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斤斤计较
第二天上班,听蓝看见李雪飞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整张脸都要贴到电脑屏幕上去了,好奇地伸长脖子一瞅,发现是收支表,有些奇怪地问:“李姐,找什么呀?”
难怪听蓝好奇心爆棚,李雪飞对电脑也就会最基本的操作。
听蓝没来之前,冯若惜做好的数据表发给她,李雪飞才勉强学会筛选查询,至于登账销账一概不会,平时只能帮忙收收费,做一些接待、报修的事情,财务的工作则是冯若惜在兼任。
听蓝来了以后,刚开始冯若惜让李雪飞带她熟悉一下大概的工作,听蓝发现对方电脑上的收费表单上套用的公式有问题,数据错漏百出,一时好心想把公式调整过来。
调整的时候,听蓝还怕弄乱李雪飞本来的数据,特地另外复制了表格。
结果李雪飞上个洗手间回来的功夫,看见听蓝在表格上增删数列,立马就火了,开口就怼:“你怎么问都不问一声就乱动我东西?这些都是跟钱挂钩的,弄乱了你赔得起吗?这才来几天啊?所有流程你就弄懂了?就会瞎几把逞能!”
听蓝被喷了一脸口水,十分委屈,“李姐,我没动你的表格,我是看到收费表上有些地方公式有误,金额算错了,就重新复制了一份,想把公式重新套一遍。”
李雪飞才不管听蓝的理由是什么,她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行了行了,你能耐你牛逼,你在我们这个小地方真是屈才了,早点另谋高就吧!”
完全不看听蓝在表格上做了什么调整,直接把她做了半天的表格给删掉了。
听蓝当时就觉得憋屈极了,就觉得李雪飞太过咄咄逼人。她本是好心,对方不领情就算了,至于这么冷嘲热讽吗?
听蓝当时那个气啊,很想直接顶撞过去再撂挑子走人,到底因为囊中羞涩负债累累不敢任性,还是咬着牙忍住了。
冯若惜旁观了整个过程,发现听蓝对Excel表格的操作比她还熟练,遂把自己的电脑让出来,只把原始的数据给听蓝,让她重新做一份收费表格。
听蓝的表现让她很有一些意外之喜,冯若惜索性直接延用了新表格。
李雪飞撇了撇嘴不吭声了。
听蓝从那以后再也没碰过李雪飞的电脑。
后来,史一鸣把秩序办公室闲置的电脑分配给听蓝使用,听蓝一点一点地录入、整理、归纳,到现在为止,她电脑里的项目资料反而是最齐全的。
李雪飞眯着眼睛看一会数据记一笔,看一会数据再记一笔。
听蓝看她面前的白纸上写满了房号和数字,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原委。
今天开始要上门收费,李姐这是在统计各个单元欠费的总户数吧?听蓝笑了笑,也不计较,反而接手了大部分杂事,让她专心计算。
快到午休时间,李雪飞才统计完,她笑眯眯地递给听蓝一张纸,手指点了点,说道:“一共41个单元,1到11幢20个单元,12到18则有21个单元,这样,你就负责1到11幢,12到18幢就交给我了,也别说我欺负你,我比你还多一个单元多几十户要催缴呢。”
听蓝一听就明白了其中的猫腻。
雅岚苑项目要定期向总公司报告物业费的收缴比例,冯若惜自从发掘了听蓝财务上的天赋以后,就把统计数据的事情都分派给听蓝了。
听蓝记性好,加上物业中心大部分时间都很闲,闲得蛋疼的听蓝不仅把数据统计做了,还多此一举地把数据分析对比的事情也做了。哪一单元物业费收缴率高,哪个单元收缴比例低,收缴比例低的原因是什么,数据不仅在听蓝电脑里摆着,也在听蓝心里记着呢。
李雪飞选的12到18号楼,全在西面,西面隔着宽阔的大马路就是城东最大的商务中心。这一排住宅底下全是商铺,楼高18层,一二层都是商铺,3层开始才是住宅,一层三户,都是八九十方的户型,7幢21个单元,实际户室才1008户,而1到11号楼,全部都是实打实的18层,部分单元还有四户型的,总共是1206户。
李雪飞以为12到18号楼不仅户数少,已缴费的户数还多,就以为自己占便宜了,殊不知,她用笨办法统计的收支表上的收费数据,大约是光统计了已缴费的户数,却没仔细看人家是按月缴费的还是按年缴费的。
整个小区物业费收缴比例低的全是后面这几号楼,李雪飞如此斤斤计较反而把硬骨头全给挑走了,听蓝不知是该笑自己运气好还是该笑对方运气差,虽然有种欺负小学生的错觉,但她心里却有一种隐秘的痛快。
再想到这几号楼底下还有不少商铺,听蓝默默在心里给李雪飞点了根蜡。
商铺的物业费历年来都是最难收的。前物业在任期间,商铺的物业费收缴比例不足百分之三十,成朗从入驻到现在,商铺物业费更是一分钱没收到。
嗯,想到李姐和那些难缠的商铺业主硬碰硬的一幕,听蓝都有些幸灾乐祸。
完了,她也学坏了。
听蓝在心里鄙视自己一秒钟,抬头对李雪飞笑得十分灿烂,“嗯,李姐你对我真是太好了,你说怎么分就怎么分,我没意见。”
李雪飞总觉得听蓝的笑容怪怪的,但她相信自己得出来的结论,认为占了天大的便宜。等到后来她和那些难缠的业主针锋相对,无数次被气得七窍生烟,却无法让对方掏出一分钱的时候,她才明白此刻听蓝笑容里的含意。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李雪飞见听蓝十分上道,心情也很好,想了想,她就对听蓝说:“先说好,我晚上是不上门收费的,哪天都不去。等周末白天我再去,其他时间我打打电话就行了。你呢,就自己安排了。”
既然划定了各自负责的范围,怎么催缴物业费听蓝心里就有数了。
“那晚上我去吧,反正我住得近,晚上也没什么事情,加班隔天我就晚两个小时上班了?”
李雪飞不情愿地点点头,“你一个小姑娘家的,又没有家累,早上在家也只会睡懒觉,早上也可以早点来嘛。”
听蓝只顾着笑,并不接茬。她这个月刚刚报了明年的全国会计初级考试,早上两个小时够她背多少个知识点了,睡什么懒觉?李雪飞无非是想让她加班方便自己翘班,听蓝才不惯着她。
76、四处碰壁
听蓝在整理晚上上门收费要用的表格。
物业前台三人分工并不明确,收费也好,处理业主的投诉、求助、咨询也好,办理装修登记手续也好,办理车位出租也好,总之物业中心的一切事物,向来是谁有空谁受理。加上听蓝三人做事的方法不相同,很容易造成信息不同步。
举个例子,业主A来缴物业费,钱是听蓝收的,如果听蓝没有及时登账并在物业费表格上标注已缴的字样,等业主A的家人来咨询或者报修的时候,李雪飞可能会要求对方再缴一次费用。
有的家庭里有个专管财政的一家之主负责所有的杂费,这种现象不容易发生,但雅岚苑里很多家庭都是各个成员AA制的,交停车费的不管物业费,交物业费的不交水费。
这种事情在李雪飞手上发生过很多次,每次她前脚收了钱,后脚业主家里人就拿着单据来办公室骂人,“你们搞什么搞?水费我已经交过了,你们又问我女儿收!有病呢吗?做事情也仔细一点,不要老是给我们业主添麻烦。”
被骂的次数多了,李雪飞习以为常,听蓝却更加谨慎。
她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昨日的收支表,核销物业费与水费分表上的漏标的账目,再把核对过的表格重新发给冯若惜,等冯若惜审核之后,这份表格才会发到史一鸣和李雪飞手上。
这是听蓝的小心机,倘若表格没经过冯若惜的手直接发给李雪飞,一旦出了问题,李雪飞一句“那我不知道,数据是小陈给我的。”就推得一干二净。
虽然听蓝与冯若惜都很细致,奈何李雪飞不走心,每次发给她的表格不是忘记保存,就是保存了找不到文件,等业主来缴费了,她急急慌慌点开的收费表格还不知道是多久之前更新的。
考虑到这个情况,听蓝做好了收费表格,就想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李雪飞却不耐烦,“行了行了,我电脑上的表格是昨天发过来的,肯定没错,你忙你的就行了。”
听蓝耸耸肩不说话了。
李雪飞给业主打电话,说话语气硬邦邦的,“喂,你们家物业费该交了,赶紧来办公室交一下。”
听蓝在旁边一听这话喝水差点呛着,这种命令式的语气恐怕没有人不反感,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建议道:“李姐,咱们说话能委婉一点吗?”
李雪飞放下话筒,骂了一句“草”,显然是被对方挂了电话,听见听蓝说的话,李雪飞斜眼看她,“人话他们都听不懂,还要怎么委婉?给他们脸了?”
听蓝一脸黑线,还要说什么,李雪飞已经不耐烦地道:“行了,还用你教我怎么做?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别来烦我。”
她被刚才那通电话挑起了火气,这会儿很想找人干架,听蓝不敢再劝。
过了一会儿,李雪飞提高了音量,“物业费你不交就算了,水是自己吃的总要交的吧?也不交?你咋那么无赖呢?”接着电话又被对方挂了,李雪飞不死心,再打过去,对方死活不接了。
听蓝起身,默默给她的杯子加了点热水,把水温调到适合入口的温度,再把杯子塞到她手里,“别气别气,先喝口水再打电话哈。”
李雪飞狠狠地咽下一口茶,恨恨地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人。玛德,他说没钱!没钱吃什么水,喝尿去吧!”
听蓝看着她手上透明的玻璃杯中琥珀色的茶水,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李雪飞一连打了二十多个电话,得到的答复要么是“有时间来”“过几天来”,要么是“再说”“还没到年底,急什么?”,还有要求打折的,要求减免的,各种五花八门的理由都有。
李雪飞从暴跳如雷到麻木不仁仅仅用了半天时间。
听蓝把一叠装订成册的表格递给她,“李姐,我把12到18号楼欠物业费的名单全部罗列出来了,有些业主不仅欠物业费,水费也没交,我都给你标出来了,总计金额也有,业主电话也打印在上面了,你看一下有哪里不懂的,我解释给你听。”
李雪飞瘫倒在椅子上无力地挥挥手,“先放着吧,我有时间再看。妈呀,累死我了,老娘跟人干架都没这么累。”
听蓝有些忍俊不禁,走到她身后帮她捏了捏肩膀,李雪飞舒服得直哼哼。
“真乖,不枉姐姐疼你。”
听蓝莞尔。
史一鸣走进来看到这一幕,嫉妒地眼都红了:“卧槽,老李可以啊,你这一天天的,刷刷抖音,玩玩儿游戏,累了还有人给你按摩,还有工资可以拿,小日子过得不错嘛!”
李雪飞懒洋洋地翻了个白眼,“那是你没看到我努力工作的样子。姑奶奶今天打了一下午电话,说话说得我嗓子都哑了。”
史一鸣在两人旁边的空位上坐下来,“嗯,有收获吗?”
李雪飞瘪瘪嘴,史一鸣就笑了,“看你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颗粒无收了。”
听蓝噗嗤一声笑了,“经理怎么知道?”
史一鸣但笑不语。
李雪飞的德性他比谁都了解,但凡她今天打出去的电话有一个人答应过来缴费,就够李雪飞嘚瑟半天了,倘若有一个人已经缴了费,她这会儿多半已经开始邀功了,至于这么半死不活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嘛。
听蓝走开去给史一鸣倒水,李雪飞郁闷地道:“老史,我现在才知道这些人的脸皮厚到什么程度了。有些话说得好听的,我一听就知道是推脱之词,这还算客气的,居然还有人说我催讨物业费是等着钱买棺材?!你说气人不气人!”
史一鸣见怪不怪,他做物业人这么多年,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李雪飞碰到的这些还都是小儿科。
“要不要教你几招?”
李雪飞白眼都要翻出天际,“有屁快放。”
史一鸣不以为忤,“小陈也过来,你晚上要上门收费,有些情况一定会遇到,一些应对技巧你记一记。”
听蓝屁颠屁颠地把椅子往李雪飞边上拉了拉,摊开记事本准备记录。
李雪飞抱着双臂不屑地嗤了一声。
史一鸣侃侃而谈,“这里的业主很多都没有按时缴纳物业费的习惯,从来都是能拖就拖,我们要让他们培养他们按时缴费的习惯。像那些说,‘有时间来交’或者‘过几天再交’‘我知道了’等等话的人,基本上都不会来交的,针对这一类的业主,我们应该怎么做呢?四个字,‘断其后路’!”
77、迎难而上
“业主说‘有时间来交’,‘过几天再交’,‘我知道了’,等等,都是推脱之词,我们可以这样应对:
有时间来交?那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呢?我们物业中心从周一到周日,每天都有人值班,节假日不休,随时恭候您。
过几天交具体是过几天?我们到时准时联系您。
白天上班没空?好的,我们可以上门收费,您几点在家?
晚上不在家?没关系,现在微信支付宝云闪付方便得很,您看哪个方便?
我知道了,会来交的?那您知道具体数字金额吗?我把账单发您短信还是微信?
把业主拖延的退路全部堵死,谓曰‘断其后路’。至于怎么把握其中的度,既可以给业主以缴费的紧迫感,又不至于让业主厌烦,就要靠你们二人自己去领悟了。”
听蓝弱弱地举起手来,“如果对方直接说不交呢?”
史一鸣耸耸肩,“若是这样就没必要浪费口水了,也别跟他们纠缠,直接写拒交,等着公司法务发律师函咯。”
史一鸣又说了几点上门收费要注意的细节,比如穿工作服,带工号牌,敲门速度宜缓不宜急,力道要适中切记用力过猛,每次只敲三下就要停下来等一等,若无人应答,再重复上面的敲门节奏。
末了,史一鸣又道:“老谭会和你一起去,有事让他冲在前面,你,注意安全。”
听蓝一听这话一颗心顿时提起来了,妈呀,上门收费还成了闯龙潭虎穴了?
“哈?难道他们还敢动手不成?”
史一鸣手掌往下压了压,“别紧张,就是给你打一下预防针,以防万一嘛。你也见识过这个小区一些人的素质了。”
李雪飞哈哈笑起来,“你还不如不说,越说越吓人,看把人家小陈吓的。”
史一鸣看一眼听蓝,小姑娘捂着胸口一脸忐忑。
听蓝很有眼色地递上茶水。
史一鸣喝了一口茶,接着道:“收费过程中,业主的诉求一定要记下来,第二天一定要及时反馈。我们工作做到位了,业主掏钱也心甘情愿。”
“反正一切都以物业费收缴为目的就是了。”
“孺子可教。”
李雪飞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史一鸣暗暗摇头。他随手翻了翻桌面上的收费明细表,“小陈,这是你做的?你负责12到18号楼?”
听蓝摇摇头,“这是给李姐的,我的在这里。”史一鸣这才注意到她的桌子上有也一份一模一样的册子,不同的是底下多了个1-11的字样。
李雪飞玩味地道:“这玩意儿也就小陈这样的高材生才做得出来,俺们小学没毕业,可没这份能耐。”
史一鸣直接忽略她酸溜溜的语气,手指在表格上点了点,正色道:“小陈这份表格做得非常好,很细致,好好用。不过,你确定看得懂?”
李雪飞斜睨他一眼,“瞧不起人不是。”伸手直接把本子拖过来,扫了一眼,从左往右,先是编号,房号,接着物业费这一栏用粗线框着,又分了面积,单价,欠费期间,小计金额几列,水费这一栏同样分成欠费期间,抄表的起始度数,实用吨数,单价,小计金额等几列,完了还有一个两项合计的总金额,最后两列,一列是业主联系电话,一列写着情况反馈,情况反馈这一栏空着,大约是为了后期登记各人不肯缴费的理由。
李雪飞挑不出刺,史一鸣道:“收了费的记得及时把人家的账划掉,省得重复收费,这一本东西够你用很长时间了。”
李雪飞狐疑地翻到最后一页,看到编号是619,顿时眼前一黑。
完犊子!619家都没缴费,她要收到猴年马月去?!
再看听蓝的那本,编号是635,李雪飞心里平衡了。
嗯,少一家也是少,这不好歹还比小陈少十多家呢。
晚上要加班,听蓝就随便点了一份烤冷面打发了晚餐,等到谭卜进在对讲机里喊她的时候,她站起来整了整仪容,给镜子里的自己一个加油的手势,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1号楼……
在上门收费这件事情上,没有人比谭卜进更熟悉业务了。
听蓝跟在他后面,看见他轻轻松松敲开一户人家的门,“我是成朗物业的保安队长,来收一下物业费和水费,方便吗?”
“现在的新物业?多少钱?”
不等谭卜进冲听蓝示意,听蓝已经熟练地报出金额。
对方一边数钱一边唠叨,“其实不用你们上门来收,我们有时间自己会去交的。”
谭卜进笑得格外真诚,“是的是的,这点我们也知道。主要是大家的上班时间都一样,我们上班您也上班去了,等您下班我们也下班了。总是碰不到一起去,因此我们才上门打扰您,感谢您支持我们的工作。”
顺利取得了开门红,听蓝很高兴。
谭卜进就笑她:“淡定。咱们不过是运气好,可不是每个业主都这么通情达理的。”
这话很快就应验了。
第二家好不容易敲开了门,应门的是个中学生模样的少女,“我爸妈不在,你们明天再来吧。”
谭卜进点点头,“好的。”顺便提醒她,“小姑娘,家里大人不在的时候千万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哟,一个人在家要注意安全。”
对方一脸为难,“可你们一直不停地敲门,影响我做作业了呀。”
谭卜进没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你可以隔门跟我们说一声,那我们就不敲了。”
小姑娘十分乖巧,“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叔叔。”
听蓝在明细表上写了备注,打算隔天有空就打电话。
再敲第三家,一位老人家拄着拐杖半天才来开门。
谭卜进说明了来意,老头颤颤巍巍地说:“物业费啊?我们家里就两个老人,没事从来不下楼的,那什么公摊费能不能不交了?你们大公司,也照顾照顾我们这些老人家。”
听蓝摇摇头,为难地说:“阿公,我们公司没有这项规定的。就算空置房的物业费也是要百分百交的。”
老人家一只手扶着拐杖,另一手哆哆嗦嗦地伸出来和谭卜进握手。
谭卜进连忙伸手,轻飘飘地晃了一下就松开了,嘴里说出来的话格外真诚,“那大爷,我帮您问问公司领导,要是能减免咱们下次再上门,好不好?”
老人:“那你帮我问一声。以前物业都有给我们打折的。”
谭卜进嘴里应着好的好的,退出来十分贴心地帮对方合上房门。
“谭队?”
听蓝有些疑惑,物业费的价格是定死的,若谁都有权利给业主打折,那不就乱套了?
谭卜进幽幽地道:“你得学会变通,咱们没有权利打折,那就找有权利的去呗。不过,打折的话你不必提,反正没人会同意,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这个口子一开就刹不住的。”
“那你还说请示领导?”
谭卜进笑:“先拖着呗,下次再上门,就直接说领导不同意就可以了,自己处理不了的就推,领导都忙得很,谁有空鸟他们。”
78、越挫越勇
听蓝跟着谭卜进,一栋楼跑完了三分之二,除了开头那一家,竟再也没收到一分钱。
听蓝沮丧地道:“我以为李姐打电话催缴不到物业费是因为说话态度有问题,可咱们说话都这么客气了,也是一样的结果,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谭卜进点燃一根烟,走到楼梯口的窗户边,深深吸了一口,慢悠悠地道:“运气问题,素质问题,技术问题,你想听哪个?”
听蓝困惑不已,“有讲究?”
谭卜进靠在窗边,一手揣在口袋里,一手夹着香烟,吞云吐雾,很有一种雅痞的气质,当然,前提是忽略他身上穿戴的保安工作服。
伪雅痞谭卜进说出来的话没了雅只剩下痞,“你还别不信,这是经验之谈,挑对了时辰,收费工作就顺利,没挑对时辰,颗粒无收也正常。至于素质问题,这个老小区本身是安置房,房屋质量又先天不足,有钱人不会买这里的房子,出租户又多,小区住户整体素质又差。小市民嘛,不都是那样吗?爱占小便宜,喜欢斤斤计较,反正有物业跟没物业没差别,他们日子不都一样的过,为什么要交物业费?至于技术问题,停水,断电,不让乘坐电梯,生活垃圾直接堆他们家门口去,总有治他们的办法。”
我信了你的邪!
听蓝一脸黑线转身就走。
还以为你会提点建设性的建议,原来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敢情老好人谭队长也是皮皮虾属性的。
听蓝脑海里疯狂地刷着弹幕,双手抱紧账本蹬蹬噔地往楼下跑。
谭卜进抬脚碾熄了烟头,笑眯眯地道,“哎哎哎,你别生气啊……我这不是看你太紧张了,开个玩笑嘛。反正物业费少收老板也不会扣你工资,那么积极做什么?”
听蓝默默地想:“工资不会打折扣,但我的职业操守会,尽职尽业是一个有灵魂的词语,并不是嘴巴上说说就可以的,有效行动才能完全诠释他。”
她停下脚步,笑眯眯地问:“谭队,一会儿业主开门,你让我试着跟业主沟通看看呗?”
谭卜进心说这有什么好试的,反正都是一个套路,翻来覆去也就那几句话,怎么应答都有现成的模板,还能记不住不成?低头却看见听蓝站在楼梯下方,仰着头看着他,明晃晃的楼梯灯照在年轻女孩圆乎乎的脸上,那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燃起的斗志灼伤他的眼。
哦豁,小姑娘还越挫越勇了?
行吧,试就试呗,看你能把陈词滥调唱出什么新花样。
谭卜进笑:“走着,那你还拦着我的路做什么?”
听蓝嘿嘿傻笑着让开路。
接下来,谭卜进只负责敲门,听到开门的声音就默默站到听蓝身后去了。
听蓝刚开始说话还磕磕绊绊的,几次被业主抛出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谭卜进不得不上去救场。
谭卜进看不下去了,趁着解决烟瘾的功夫,顺便给听蓝打气,“平时看你在办公室表现蛮好的,怎么一上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一点都不自信。”
听蓝挠挠头,“我总觉得张不开嘴问人要钱,每次开口总觉得心虚,害怕。”
谭卜进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好心虚的?这是正常的工作内容。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业主也是爹生妈养的,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人家还能吃了你不成?自信一点,没什么好怕的,就算有想动手的,不是有我给你挡着嘛?就咱这吨位,你还怕挡不住?”
听蓝咧嘴而笑,要是从前的谭队长,一个人能抵得了三个她,现在嘛,谭队长大约是不知道自己已经可以当做减肥成功的励志典范了?
大约是谭卜进的话起了作用,听蓝再和业主交流就顺利许多。
谭卜进看了看手机,7点多,时间还没到,于是老神在在地站在一边看听蓝敲103家的门。
1幢1单元103住的是一对年轻的小夫妻,应门的是男主人。
谭卜屈看见这人眉毛就不自觉地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终究没开口。
等听蓝说明了来意,对方就问她,“收物业费?那我问你,你们物业管了什么?”
听蓝看着对方面无表情的脸,斟酌了一下,慢慢开口道:“嗯,我们管的挺多的,公共设施设备维护,小区卫生清洁,绿化养护,治安管理,消防管理,车辆道路管理,水费代收代缴等……”
上门之前除了史一鸣讲的那些重点以外,听蓝还参考了网上同行的经验,自己做了一份攻略,结合所学的知识背得滚瓜烂熟了。之前她太紧张总是忘词,这会儿被心跳平复了,说话也流利多了。
对方双手环胸斜倚在门框上,慢斯条理地道:“你还少说了最重要的一条:房屋的维护与修缮管理,我没说错吧?”
听蓝一愣,糟糕,遇到内行了,眼尾的余光扫到谭卜进弥勒佛一样的笑脸,听蓝的心定了定,维持着笑脸,“是的。”
对方慢吞吞地道:“嗯,那我就想问问,撇开别的服务项目不管,我单问房屋修缮管理这一条,你们,尽到管理责任了吗?”
听蓝还没回答,女业主闻声出来,轻轻拉了拉她老公的衣角,一脸无奈,“少说两句。”
男人按着女人的肩膀,动作轻柔却不容置疑地给女人转了个方向,推着她往厨房走,“你先去看一下厨房煲的汤好了没有,我和他们说几句就来。”
“也就是几百块钱的事情,没必要计较吧?”
“不是钱的问题,是原则问题……”
听蓝一头雾水,交个物业费而已,怎么就挑战你的原则了?
谭卜进低声问:“走吗?”
听蓝不好问缘由,却坚决摇头,经验都是积累出来的,遇到困难就退缩,还怎么进步?
史经理可是说了,每个人负责的区域,物业费收缴率最少要达到百分之八十,听蓝从前物业留守的收费专员那里了解到,雅岚苑历年来物业费的收缴率最高都达不到百分之八十,收缴比例最高的一年也不过78.44%,那还是老物业入驻小区第一年才有的待遇。
史一鸣给她和李雪飞定的收缴比例挺吓人的,听蓝已经做好死磕的准备了。
这家的业主看起来难缠,可正因为对方的难缠,听蓝反而起了好胜心,说什么也要把这家拿下。
79、举步维艰
“房屋的维护与修缮管理,这是房屋物业管理的主要方面。你们做了哪些工作?屋顶漏水你们不管,外墙渗漏你们不管?不说别的,你们自己抬头看看,这天花板上的石膏大面积脱落,好几次掉下来把我老婆吓到了,还有这墙,一样起皮脱落,内墙全是沙,一碰就掉,我们门口每天都有石灰和沙土,扫都扫不干净。你们有时间走到我们阳台外面的墙根去看一下,小指粗的裂痕,好几条,吓都吓死人。你们管了吗?”
谭卜进走过来,“这个是房屋质量问题,得找开发商,我们只是物业公司,是来服务业主的,又不是来给你们修房子的。”
“你要这么说我就不同意了,公共部位墙体维修,幕墙维修不是你们的服务范围?还有,这个小区的开发商早就没影儿了,连公司都注销了,你让我们业主去哪里找?况且这里的房龄早过了质保期了,我们不找物业找谁?”
谭卜进帮腔,“小伙子,你这就不讲理了。咱们一码归一码,是我们的服务范围房屋我们会修的,不过时间上肯定没那么快,但物业费还是该交的,这是你们的义务。官司打到哪里,你都赢不了。”
“那你们给个确切的时间,哪年哪月哪日能修好?你们物业在我们业主心中,可信度极低。之前那个物业,光会在嘴巴上嚷嚷,从进来就说修,修到现在人都滚蛋了,外墙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我这个人的原则是,该我付的钱我一分不会少掏,但我该享受到的服务,你们也别想打折扣。我也不要求别的,我们这一层,你们什么时候把天花板和墙补好了,我什么时候再交物业费。”
“您的意思我们了解了,但公共墙体维修幕墙维修属于中大修,必须动用专项维修基金,而咱们小区的公共维修基金还被冻结在房管局指定的账户中,想要动用,就必须先带业主大会、业委会正副主任、业委会财务等多个图章去解冻。您也知道,咱们小区老业委会解散以后,旧的图章已经作废,新的业委会班组候选人还在公示期,就算业委会成立,要动用维修基金大修也没那么快,申请流程很繁琐,考察,预算,公示,还要经过小区三分之二以上的业主投票同意方能动用。说句不好听的话,咱们这个小区年限又长,到处都要大修,花钱肯定也是先紧着消防改造来,这是和大家生命息息相关的事情,马虎不得,这话您同意吗?还有小区监控要不要修?电梯老化要不要修?您因为这个理由拒交物业费,完全没道理呀!”
房屋维修问题先例太多,此类投诉怎么回应听蓝早就烂熟于心。
“那是你们的事情,和我没关系。这天花板和墙和我的生活有关系,我每天从这里经过,都提心吊胆的,万一哪天东西吊下来把我砸死了,这是威胁我生命安全的事情,这件事情没解决之前,你们就不要来敲我家的门了,就这样。”
听蓝瞪着实木门在她眼前合上,不死心,又用力拍了拍门,“您说话可算数?我们要是自掏腰包,补好一楼的天花板和外墙,您就把物业费交了,绝对不找任何理由推脱?”
半晌,门内才传出一句,“可以,我就是这个意思。”
听蓝在本子上做了标记。
谭卜进就笑:“小妹妹,你呀还是太天真了。”
听蓝歪着头:“怎么说?”
谭卜进一边往外走,一边慢悠悠地道:“这事不该咱们起这个头。你给他修了,那其他也业主也提一样的要求怎么办?这18层楼跑下来,你有没有注意到有几层是没有刚才那个情况的?你修了一楼,其他楼层要不要修?若是不修,其他人家肯定有意见了,‘交同样的物业费,凭他们给他们补天花板不给我们补?我们就低人一等?’。而且……你负责多少家?”
这话问得有些跳跃,听蓝一愣,很快答道:“20个单元635家。”
“这么说吧,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问题,你修了一处,其他地方肯定也要一起修。整个小区四十多个单元,每个单元多的18层,少的16层,这还是公共区域的,40多个单元顶楼的用户有多少家?之前的物业统计的数据,楼顶就没有几家不漏的。公共部位修了,他们因为外墙渗漏引起的漏水的部分要不要一起修?这个数据你算一算,工程量多大。所以,要修就一起修,不修就大家都别修。人呐,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听蓝弱弱地举手,“就不能我们自己垫资,这么一点点工程,应该用不了多少钱吧?”
“天真了不是?公司为什么要出这个钱?不要成本的嘛?成本高了,哪里还有利润?我们接的这个项目是为了打开城东局面的,利润点本来就压得很低,再低下去就是赔本生意了,谁干?”
听蓝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草率了!难怪对方答应得那么爽快,合着早就知道物业是什么德性啊?
想起谭卜进刚才的之前的古怪态度,听蓝试探着问了一句:“谭队,你认识这个业主?早知道对方会找理由推脱?”
谭卜进笑眯眯地地道:“怎么不认识?咱们这里的保安都认识呢,这家伙说自己是律师,每次停车都不按规矩停,天天挡道。叫他挪一次车子,他就要跟我们保安讲一堆道理,动不动就让我们保安赔礼道歉。我们刚来不久,他的车子停在小区被刮了,监控没查出来,在监控室怼了我们一顿,我们四五个人,硬是说不过他一个人,厉害着呢。”
听蓝一脸懊恼,谭卜进悠哉悠哉地笑:“让你长长见识,领教一下嘴炮的功力,下次上门要是开门的是他,你转身就走就行了。跟这种人磨叽,浪费时间又受气。懂了没?”他看看手机上的时间,“7点半了,还继续跑吗?”
听蓝莫名其妙,“已经满两个小时了吗?”
谭卜进呵呵两声,“又不在办公室,也没要求定点打卡,差不多就得了,8点以后上门就成了骚扰了,就剩半个多小时,回去吧。”
听蓝双手合十做拜托的样子,“别啊,还有半小时,我还想碰碰运气,这才收了一家,说不定等下就人品大爆发了呢?”
谭卜进无所谓,“成,走呗,哥哥我今天舍命陪君子了。”
80、颗粒无收
听蓝的电话响了起来,这是她给肖谨设置的独有的铃声。
谭卜进停下脚步,听见夜风中女孩声音软软地,似呢喃似撒娇,“还在加班……没什么效果……大概半小时……想再努力看看……你来接我?……嗯,好的……嗯,我等你。”
谭卜进抬头望着单元楼里明明灭灭的灯火,神色晦涩不明。
听蓝收了电话,催费过程中受挫的心奇迹般被安抚了,这会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心情雀跃。
听蓝走得快了,谭卜进慢悠悠地反而落在后面。
看见听蓝脚步欢快,谭卜进不由调侃道,“你男朋友的电话啊?可真羡慕你们,年轻无畏,就算走错了路也能从头再来。”
听蓝心情好,耳朵里自动略过了后面半句话,心里奇怪,谭卜进今年还不到四十,怎么说出来的话莫名地带着一股子沧桑,就笑嘻嘻地道:“勇敢跟年轻有必然的关系吗?只要有心,走错了路也能回到正道上来!”
谭卜进呵呵笑着不说话了,踏进电梯轿厢,习惯性将手按在伸缩门边,等听蓝走进来以后才按下顶楼的按钮,这个细微的举动博得了听蓝的好感,听蓝有心多说两句,奈何谭卜进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懒懒地靠着电梯的轿厢,两眼无神地看着数字往上跳,听蓝只好歇了心思。
到了顶楼,电梯口出来二人就发现眼前拦着一道大铁门,将整层三户人家牢牢拦在里面了。
听蓝扒着铁门望了望,见里面三家都亮着灯火就知道有人在家,在铁门上找了半天却没找到门铃。
谭卜进却不耐烦了,提着拳头直接砸在铁门上,砸得铁门哐当哐当响。
听蓝吓了一跳,“你搞这么大的阵势,等下他们肯定要说咱们蛮横,更有理由不交物业费了。”
谭卜进不以为然,“不会,装这种铁门的基本上都是年纪比较大的,不敲大声一点他们听不见。”
果然,里面静悄悄的。
谭卜进又砸了一下,1803那边才有个苍老的声音恶声恶气地问道:“谁啊!”
谭卜进提高声音答道,“我们是物业的。”
老头慢吞吞地走出来,隔着铁门警惕地望着听蓝二人。
“物业的?来干嘛?”
听蓝声音里带着笑,“我们来收一下物业费,方便吗?”
老头很不耐烦,“什么物业费?我老头子从住进这里来就没交过物业费!赶紧走!”
听蓝也不恼,“为什么不交呢?是我们的工作哪里没做好吗?”
老头瞪着眼,“交什么交?本来就是安置房,政府照顾我们老百姓的,还用交什么物业费?你们就是一帮吸血鬼,专门坑我们老人家的养老金来了。”
听蓝就不说话了,她知道说得再多也是浪费时间。
前物业收费专员告诉她,这个小区里有几户钉子户,从入住以来就一次没交过物业费,最长的超过十年,前后换了几家物业公司,各种手段使尽,也拿对方没有一点办法。
眼前这个老头恐怕就是其中之一。
听蓝笑了笑,说道:“行吧,那大爷您能帮我们开一下门吗?我问一下其它两户人家?”
对方翻了个白眼,冷冷地道:“我为什么要给你们开门。”说完,背着双手直接走了。
谭卜进叫听蓝,“你让开,让我来。”
听蓝乖乖地站到一边去了。
谭卜进用电动车钥匙戳着门,铁门哐哐地响,一边提高音量喊道:“1801,1802麻烦开一下门。”
叫了半天,既没人吭声也没人应门。
听蓝看了一眼时间,制止了谭卜进,“我们去别家看看吧,也许人家真的不在家呢,再敲下去就成我们扰民了。”
谭卜进终于放弃了,跟在听蓝后头,无奈地道:“你信不信,他们这是知道咱们是来收物业费的,故意躲着咱们呢。”
听蓝笑了笑,“就算知道也没用,人家不开门我们也没办法呀,总不能直接把人家门给拆了吧?”
谭卜进笑道:“他们这道门本身就属于违建,我们想拆也是可以拆的,只不过这个节骨眼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
听蓝摇头,“咱们只是企业,并没有执法权,怎么拆?”
“这么点东西,需要什么执法权?说白了,不过是傻的怕愣的,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我们倒是可以强拆,就怕这老头往地上一躺,咱们谁也兜不住。教你个乖,老人猛于虎,这些老头老太太,你得捧着他们,不能捧着也避着,别和他们硬扛,否则吃亏的就是你自己。”
听蓝顿时笑了起来,笑完了,又觉得无比心酸。
老人猛于虎神马的,她早就领教过了。
那些打电话来报修的,跑到办公室来反映问题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开口就骂人,从来不肯好好说话,憋屈的是,她还要好声好气地劝导,让对方消气,就怕对方大闹办公室,给公司抹黑。
得,都是负能量的事情,不想了,越想越让人丧气。
听蓝自我安慰了一会儿,马上斗志昂扬地往下一层走,她就不信了,这一个单元跑下来,她还能颗粒无收不成?
然而,接下来的场景却是这样的:
“你们哪个物业?新物业啊?哦,知道了,明天我们自己去办公室交。”
“我老婆(老公)不在家,等她(他)回来我问问。”
“我儿子媳妇还没下班,等她回来我会跟他们说的。”
“物业费是我爸妈交的,你们找他们去,我不知道。”
“物业费跟我们没关系,都是房东自己交的,你们打电话给他们。”
“我手机在小区里被偷了,小区监控全都没有,你们先把手机赔给我,再来跟我谈物业费。事情么不做,收钱倒积极!”
“物业费?你们管了什么就开始收物业费?我们还没检验过你们的服务,目前也没享受到好的服务,为什么要交费?”
“楼顶种了那么多花,害得我家一年四季窗户都不敢开,你们什么时候把楼顶的花园清理了,我再来交。”
“我家漏水这么严重,没给我修好之前我是不会交物业费的,你们提都不要跟我提。”
“我的车子停在小区被刮了,我还没问你们索赔呢!还想要物业费?什么东西!”
诸如此类的借口一个接一个,听蓝都无力吐槽了,得,看来今天晚上算是做白工了,颗粒无收,真惨。
81、人品爆发
接连受挫,听蓝简直被磨得没了脾气。
谭卜进始终笑呵呵的,“小妹妹,加油,我看好你。”
听蓝哭丧着脸,“谭队,你可别埋汰我了,我都对自己没信心了……”
谭卜进拍拍听蓝的肩膀,“别灰心,你要相信前途是光明的……”
“呵呵……道路是没有滴?”
“啊呀,别那么悲观……”谭卜进笑眯眯地随口安慰道。
听蓝不想听,眼前这一家要是再收不上来,谁来安慰她都没用。
敲门,门里很快传来一个柔和的女声,“哪位?”
听蓝没抱什么希望,有气无力地道:“我们是成朗物业的,来收物业费的,您方便交一下吗?”
等了几秒钟,里面没有回应,听蓝耷拉着肩,打算转身走人,门却从里往外轻轻推开了。
听蓝回头,看见女业主站在玄关的位置,身上裹着浴袍,头发披散在肩膀上,还带着湿气,手里拿着手机,声音和缓,“多少钱?”
谭卜进往旁边退了退,退到死角里看不见女业主的地方。
女业主看见这一幕,抿嘴笑了笑,露出嘴角一个浅浅的笑涡。
听蓝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们收的是下半年的物业费,您家一共……”
对方好脾气地笑了笑,“可以扫码付款吧?我白天上班没时间,也不知道你们周末是不是休息,谢谢你们帮我解决一件心事,辛苦你们了。”
除了开头那一家,听蓝尽遭冷遇和白眼,这时候突然碰上眼前这么个通情达理的美女业主,冷下去的心顿时又热起来了。
“不辛苦,这是我们的份内事,感谢您支持我们的工作,物业中心每天都有人值班的,时间从早上8点到下午6点。”
听蓝哼着歌往下一家走。
谭卜进十分感慨,物业这一行做久了,见多了丑恶嘴里,心都变硬了,哪像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没见识过人间险恶,单纯而容易满足,人家给个笑脸就够她开心好半天。
谭卜进心里的感慨听蓝不知道,大约是受了鼓舞,她又鼓足了干劲。这一回,两人终于受到幸运之神的眷顾,听蓝人品大爆发,每敲开一家就能收上来一家,短短半个小时就收了八家。
听蓝都乐疯了,还想继续跑下一家,谭卜进不得不点着手机上的时间提醒她,“已经过点了,再敲下去就成扰民了。你男朋友不是在等你?早点收工吧。”
听蓝只好恋恋不舍地跟着谭卜进走进电梯,“1,2,3……一共收了10家,咱们这成绩算好还是坏?”
谭卜进笑道,“已经很好了,不过,这是刚开始,收费还比较容易的,就是越到后面越难收。”尤其是成朗物业去留还成谜,现在还是观望的人居多,等物业竞聘结果一出来,成朗能留下来固然没话说,若成朗落选,这些没收上来的物业费很大一部分恐怕会成为死账、烂账,就算走司法途径,能收上来的比例也是少得可怜。
当然,这些话就没必要说出来打击小姑娘的积极性了,谭卜进觉得自己很厚道。
听蓝没能理解谭大队长的苦心,回到办公室放下东西,听见熟悉的铃声响起,她高高兴兴地跟谭卜进道了谢就迫不及待地跑了。
谭卜进看着她像脱缰的野马冲进夜幕中,不由感叹一声:“年轻人啊……”
……
肖谨的车子就停在大门出口的过道上,车窗半降,他姿态慵懒地靠在驾驶座上和人讲电话。
听蓝拉开副驾驶的门,放缓呼吸,轻手轻脚地上了车。
肖谨收了电话,笑道:“晚上没吃饭?”
听蓝眼珠子转了转,肖谨立刻知道她打什么主意,顿时哭笑不得,“不用骗我。”
听蓝瘪瘪嘴,“也不算吧,我点了外卖的。”
认识这么长时间,肖谨也算知道她的性格,虽然是个吃货,却是个不挑食的吃货,她说的吃饭就是填饱肚子,和他认为的吃饭完全是两码事,勾了勾唇角也不戳破,俯身给她系安全带。
两个人靠得极近,目测只有半指的距离,听蓝能看到肖谨头顶清晰的发旋,他的黑发浓密清爽,质地坚硬又根根分明,不知道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发水,听蓝只觉得丝丝缕缕草木的清香不受控制地往她鼻子里钻,一直钻到她的心底最深处。
听蓝背脊贴着靠椅,努力吸气,动也不敢动,就怕一松懈,小肚子就跑出来刷存在感,把男神给吓跑了,心里却暗暗懊恼,早知道晚上那份烤冷面就不吃了,饿肚子总好过现在提心吊胆怕出丑。
嗯,某音上说的神奇的瘦腹操要不要试一试,说不定自己也能练出六块腹肌?
至于结果会不会腹肌没练出来,整个人反而越练越粗壮,听蓝完全没考虑。
正想着有的没的,肖谨已经坐直了身体,抬眼就看见她魂游天外,一脸傻萌傻萌的样子,不由好气又好笑。
唔,看来是自己魅力不够,小妞才会走神。
肖谨暗忖道,不免感觉牙有点痒。
“饿了?想吃什么?”
听蓝想也不想地答道:“烧烤!”
肖谨本想说晚上吃烧烤不行,可是看见听蓝两眼放光,一脸期待地看他,冲到嘴边要拒绝地话就说不出来了。
“行吧。”
“哦耶!”听蓝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
肖谨笑道:“看来你后来收获不小。”
听蓝皱着脸,“我觉得离预期有点远,我负责的楼层有六百多家,我想这个基数这么大,一个晚上收二十家不是难事吧?哎,主要是刚开始那些时间都浪费了,尽跟人家扯皮了。哎,我一直觉得自己态度挺好呀,怎么就没人肯买我的账呢?”
她学着那些业主说的话,连他们当时地表情都模仿地唯妙唯俏,看得肖谨止不住地乐。
“知道为什么他们不买账吗?”
听蓝点点头:“嗯,我大概猜到一点,站在他们的角度呢,希望物业费越低越好,花最少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利益。可是物业公司也是一样的想法,最终目的还是为了盈利,自然希望成本越低越好。两者利益有冲突,拒缴物业费就是业主们对物业服务不满的软抵抗吧。我猜那些不肯缴费的业主大约是觉得,我不缴费你也拿我没办法,可你们该做的事情你们还得做,反正我的生活不受影响,那我干嘛还要浪费钱,差不多就这样吧?”
82、安居乐业
“也对也不对。每个人都希望自己付出的和得到的能对等,甚至超出预期,但你只从利益上来分析,就片面了,我就问你,物业公司的服务性质是什么?”
“为了业主安居乐业啊。”
“是啊,为了让业主安居乐业。那你觉得你们现在服务中的雅岚苑的居民感受到这一点了吗?”
听蓝老老实实地摇头,就雅岚苑如今的环境,她实在无法违心地说这里的业主都能安居乐业。
最直白的例子就是前不久物业中心接到的一个投诉。
2幢1单元704住着一位独居的老太太,每天的生活作息很规律,早上雷打不动地6点起床洗脸刷牙解决个人卫生问题,棉布拖鞋在实木地板上摩擦过的声音,水流从大理石台盆旋转流入下水道的声音,压力式抽水马桶冲水的声音,椅子拖动的声音,这些生活噪音在听蓝看来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完全构不成扰民的程度。
可矛盾,就是由这些平常的声响引起的。
老太太楼下住着单亲妈妈带着一个上高四的儿子,这个少年大约是学习压力大,整个人都有些神经质。每当楼上一有声音响起,他就跑到楼上敲老太太的门,理由是楼上的声音太大影响他休息了。
一次两次的,老太太忍了,将起床的时间延后一个小时,但楼下这个少年还是不满意,于是从最开始敲门发展到后面变成铁榔头砸门了。
老太太一瞧,哟,恃杖行凶吓死个人了,二话不说直接报警。
等民警一来,少年跑了。
老太太有理说不清,小区的监控是坏的,左领右舍只听到声音没见到人,唯有实木门上几个硬物击打留下的印子证明她没说谎。
民警小哥哥做完笔录走了,老太太只能听取建议去找物业协调。
物业的人到楼下到住户一问,单亲妈妈也是满腹委屈,“我们家儿子复读上高三呢,毕业班多重要啊,他每天晚上复习到十一二点才睡,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楼上一大早就吵吵,吵得人睡不着觉,我们让她小声一点她也不听,我儿子这不是没办法了才去敲她家的门的嘛?用榔头砸门?不可能,我们家儿子就是力气大了点儿,你们不能红口白牙地污蔑我们。”
老太太气得半死,“讲讲道理呀,谁吵吵了?走路洗脸刷牙能有多大的声音?还说我家一大早开洗衣机?我都迁就你们,洗衣服都避开休息时间了你们还想怎么样?我一再让步你们还得寸进尺!连洗个脸冲个马桶都碍着你们了?对声音敏感你们别住这里啊!你们是业主我也是业主,凭什么让我改变习惯成全你们的作息?!还有,你们儿子把我家的门给砸得掉了漆,你得给我写个保证书,保证下次不再骚扰我,这次的事情我可以就这么算了。”
单亲妈妈大约也知道自己儿子的尿性,很爽快地写了保证书,老太太收了保证书还好心地给单亲妈妈提醒,“高三学习压力是大,可也要有松有驰,你一味地逼孩子很容易起到反效果,到时候要是出点什么事,可就得不偿失了。”
实际上这话说的还是客气了,老太太甚至觉得对方那个儿子精神有些不正常。
大家都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
过了几天,少年又拿榔头去砸老太太家的门,这回用力过猛,直接把人家的门给砸出了小儿巴掌长的裂缝。
老太太顿时发飙了,“我同情你们孤儿寡母不容易,现在早上六点醒来我都逼自己躺到八点才起来,家里还有个鬼的动静?!觉得我老太婆一个人好欺负是吧?我跟你讲,这次可不会轻易算了的!我这门花了一万多块,发票还在家里放着,砸坏了你们非赔不可,少于三千块钱免谈。上次没证据,这次我家里装的监控拍下来了,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单亲妈妈一看视频,坏了,视频里那个面目狰狞状若疯魔挥着榔头一下一下砸门的不正是自己家那个熊孩子吗?
这下还能怎么办?
两家人在物业办公室协商以后,单亲妈妈同意赔偿老太太两千块钱,老太太也放弃追究熊孩子的责任。
你以为这样就完了?
可熊孩子熊的地方在于,你永远不知道他的脑回路是怎样的构造,也永远不知道他下一步还有什么惊人的举措。
704的老太太不好惹,熊孩子越过她,直接找上804去了,同样的手段同样的套路,把804吓得心脏病都快犯了,这还没完,吓唬完804,转身又去找504麻烦。直到4到8层好几家业主联名投诉,单亲妈妈顶不住压力才无奈地花高价在附近的小区租了一套一居室,让熊孩子搬出去住了才消停了。
后来史一鸣在办公室和几个客服闲聊的时候说,“604这家的儿子肯定是精神不正常,总算祸害别人去了,再在这里住下去,我都替他的左邻右舍担心。”
604这个熊孩子就像个不定时炸弹,他的邻居们估计会一直提心吊胆,担心这人什么时候会发疯进而波及到自己的安全。
自己的房子都住不安宁,还安居个球!
听蓝想了想,当时搬家的时候她和小余两个人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搬到雅岚苑来,一来是上班近了,二来这里房租便宜。在租房市场上,雅岚苑八十方的两居室,拎包入住的价格也不过三千块左右,而同样面积精装的房子,旁边的小区却能租到六千元左右的价格。
房租便宜将近一半,小余都看好房子了,听蓝却给否定了。
她在小区物业上班没多久,光是接到的半夜敲门的投诉就有好几起,更别提什么跑到别人家门口呕吐不清理啦,成年人在楼道里大小便啦,新鞋子放在门口被人顺手牵羊啦,等等等,五花八门的投诉可把她恶心坏了。
她后来舍近求远,选择和小余挤在一个小单身公寓,就是因为现在住的小区环境更干净,更安全。
听蓝的表情一言难尽,肖谨就笑了,“你看,你有选择的情况下绝对不愿意住在这个小区,可想而知,那些住在这里的业主心里是什么感受了?所以,归根结底还是需要物业公司提高服务质量啊。”
83、如愿以偿
怎么提高物业公司的服务质量?
听蓝觉得围绕这个问题她可以写一篇一万字的论文。比如,加强工作人员的职业素质,让每个岗位上的人都能各司其职;比如,提高服务意识,站在业主的角度急业主所急,比如提高员工工作技能,能够及时高效地解决业主投诉的问题,等等等的。
听蓝做了个鬼脸,“我真是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公司有公司的规定,轮不到我们这样的小卒子置喙的,我除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之外也就能发发牢骚了。”
肖谨却知道不是这样的,他所认识的女孩,是一个积极乐观的人,不诉苦,不抱怨,除了努力做好本职工作,一直用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努力去影响、改变身边的人,尽管收效甚微,她还是乐此不疲。
肖谨欣赏她在任何情况都能自我调节的性格,又被她的怪样子逗乐了,忍着笑把保温杯递给她,“喝水。”
杯子是新买的,米白色的杯身上印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象,肖谨看到这个卡哇伊的图像就想起听蓝鼓着腮帮子的样子,心想小女生肯定喜欢这种卡哇伊的东西,忍不住就买下来了,为此还被朋友嘲笑了一番。
“哇,太可爱了吧?小哥哥特地买给我的吗?”
肖谨木着脸,有点不想承认,可是看着听蓝亮晶晶的眼,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听蓝对这个杯子爱不释手,迫不及待地拧开杯盖喝了两口,装在保温杯里的水温是刚好适宜入口的温度,温水滑过干涩的喉咙管,暖意顺着心口一直延到脚底心,十分熨贴。
她抱着杯子懒洋洋地靠侧靠在座椅上,声音也懒懒的,像一只餍足的猫,“等会我要吃烤鱿鱼……嘿嘿,我真的是太久没吃了。以前在学校的时候经常和我们舍友去吃,就在我们学校附近,有一家烧烤店生意特别好,每天晚上都爆满,我都现在想起来他们家的烤鱿鱼都要流口水,不过,实习以后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毕业又各奔东西,这样的机会再也没有了。”
能让人一直怀念的大学生活想必很美好,肖谨想起自己的大学时代,除了忙碌还是忙碌,枯燥无味得很,可他一点也不后悔,正是那些枯燥无味的日日夜夜才成就了现在的自己。
听蓝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地烤鱿鱼,味道比自己印象中最好吃的烤鱿鱼还要美味无数倍,一不小心就吃撑了。
肖谨哭笑不得,“你总这样要么饿着要么撑着,很容易把胃吃坏的,至于吗?”
听蓝倒退着走,“吃货的世界你不懂……我觉得小哥哥你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有钱人。”
“哦?”
“电视都是这么演的啊……万恶的有钱人,应该比较青睐那种高档的西餐厅,或者高级定制的私房菜,西装革履地坐在那里,听着钢琴,品着红酒,一举一动都充满了资本主义的腐败气息。小哥哥你呢,穿着私人定制的高档服装坐在苍蝇小馆子里也丝毫不违和,所以,小哥哥也是吃货属性的吧?”
肖谨笑了笑,没告诉她,那些看似平常的苍蝇小馆子都是那些老饕餮最爱光顾的地方,生意好的时候经常是一位难求。
吃货属性么?他不过是对吃的比较讲究罢了。
听蓝没听到回答也不失望,吃饱喝足心情好,张开双臂迎着晚风大声喊:“啊~!”
肖谨看着前方蹦蹦跳跳的人儿,眼里盛满的柔光似要溢出。
快乐的时间总是特别短暂,肖谨看时间不早了,知道听蓝第二天还要上班,就提出送她回家。
听蓝心想:“其实不回家也是可以的。”不过,她还是有色心没色胆,直到车子开进小区了,她也没敢将这话说出口,心里却暗暗给自己定了更高的挑战,将撩到男神改为扑倒男神了。
她脸上的扼腕太过明显,肖谨想假装看不见都不行,忍着笑叫了一声:“听蓝!”
肖谨很少这么郑重地叫她名字,听蓝的心脏忽然就变得不规律了。
“有没有兴趣,和我谈一场,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
肖谨一本正经地说,只有握在方向盘上那只青筋尽露的手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恍惚间,听蓝觉得自己听到了优昙花开的声音,又仿佛闻到玉兰花在晨露中初绽的清香。
她晕晕乎乎地呢喃,“我是不是发烧了?怎么就出现幻听的症状了?我的男神想和我谈……恋爱?”
“我的男神”四个字取悦了肖谨,他心弦一松,转念一想,又有些哭笑不得,“你没幻听,我就是这么说的。”
听蓝捂着脸,都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这会儿自己脸上肯定红得可以煎鸡蛋了,她一眼都不敢看肖谨,闷声道:“小哥哥你别开玩笑啦,我真的会当真的。”
肖谨奇道:“你怎么会觉得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我一个大龄青年,虽然没有婚史恋爱史,但也有被长辈催婚的恐惧,喜欢上一个人,想要娶她,和她携手余生不是很正常的吗?或者,你是嫌弃我年纪比你大?”
“谁说我嫌弃你年纪大了?”听蓝立刻反驳道,扭扭捏捏地放下手,对上肖谨含笑的脸,又仔细端详了肖谨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是认真的咯?”
肖谨严肃脸,“当然,比真金还真,你见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了。”
听蓝幸福地要死掉,两手捂着心口,“太不可思议了,我竟然真的追到了男神,小余肯定以为我是白日做梦呢。”
肖谨嘴角的弧度越扬越高,“所以,听蓝女士,你答应做我女朋友了吗?”
听蓝给他的回答是直接扑进他怀里,两手扒在他胸前雀跃地道,“不答应的是傻子,小哥哥你大概不知道,我肖想你很久了。”
没有什么表白方式比言语更直接,在肖谨面前,听蓝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思。
矜持神马的,都喂狗去吧。
肖谨抱紧投怀送抱的人儿开怀大笑,胸腔震动的频率让听蓝羞窘地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肖谨轻轻牵起她的手,听蓝只感觉到指尖一凉,无名指上顿时套上了一个东西,侧脸一看,只见是一个样式简单的铂金圆环,指环上镶嵌着一圈圆形碎钻,衬得她白皙修长的手指更加漂亮。
“信物。”肖谨吻了吻她的发,柔声道。
听蓝噘着嘴,“原来今天晚上你是早有预谋,不过,我很高兴。”
肖谨笑而不语。
他从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一旦明白自己的心意,还不把看中的花儿连盆一起端进自己的花园,难道还要放在外面让人觊觎么?
84、先撩者贱
小余下班回来,看见路边停着的那辆大奔怎么那么眼熟,再仔细一看,能不眼熟吗,车牌都是一模一样,可不就是追听蓝的那个富二代的车子,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宿舍的方向,黑灯瞎火的,听蓝是还没到家还是准备出去了?
这么晚了还来等听蓝,这男人摆明了动机不纯!
小余其实并不看好对听蓝对肖谨的感情,或者说,她对肖谨始终保持警惕之心,虽说对方长得一身正气,可这世上表里不一的人那么多,没切开表皮都不知道里面是白还是黑。
闺蜜已经被爱冲昏头脑,作为旁观者,小余希望自己能保持理智,能时不时给智商下线的好友泼一瓢水冷静冷静。
再说了,先撩者贱。
送上门的艳遇相信没有哪个男人会拒绝,会拒绝的男人,要么傻要么残,能够拒绝诱惑的好男人都是别人家的。
这是男人的通病,肖谨也是男人,小余不相信他会例外。尤其是,他有钱有颜又一身气势,一看就是那种久居上位的人,有的是机会选择身份地位实力都更匹配的对象,怎么可能看上听蓝这样的清粥小菜?
玩玩还差不多。
她也不是说自己的闺蜜不好,听蓝好歹也是高知识分子家庭教养出来的姑娘,父母都是大学教授,自己也争气,985的优秀毕业生,外形条件也不差,这两个人走在一起其实没有配不配地问题,可是阶层问题永远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与其情到深处进退两难,不如早点认清现实及时止损。
没等小余上前去敲车窗,肖谨先一步发现了她,恋恋不舍地松开怀里的人儿,“你室友来寻你了。”
听蓝反射弧有些长,顺着他的视线扭头才发现小余站在不远的地方。
“那我,先,回去了?”
肖谨宠溺地揉揉她的发顶,“去吧,晚安。”
听蓝解开安全带,正准备推门下车,想了想,突然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快速在他嘴唇上叭了一下,亲完了,才赧颜道:“晚安,男朋友。”说完也不敢看肖谨什么表情,跟只兔子一样跳下车,落荒而逃的背影,仿佛后面有十条狗在撵她。
肖谨摸着被亲的地方,好气又好笑,“坏丫头,胆子不小,管杀不管埋是吧?下次看我怎么收拾你。”小姑娘的热情与大胆超出了他的想像,肖谨很有一些意外之喜,他挑了挑眉,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降下车窗同小余打了个招呼,驱车离开小区。
小余似笑非笑,“嗯哼,看你春风满面的样子,可见是心想事成了?”
听蓝嘿嘿笑着去挽小余的手,“你能想像我今天晚上的心情吗?就跟过山车似的,刺激得要命……”
小余顿时不可抑制地想歪了,思绪的车轮往不可描述的方向滑出老远,才听到听蓝接着道,“我一直以为我们小区大部分业主都是很可爱的人,今天晚上才发现,都是假象,那些平时客客气气,斯文有礼的人,讲起不交物业费的理由都是一套一套的,我都替他们臊得慌,真不知道他们怎么将那些胡搅蛮缠的话说得理智又气壮的。哎呀妈呀,我这一个晚上讲的话比都快赶上一个月说的话了,看我声音都说哑了。”
小余暗暗松了一口气,好险没把劝导的话说出来,不然就打脸了,“那你家小哥哥还真不错啊,他还陪你加班到现在啊?”
听蓝并没听出闺蜜话里的试探,老老实实地道:“没有啊,和我一起加班的是我们项目的保安部经理,特别圆滑的一个人,有他帮忙,我学到不少……我们加班到8点多,后来肖谨来接我下班,我们一起吃了宵夜他就送我回来啦。”
虽然听蓝很想和小余分享被男神告白的激动心情,但是转念一想,小余似乎还没从林渣事件的阴影中走出,自己似乎有炫耀的嫌疑,只好自己偷着乐了。
听蓝是好心怕刺激闺蜜,可惜小余眼尖,一眼就看到听蓝无名指上新戴的戒指,等了半天,没等到她提起,心里顿时有些失落,原来,有些隔阂终究是弥补不了了?
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怎么想起买戒指了?你不是一向不爱戴首饰的吗?”
听蓝不好意思地抬手,“这个不一样,这是小哥哥送的……”,她捂着嘴,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儿,“小鱼儿,我终于追到自己男神啦!他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了!我真是,太开心了。”
至于偷亲到男神这一点就没必要说了,这是她和小哥哥之间的小秘密,不足为外人道矣。
小余看着戒身上熟悉的英文字母,眼神微暗,顿了几秒,才勉强笑道:“是吗,恭喜你。不过,女孩子还是要矜持一点,男人都是贱骨头,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他们不会珍惜。”
听蓝的软糯的语气里满是信任与甜蜜,“我对小哥哥有信心。”完全是一副沉溺于热恋的模样。
小余有些恍然,曾几何时,她也是对爱情抱有幻想的天真女孩,可现实教会她什么是残酷。
这一夜,同床共枕的两个女孩各自怀着满腹心思,辗转无眠至深夜。
第二天听蓝难得起得晚了,到办公室的时候刚好卡着点。
李雪飞笑眯眯地道:“小陈啊,听说你们昨天晚上收获不菲啊?”
听蓝做着上班的准备,随口回道:“还行吧。”
李雪飞撇撇嘴,“十来家也有万把块钱吧?都赶上办公室一天的营业额了,你还不满足啊?心真大。”
听蓝不好意思地笑笑,翻出昨天收费的反馈表格开始登账销账,做完账,昨天收到的业主反馈的报修问题也要整理出来分派下去,她忙得很,可没功夫陪李姐闲聊。
她手指修长,在电脑键盘上运指如飞,李雪飞立刻注意到她无名指上的戒指,顿时像发现了新大陆:“哇塞,蒂芙尼家的戒指啊?”一边怪叫一边拉过听蓝的手仔细端详。
听蓝无奈地抽回手,她对品牌的东西了解得不多,所以不知道这东西价值几何,不过能让李雪飞大呼小叫的东西恐怕不便宜。
就听到李雪飞有些不屑地说:“不过你男人也太小气了点,钻石这么小,也就万把块钱,撑死了也就两万块钱。一个男人有多喜欢你,看他为你挥金如土的程度就知道了。小姑娘,长点心呀,不要一点小甜头就把你收买了。”
85、茶余饭后
听蓝突然有些反感李雪飞的论调,感情若都能用金钱来衡量,还用谈什么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都忙着赚钱去吧,反正穷人不配谈爱情。
她淡淡地抽出手,扯了扯嘴角,扯出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这么贵的吗?我以为也就千把块钱,完蛋,这么贵我要送什么回礼啊?我好穷啊。”
李雪飞一副看外星人的模样,“小妞,你是火星来的吧?你肯收他的东西都是给他面子,他就该偷着乐了,你还要回什么礼?别给我们女性丢份子了。”
得,话不投机半句多,听蓝觉得李雪飞真是无时无地都想给她洗脑,于是彻底失去说话的兴趣了。
她埋头做事,李雪飞就在一边没话找话,“你们交往到什么程度了?本垒打了吗?还没有啊?看不出来啊,你也挺有心机的,知道吃不着的东西更诱人。”
叽叽呱呱,呱呱叽叽,听蓝觉得自己耳边有一千只鸭子在叫,在她忍不住要暴走的时候,冯若惜和史一鸣一前一后的进来了。
史一鸣笑嘻嘻的问道:“你俩有什么好事吗?聊得这么开心,说出来让我们也高兴一下啊。”
听蓝呵呵两声,这里是李雪飞的秀场,她无话可说。
李雪飞先瞅了瞅冯若惜空空的两手,蛊惑似的对冯若惜说道:“若惜,你的手这么漂亮,你们家老刘就没想过给你买只镯子啊戒指什么的?你看人家小陈,人家男朋友给买的钻石戒指漂亮吧?这么一个小小的戒指,快两万块了,人家男朋友是真舍得。让你家老刘跟着学学,一个大男人,对自己小气也就算了,对自己老婆也抠抠索索的,又发不了财,让他也给你买只戒指呗。”
冯若惜下意识地想回头去看史一鸣的表情,硬生生忍住了,半晌才自嘲地道:“哎,我们是没那个命啊,何必自寻烦恼。”
史一鸣脸色阴沉,语气更不好,仔细听来十分酸,“你们这几个老娘们,整天就知道说这些没营养的话,除了衣服啊,美容啊,珠宝啊?就没有一些有深度的话题可以聊?”
怼人李雪飞向来不落人后,逮到机会就开喷,“啥叫有深度的话题?国计民生?科学研究?社会热点?这些事八杆子跟我们又打不着,有什么好聊的?天天跟这些刁民扯嘴皮子,听了一肚子负能量的事情,还不许我们自己找点开心的话题聊聊,憋出病来谁负责?”
史一鸣斜睨她一眼,“你又不是国家总统,轮不着你忧国忧民,上班就要有上班的样子,你负责的片区物业费收上来几家了?有这闲嗑牙的功夫,不如多想想办法多收几家物业费。”
李雪飞估计是吃了亏,一提起这事就一肚子气,“不是姐不给力,是刁民道行深啊,干不过呀,你看我这么一早上打了这么多个电话,不是被挂电话,就是被骂,姑奶奶长这么大,什么时候挨过这么多骂?骂得我都快抑郁了,你得赔我精神损失费。”
这回换冯若惜用异样的眼光看她了,“李姐,你,一大早就开始打电话催物业费了?”
李雪飞没觉得自己做得不对,“有问题?咋滴?催费还要选个黄道吉日挑个最佳时辰?那些刁民都要当老赖了,还要姑奶奶去迁就他们?他们咋不上天呢!”
史一鸣脸黑得像锅底,“还有问题?问题大了!你是不是傻了?今天周六,大部分人都在休息,这个时间人家估计都还在睡懒觉,你大清早扰人好梦,骂死你都活该!”
冯若惜道:“都说一日之计在于晨,有些相信风水的人会觉得一大早接催款电话会预示着这一天都会倒霉要破财,一般人都很忌讳,做生意的人尤其讲究,所以咱们电话催缴物业费的最佳时间是下午两点到晚上五点,这是常识你不知道吗?”
李雪飞顿时怂了,她敢正面刚史一鸣,却不敢顶撞冯若惜,只得讪讪地道:“咳,越穷越讲究,我哪知道那么多呀,那我早上不打总行了,算我倒霉,正好歇一歇。”
听蓝暗暗松了一口气,李姐总算把注意力从她的戒指上移开了,谢天谢地,再让她这么嚷嚷下去,自己头上要无中生有地多几顶帽子都不知道了,暗地里却决定下班就去买条链子把戒指串起来当项链算了,省事。
电话铃声适时响起,打断几个人的闲聊,电话里的女声带着浓浓的睡腔,“今天周末呀,我好不容易睡个懒觉,一大早就有电锯的声音滋滋地响个不停,周末不是无噪音装修吗?你们物业到底管不管?切割声都响了快两个小时了,你们能不能让对方歇一会?”
听蓝挂了电话,疑惑地问李雪飞:“李姐,之前有人来反应过周末装修噪音问题了?”
李雪飞就觉得听蓝明知故问,“你没来之前我都在打电话,有个鬼来反应问题啊。”
冯若惜解释道:“没有人装修,今天是总公司的绿化师傅来了,估计是在修剪树枝,再有业主反应噪音问题,小陈你跟他们解释一下。”
刚刚被叼了一顿的李雪飞立刻满血复活,毫不遮掩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哈,解释有用才怪,那些人只会骂我们物业不作为。公司也是,排哪天不好,偏要排在周末,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史一鸣面无表情地盯着李雪飞,就想看看她那张破嘴里还能吐出什么更气人的话。
听蓝假装没听见,她一点也不想知道缘由,左右不过是项目能创造的利润在作祟,她淡定地把手上登记的要报修的地方报给朱福泉,将我是影子这四个字贯彻到底。
冯若惜看见听蓝有条不紊地安排工作,心里很满意,撇开私人情绪不谈,小陈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助手,脑海里转着念头,公事公办地对李雪飞道:“公司人手不足这是没办法的事,反正不是我们项目也会是其他项目,无所谓了,也就两三天的时间。”
说到修剪树枝的事情,史一鸣有些不放心,“我得去现场看看,有几户高楼层的住户强烈反对锯树,就怕他们阻扰师傅干活,今天这两个师傅要是被气跑了,这个项目的绿化就别搞了。”
86、绿化风波
事实证明,史一鸣还真不是多虑。
他赶到现场的时候,就发现两个绿化师傅一脸无奈地被众人团团围在中央,其中长得高高瘦瘦的郭师傅一双满是老茧的双手紧紧握住电锯把手,一边把工具往身后藏,一边劝激动的人,“别碰别碰,这东西锋利地很,一不小心就容易割伤手,你们站远一点,我们都是打工的,有事你们找我们领导去。”
史一鸣也不敢惹这些老大爷老大妈,只顾嚷嚷着:“我是物业经理,大叔大妈,有话跟我说,咱们有事说事。”
其中有个容长脸,肿泡眼地大妈就说了,“你们这是瞎搞搞,这么些树长了十多年才有现在的模样,你们倒好,一刀下去就给削成秃掸子了,你们进小区马上就半年了,都做了什么?屁事不干,搞破坏你们倒积极!我告诉你们,想砍树,得先过我们几个老家伙这一关!”
旁边有人不忿地很,“做人不能太自私呀!这些树不修剪,你们高层是好看了,可遭罪的是我们低层的住户,冬天见不到太阳,夏天蚊虫肆虐,连窗户都不敢开,你们不过是暂时少看了一道风景,影响能大到哪里去?再说了,物业只是修剪树枝,来年春天树木又会重新发芽,又不是完全把树砍死了,你们凭什么阻拦?就凭你们那几张老脸吗?”
史一鸣心想,可不就是凭这几张老脸么?
他视线扫了一圈已经把在场的几张熟面孔记在心里了。他知道这些人私底下还组成了一个反成小组,以“把成朗物业赶出小区”作为终极目标。
在这些人都认知里,反正物业要做的事是他们一定要阻拦的,凡是对业主有益的事情,物业就容易消极怠工,他们一定要时时刻刻盯牢了。至于物业合同,物业行事准则,那都是给老实人遵守的,他们几个老家伙又没同意,凭什么遵守?
眼前这个容长脸叫金红的老妖婆就是蹦哒的最欢的那个,史一鸣对这个倚老卖老的家伙真是烦透了,每次碰上他们就准没好事,他都麻木了。
然而头疼归头疼,该做的事情还得做,史一鸣耐着性子道:“大娘,修剪树枝这个问题呢,我们公司从九月份开始就陆陆续续接到多起投诉,说树木太茂盛影响人家正常生活了,我们也是考虑到大部分业主的需求,同时征求过管委会的意见,才专门从公司调了两个专业的师傅过来养护绿化的。”
“什么管委会?那就是伪业委,管的着我们吗?”一个高高瘦瘦的老头不屑地说道,史一鸣知道这老头姓柯,反成小组里扮演着智囊的角色,大家都叫他科长,真名反倒没几个人记住了。
史一鸣憋屈地很,尽管牙齿都快把腮帮子咬破了,他还是笑眯眯地道:“话不是这么说的,管委会是社区居委会同意成立的,就能代表大部分业主的意思,再说了,我们做的不过是合同上规定的正常的绿化养护,你们不让我们干活我们还落得轻松呢,可问题没解决,受苦的还是广大业主不是?这么着吧,您几位在业主大群里面问一声,问问大家,同不同意物业修剪树枝?如果不同意的人超过三分之二,那我们就不修了,你们看,好不好?”
科长突然问了一句:“你们大肆修剪树枝,跟绿化办报备过吗?”
史一鸣看了科长一眼,十分严肃地点了点头,“当然,这是大事,当然要事先报备的。”
科长点了点,对其他几个人道:“行吧,物业有上进心是好事,咱们也不能拦着,总归是对业主也好处的事情,希望大家一起监督。”
几个人带头走了,围着的人便渐渐散了,刚才跟金红呛声的业主朝着他们的背影吐一口唾沫,低声骂道:“我呸,为老不尊!就是你们这么一帮搅屎棍,才把小区搅得乌烟瘴气!还说什么为了小区建设,打量着谁不知道你们是什么货色?哪个物业不喂饱你们的私欲,你们就说人家不好,神马玩意儿!”
史一鸣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心里却十分赞同这话,“潘大姐是吧?谢谢你支持我们的工作了。”
潘宜惠摆摆手,“绿化这个问题是我最早跟你们反应的,我其实没抱希望,虽然晚了点,但你们终于去做了,证明你们是真的把我们业主的需求记在心上的,这点我特别满意。我这个人眼里不揉沙,你们有没有认真做事,我们有眼睛,自己会看,不用别人来说。你们虽然不是顶好的,但和前物业比起来,至少你们肯用心做事,现在走在小区里面,就能看出来小区整体环境干净了很多,我是很认同你们的,很多业主都是认同你们的,你们加油。”
史一鸣目送潘宜惠走远,转身招呼两个师傅:“你们休息一下,还是继续干活?”
郭师傅摆摆手,“不用休息啦,已经休息够了,我看这小区有点大,这些树木都是好多年没修剪过的,不抓紧点时间,我们怕两三天还干不完活呢。”
史一鸣也不勉强,回到办公室猛灌了半杯温开水才觉得堵在心口堵郁气散了些,抬头就看见两张好奇心爆棚的脸,他没好气地说:“不是一直抱着手机吗?看业主大群就知道了,还用我说?”
听蓝果然低头去找手机,李雪飞嗤笑一声,“谁爱看那玩意儿,没地影响心情。”
史一鸣面无表情地斜眼看了她一眼,转头去和听蓝说话,结果就发现听蓝低着头,手指在手机页面上下滑动,无名指上的钻戒刺痛他的眼。
史一鸣酸溜溜地道:“小陈啊,你,这就定下来了?不再考虑考虑?你还这么年轻,以后也许会遇见更好的呢?这么早定下来,不亏吗?”
听蓝还没反应,李雪飞已经凉凉地道:“错,没钱的男人也不一定可靠,既然都是一丘之貉,干嘛不选个有钱的,好歹物质能得到满足啊。你啊,纯粹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史一鸣牙齿痒痒的,恨不得咬死眼前这个碍眼的女人,看见听蓝不理他,史一鸣更加心塞不已。
听蓝根本没听到两人争论,捧着手机笑眯眯地对两人道:“其实业主群里很多人都是赞同咱们修剪树枝的,就是有几个业主嫌机器太吵了,要是没选在周末就好了。”
史一鸣幽怨地看了听蓝一眼,他问的是这个吗?
没心肝的臭丫头,笨死你算了。
听蓝看着史一鸣萧索的背影,挠了挠头,“经理怎么了?失恋了?”
回答她的是李雪飞毫不客气的大笑声。
87、旁敲侧击
周六的早晨磕磕绊绊的过去了,下午的时候,冯若惜李雪飞开始打电话,听蓝听她打了几个电话就和人吵了几架,吵得严重影响她工作了,才不得不道:“李姐,打电话没有效果,要不,晚上你上门试试看?说不定面对面和业主比较好说话呢?”
李雪飞鼓了鼓腮帮子,勉为其难地道:“也行,那今天晚上我上门,你休息,我就不信上门还收不到一家。那明天早上你早点来。”说完了正经事,她又开始不正经了,“周末哦,刚好和你男朋友约会去咯,争取早日把他拿下。”
听蓝干笑两声,还想说点什么,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女声高声尖叫道:“杀人啦~!救命啊!快来人啊!”叫声之凄厉让人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李雪飞立马跳起往外跑,一边跑一边还不忘记叮嘱听蓝,“你盯着办公室别乱跑啊,我找老史和小冯一起去看看。”
听蓝站在门口,看见很多人从各个角落里冒出来,一路往东南一角奔去,也不管李雪飞是不是跑去看热闹了,直接回到前台给史一鸣打电话,“经理,小区东南角那一块有个人在喊杀人了,很多人跑那边去了,不知道出什么事情了,李姐已经过去了,我在办公室守着,有事您吩咐。”
史一鸣回了一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听蓝捏着话筒想了想,又给冯若惜打电话,确定都通知到位了,才静下心来做事。
刘智圭一摇三晃地走进办公室,“人呢?都死哪里去了?”
听蓝偷偷翻了个白眼,闭紧嘴巴,完全不想搭理他,每次和这人说话都被气得半死,她才不想自己找虐。
刘智圭在听蓝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捏着笔转来转去,转了半天不说话,听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你找冯姐啊?1幢那边有人吵架,冯姐她们都去现场了。”
刘智圭就骂,“这个女人是不是有毛病?她一个女人跟一堆大老爷们凑什么热闹?她是能打还是能抗?有那一坨史不就够了?他们都去了,你怎么不去?”
听蓝无语地斜了他一眼,嫌弃之意十分明显,都跑去看热闹了,办公室关门歇业么?
刘智圭大约也知道自己犯了蠢,放下笔,语气生硬地道:“问你个事呗?”
听蓝不看他,一边校对表格上的数据,一边随口敷衍地回道:“你说。”
“那天你陪若惜去医院了?她哪里不舒服了?我问她也不告诉我。”
听蓝打字地手顿了顿,睁大眼睛看着电脑屏幕,“你这话问的真有意思,我怎么不知道和她去过医院了?还有,冯姐是你女朋友,她怎么了你自己不清楚吗?”
秘密神马的最讨厌了,就算冯若惜不吩咐,听蓝从医院回来就打算把这事烂在肚子里了,李雪飞旁敲侧击那么多次她都没漏一丝口风,她更不可能告诉刘智圭了,尤其是刘智圭可能是那个孩子的便宜爸爸的情况下,听蓝更要捂紧口风。
刘智圭盯着听蓝的脸,不肯放过一丝可疑的表情,可是看了半天,除了看出了听蓝的皮肤好好外,愣是没看出一丝端倪。
李雪飞明明说这小陈就是个傻白甜,最好套话的!他不死心,牢牢盯着听蓝的脸,“李雪飞说你们那天一起出去了。”
听蓝撇了撇嘴,“拜托,这个小区这么大,同走一条路也是一起走啊。”
刘智圭得不到答案肚子顿时窝了一团火。
他一直知道若惜心里放不下姓史的那一坨,对他这个正牌男友若即若离不冷不热,这些他都忍了,只要和若惜睡一个被窝的是他,相信时间一长,石头他也能给捂热了,何况人心只是肉长的。
那天若惜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一天,晚上回来就冲他发脾气,他也没说什么重话呀,这死女人第二天就负气跑回老家去了,整整一周时间,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所有app上发出去的消息都如泥沉大海,他都要急疯了,好不容易等她从老家回来,两个人又在车站吵了一架,更怄火都是,她居然不肯再让他近身了!
这他如何能忍?
要不是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就知道这个女人长情,他都怀疑她移情别恋了。
咳,女人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就是太好性儿了,才纵得她完全不把他这个男朋友放在眼里,偏他还舍不得她痛,贱骨头!
刘智圭一边唾弃自己一边还得想方设法旁敲侧击去找缘由,冷战什么的,他真是受够了!
听蓝用眼角的余光觑见刘智圭阴阳怪气的脸,爱莫能助地耸了耸肩。
刘智圭见问不出所以然,悻悻然地往外走,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美貌女郎。
孟梅眼里的嫌弃毫不遮掩,刘智圭看得一清二楚,向来不受人气的他直接狠狠地咳了一阵,一口浓痰呸地一声直接砸在台阶上白色的瓷砖上,大摇大摆地走了。
孟梅恶心坏了,“这都什么人啊!这种小区出来的就是这种素质!”要不是肖谨非要把这里的房子收回自用,八抬大轿抬她都不来!
“您好,欢……”迎光临,听蓝说不下去了,美得这么盛气凌人的女人她可忘不了,尤其是这个女人还三番四次找她麻烦。
孟梅站在前台,居高临下地看着听蓝,表情嫌弃,好像听蓝是什么脏东西,污染了她的眼睛。
孟梅的恶意那么明显,听蓝又不瞎,怎么看不见,碍于身上的工作装,听蓝脸上挂着假笑淡声道:“办什么业务?”
孟梅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款款地坐下来,慢悠悠地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票据放到桌面上,食指轻轻按着票据一角慢慢推到听蓝面前,“退钱。”
听蓝头也不抬,仔细看票据后面签名落款和时间都对得上,一边小心翼翼地把票据夹进票据夹里,一边公事公办地道:“收款码给我,谢谢。”
孟梅仿佛在认真研究自己的指甲,闻言漫不经心地道:“我只要现金。”
听蓝只想快点送走恶客,也没多想,直接从钱包里点了钱出来,又在验钞机里过了一遍,视线从监控探头上掠过,把现金递给对方,大声道:“一共两千块钱,您点好。”
孟梅似笑非笑地看了听蓝一眼,两指拈着钱,轻轻往手提包里一丢,笑得意味深长,“你做事还蛮仔细。”
听蓝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呵呵两声,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
孟梅优雅地站起来,拎着手包站起来,临走时又一副仿佛突然想起来的样子说道:“给你个忠告,女人还是要自爱的好,祝你好运。”
听蓝看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口,才吐了一口气,垮下双肩,没好气地嘀咕一句,“深井冰。”
88、人心不古
听蓝很快把这一幕忘得一干二净,心神转回另一件事情,心里琢磨着,刚才那个喊着杀人的声音那么凄厉,发生的事情恐怕不小,这会儿业主群里恐怕闹翻了,结果一翻手机,群里静悄悄的,连个冒泡的人都没有。
这可真是稀奇了。
听蓝好奇地给李雪飞打电话,响了一声就被对方直接挂断了,听蓝就不着急了,依着李姐的性子,不接电话就表示她人在回来的路上,不想浪费时间接电话。
果然没几分钟,李雪飞就回来了,一回来就一屁股坐在自己位置上,丝毫不顾忌形象,脱下脚下的高跟短靴,捏着脚板揉啊揉。
“妈呀,痛死我了,这鞋子忒累人,买来还死贵,都不知道钱都贵到嘛地方去了,还大牌呢,差评!”
听蓝给她的杯子里加了一点热水,放在边上,李雪飞放下脚,拿起杯子咕噜噜喝完了,放下杯子伸手去捏听蓝的脸,“真懂事。”
听蓝笑嘻嘻地避开她的手,好奇地问:“李姐,刚才那边叫得那么凄惨到底是什么事啊?”
李雪飞摆摆手,“跟我们没关系,是老物业的收费员跟业主起冲突了。听说那家物业费欠了六七年都没付,董玉昆估计说了什么戳到对方的肺管子了,被那个爆脾气的业主掐着脖子按到了窗台上,两个人就打起来了,那家的婆娘见自己男人吃了亏,这才大声叫人的,幸好没人受伤。”
听蓝想起事发的方向就留了心,“是哪家?”
“1幢的,对了,昨天1幢你不是跑过了?1幢1单元的。”
李雪飞报了房号,听蓝翻开就看到反馈栏里写的备注是“明天到办公室来交”。
李雪飞凑过来一看,顿时乐了,“噢嚯,不用想了,一看就知道是敷衍你的,六七年都不交物业费的人,说明天来交就真的会来了?一看就是推脱之词,人家哄你玩儿呢,傻子。好好的能跟人董玉昆干起来了,能是什么好鸟?”
听蓝没有说话,心里却在腹诽,和董玉昆干架的不是好鸟,那董玉昆难道就是好鸟了?
她刚来上班不久,就亲眼见过董玉昆和人在物业中心吵架,三句不离律师函,动不动就威胁拆对方水表电表,直把那些急脾气的业主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最后忍无可忍地丢下一句“不交!”才算完。
反正就没有哪一次的结果是双方和和气气皆大欢喜的,听蓝先入为主,对董玉昆的印象实在欠佳。她那时候甚至怀疑老物业不是派董玉昆来收费的,而是出于报复心理专程派他来气人,能气死一个算一个,不然能好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和业主吵得不可开交闹得不欢而散。
说句不好听的,老物业什么德性,住在这里的业主就没有不知道的,做事不行,捞钱又狠,接手小区六七年,未能尽到责该尽的责任,将好好一个小区管得乌烟瘴气的,到现在业主提起他们来都是怒火中烧,甚至还有律师带头打算起诉,想让对方照价赔偿在职期间因不作为造成小区公共设施瘫痪造成的损失。
这种情况下,董玉昆作为老物业的代表本身就惹人厌憎,偏他脾气不讨喜还不收敛,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碰上爆脾气的,可不就是一点就炸?
双方因为立场不同起了争执很正常,怎么就能说得上人品孰优孰劣了?
李雪飞歇够了,穿好鞋子站起来,斗争昂扬地拿起手机准备继续骚扰业主,“董玉昆他们公司也是可笑,业主物业费欠了五六年了他们从来不催的,现在公司都撤场了才来火烧眉毛地追讨,累不累?咱们可得引以为戒,趁着咱们还能现管,赶紧多要一家是一家。”
听蓝比较乐观,“我们和老物业不一样,好多业主都说他们不做事的,我们做了这么多,业主又不瞎,总能看到咱们的付出,交起物业费来也心甘情愿一点吧?毕竟大部分业主都是讲道理的。”
李雪飞微微偏着头,哂笑着看她,“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当你做了九十九件好事,最后一件没做好,人们只会记住你做的坏事,将你从前做的好事全部抹杀了;而你做了九十九件坏事,最后良心发现突然做了一件好事,世人就会因为你回头是岸欢欣鼓舞。’
把这道理往老物业和咱们身上套一套,是不是也很合适?
大家都知道老物业只收钱不办事了,所以他们偶然不收钱也办事了,业主就受宠若惊了,因为业主对他们没期望,自然就谈不上失望,反正钱也不多,就当花钱买清净了。反观咱们,开头想要拿下这个项目,总是竭尽所能为业主考虑,可是后继无力,却因为开头做得太多,业主对咱们的期望值提高了,丝毫容不得咱们敷衍塞责,我们稍有松懈,他们就会抓住不放,就会找各种理由拒交物业费,理由也很简单:我们为什么不交物业费?因为你们没做好呀!是不是这样?人心不古,以后还有得磨啊!”
听蓝觉得李雪飞说的都是歪理,一时又想不到言语来反驳,想了一会儿便不肯再想,枯坐了一会儿,就看到史一鸣和董玉昆有说有笑地走进办公室,她的视线落在董玉昆身上,果然看到对方脖子上一道浅浅的淤痕。
史一鸣一屁股坐在沙发,无奈地摇摇头,语带嫌弃,“我每次都觉得这里的人素质已经够低了,他们还能不停地刷新下限,真是活久见了。”
董玉昆问听蓝要了个一次性纸杯,连灌了三杯冷水下肚,才抹着嘴巴说道,“那可不!穷山恶水出刁民。像今天这个鸟人,娘的,每次给他打电话都说过几天,推推推,从年初推到年尾,现在还打算继续跟我打太极呢,这我能忍?今天他要是把欠的物业费交了就算了,再不交,我非得告他个故意伤人罪不可。”
李雪飞手托着下巴,闲闲地道:“你就不能和和气气地跟人家说,每次都要这么大动干戈的,能要得到钱吗?”
董玉昆捏着杯子笑眯眯地道:“和他们好声好气的更收不到钱,能好好说话的业主都不用咱们催,早就交了,拖了这么长时间不交的都是存心赖账的,我为什么要给他们脸?”
李雪飞指着他脖子上的指痕,“像今天这样,你就不怕哪天出意外?”
董玉昆满不在乎,“怕什么?真有个万一那也是工伤,抚恤金少不了的。”
李雪飞被他这翻不要脸的言论惊呆了,半晌才找回声音,“佩服。”
89、胡搅蛮缠
这一天的雅岚苑注定平静不了。
李雪飞调侃了董玉昆几句,几个人胡吹乱侃一通,正说得热闹,谭卜进就在对讲机里喊史一鸣,“经理,有人阻挠砍树,你来现场看看,我们在12幢。”
史一鸣捂着额头,忍不住嘟囔道:“烦死了!这一天天的,有完没完!”撸着袖子气呼呼地站起来就往外走。
李雪飞把手里的缴费名册往旁边一扔,欢快地跳起来,这会儿也不喊脚疼了,穿着高跟鞋哒哒哒跑得飞快。
听蓝见怪不怪,捧着校对过的催缴单,挑挑拣拣,挑出了几个说今天来交费一直没来的业主,斟酌了一会儿话术,才拨出号码。
董玉昆默不作声地站在旁边看着她和业主周旋。
一家两家三家都是推脱之词,连套路都一模一样,董玉昆饶有兴趣地盯着听蓝,看她会不会出言抱怨,连安慰的词儿他都想好了,结果发现这姑娘硬是不急不恼,连说话的语速都没变半点。
董玉昆单手捏着下巴,心想这姑娘心态真是不错,这么年轻不仅能耐得住性子,业务能力又强,还肯下功夫钻研职业技能,他可不止一次听到史一鸣夸她得力,也看过她经手整理的文件,条理分明,井然有序,据说还是重点院校毕业的。等这个项目上的事情了了,他要不要挖一挖墙脚,把这小姑娘挖到自己新的项目上做客服主管?
听蓝不知道董玉昆打着挖角的念头,接二连三碰了软钉子也不着急,仍旧笑容甜美地和电话里的业主沟通:“不好意思周末打扰您休息了,我是成朗物业的客服小陈,对,昨天我和物业的保安队长去过您家……是的,您辛苦了,那么晚还没下班……那今天您方便吗,我再上门一趟?今天也加班啊?没关系没关系,那我加一下您,直接发账单给您吧?……好的,感谢您支持我们的工作,您看,单据我是直接给您送家里去还是给您放到信箱里?送家里去吗?好的好的,再次谢谢您!”
董玉昆看见听蓝喜形于色,朝她竖起拇指,笑道:“怎么你打电话她们就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听蓝低头给业主发送好友请求,闻言笑了笑,心想,哪里是业主不太好说话,分明是你董大公子太大牌,于是随口敷衍了一句,“嗯,大概是……我长得比较可爱?”
董玉昆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是极,看来我得给老板提个建议,换个美女过来,也许收起费来更容易。”逗了听蓝几句,董玉昆就开始叹气,“催费这工作真不是人干的,你有没有觉得,催收物业费就跟讨饭似的,每次跟他们求爷爷告奶奶的,装够了孙子才能讨到一星半点?”
听蓝捏着手机想了想,摇摇头,“我不觉得啊,我们付出劳动,业主支付报酬,我们的地位是对等地,我们不卑微……”
支付宝到账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听蓝扬着手机笑得格外灿烂,“业主也是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也有喜怒哀乐,我们把他们当作朋友,能为他们多想一点多做一点,他们缴费也能心甘情愿不是吗?”
董玉昆心想,这话说起来倒容易,欠债的和讨债天生是立场对立的,能当得成朋友才怪,只有没经过社会毒打的愣头青才会有如此天真的想法,见听蓝只顾低头做事不理他,董玉昆没话找话,“诶,你就不好奇到底是谁阻挠砍树?你们同事都跑去看热闹了,你不着急啊?”
瞧这话问得……听蓝没什么诚意地弯了弯唇,“我们只是做常规的绿化养护,总不可能是绿化办的人来阻挠吧,不着急,等经理他们回来我自然能知道结果。”
“你倒是心宽。”
董玉昆面对着听蓝坐在桌子的一角,两手交叠抱在胸前,一条腿伸得笔直,另一条腿闲闲地搭在脚背上,伸长脖子看听蓝开单,“你这一手字写得可真好,你文化程度不低,找工作应该很好找,怎么会想不开做客服?累么累死,工资又少地可怜。”
听蓝劈里啪啦地打字,一边回复业主群里的业主提问,一边一心二用瞟了董玉昆一眼,龇着牙,“我呀,小学没毕业。”
这回答十分敷衍,董玉昆也不恼,他本是闲着无聊,听蓝肯搭理他,他便来劲了,“咳,那怎么也比我强啊,我这学前班都没上完呢,难怪和人吵架都吵不赢。”
听蓝忍住没伸手掏耳朵,这男人话痨起来比五百只鸭子也不遑多让,她半点不走心地随口敷衍着应了几声,让人一眼就看出她的心不在焉。
董玉昆终于觉得无趣了,起身拎着电脑包往外走,“我去瞧瞧热闹,这帮人可真有意思,成天喊着让人砍树的是他们,不让砍树的也是他们,一边骂物业不作为,一边又拼命阻挠物业做事,难伺候得要命,我都替你们糟心!”
听蓝心想,难伺候也是你们惯的,你们公司只用了六年时间就将雅岚苑大部分业主对物业公司的热情与信任消耗殆尽,成朗不得不花费百倍千倍的功夫去一点一点重新建立业主对小区物业管理的信心,还有人能比你们更让人糟心?
倘若史一鸣能听到听蓝的想法,他一定会告诉听蓝,有的,更让人糟心地是比熊孩子更可恶的熊家长。
他抬头看了一眼像只蛤蟆一样趴在粗大的枝桠上的绿化师傅,忍着怒意对拦在他面前的母子俩说道:“大姐,你对我们有什么意见,咱们找个地方慢慢谈,你先把你孩子领到别的地方去行不行?你没看我们师傅都快坚持不住了吗?他手上的东西要是掉下来砸了人,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拦在史一鸣前面的女人长得十分富态,短颈鸡胸,一张脸就跟发酵的白面忘了放酵母似的瓷实,头上顶着一头染成红色的乱糟糟的羊毛小卷,远远望去,整个人就像一只长歪了的南瓜。
李雪飞十分擅长给人取外号,看见女人这副尊容,直接跟史一鸣咬耳朵,“这南瓜有病吧?咱们报警呗?再耗下去郭师傅可撑不住了。“
她抬头看见老郭趴在树干上,左手枯枝右手电锯,交叠着抱在一起,两条腿缠麻花似的缠在树干上一动不敢动,嘴里念叨着,“你们能不能先散开让我下来,我真低快撑不住啦!”他也想不管不顾地把东西丢下来,可是环视一周发现无处下手。
右边是围墙,外围停满了车,那些一看就是高档轿车砸坏了他可赔不起;身后是楼房,有几家玻璃窗户紧闭,他可没把握工具不会砸进人家家里去;右边草坪上乱七八糟堆满了剪下来的枯枝乱,枯枝旁边站了一排看热闹的老头老太太;树底下,一个八九岁的熊孩子牢牢地抱着树干底下,还不时晃一晃,虽然那树纹丝不动,但也让郭师傅吓得够呛。
树前方,唯一的通道处,南瓜手上抓了一截枯枝,不时地挥舞两下,有人往前一步,她就挥舞着枯枝专往人头脸上招呼,其行损而又损,因她站在扇形的中心点上,枯枝一挥就横扫一大片,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史一鸣带着三四名保安,和一群热心的吃瓜群众,愣是拿她没半点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