍,“啊,这个啊,你直接打电话跟谭队说就行了呀,请假总要领导批准的。”

    声音又甜又糯还带着睡意朦胧的沙哑,且她说的也是事实,李雪飞也没办法指责她,默了默,无奈地道:“哦,那行吧。”

    听蓝来不及想李雪飞打这通电话的意义,困意袭来,她又很快沉沉睡去。

    李雪飞挂了电话,颇有些头疼地看着眼前的画面,床上、地上、桌椅上,四处散落着两个人的衣物,床单上更是一片狼籍,鼻尖还充斥着淡淡的甜腥味,任谁一看就知道昨夜的战况有多激烈。

    李雪飞瞄一眼天色,果断地起身去洗澡。

    等她收拾完毕离开的时候,床上的男人还保持着大茧子的造型睡得人事不知。

    刚拉上门,一转身,李雪飞就看见刘智圭站在不远的地方惊奇地看着她。

    艹,大清早地跟个幽灵似的,走路都没声音,吓死个人了!

    她抚着胸口,尴尬地笑着道了一声早,脸上莫名地带了点心虚。

    刘智圭挑了挑眉。

    李雪飞的视线落在他手上的托盘上,托盘上放着两碗白粥,两个水煮蛋,一杯豆浆,两个馒头,心想,这家伙这个男朋友越当越称职,总算不枉她明里暗里地点拨那么多次,这不,现在终于开窍了,懂得从细微处着手掳获小冯的心了。

    “你们这么早就起来啦?不多睡会儿?我儿子给我打电话了,我就先回去了,你们慢慢来哈。”

    刘智圭也没有多想,随口应道:“哦,那你先忙,我们可能没那么快回去,若惜一直没吃东西,我得盯着她吃点东西再睡。”

    听见关门的声音,冯若惜把头埋在枕头里,声音懒懒的,“几点了,和谁说话呢?”

    刘智圭把托盘放在小桌上,伸手把人从床上挖起来,“快七点了……先吃点东西再睡,胖子那边我已经发信息给你请过假了,你可以安心睡觉。刚在门口碰到李姐,说家里有事,刚走。”

    冯若惜哦了一声就算了,左右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没必要放在心上。

    听蓝睡了个回笼觉,虽然只有个把小时,等闹铃一响,马上就活蹦乱跳了,正赖着不想起床,鼻尖就闻到一阵食物的清香,游魂似的走到厨房门口,看见晨光下围着锅台转的男人,心里顿时软得一踏糊涂。

    肖瑾一边把做好的三明治装盘,一边头也不回地对听蓝道:“先去洗脸刷牙。头疼不疼?刷完牙把桌上的蜂蜜水喝了。”

    听蓝噘着嘴,走到他身后抱住他的腰,撒娇道:“原来家有田螺姑娘是这种感觉啊,好幸福呀。”

    田螺姑娘反手一个摸头杀,“别贫,快去洗漱吃饭。”

    早饭的时候,听蓝叽叽喳喳地说起昨晚的事情,肖瑾有些无奈地在她额头上弹了个脑崩,“长点心,昨天这事再来一次我的心脏可受不来了。”

    听蓝很无辜,“杯子里的水是我自己倒的,我哪知道李姐这么损会把水换成酒。”

    肖瑾摇摇头,“防人之心不可无。”

    若不是不肯背后说人是非,肖瑾就会直接告诉听蓝李雪飞有多不着调,让她远着点了。

    听蓝乖乖地应了。

    肖瑾突然问到:“要不要搬过来住?”

    这套两居室装修好了一直空着,总少了些许人气,虽然这段时间听蓝大部分时间都在这边午休,客卧里渐渐地多了她的私人小物品,但肖瑾还是觉得不够。

    客人与主人终究是有区别的。

    听蓝心里早就点头如鸡啄米,偏嘴上还要故作矜持,“可以吗?”

    肖瑾哭笑不得,到底顾及她脸皮薄,一锤定音,“嗯,休息的时候把东西收拾好了,我去接你。”

116、庄周梦蝶

    史一鸣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阳光透过纱帘落在窗边的小几上,给花瓶里的假花镀了一层光彩,死板的的装饰品顿时多了一丝生气。

    史一鸣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恋恋不舍地缩进被子里去了,自从当了雅岚苑的物业经理,他真的有很长时间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

    从前那些项目虽然累,可没有哪个项目像雅岚苑这个小区一样,让他心力交瘁。

    为着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从成朗入驻到现在就没有完整地休息过一天,整天像只陀螺似得转,一天天地绷着神经,就怕谁三更半夜打电话说哪哪又出状况了。

    每次大晚上听到那些老头老太太发牢骚,听他们说一堆鸡麻蒜皮的小事,他一边翻白眼,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还要轻声细语态度温和地当知心老娘舅帮他们解决问题,安抚他们的情绪,他都怀疑自己要人格分裂了。

    一觉睡到天亮神马的,早成了浮云。

    有时候,他真的搞不懂这些人,工作归工作,私人时间归私人时间,物业经理也是人,怎么在雅岚苑这帮刁民眼里,他这个物业经理就应该没有自我,二十四小时都要围着他们转了?

    恩,看来自己早该逃离这个是非圈了,没了这帮老大爷老娘们在耳边唧唧歪歪,耳根终于清静了。

    谭卜屈一把火不知道在心里憋了多久了,这回总算让他逮着机会发出来了,如此也好,两个人终究要分道扬镳,谁先走一步结果都一样。

    多年的朋友、搭档,如今反目,虽然没有成仇,可亦差不离,要说是不在意是不可能,不过,人总要往前看。

    那就这样吧。

    谭卜屈既然不留情面,来日在熟悉的领域相逢,他亦不会手软,端看谁更狠一点了。

    史一鸣头枕着手臂歪在床上躺尸,电话铃声响个不停,他理也不理。

    等电话铃声停了,他才摸出手机编辑了一段文字,“本人自接手本小区项目以来,兢兢业业,克勤克俭,从来不敢行差踏错一步,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执行的每一个命令,都是有例可循,有例可依的。我不知道一些有心人编造谎言给我扣一个经济犯罪的帽子目的何在,但我史一鸣问心无愧,也愿意发誓,倘若我真做了对不起小区业主的事情,就让天降旱雷把我劈死!请大家睁大眼睛看清楚,不要被有心人利用了!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编辑完,史一鸣就直接把这段文字发到朋友圈去了。

    他的微信里面加了很多本小区的业主,只要有心,谁都能看见这段辩白,会不会有人为他打抱不平,会不会有人为他寻根究底,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此举就算是给成朗埋了一个雷了,日后小区弊端暴露出来的时候,总有聪明人会从中窥到蛛丝马迹。

    史一鸣觉得自己算是彻底想通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这帮刁民,谁爱伺候谁伺候去,自己以后绝不接手低档的物业。

    这种任性的感觉真踏马爽!

    史一鸣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准备起床了,伸手往放衣服的地方一摸,却摸了个空,疑惑地坐起来,终于迟钝地发觉不对劲的地方了。

    被子底下,他身上竟连条裤衩都没留,浑身光溜溜地像褪毛了的猪,上衣扔在门口,裤子的一条腿挂在电视屏幕上,袜子甩在窗户底下,至于短裤,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他茫然地抬起头看了看天,又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就看到床单上一片干涸的狼藉,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他以为昨夜只是精力过剩,做了一场不可描述的梦,可难道昨夜那一场风流绮丽的梦,竟不是梦?

    鼻端似乎还有馨香萦绕,指尖还残留着滑腻的触感,耳边那人的轻喘啜泣那么真实,他怎么会糊涂到把这一切当做一场梦?

    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史一鸣的疑惑没人能够解答,能解答的那个人早就逃之夭夭,连偶然露出的小细节都被当作无关紧要的东西忽略了,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无法释怀。

    和史一鸣的焦虑比起来,谭卜进算得上春风得意了。

    他走进办公室就看到自己平日喝茶的杯子被洗得干干净净,泡好的毛尖正式适宜入口的温度,这样的待遇从前只有史一鸣能享受到,可见办公室也是存在等级的。

    谭卜进满足地喝了一口茶,对忙碌地听蓝道:“小陈,谢谢你啊!你这泡茶的手艺越发娴熟了。”

    听蓝还没说话,申永利风风火火地进来了,“谭主任,我看你办公室放了毛尖,没经过你同意就擅自给你泡了点,浓度合适吗?”

    听蓝暗暗撇了撇嘴,刚才她可是看见申永利直接从茶罐里抓了一大把茶叶,泡出来的茶水,光看茶汤的颜色听蓝都觉得舌头发苦,心里暗道,这回只怕是马屁拍在马腿上了。

    谁知谭卜进抿了一口茶却笑呵呵地道:“难为你记得我喜欢喝浓茶啊。”

    听蓝翻单据的手一顿,好吧,小丑竟是我自己。

    申永利左看看右看看,只看见前台就听蓝一个人在,奇怪地问道:“咋滴,小冯和李雪飞今天都休息啊?老谭,不是我她们坏话啊,小冯还好,李雪飞做事是真的不行,真拿办公室当自己家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谭卜进笑呵呵地道:“年轻人嘛,散漫一点也正常,咱们这儿又不是大公司,没那么多规矩。老李和小冯几个人昨天玩得太晚了,今天实在爬不起来上班,刘智圭一大早就跟我说过了。”

    申永利看了埋头做事的听蓝一眼,好歹不再编排冯李二人了。

    没安静一会儿,申永利又坐不住了,拖着椅子凑近谭卜进身边坐了,神秘兮兮地道:“胖子,你有没有看到老史朋友圈发的东西?听他那意思,他完全是被人陷害的呀?也是,他那人虽然爱出风头,但还真没胆子贪污,你说,会不会是得罪了什么人被人整了啊?”

    谭卜进无奈地摇摇头,“这事啊,咱们什么不懂,就别瞎猜了……这几天有业主反映地下车库卫生有些不过关,你这会有没有空,和我一起走一趟?”

117、点到为止

    雅岚苑物业经理史一鸣私自售卖电瓶车事件开始地莫名其妙,结束地悄无声息,业主群里刚开始还有人闹闹哄哄地要来物业办公室讨公道,听蓝绷紧了神经等人来闹,结果等了个寂寞,科长之后再没人来找过麻烦。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可少了佐证终归没了说服力,因此,又过了几天,这事连提都没人提了。

    史一鸣发在朋友圈的说说就像一颗投入大海的小石子,连个小浪花都没能激起来就被纷杂的信息淹没了。

    不过,业主对这条说说无感,办公室几个人的感受却各不相同。

    听蓝虽然不了解事情的始末,可她对吴斌的观感极差,心里的天平早已不知不觉倾向史一鸣,便有三分相信史一鸣是背了黑锅,又因为她在物业上班的时间太短,只从办公室听到的一鳞半爪无法拼凑出完整的事情真相,她好奇心发作,又对史一鸣抱了三分怀疑,剩下的四分却是事不关己的漠然了。

    说白了,史一鸣对她来说不过是个随和的上司,了不起再多个风趣的同事这样的标签,是非曲折真相如何,与她有什么相干?

    办公室换个主管,听无关的人说几句捧高踩低的话,对她的影响无非是遇事脑子里多转几个弯,从中汲取一些教训,或感叹几句唠叨几句,再多的影响就没有了。

    李雪飞却坚信史一鸣蒙了不白之冤,办公室没别人在的时候,她就开始发牢骚,“吴斌和老史打架,为什么老板只开除老史,却对吴斌没有半句指责?因为姓吴的做的正是老板想做而不敢做的事!老史也算是公司元老了,成朗能有今天,至少有老史一半的功劳,老谭说开除就开除了,连一分赔偿都不给,太让人寒心了。这也就算了,大群里还要似是而非地说老史有什么经济问题,这不是毁人前程吗?有这样的老板,咱们能有什么盼头?我做完这个月就不打算继续做啦,太没意思啦!”

    听蓝盯着电脑屏幕发呆,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李雪飞的话听进去。

    李雪飞轻轻推了她一下,轻声说道:“给你个忠告,这个项目接不下来你固然要失业,就算接下来,跟着这样的老板也没发展前途,你早做准备吧。”

    听蓝笑了笑没吭声,心里却明白,恐怕是谭卜进上任以后,李姐不能浑水摸鱼,日子难过才会萌生去意,毕竟,不是每个领导都像史一鸣。

    史一鸣在的时候,对办公室几个人宽容地很,只要前台岗位上保证一人在岗,不耽误业主正常办理业务,其他人是翘班还是埋头做私事,他从来不管。

    李雪飞从来晚到早退是常态,上班时间溜出去买东西做头发更是家常便饭。

    等谭卜进一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安装人脸考勤打卡机,要求所有人每天上下班都要打卡,晚到或早退一分钟都要计旷工半天。

    李雪飞每天上班延迟半小时的福利没有了,下班时间也没法早退了,听蓝以为她肯定要和谭卜进据理力争,谁知道,李雪飞不过是盯了考勤机瞪了半天,就平静地接受了这项规定,反常到听蓝都觉得这个人背地里是不是憋着什么大招。

    谭卜进又要求李雪飞时刻盯着业主群,让她做到有问必答,有求必应,务必要让业主感觉到物业春风和气的服务。

    李雪飞不过挑了挑眉,也毫无异义地接受了安排。

    听蓝看着在谭经理面前乖巧地像换了个芯子的李姐,悄悄把自己的电脑往旁边挪了几公分,离李雪飞的位置远了一些。

    和她们两个比起来,冯若惜反而是最平静的人,史一鸣的事仿佛对她毫无影响,每天到点上班,掐点下班,不过也仅限于这些了,办公室大部分杂事都分派给听蓝与李雪飞,她大部分时间只充当了一个监工的职责。

    于是谭卜进又有意见了。

    他把冯若惜叫到办公室,客客气气地道:“小冯啊,史经理走得太突然,我呢,没什么经验,很多地方要仰赖你们。保安有老田,保洁有老申,客服有你,都帮了我的大忙了。不过,说到底,物业费才是咱们企业赖以生存的东西,咱们手上没收上来的物业费还有六七百家,小陈这姑娘有责任心,分派到她手上的工作,她都完成地很漂亮,就是老李,性格有点呛,分给她的任务完成量还不到一成,你看一下,要不要给她加一加担子,让她晚上多跑几趟?”

    看见冯若惜默不作声,谭卜进又道:“我知道你们还对我有抵触情绪,但是公归公,私归私,不能因为私人的情绪影响大局,你说是吗?”

    冯若惜抿了抿嘴,抬头直视着谭卜进,说话的语气很公式化,“谭经理,你误会了,我们服从公司的决定,并没有对谁有意见。物业费这事我会抓紧的,你放心。”

    谭卜进呵呵笑道:“老板经常夸你做事仔细,早就有意调你到新项目当经理的,不过目前这个项目离不开你,只好委屈你当个小小的客服主管,你就看在咱们同事多年的份上,帮帮我。咱们这些人,处在这个位置,就要为大局考虑,以身作则,大家齐心协力,才能度过眼前的难关,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有些话点到为止,谭卜进觉得冯若惜是聪明人,客服主管也是客服,没道理其他人每天晚上要上门收费,她作为主管反而啥事不干。

    冯若惜心知肚明,浅浅笑了笑,说道:“那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去做事了?”

    李雪飞看到冯若惜从经理办公室出来,就悄悄地问她:“跟你说什么了?挨训了?”

    冯若惜摇摇头,“没,工作上的事。”

    申永利走进办公室,难得见到前台三人穿着统一的工作服,整整齐齐地坐在电脑后面,就笑道:“这才像话嘛,明明三个人的岗位,天天只有一个人在,搞得我们物业多磕碜,还是谭经理领导有方啊。”

    李雪飞托着腮,漫不经心地问道:“申主管,听说你和老史一起进的公司,以前两个人好得能穿一条裤子,那你知道老史这次是因为什么事儿离职吗?我们好奇死了,给我们讲讲,让我们开开眼界呗?”

    申永利撇撇嘴,“不是说了贪污吗?我和他认识了这么多年,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人呐,真是不可貌相。”

    李雪飞唇角勾起,“是啊,可不就是人不可貌相?”

118、托管延期

    谭卜进认为自己已经把想要表达的意思说清楚了,冯若惜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接下来该跟随谁的步调走,可是观察了几天,发现冯若惜原来该什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她把本职工作做得一丝不错,可也仅此而已,多余的举动半点也无,不像她和史一鸣搭档的时候,史一鸣若腾不出手来,她会出面帮史一鸣把事情处理了,将大部分可能出现的疏漏提前堵上,事情做得一件比一件漂亮。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冯若惜不求表现不爱出头勤勤恳恳只做本职工作的行为,在谭卜进看来就是冯若惜不满公司安排,不满他这个半路提拔上来的物业经理,用消极怠工的方式表达了无声的抗议!

    可就算知道这是事实,谭卜进也拿她没办法,只好变着法子折腾听蓝和李雪飞两个人,对两人提的第一个要求就是,每个人每天的收费流水必须达到多少金额,每周的额度没完成就扣当月绩效,至于超额完成的奖励——绩效给你发满了还想怎么样?

    背着谭卜进等人,李雪飞冷笑连连,“真当搞笑,一个月工资本来就没几块钱,还搞什么绩效?想扣工资直接说,老娘不差钱,弄这种恶心人的玩意儿干嘛!小陈你别信他,他敢扣我们工资试试?!”

    这回没人附和她。

    听蓝是觉得这个要求很合理,且谭卜进定的那个金额对她来说毫无挑战性,她不用加班都能轻松完成,甚至有些庆幸她和李姐是分开考核,若合并考核她才要头疼,因为李姐推卸工作的手段一流,一般人抗不了。

    冯若惜虽然看不上谭卜进的一些小动作,却也十分赞同谭卜进的决定。

    公司本就有绩效考核这项规定,因为雅岚苑项目招工难,史一鸣做主降低了招工要求,将这项去掉了,只是没想到谭卜进会重新提起。不过,有绩效考核这个辔头,野马似的李雪飞就算套上了枷锁,逼得她不得不把心思放到工作上来。

    如此过了几天,谭卜进见办公室风气焕然一新,收费工作也有进展,正暗自得意,打算再接再厉给客服三人念一念紧箍咒,却被一则消息打乱了步骤。

    成朗的托管合同,延期半年。

    李雪飞气得大骂:“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正常的托管流程差不多三个月就结束了,六个月已经属于破例了,还往下延?谁特么出的馊主意?恶心谁呢!要签就签,不签拉倒!”

    在李雪飞的理解里,物业的托管合同就跟劳动合同里的试用期条款一样,活么不少做,各种待遇却要减半,挨骂的几率也是成倍的往上涨,十分憋屈。

    更何况还有随时面临被业主爸爸换掉的危险。

    听蓝觉得这些事情离她很遥远,物业签的是托管合同还是正式合同,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反正做的都是本职工作,认真做就是了,做得好不好,业主的满意度会告诉她答案。

    冯若惜的反应也很平淡,她的辞职报告已经递交上去了,虽然谭总压着没批,但她去意已决,离开也就这一两个月的事情了,后续工作怎么做,她才懒得管。

    谭卜进急得嘴角都起了泡,上窜下跳半天却不得其门而入,只好借着员工聚餐的由头宴请罗克明。

    罗克明欣然赴约,酒酣耳热之际,谭卜进就开玩笑似的提起托管合同延期这个问题。

    罗克明倒也没有隐瞒,直接说了原因,“价格谈不拢……天南物业和永顺物业提出的价格,几个业主代表各执己见,谁也不肯让步,社区调解也没用,就一直僵持着……天南物业家大业大,本来就不大看得上咱们小区这种小项目,他们来竞聘不过是因为不好拂了某位领导的面子,陪跑来了,标书也做得中规中矩,完全不符合他们公司的实际水平。社区的调解约谈反而让他们看出了小区存在的弊端,没兴趣就撤标了。永顺……他们的整体构想比较贴合小区实际情况,不过预算偏高。你们公司,主要是赢在物业费报价低。”

    听蓝听了一耳朵,她现在已经开始尝试物业投标的标书制作,所学的知识和罗克明所说的内容互相印证,很快抓住了重点了。

    罗克明喝了酒,谈性正浓,越说越多,越说越细,听蓝听得津津有味,心里暗暗庆幸自己没有找借口开溜。

    这些专业的知识光靠自己摸索,总觉得有些高深莫测,只有切身参与其中,将每一个关节都了解透彻了才能融会贯通学以致用。

    此是的听蓝不知道,正是她这种旺盛的求知欲,未来将会给她的职业生涯带来多大的好处,她甚至靠着自己今日所学的知识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李雪飞看听蓝听得入了迷,几次和她说悄悄话,对方都随口嗯啊地敷衍她,心神全都被几个臭男人吸引了,只好撇撇嘴,转身和冯若惜说话去了。

    冯若惜若有所思地看了听蓝一眼,心里有个念头悄悄冒了出来。

    罗克明和谭卜进的对话还在继续。

    “下周业委会成员选票结果应该会出来了。到时候新的班子一上台,资金就能够解冻,你们后期做事就不会缚手缚脚的了,情况肯定要比现在好。”

    谭卜进敬了罗克明一杯酒,憨憨地笑道:“那咱们就提前恭喜罗主任了。您为小区地事情奔前忙后的,这个主任当之无愧。”

    罗克明大约是得了什么承诺,略略矜持地回敬谭卜进,“大家互相配合,共同把小区搞好!咱们业主不就是求一个心安嘛,物业工作光靠谦卑是不够的,最终还是靠质量取胜,你们还须继续努力努力啊!虽说托管延期半年,可接下来你们如果表现好,提前结束托管也不是不可能。”

    李雪飞不屑地撇了撇嘴,这份转正合同就像吊在蒙着眼拉磨的蠢驴头上的胡萝卜,物业就是那头原地转圈却永远差一步吃不到胡萝卜的蠢驴。

    李雪飞暗戳戳地想,罗克明这糟老头子坏滴很,最好这次业委会选举什么主任副主任都没他的份,看他到时候还会不会有脸跑到物业指手划脚干涉公司内部事务!

    事实再一次证明,李雪飞的乌鸦嘴,开过光。

119、众口铄金

    物业托管延期的消息一公布,业主大群里又开始议论纷纷。

    “物业选聘流程不是已经走完了,怎么又来这出?成朗物业莫不是有后台?这样都能起死回生?”

    “恐怕是有些人暗箱操作都结果吧?来,那个谁,敢不敢站出来答业主疑问,是不是收了黑钱?”

    “亏我还对新的业委班子满怀期待,这么一瞧,换汤不换药啊,人还是那个人,不过是变伪为真,这权利还更大了,不是让人更方便捞钱吗?”

    “咱们选出来的两家物业不是蛮好的嘛,随便来哪一家都行啊,结果两家都落选,敢情之前做了那么多都是演给咱们看的?花费那么多财力物力,就给大家整这出,几个意思?”

    “那可怪不得新物业,谁叫有人手眼通天呢。话说,他们有这么大能耐,怎么就不想着踏实做事,尽整那些邪魔歪道呢?”

    “大家要不要派几个代表去社区请愿啊?现在的物业真的不行,咱们换物业的意志有多坚定,社区总要考虑咱们的诉求吧?”

    “别提了,我们已经去问过了,是人家新物业没看上咱们小区,嫌收益低了,反悔了。”

    “这话真有意思,没看上,他们还参加竞聘做什么?六选三,三选二,马上就该二选一了,人家突然撤标?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摆明了是有外力插手干涉了吧?!”

    吵吵嚷嚷,总结下来就一句话,物业选聘结果有黑幕,成朗涉嫌不正当竞争。

    背锅成了家常便饭,物业众人现在已经能淡定地面对各种流言蜚语了。

    办公室里,谭卜进坐在单人沙发上,叼着烟深吸几口,继续没说完的话题,“保安和客服都有考核,保洁也弄个章程出来吧,你们部门,投诉率太高了。”

    申永利大马金刀地坐在长沙发上,手放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摩挲着,思考应该采取什么措施才能让那群年纪足够当他妈的老大姐老老实实上班,而不是为了几片硬纸板争得脸红脖子粗。

    客服,秩序,保洁,工程,四个部门唯有保洁被谭卜进点名批评,他不要面子的嘛?

    李雪飞见谭卜进也再看手机,就朝他扬了扬手机:“胖子,现在群里说的这些就不用我回复吧?”

    谭卜进还没回过神来,申永利就笑道:“你们怎么还管谭经理叫胖子呢?得叫经理,叫主任也行啊,办公室这种地方,要注意影响。”

    李雪飞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道:“没人拦着你爱咋叫咋叫,管我们干什么?我就喜欢叫他胖子怎么了?多亲切!再说了,咱们这小破地儿又不是行政机关,有什么好影响坏影响的,谁管啊?是不是,胖子?”

    申永利这人也是奇怪,明明每次都讨不了好,还回回要去撩拨李雪飞,好似李雪飞不怼他一下,他就浑身骨头痒似的,奇葩地很。

    谭卜进摆摆手,“不过是个称呼,没什么大不了的,老李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群里不必回,他们爱猜就让他们猜,我们行得端坐得正,不带怕的。”

    申永利摇摇头,“这些人也真是的,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老李你不是能说会道嘛,怼回去啊,也让他们看看咱们物业不是好欺负的!”

    李雪飞斜睨着他,“我一个人怼他们五百个人?人唾沫星子都能把我淹死!你跟我什么仇什么怨?这么坑我?别急,等我辞职了,我肯定在群里骂个够!”

    申永利故意道:“呀,这不是干得好好的嘛,怎么就不想干了?听说老史找到了新单位?待遇比咱们这好不知道多少倍?你准备投奔他去?”

    谭卜进微微眯起眼,他只知道史一鸣去芜湖了,这会儿正玩得乐不思蜀,看他朋友圈发的那一帧帧照片,就能看出来人家离职后的小日子过得多逍遥。

    可申永利怎么就知道史一鸣已经找好了下家的?

    这两个人不是已经撕破脸皮了?

    李雪飞嘴角弯了弯,毫不客气地呛声,“你这还不到老眼昏花的年纪嘛,怎么耳朵就不好使了?我几时说我要辞职了?我只说等我离职了,有说要离职吗?你不要在这里挑拨离间。”

    申永利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瞧你这话说的,不是惹人误会吗?我几时挑拨离间了?大家不过随便聊聊天,何必上纲上线?老李同志,不是我说你啊,同事之间,团结最重要啊!”

    这边申李二人你来我往针锋相对,那边冯若惜和听蓝两个就仿佛成了隐形人,从谭卜进的角度望过去,只看见冯若惜神色平静地对听蓝说着什么,听蓝时不时地点一下头,间或伸手点一下有疑问的地方,冯若惜都一一解答了。

    谭卜进心中一动,不由认真考虑起冯若惜的提议来。

    雅岚苑的业主盼星星盼月亮,没盼来心仪的物业公司,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继续到办公室来续费,实在觉得憋屈了,就冷嘲热讽地说几句刺心的话,就等前台憋不住,话赶话和他们吵起来,他们就有机会欣赏前台被主管逼着赔礼道歉的糗样。

    然而,冯若惜一贯冷静自持,听蓝的忍气功夫也日益深厚,李雪飞的爆碳脾气也因为谭卜进的考核任务收敛许多,就算来人说了多么过分的话,几人都忍了下来,一时间和业主的关系竟分外和谐。

    又过了几天,新一届业委会班子公布出来,张栋芳以最高票数成为新一届业主委员会主任,潘宜惠任副主任,罗克明,孙海,应斐,胡影四人作为主要成员各自分管小区部分事务。

    据说第一次业委会内部会议结束回到家,罗克明就摔碎了一整套景德镇手绘青花茶具。

    虽然不知道这消息的真假,但一想到业委会成员几人之间的暗潮汹涌,李雪飞就笑了。

    她看张栋芳不爽,看罗克明更不爽,想到日后这两人互相扯皮拖后腿,她的心情就跟夏天吃火锅冬天吃冰淇淋一样酣畅淋漓。

    李雪飞幸灾乐祸的表情太过明显,听蓝不得不出言提醒她,“李姐,谭经理瞪你好多次了,你收敛一点。”

    李雪飞扭头一看,嚯,谭胖子的脸沉得能刮下一层冰,不由讪笑道:“嘿嘿,今天天气真不错,晚上一起吃火锅不?AA啊。”

    听蓝瞟了一眼窗外乌沉沉的天空,默默低下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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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牌客服养成记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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