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葛尔丹完成准格尔各部整合
当李振新因为女儿的恋爱问题头疼的时候，在伊犁河谷的准格尔汉庭，葛尔丹正在迎娶自己的新娘。
葛尔丹的这次婚姻是典型的政治婚姻，他迎娶了青海固始汗的女儿成为自己的汗妃。除了这次婚姻以外，他这两年还迎娶了两名妾室，这两位妾也都是卫特拉蒙古大势力头人的女儿。通过这几次政治婚姻，葛尔丹稳固了自己在准格尔部的汗位，让整个准格尔各部彻底服帖在他的统治之下。
从离开大明军营到登上准格尔部汗位，再到彻底掌控各部势力，这几年葛尔丹可是忙了个不停，中间也经历了很多危机，有几次是命悬一线，差点就生死功灭了。
在这段日子里，葛尔丹充分展现出了一代枭雄的本事，分化拉拢、各个击破，挡在他面前的敌人被一个个打败。心狠手辣的葛尔丹连自家侄子都没放过，曾格的长子就在这波政治斗争中被葛尔丹杀了。
血腥的内部倾轧总算是在今年马上结束的时候得到了结，与固始汗女儿的大婚就是最好的证明。固始汗虽然不在西域，但其在整个卫特拉蒙古体系中拥有超高的威望，能将女儿嫁给葛尔丹做妻子，这标明固始汗正式承认了葛尔丹的地位和话语权。
结束了混乱并不代表葛尔丹的奋斗结束了，在他看来一切才刚刚开始。这几年的纷争让他的野心滋长了起来，而他又是见过繁华和大世面的人，他觉得准格尔部值得更美好的未来。
想要让准格尔更加强大，建立一支强大的军队似乎是势在必行。葛尔丹对目前准格尔部武装的战斗力十分不满，认为靠这样的武装很难实现自己的雄心壮志。
因此在大婚刚刚结束后，他就着手组建一支真正合自己心意的新式军队。将自己原有的卫队，扩编为八千人的常备火器骑兵旅。
受草原生产形式的限制，建立一个旅的正规脱产军队已经是目前葛尔丹的极限了。规模再大，准格尔部是没法供养起的。正规部队人少，不代表葛尔丹的武装力量少。除了建立一旅正规军队外，他还借鉴了明军的组织方式让各部落依照团、营、连的建制编练民兵，对各部落头领和青壮年进行系统的集训，提高他们的作战素养。
这么大规模的军制改革，一方面可以增强军队的战斗力，另一方面也能进一步增强他对各部势力的掌控力度。不过眼下的葛尔丹面临着一个难题，没有足够多的火枪、火炮装备部队。
“汗王、勇士旅的装备现在还没法凑齐，将领们说能不能用碎发武器替代？”
“肯定不行，明军早在十年前就装备了自发枪炮，咱们最精锐的部队到现在还没法完成全员装备更换，将来在战场上还怎么打？”
“汗王、以后咱们真要和明军为敌吗？他们的战力可不容小觑。”
“我能不知道？本王在明军那里可是做过军官的！和明军为不为敌，这事以后再说，现在咱们需要考虑的是如何搞到足够的装备。从大明朝廷那边能获得的武器还是太少，而且风险很大。你觉得咱们能自己制作这些武器吗？比如像大明那样建一个火枪、火炮生产厂？”
“这事估计很难做到，咱们的族人很不擅长做这事，到现在能操作蒸汽机的人都少之又少，哪个部落里有这样的人才，会被当祖宗对待的。”
葛尔丹这位幕僚说的倒是实话，蒙古人确实不擅长这事，这倒和种族天赋关系不大，关键是大明的工业生产体系是一整套系统，需要综合条件、需要完备的人才培养环节，不是买些设备就能行的事。
“还有没有其它地方能生产和明军差不多的火器？”
“我听说西边的鄂罗斯好像也会生产明式火器了，不过他们的武器做工非常粗糙，弄出来的东西很不合用。还有大明南方好像有个佛郎机人的厂子也能做枪炮和弹药，且品质还不错。”
“去大明南方有些麻烦啊！”
“确实挺麻烦的，不过咱们可以走乌斯雪区，然后经云贵到安南，这条线。”
“这样吧、鄂罗斯和佛朗机这两条线都得想办法，不管怎么样咱们的勇士旅装备的弄齐全。”
迪化的大明漠西都护府对于准格尔部蒙古的变化，自然也感觉到了。虽然到目前为止，葛尔丹对大明朝廷都很尊敬，该履行的义务一点不差的履行，其属下的官员往来迪化也非常频繁，但还是感觉气氛有些不对。他们将这种感觉迅速的上报到了京师，请朝廷予以重视并尽快拿出解决方案。
李振新收到消息后，立刻召集肖正南、刘文秀等军方大佬还有在京的国政院官员商议处置方案。
从都护府还有情报部门的反馈来看，葛尔丹已经有了和大明朝廷相背而行的念头，看来这家伙的历史轨迹注定是没法改写了。现在的问题是从表面来说，人家并没有什么大问题，想收拾都找不出让人信服的理由，再说李振新也不觉得现在就应该做军事部署。
“总裁、准格尔部有不臣之心，咱们得尽快行动。”
“肖枢密、能不能拖一段时间？今年朝廷的财政都用到救灾上了，若是大规模调军去漠西，钱上边有点紧张啊。”张煌言一听要尽快行动就急了，他现在管钱袋子，最知道家底的情况，要是开展大规模的战争，还真没这个财力。
“财政没钱，可以先借债啊，军情如火，怎么能耽搁。”刘文秀现在也知道怎么整钱，大嘴一张就准备让朝廷借钱赶紧打仗。
“先停一下，怎么说着说着就要马上开战了，准格尔的情况是比较严重，但也不至于立马就要调大军过去开战。漠西的事情比较复杂，要从长计议，不能操之过急、但也不能放之不理。首先漠西都护府要做好预案，一旦准格尔的局势突变，他们首先得保障迪化城军民的安全，到时候是撤是守，他们得有万全的准备。其次哈密方向要加强军事存在，一旦有变必须确保敌军不过哈密。最后就是情报和后勤的部署问题，从现在起准格尔部方面的情报工作升级为特级，后勤方面，哈密城要提前储备战略物资，还有一点国政院组织交通部的人现在开始勘测和设计哈密到迪化的铁路线路，一旦情况危机，立刻启动这条路的修建工程，对了、铁路修建的一些物资从现在开始也要进行准备。”
葛尔丹并不是问题，问题是如何彻底解决准格尔部的后患。想要一劳永逸的把事解决清楚，修通哈密到乌鲁木齐的铁路就是必不可少的工作。
第587章 青岛港的发展不尽人意
进入1670年春，前往灾区督阵的朝中重臣陆续回返。灾民们只要安然度过冬天，往后的日子就会好熬很多，南方的粮收比较早，再有两三个月就能收一茬粮食，那时候他们就算是彻底安稳了。
张同敞和李定国他们回来，李振新就没啥可干了，本来他想着继续回天津当咸鱼。可几位出长差的人不答应，他们觉得南方灾区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这时候李老大最好是过去看一看，因为在重建灾区方面，你老人家的主意比较多，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宁宇、别山，你们工作已经干的挺不错了，吾过去最多也就是装模作样的视察一番，估计解决不了什么实际问题。除了给地方官员添乱，增加他们的迎接成本以外，作用怕是不大吧？”
“邦德、你这就不对了，中南百姓受了这么大的灾难，你怎么可以不去一趟哪？哪怕是见见百姓，也是对他们莫大的鼓励。你知道吗？吾这次去灾区，遇见的百姓们都在打听你是否安康。在百姓心中，你最关心民间疾苦，是受上天眷顾的，你过去一趟会把福气带给灾民，震住灾神。”
李定国一本正经的说了一堆封建迷信的话语，合着是把李总裁当吉祥物，发往灾区驱邪啊？众情难拒，不得已李振新只得在大明历二月的时候启程南下，巡视长江沿线的灾区重建工作。
朝廷的计划是让李总裁直接到灾区，沿着长江将受灾最重的地方走一遍就行。可李振新觉得这么做没意思，既然要出差，就多出一些日子，一年半年不嫌少，两年三年不嫌多。他打算从北京出发，先到山东、江浙等地转转，然后沿江西进，巡视一下灾区。如果情况容许，去趟两广、四川也未尝不可。就当临退休之前的最后一次公费旅游了，将这大好河山好好看一遍。这些年他还真没啥机会瞎转，去过的地方还没朱由樃多哪！
乘着火车从京师出发，两日后到达这次巡查的第一个大站济南。山东是北方诸省中，光复时间较晚的省份，因此存在感一直比较低。很容易让人忽略到，它其实是人口大省的身份，实际情况是目前山东全境有两千多万人，是比中原更具规模的省份。
济南是目前铁路线南北交汇的枢纽城市，这几年商贸十分繁荣，城中店铺林立，南来北往的客商云集，完全是一副商业大城的景象。
在济南城转了一圈后，李振新转头去了登州港。登州港现在是大明北方最重要的出海港之一，从陕西、中原过来的工业产品大半选择从这里出海，纯出口商品比天津港还多。
因为是不冻港，登州的地理优势明显，最近几年发展迅速，大有全面超越天津的趋势。目前两大港口竞争氛围很浓，互相抢货源和市场的事层出不穷，官司都打到了京城。李振新这次过来，就是想看看这座名港的核心竞争优势在什么地方，好协调它与天津港的矛盾，让两个港口进行差异化发展，不要太过雷同，陷入严重的内卷。
看了一圈港口的情况，总体来说这边的规划要比天津港混乱，新旧港口设施混用、码头上的各类布置都有些杂乱。这是历史遗留的问题，估计现在的管理者想要改变也不容易。
把港口的官员和客商聚在一起，李振新组织了一场调研会，想听听他们对港口未来的想法。
会上这些人支支吾吾的，紧张异常，说了半天、除了对李振新看望他们表示激动以外没说到任何实质性的问题。让李振新觉得这会白开了，纯粹是浪费时间。
会后在码头的仓储区查看了一下存储商品后，李大办法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为什么执意要让这些港口存在差异哪？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港口就应该充分竞争，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弄清楚定位不就行了，哪怕到最后某些港口难以为继，那也没关系，总有活下来的港口。
想明白这道理后，李振新不在纠结如何给登州港的前途做谋划，走马观花的转了一天后，转头南下青岛，看看那边的建设情况。
青岛是新起的码头，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民用码头，另一部分是军港。军港这边建设的挺像样子，无论是规模还是设施都相当先进，可以说是这个时代的模范港口了。民港这边发展就有些不尽人意，虽然铁路也通到了这里、这边的港口条件也比登州好，可就是没有人气。无论是海商还是西北来的供货商，他们更愿意去北边的登州，这里到现在为止还是以周边商贸为主，没有成长为大型外贸港口。
这地方发展不尽人意，是李振新没有想到的。可以说是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觉得在后世这里能成为北方第一大港，那么现在它就理所应当的能发展起来，没考虑当下的实际情况。后世的青岛能发展起来不仅是因为港口条件好，还离不开天时地利人和。青岛港刚开始是德国殖民者建起来的，其设施条件在那个时代是远远领先于周边港口的。另外那个时代已进入巨舰时代，青岛港口条件有利于大型船只停靠，不像现在几百吨排水量的船都算大舰，一般的港口都能停靠。最关键的是青岛还靠近日韩，那时候日韩的贸易规模不是这个时代能比的。
目前来看青岛一时半会是成为不了重要的贸易港口了，只能慢慢发展。当然这并不是说，青岛港就维持不下去，这边还是有些业务的，只是没有想象中的大而已。
这样也好、相对平淡的民港正好适合军港安心发展，不然太复杂的环境会影响军队的单纯性，让军队沾染上太多的市侩气。
不过这想法可不能给当地的官员说，不然会泄了他们的气。于是在和当地官员的谈话中，李振新一本正经的说道：“青岛是后发港口，暂时发展的慢是正常现象，但大家可不能因此而丧失了进取心。青岛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今后大家要将目光放到大吨位的航船上。综合来看，未来的海船会越来越大，这就是青岛的机会，在港口布局上一定要有前瞻性，我们建的港不是用一二十年，要照百年大港的标准来建设青岛。”
第588章 北方钢铁联盟不想到南方建厂！
鼓励了一番青岛官员后，李振新转进衮州，从这里取道进入南直隶。本来按计划，这边只是中转站，不会过多停留。可当地官员得知李总裁要在此停靠，专门追到火车站接待室求见。
一般情况下、下边的官员是不会这么急切求见上官的，这不合官场的规矩，除非确实有要事。李振新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没有驳了他们的面子，在接待室召见了他们，想看看衮州的官员到底是为什么非见自己不可。
刚进了接待室见了礼，衮州知府就迫不及待的开口说道：“总裁来我衮州视察，吾等代百姓叩首而迎，还望大人不记我等冒昧之过。”
人家都用话把李振新给架住了，李振新自然不能再说什么，只得客客气气的说道：“这次南下主要是为巡视南方灾情，在登州和青岛耽误了点时间，本座只好加快行程，没有在衮州安排会见诸位的事宜。话说、诸位这么急切的想要见吾，可是有要事要说？”
“台阁明禀，此次失礼冒然面见总裁，所为之事关系到我衮州百姓今后的福祉，所以才不得不如此做。”
“说说、具体是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衮州虽说地偏民贫，然境内煤铁等矿产不缺，因此吾等想、要是有一大型钢铁中心，本州的经济将会更上一个台阶。此次求见总裁，就是期望总裁看在我衮州两百万百姓的份上，引荐振川公司来衮州投资兴业。”
搞了半天这帮家伙是过来招商引资的，他们是想让李振新说服振川公司在衮州投资办一个钢铁基地，从而带活全州的经济。
“你们和振川公司有过沟通吗？他们是怎么说的？你们也知道像这种具体的经济事务，现如今是归国政院管的，吾不便过多询问。”
“振川公司我等已经有过沟通，可他们一直没有给准确的答复，这事都耽搁了一年多时间，故此我等才逼不得已来找总裁。”
“振川公司没有给确定答复？他们是在顾虑什么？你们有没有问其它的钢铁公司？比如乔家和晋商系的？”
“我们都跑过了，他们的态度似乎和振川差不多，都是犹疑不决！”
这就怪了，衮州有铁、有煤，且有铁路，按道理来说是很合适发展钢铁产业的地方，现在全国虽然钢铁的产量非常大，可用量也很大啊，并没有出现产能过剩的问题，他们为什么不考虑来衮州建厂发展哪？
“将你们的规划书给我看看，衮州有铁这事我知道，在历史上也是有名的冶铁中心，怎么会没人感兴趣哪？”带着疑问，李振新要过了衮州方面关于建钢铁中心的规划，他想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看了半天，似乎也没啥问题啊！这边已经将各种矿场都探了出来，甚至连道路以及中心的选址都做好了规划。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钢铁方面的投资者带着钱和技术过来，就能启动项目，哪为什么这些人会犹犹豫豫不来哪？
“你们想没想过，他们为何对来衮州犹豫不决？吾看你们的规划挺不错的啊？”
“这事我等也说不清楚，只是听有人传说，做钢铁的大行会首们不想到南方去建厂，可我们衮州不是南方啊，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也不爱来。”
“这是啥意思？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事？”
“可能是传言吧？具体的我等实在是不清楚。”
看着衮州官员吞吞吐吐的样子，李振新发觉这事似乎有些猫腻。应该还有内情，这些官员们多少了解一点情况，但又不便说。
“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本座决定临时延长在衮州的停留时间，明天你们将此地的商界头领们召集一下，吾再到衮州府详细调研一下。事情总有办法解决，未必就只能指望那些已经成熟的钢铁企业。”
将衮州府官员打发走后，李振新立刻让秘书起草密电，发往京师情报部门，让他们三天之内调查清楚钢铁企业为何不愿到衮州以及南方设厂的原因。好在现在电报网已经架到了南直隶的徐州，不然想弄清楚这事，还不知道要耽误多长时间。
三天后，几个情报局反馈的密电到了李振新的手中，事情大致搞清楚了。发生这种情况的原因是，北方的钢铁企业联盟在捣鬼，他们好像定了个规矩，不得在南方开设大型钢铁厂，同时还禁止钢铁冶炼方面的技术工人、大型设备向相应地区流动。
之所以定这样的规矩，是为了防止南方发展起机械制造业。这些人看的挺透，知道钢铁冶炼这样的大型重工业才是北方制造业的核心基础，只要南方弄不起像北方一样的大型冶炼中心，他们就永远赶不上北方，北方的制造业将一直保持优势。
能有这样的默契肯定不是几个商人们就能搞定的，对商人来说无论在啥地方设厂，只要赚钱就行。显然他们的背后是陕西、山西、中原等省的官方力量在用力。长期以来南方的制造业拥有着巨大的优势，压的北方抬不起头，好不容易现在北方的制造业占了上风，他们怎么可能轻易的放弃这个优势？
衮州确实算北方，但它又在南北交汇地带，建成了钢铁中心，势必会以原南直隶为腹地，这是北方的制造业不希望发生的事。再说山东又没有重工业，省上在这事上没啥话语权。如此看来衮州府官员的这次求见，可不仅仅是他们自己的意思，山东省府估计也有授意。他们知道李振新虽然管不了北方钢铁联盟的事，可振川公司他可是有至关重要的话语权。让李振新来做这个主，既不会开罪北方其它省份，又能达到自身的目的。
按道理来说振川公司是国家公司，不会受到地方势力的影响，可不要忘了振川公司的主要产业都在陕、山、河南等省，更何况其本身就是在陕北起家的，本质上来说整个振川系是一家北方企业，他们肯定要顾及到外地官府的意志。
谁能想到，就是衮州建钢铁中心这样一件小事，背后居然牵扯了这么复杂的原因？这事弄得李振新都有些一愁莫展，似乎北方以重工业为核心竞争力的思路就是他自己先提出来的！
第589章 遍地开花的扬州成衣制造业
建大型钢铁厂、资金、技术、市场、资源缺一不可。衮州之所以非要引进大型钢铁企业，不仅是为了引资，还为了引进技术。北方的那些钢铁企业有恃无恐，就是因为他们不但有钱，还有已经成熟的成套的先进技术和人才。
通过行政命令来解决这事，自然是最直接的办法。可李振新不想用，有句话叫强扭的瓜不甜，即使让振川公司过来设厂，人家也有可能只出工不出力，未必会好好经营这边的产业。尽外、此时的李振新感觉振川系似乎有些太过庞大，没必要一直扶持它继续往大长。
“吾这几天调研了一下衮州这边的情况，基本来看衮州是有成为大型钢铁中心的条件。这里除了铁矿、煤矿以外还有铜矿、等其它矿产，又地处南北要冲、山东、江南的市场都能兼顾，发展的好了，会成为以冶炼产业为核心的重要工业基地。现在的问题是你们缺资金、更缺技术，只要解决了这两个问题，事情不难成功。你们府的官员之前想通过引进现有的大型企业来解决这个问题，可似乎那边不是很有兴趣。对于此事，吾的意见是与其求爷爷告奶奶的去看人脸色，不如自力更生，自己发展。资金的问题，府里边想办法筹措一些，鼓励本地有实力的人进入这个产业，应该也能解决一部分。然后你们可以在从省上引些资过来，南边的徐州、甚至南直也是可以想些办法的，天下不是只有那几个企业有钱。启动起来后，你们还可以去天津那边的股市募集一部分资金。技术也不是非得依靠那些成熟的企业才行，北方那边的大学有这方面的专业人才，还可以挖一部分技校和大厂的人过来，这方面吾可以给你们想些办法。”
李振新这话讲完，底下的衮州官员和商界代表并不满意。听着讲了一大堆，可干货一点没有，啥事都要我们自己来解决，有这么容易，还用得着求到你门上？
看着底下这帮人不太情愿的样子，李振新知道不弄些干货出来，是打发不了这帮人的。于是他接着说道：“想要建起一个大型钢铁中心，并非易事。找准方向，找到突破口，以点带面的打开局面，才是关键。对于衮州钢铁中心的发展，吾这里有几点意见。首先要和现有的钢铁基地在模式上有区分，吾建议衮州这边以小、多、灵的产业模式为主。中心除了建大型冶炼厂以外，配套的成品制造产业，可以多引进一些小型制造厂，做到小厂子、多类型、高灵活度的产业集群，这样有利于你们和别人竞争，也有利于招商引资。其次在产品定位上，以民用产品、门槛低的产品作为前期发展的方向。比如建筑用的钢筋、型材、板材！这些相对机械钢、轨道钢、工具钢来说技术门槛低、质量要求也低。不要小看这些低技术含量的产品，做好了一样挣大钱。这几年在房屋建设、工程施工中，这类钢材的需求量增长迅速，往后来说前景还会更大。大明在度过这段光复稳定期后，会迎来一波基建潮，你们应该知道南方水灾后，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府都倾向于建更结实的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房屋，这就是大势。你们看看现在的大型城市，人越来越多，楼房越来越多，这市场能不大吗？”
生产钢筋？李总裁出的这主意似乎挺不错！尤其是一些商人，听到这话后两眼都冒光了。他们比谁都想参与到钢铁行业中来，可是按照北方现有的成熟模式来说，参与的门槛太高了，没个大几十万、几百万的资本，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然而生产钢筋这玩意，钱少点也能行，凑个几十万银元，弄点轧钢设备，从冶炼厂把钢胚或者是钢水拉过来，一融一轧就能出产品了。这样的小厂子，技术门槛低、需要的资金量小，很适合一般商人参与。
折腾了五六天，为衮州发展钢铁工业指明了方向后，李振新在一众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坐上火车继续南下。
到达扬州城的时候正是传说中烟花三月，与前几年自己来的时候相比，现如今的扬州城大不一样。也就五六年的时间，这座城市已然完全走出了战乱的影响，到处洋溢着欣欣向荣的景象。
扬州知府陈世美很自豪的领着李振新视察城里服装产业，这是他在扬州最大政绩，可算是找到了能好好显摆一下的人。
“总裁、目前我扬州府，有大大小小的服装厂六百余家，其中年产值过十万银元的厂子就有七十家。这些厂子产生的税收一年能达两百万银元，全府有三四十万人从事与服装相关的产业。还有依托服装业，我们不但带动了本府的棉纺产业和棉农，还带起了周边府县的相关产业。”
“一年税收两百万银元？哪就是说你们扬州府的服装业产值差不多有两千多万！发展的这么好，吾真没想到，世美你这工作干的不错。”
“下官只是尽了些心，出了点苦力而已。扬州府有今日之局面，离不开总裁你老人家的关心和帮助。很多做服装的厂子里，还有你老当年捐的缝纫机哪，这些商户一直对你老当年慷慨的义举心怀感激，她们说你是我扬州成衣业的恩公。”
花花轿子众人抬，浓眉大眼的陈世美拍起马屁来，一点都不含糊。听的李总裁是喜笑颜开，专门去了好几个服装厂，看看自己当年捐的缝纫机。
杨州的服装厂里，一听李总裁过来，哪场面之壮观，和后世迷妹遇到明星没什么两样。几千、几千的女工将李总裁围在中间，把总裁老爷的卫队整的是相当尴尬。面对平常百姓，他们可以很威严，可这次面对的是一大帮女人，其中还有不少小姑娘哪！往里放不是，往外推也不是，很多人觉得这是他们职业生涯中，经历的最为惊险刺激的一次任务。
第590章 从扬州瘦马到女强人
“你们工坊现有多少工人？”李振新去了几个大工坊，被里边极度热情的群众给吓的不轻。为了让卫队少受点折磨，他只好把队伍带到了小一点的工厂，这样局面好控制一些。此时他正在和一家叫漫漫成衣厂的老板娘聊天，询问一下企业发展的现状。
“官人、我们店有四百多人工。”老板娘激动的声音都在发抖，好在最后还是回答出了李总裁的问话。
看了一圈成衣厂的成品，似乎全是女衣，李振新觉的自己一大老爷们杵在这里似乎有些尴尬，于是赶紧开口询问道：“有没有男衣？”
“有的、在后边！”老板娘赶紧带李振新一行往产品展示区的后边走，男衣品类比较少，一般情况下男人的衣服都是家里女人过来买的，所以服装厂都会放在后边。
到了男装区，李振新随便瞅了一下，拿了件外衣在身上试了一下，还算合身，就穿在了身上。给老板娘说道：“这件衣服多少钱？我让人给你结账！”
李总裁看上了自家的衣服，怎么可能要钱？老板娘连忙说不值几个钱，要送给总裁当礼物。
这怎么可以！李振新圆眼一睁，历厉声说道：“买东西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到哪里都是这个理，你们做生意不收钱，还怎么营生？不能因我是官员，是大明总裁就搞特殊。作为官员更应该尊重百姓的劳动价值，绝不能开白拿或者是短人钱财的口子。商人们做生意不容易，尤其是你们妇女经商更是艰难，必须要保障商人的权益。大明此前在这方面做的不好，自国朝新复后，力求改了之前的弊政。老板娘、你这边做生意估计还是遇到过官员拿货不给钱的无赖事，今日吾给你给把随身所带的手杖，再遇到这样的污吏直接打将出去。”说着就把自己带的手杖递给了老板娘，并吩咐秘书赶紧给人结账。
漫漫服装厂的女老板白合拿着李振新赠予的手杖呆立在现场，直到人走远了还没回过神来。望着李总裁远去的背影，她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像她这样的人今生能有这样的造化，多亏了这尊不高大但伟岸的背影，他比传说中更体恤百姓，更知民间冷暖，上天怎么会降下这样的活菩萨？
白合和杨州知府陈世美的妻子柳小妹一样都是杨州瘦马出身，她的命运比柳小妹更悲惨。前些年大量的杨州瘦马没了生计，沦落街头，白合都做起了皮肉生意。即使这样，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最困难的时候，都差点饿死！
就在白合最困难的时候，大明官军南下光复了扬州城。面对杨州城严峻的就业形势，官府组织妇女生产军服，无依无靠的白合为了吃上饭，试着来到了柳小妹组织的生产社里。缝一件衣服就能拿到现钱，心灵手巧的白合很快就靠着做军服吃饱了饭。
后来李振新给扬州妇女捐了一批缝纫机，很幸运白合因为做活的效率高、做的质量好被奖励了一台。就是靠着这台缝纫机，她走上了自主创业的道路。刚开始是一个人干，柳小妹们接了订单，她负责拿着货料加工。因为干的活好，手底下灵快，她总能接到比别人多的订单挣的钱也比别人多一些。
慢慢的她也成了小老板，顾了几个姐妹一起干活。白合天生就是干服装行的料，无论是多复杂的衣服，只要她看一眼就能原样做出来，还能把窍门教给手底下的工人。凭着这项本领，短短四五年的时间，她的小作坊就迅速做大，现在手底下有了四百多号女工，一年能做二十多万套衣服，光缝纫机就有两百多架，作坊一年的纯利润在一万银元以上。
这样的产值虽说在扬州府服装业，算不上顶尖的存在，只能算中等商户，但白合已经很满足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能创下这么大的家业，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说实话真没几个人能干出她这样的成绩。
从一个身无分文的落魄瘦马，成长为一介商界女强人，白合对自己生命中的这份际遇感激万分。她一直觉得是大明的李总裁救了她，让她的人生变得美好起来。
女人创业不容易，尤其是在这个时代更为不易。她现在的这份家业，有人嫉妒、有人觊觎、有人传闲话，要不是为了挣口气，她未必能撑到今天。有时候她在想，这样的日子自己会撑到哪一天？说不准哪天她就撑不下去了！没想到命运又一次眷顾了她，那个成就她事业的人，又一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不但肯定了她的作坊，还给了她一柄手杖。有了这柄手杖，就不会再有不开眼的人来找她麻烦，现在的白合不再是无依无靠的女作坊主，她现在有了大明最强大的靠山。自此以后白合将会一往无前，所有世俗的偏见和压力都会烟消云散。
李振新不知道因为他的无意之举，在一个受尽人间苦难的女人心中留下了什么，他也无心知道这些事情。考察完扬州的服装作坊后，李振新单独召见了陈世美夫妇。说是召见陈世美夫妇，其实他主要是想见柳小妹，只不过单独见一个已婚妇女有些不方便而已。
扬州的成衣业能走到今天这样的规模，尤其在扬州成衣业中涌现出了这么多女老板，妇女能在这个产业中发挥出巨大作用，背后最大的功臣就是柳小妹。没有这位心思缜密、敢做敢闯的知府夫人，扬州不会发展的这么好。这就是李振新召见她的原因，他要当面表扬这位幕后英雄。
“世美、吾叫你们夫妇过来，其实主要是要见你的这位贤内助，你家夫人所做之事，相当了不得！不比任何一位在职的优秀官员差，吾必须要当面表扬她。”
“总裁对贱内的夸奖，吾夫妇深感惶恐，我们只是做了自己份内的事而已。”陈世美一听李总裁的夸奖，连忙谦虚起来，好像李总裁在夸他一样。
“妾身惶恐，些许微功，当不得总裁如此美誉。”
“当得、当得！本座今天不光是要表扬你，还要给你加些担子，如今妇女在各个行业中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然而她们所遇到的问题也越来越多，特别是在权益保障上有很多不尽人意的地方。吾找你过来是有一个想法，吾想让你担当发起人组织成立一个全国性的半官方组织，专门用以帮助妇女争取公平就业权益，保障妇女利益。这个组织就现在扬州发起然后推向全国，不知你意下如何？”
第592章 大明地主和农场主不是一回事
苏州城郊，李振新在一处村庄的农田边上，看着正在忙着收粮的百姓，陷入了思考。
这处村庄的田地，大多数不归种地的农民所有，而是属于一家地主，然而看百姓们生产方式，又和一般的农户没啥区别，还是以家庭为主的单干方式，至多是有几家相熟的人家搭伙在一起劳作。
大明新复以后，并没有大规模的改变土地所有权的性质。只是将荒地分给了无地农民，像苏州这样人烟稠密的南方府，荒地没多少，大多数土地都掌握在地主手里，所以大多数百姓还是以给人当佃户为主。
这里的佃户并不是一样的，有的是有地皮无地骨的自耕佃户，而有的是对土地没有任何所有权的纯佃户。土地所有权分为地皮和地骨，这是南方一带特有的现象。所谓地骨就是这块土地在官方登记中的所有权归属权，地皮则是永佃权，是土地的实际经营者。一般情况下拥有地皮所有权的人，只要将租金按时缴纳给地主，地主就无权对人家的生产种植活动进行任何的干预，甚至无权收回土地，想要收回土地还得花笔钱将地皮权收回去才行。因此这部分佃户名义上是佃户，实际上是自耕农，无论是生产方式还是人身关系上和地主的依附性都不是很大。
没有地皮权的佃户相对来说不是很自由，他们除了要付的地租比别人多一倍左右外，还随时有可能被地主赶出土地，彻底沦为流民。所以在平常的时候，都得看主家的脸色，主家种田或者是有其它啥事他们都要去出工出力。除了佃户以外，农村还有彻底没有土地，给地主当长工的。不过这类人并不多，干长工是要地主养着，还得每月发工钱，大明的地主都是老抠，怎么可能花钱养太多的人？之前有奴隶的时候，地主们倒是能养一些人，现在再大的地主也养不了多少人。
让李振新沉思的原因，是目前苏州农村存在着巨大的矛盾。农民负担重、除了要给官府缴税，还得付地租。自由佃户一年近三成的收入缴给了地主和官府。纯佃户更严重、一年超过一半的收入被人盘剥走了。农民被盘剥的严重，地主的日子似乎也没从前好过，这些地主中，大多数从前都是特权阶级，拥有的田地纳税少或者是根本不纳税，现在不得不照章纳税。纳的税更多并不是地主们遭受的最大冲击，最大冲击是给他们种地的佃户变少了，一年到头种地赚的钱还不如出去打工两三个月挣的多，现在外边的活又那么好找，为啥要来受这个气？除了去打工以外，百姓还有另一个选项，移民！大明境内的辽东、漠北移民政策就相当好，不想在大明呆，新金州等地也在大量招收移民。
农民被盘剥、地主利益也大受影响，苏州这一带的农村，居然有了衰落之兆，很多人对继续从事农业生产丧失了信心。特别是对种粮、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更是兴趣缺缺。据统计，今年苏州的农田只有三成种了粮食，其它的基本上都种了棉花等经济作物，还有一些出现了撂荒现象。这可是正经的江南，居然出现了少量撂荒现象，问题其实已经相当严重了！
出现了这种现象，官府到底该不该管，该怎样管？李振新一时有些犯难。按照后世的记忆，英国爆发工业革命的时候，出现了一波羊吃人、土地兼并的大潮。大量的失地农民走向城市，农村被庄园主们占领，然后就实现了城市化和农业集约产业化。所以说这事可以不用管？任由其自然发展，到了一定程度和时间，问题就解决了？
然而事情好像没有这么简单，城市化是不可阻挡，但农业集约化生产未必会实现。农业集约化并不是只将土地集中，要是按这论，大明的这些地主早就将土地集中了，有的人手里掌握数万亩的田产，可生产形式还是小农形式并没有因为所有权的集中而发生改变。
理想中的农业集中化是生产资料、组织方式的集中，以农场化的方式运作。可土地所有权向地主集中，并不能带了这样的变化。这两年的情况是除了土地所有权的集中趋势变缓以外，其它方面似乎都没有啥质的转变。农业生产效率没有明显提高，而经济作物的需求量却持续攀升。再这么发展下去，很可能引起粮食危机。
在地头思考了半天，李振新并没有思考出什么结果，只好先回府城。府城里接见了一帮地主，这帮人是一通抱怨，向李总裁诉苦说现在种地的各种艰难，仿佛种地的真是他们一样。
“总裁、像我们这样靠着田地生活的人真没活路了，朝廷可得想些办法，农是国本，若是农事不稳，对朝廷可是影响很大。”一名乡老几乎是声泪俱下的向李振新讲述着自己的遭遇
“你们觉得，朝廷应该想些什么办法来解决这事？”
“可以效仿朝廷前些年的政策，适当的给种地者免税，咱们这可不是像之前东林人哪样，不想为国出力，真的是为了能让更多人种地。若是田都没人种了，天下的百姓靠啥填饱肚子。”
“你们不是像东林，东林就是你们这帮人养起来的。苏州好像是东林诞生地吧？今日看尔等这般模样，果然不愧为孕育了东林的地方。哪怕是天下没人种地也不会给你们这种人免税，来人把这帮乱七八糟的人赶出官邸，本王不想再看到他们。”
话不投机半句多，聊了几句话，苏州这帮士绅的老毛病就犯了，总想着不缴粮不纳税当蛀虫。李振新不排斥地主，但绝不喜欢现在的这种地主。不想办法提高生产效率和利润空间，尽想着沾国家的便宜，躺在土地上赚舒服钱。目前的条件下，并不是没提升利润空间的可能，只要把生产形式集中一下，集约化的进行农业生产，他们其实可以用更少的劳力创造出更大的价值，唯一的麻烦是投入会大、将种植风险承担到了自己身上而已。这帮人显然不想这么干，这就是大明地主和真正农场主之间的区别所在。
第593章 商品粮补贴概念
被苏州的土绅给弄了一肚子气，李振新是各种气不顺。在官邸闷坐到了半夜，抽了一大堆烟才把气给缓过来。
不能让这帮恶人消停，回过神来的李振新连夜写了一份文书到京城，让税务部门派工作组赶赴苏州，查一查这几年苏州乡绅们的纳税情况，若有逃税漏税的现象，从严从重惩处。看一看这几年，这帮家伙们是不是老实。以他们的尿性，估计还是狗改不了吃屎，即使大范围逃税不敢干，小偷小摸的事肯定少不了。
免税是不可能免税，因为朝廷若是出台免税政策，好处是不会落到种地农民身上的，到最后全会落入这帮子恶劣地主的口袋里。
但也不能一直做视种粮的农民赚不到钱，让经济作物和粮食作物失衡现象越来越严重。怎么办？只能用补贴的办法来解决这事，再好的办法李大能人也想不出来。
说是补贴其实是针对粮食产品的免税政策，凡是供应到商品市场的粮食，农民可以凭借粮食买卖凭证到官府领取百分之十的退税补贴。想要获得补贴，需要的条件首先是商品粮交易票据，还有就是田契或者是永佃契这两样凭证。由当地镇公所核定之后，即可领取补贴。
田税是百分之十，补贴还是百分之十弄了半天这事似乎是白折腾，还不如直接免税来的干脆。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直接免了税，种地的人未必会种粮食，人家种了其它作物，官府也不好查出来。但退税补贴就不一样了，有凭据限制、除了粮食类作物，且是供应市场上的商品粮才有资格享受，从这点上来说这政策并不是对所有种地人的补贴，经济作物就被排除在外，主要的目的是保障粮食安全。
会不会有人钻空子套补贴？肯定会有漏洞，但问题不大！目前大部分粮食的收购是在粮食交易所完成，也就是说供应到市场上的粮食是有数据的，一年的补贴规模可以通过粮食交易所的数据来查验，各地的官府的补贴数额也能通过这项数据进行监督和校正。只要监督得力，基本上不会出大的纰漏。
如何确保最终受益者是种地农户？这还真确保不了，但能起码确保受益者是真正的产粮人。至于这粮食是如何出产的，哪就管不了这么多了。有一点李振新还是能确信的，这项政策的推出起码会让土地拥有者对种粮生产的参与度更高。因为没有粮食销售凭证他就拿不到该有的补贴，而想要有粮食销售凭证，他就得掌握粮食资源。即使是佃户种出来的粮食，地主若是想拿到全额补贴就得先把这些粮集中起来，这个过程势必会促使他们更多的参与到生产环节。最好的情况是，因为补贴的诱导，让地主们开始关注农业生产效率、想办法用更集约的方式进行粮食生产。
地主们对土地进行集中使用，失地农民走向城市，或者变成职业农民，这才是李振新愿意看到的现象。农村不至于衰落，社会生产效率有效提高，朝廷也会因此而受益。靠小农经济是很难快速提高农业生产效率的，只有有钱的地主们把精力和资金更多的投入到生产环节上，才会及早的完成农业生产工业化。
这是一项改变国本的政策，肯定不能马上实行，得通过试点稳步的将政策推行下去。李振新在给国事委员会和国政委员会的信中建议，可以在明年的时候先在陕西、辽东、南直这三个省份选定一些府作为商品粮供应保障基地，先行试点，然后再总结经验，向全国有序推进。
选这三个省是有原因的，陕西是目前工业化程度最高的省份，财税方面比较宽裕，进行商品粮补贴对官府的收入影响不大。辽东是新立的省份，存在着大量的官营农场，很合适作为商品粮基地。南直这边则是为了看看这项政策推出后，对地主们的影响，是不是会促使他们改变生产经营方式，毕竟它是目前地主最多的地方！
文书刚传过去，京师那边就立刻回信让李振新先呆在苏州别动，张同敞要紧急赶到苏州和李振新面谈这项政策。
五天后张同敞心急火燎的赶到了苏州，看来这政策把京城的这帮官僚吓得不轻。
刚进李振新临时住的官邸大堂，老张就开口说道：“总裁、这么大的政策变动，你怎么可以只凭几纸文书就要定下来！”
“别山、你先喝口水，谁说这事我已经定了？我这不是先写信和你们沟通，让你们有个准备，等回到京城后，再详细讨论吗？”
“这可是改国策啊！吾心里实在是焦急不耐，只得赶过来问问总裁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来趟苏州就整出这么大的事！免粮税，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历朝历代都没有出过这样的政策，这怕是会出大问题吧？”
“别山、什么叫历朝历代都没出过这样的政策？大明在之前就有很多免农税的政策，再说、吾是想推出商品粮补贴政策，并不是免粮税。”
“补贴一成的份额，和免粮税有啥区别？区别就是朝廷得拿出现钱往里贴，这比免税的负担更重，干的工作更繁琐。”
“税取之于民，自当用之于民。从目前的财政收支情况看，农税只占了两成不到，且比重还在持续下降。商品粮补贴并不是针对所有的农税，最多占农税的一半，也就说这政策影响对财税的影响还不到一成。这一成钱舍出去，换来的是什么？是我大明的种粮人收入有了保障，是为了全天下人不在缺粮。只要粮食供应有保障，财税收入只会更多。”
“话是这么说，可吾总觉得有些不把稳，朝廷会不会因此而丧失粮食的控制权？”
“不会，只要流入市场的粮食越来越多、粮食供应充足，朝廷有无粮食控制权都没啥意义。”
“还有一个问题，虽然总体来说比重不大，可放到地方上，影响还是挺大的，有些府县粮税的占比可不小，他们未必有余力进行补贴。”
“所以吾的建议是要先行试点，并不急于推行到全国。还有具体执行的时候，要把各种问题考虑妥当，要确定这项补贴朝廷和地方官府承担的份额比例，不能让产粮大府在这事上吃亏。这事你们先商议，等我结束这次出巡回到京师后，咱们再定具体的事宜。”
第594章 松江府缺人才
站在宽阔无垠的长江入海口岸边，李振新豪情顿生，奈何没有文采，无法赋诗一首。只能干激动半天，然后意犹未尽的进入松江府城。
松江知府是王文强，虽然是李振新的学生，但也不能破例到城外迎接，只能在衙门口等着。
“总裁远来，学生职责在身不能远迎，还望见谅。”
“文强无需这些虚礼，不让在地官员出城迎接上官的规矩还是我定的哪。为师这次来，首要的任务是巡查灾区重建的情况，正好路过松江，就过来看看这边的情况。去年长江洪灾，你们松江受影响大吗？”
“是受了一些影响，不过松江这边江面宽阔，又临近大海，所以除了城里有些内涝、下边的几个县农产有些减产外，其它的倒不严重。”
“哪就好！我过来这一路，南京之后的几个府县情况都比较好，不过受灾虽然轻，但也不能掉以轻心，疏忽了对灾民民生问题的关注。”
“下官知晓轻重，在这方面从未有过松懈。”
“哪就好，这次吾来松江主要是想看看这几年松江府发展的情况，你完了领吾到港口还有你们的工坊企业走走，看一看你的成绩，以及遇到的问题。”
“先生谬赞、学生这几年除了尽心为官，成绩实在是不值一提。遇到的问题倒是不少，正要向先生求教。”
师徒两人客气了一会后，王文强就带着属下的官员领着李振新一行，去了松江府的几个港口。尽管嘴上说成绩不值一提，但实际介绍的时候，小王同学还是不遗余力的将松江府取得的成就全介绍给了李振新。
看着眼前这位卖力介绍松江府发展的小伙子，李振新很是欣慰。这小伙子是自己来明末后认识的第一批人，也是命运改变最大的人之一。遇见李振新之前，他们一家还是延川城里即将饿死乞丐，如今都成长为一地主官了。命运有巨大改变的何止是王文强一人，整个王家都因为遇到了李振新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的王家是整个大明最顶尖的新贵豪门之一，王文强的父亲王四曾经是全国最大的国企负责人，他的堂兄是南直隶巡抚，他的妹妹也是一地知府，王氏一门在官府中所占的职位之多，朝中很少有别家可比。
松江和北方的几个港口不同，它除了是海港以外还是长江的出海口，有国内最大的内陆港，这两个港口并不在一个地方，中间的连接是靠铁路相连的。
以前海船和江船是混用的，这几年出现了明显的区分，江船基本上全换成了蒸汽船，而海船还是以风帆作为主动力。江船之所以全被蒸汽船取代，是因为在江面航行风力并不可靠，又没蒸汽船灵活，特别是在逆流的时候效率更是没法和蒸汽船比。不过在海上，风帆还是优势明显，不需要燃料和淡水、成本低，海上的风力又足，对灵活性的要求也低。
“文强、现在松江这边的内港和外港，那个的吞吐量大一些？”
“还是海港大一些，不过海港的大半业务依然是围绕内港来做的。咱们这边长江沿线的货物无论是北上还是出洋都会来松江转运，陕西、中原的一些产品也会选择从郑州南下武昌，然后进水水运到松江出洋。西洋的好多船到了这里，就不想继续北上了，因此我们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松江确实在发展海贸上有着先天的优势，这里正好处于大明海线之中，又有长江航运之利，整个大明基本上都能当你们的经济腹地，这也是将松江定为特别府的原因，你们要充分利用好这个优势。”
“下官等明白，这两年我松江港发展还算迅速，现已隐隐有成为整个东南中心之势。”
“嗯、这也是吾所期望的。不过成为东南中心，可不能只靠贸易这一项，产业才是根本。这两年，你们的产业建设情况怎么样？”
“棉纺产业是增长最快的，只是现下有个问题，棉花的供应量增长缓慢，我们的棉一直不够用。除了棉纺以外，玻璃类的产业也增长很快，其它的制造业由于基础单薄发展还是有些慢。”
“棉纺现在确实遇到了瓶颈，原料这块国内很难大幅增长了，地还要留着种粮食哪！不过这一问题会解决的，万里之外的金州正在大力发展棉花种植园，预计十年左右那边每年输往大明的棉花会不少于五十万吨。”
“远水解不了近渴啊，再说那边好像也在建棉纺厂，估计以后供过来也是以成布为主。”
“这没关系，你们做成布的印染加工不就行了？还有、除了指望金州那边外，南洋那边的天竺也是产棉大国，想办法多吸引一些过来也是办法，眼光要远一点。除了棉纺以外，你们要在工业品制造上下些功夫。比如可以从陕西、中原将原件进过来，在松江组装成成品，再发往海外。这比从内陆运输成品成本要低，海运在运输大件方面还是要比铁路更方便。在组装的过程中，你们还可以吸收客户的意见，做适当的改进，这难度应该小很多吧？”
“我们正在想这方面的办法，不过虽然组装的难度小了不少，可关键工艺方面的人才松江这边还是缺。松江这边普通的人力不缺，就缺有技术的人。”
“这吾也没办法给你解决，你缺人才，其它的地方更缺人才。在南京城的时候俊涛还跟我抱怨说你们松江府在东南大学抢人抢的厉害，连老师都抢去了不少。解决这问题，只能用发展教育这一条路，短时间内想见效很难。”
王文强说缺人才，也好意思张开这个口！他在延川做过知县、又在天津做过知府，这两地算是大明工业方面人才最富集的了，凭着这份人脉，他可是给松江府挖来了不少人才。只不过还是跟不上现在松江的发展形势而已，在李振新面前抱怨，也是看能不能让他在松江人才引进上再给点政策。这不是开玩笑吗？现在很多地方官员都给李总裁来信打小报告，若是再给他开了政策的口子，那些官员岂不是要进京告状了？
第595章 商人越多，地方越穷？
对于松江府的发展，李振新并没有多少担忧，运河的漕粮运输没有以后，这里势必会成为整个东南货物贸易的中心，除了通过铁路运输北上和南下的哪部分物资以外，通过长江、松江会把整个大明腹地的货物都聚集过来。大宗产品的贸易，还是水运更廉价一点，这个账商人们会算的很清楚。
让王文强当松江知府，一方面是为了发挥他管理建设过港口城市的优势，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他的执政经历再渡一层金。他是年轻一代行政官员中的佼佼者，也是李振新视为重点培养对象的接班人之一，将来李振新的政治遗产很可能会留给他，所以他必须要有过硬的资历，才能在之后的政治活动中有足够的话语权。
在松江呆了几天之后，李振新带着人正式前往灾区。按道理来说去灾区，应该乘船沿江而行，不过考虑到长江这边交通便捷，京城来的要员基本上都会选择这条路，为了不走寻常路，李总裁选择了另一条去往九江的路。经太湖南岸的湖州，进入新立的安徽省境内。
进入安徽的第一站就是宣城，宣城可能天下并不知名，可宣纸却已经在天下畅销了近千年。宣城下边的经县就是著名的宣纸产地，宣纸的名字也是由宣城而得。
畅销千年的产品是什么概念？人类历史上都少有这样的物品，由此可以看出宣纸的性能有多优异。这些年，新式的制纸业发展很是迅猛，印刷业的的大副发展又极速的促进纸产品的需求量，可这并没有冲击到宣纸的市场，自古以来宣纸的市场都是高端客户，是奢侈品行业，在这个市场依然牢牢的被宣纸把持在自己手里。
便于书画、使用寿命长、柔韧性好是宣纸的优点，因此目前重要的文献和制图业都离不开宣纸，从这一点来说宣纸的市场还扩大了不少。陕西那边的大明图书馆和博物馆一年要订上万刀的宣纸印古籍，其它各省这几年也都建起了图书馆，光靠这个市场，径县以及宣城的造纸作坊就供不应求。
李振新到径县视察的时候，丝毫没感受到这里是刚刚发生过重大洪涝灾害的气氛，看到的反而是兴旺无比的制纸业。不得不感叹一句，有的遗产可以吃千年，靠着宣纸这一老祖宗留下的宝贵遗产，这里的百姓确实享了近千年的福而且还会享下去。
“看到洪灾没有影响到你们的产业，吾就放心了！宣纸是祖宗留下的福祉，咱们得珍惜，要继往开来让这个产业更加兴旺。不过宣城府的发展，仅靠宣纸这一个产业是不够的，你们还得想办法再发展一些产业，这样才能让百姓更富足一些。”调研完宣纸产业作坊后，李振新语重声长的对宣城官员进行了一番叮嘱。
离开宣城后下一站是徽州，这里同样有传承千年的特产，而且不是一样，四大名砚之一的歙砚以及闻名中外的徽墨都产于这一地区。其实除了这两样以外，这里的毛笔同样也是名品。加上附近宣城的宣纸，文房四宝的名品都汇集在这里，这份传承的厚重感恐怕再没地方可以与之相比了吧？
人们常说江南文风厚重，而最厚重的地方却不是六朝古都南京，也不是尽集天下繁华的苏杭，恰恰是群山环绕的徽州府一线。在后世人们提起江南，以及东南一带，很少会想起皖南也是江南的一部分。然而真正的江南怎么能撇下皖南，尤其是徽州一带哪？在明清时期，这里才是江南的基石所在。从这里走出的明清名人，甚至比南直和浙江两省都多，即使到了清末这里的文风依然不减，真正衰落的时候也就是后来的几十年。为什么徽州府一线会如此人文荟萃？是宣纸、徽墨等名品成就了这里的人文？还是这里人文成就了这些名品？也许兼而有之吧！徽州除了名闻天下的物产，还有遍及天下的徽商。
“朝廷将南直一分为二，将凤阳、安庆、宣城、徽州等数府另立为安徽省，一方面是鉴于南直控制的区域有些过大，不好平衡照顾到各个地方，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这一带有更好的发展契机，并不是不重视这里，这一点诸位要清楚。”将这一带与南直隶分治，很多人心里并不是太情愿，感觉好像是被朝廷给抛弃了一样。不光百姓有这个想法，很多官员们心里也有这样的念头。李振新在徽州府衙，专门对这里的官员和百姓代表做了解释，让他们把思想转变过来。
“虽然是新立的省，不过吾这一路看过来，却觉得这边的各方面基础一点不比江南的其它几个省差，尤其在物产和人文方面。徽墨、歙砚、宣纸，哪一个不是传承了千年的物产？国朝名士这里同样出了不少，可以说是领江南风骚之地。保持这些优势，并让之更上一层楼，是诸位的职责所在。山区多、交通不便、粮食作物少，是制约因素，但不能因其而困，如何打破不利局面对为政一方的官员的能力来说是考验也是机遇，除了老祖宗留下的遗产外，这里也有煤、铁等江南其它省少有的矿产，能不能取得成绩就看各位的本事了。这次长江洪灾，安徽的损失颇大，朝廷心中有数，接下来的数年在财政上会有些倾斜，诸位千万要把这些政策用到实处，不要让朝廷失望。接下来的发展，吾这边有几句短语建议，希望能帮到你们。立足江南，以产实业、工商并举，道路先行、纸墨千年、新潮更盛。”
虽然李振新说的都是好的一面，但心里他还是害怕这边发展不好，被江南其它两个省给甩下去。在古代，凡是商人多的地方都不是好地方，商人越多、地方越穷，这就像一个魔咒一样。如何打破这个魔咒，在李振新看来只有发展工业这一条路，工业是可以把商业创造的财富留在地方、回流到百姓手中的，安徽除了交通条件不好以外，其它方面都具备发展工业的条件，所以只要用心发展，成为富省并不是无法做到。所以一定要把官员的积极性调动起来，这样才有可能改变现状，这也是李振新谈话的时候，多说肯定和鼓励之言的用意所在。
第596章 景德镇：定义华夏数百年时代审美
昌江南岸的浮梁县景德镇，当地的官员和窑口头人们翘首以盼，大明国事总裁派人通知，让他们在窑口等着，他将来视察窑口的情况，之后不会再去浮梁县城。
李总裁来景德镇、对这里的人来说意义非凡，他们比任何地方的人来说都更盼望这一天的到来。
别的地方盼李总裁过来理由很多，但即使不来也影响不大。但景德镇不同，他们现在是生死存亡的时刻，若是李总裁这次不来，这处有数百年传承的名窑窑口，或许就永远翻不了身了。
五十多岁的刘景芳是京德镇官窑的负责人，他在这个位置上已然有十数年了，清兵还在的时候他就成了这里的头、清兵撤了后左梦庚时期，他的位子没有变，大明接管了之后他还是在这个位子上。
虽然位子没有变，可地位却是换一茬人低一等、满清时期他是直接对皇家负责、左家的时候就不怎么行了、归伪朝的工房负责，大明接管后地位是一跌千里，直接归当地县衙管。也就是说这一二十年、景德镇官窑从皇帝直管的超级央企掉到了县属国企的份上，这差距之大简直是令人难以想象。
在人群前边等待李振新到来的刘景芳心急如焚，不停的跺脚，今天的这次见面对他、对整个景德镇都是决定命运的时刻，估计就是天神下凡在这里也不会淡定。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浮梁知县杨天宇，神情和自己一样，虽然眼睛是往前看，但两支手不停的上下移动。
刘景芳见状忙凑过去小声说道：“县尊、总裁老爷这次来、他的态度如何真就一点风声都没有吗？这次的成败可是事关万人户的生计存续、咱们是不是准备的太过简陋了？”
“刘掌窑、我只是一介七品官，即使有风声也传不到我的耳中啊！实不相瞒、今日我可能比你更焦急，可又为之奈何？只有等了！至于你之前说的那些准备、非是我不愿意用、而是本官觉得还不到那个时候，要是总裁过来之后情况确实不可避免，咱们再用也不迟。”
老刘所谓的准备，就是把全镇数万名窑工集中起来向李振新请命、让其恢复官窑向朝廷上贡精瓷的资格。说是请命、实质上就是逼宫。作为正经的官员、杨天宇当然不会首选这个方案了，不管这事成不成、他都不会在李振新以及朝中重臣心里留下好印象，最起码也是一个组织不力的评价。
所以他还是觉得应该见着李总裁本人了再说，说不定不用自己等人开口求，人家就把这事给解决了哪！当然这事若是最终没有实现，杨知县最终还是要用刘景芳的办法拼一把。
都到了这份上，不是他想不想拼的事，而是不得不拼，哪怕是搭上了自己的仕途前程也必须这么干。与仕途前程相比，景德镇的存亡绝续对他更重要。没有前途，最多也就是在七品官位上蹉跎几十年而已，若是景德镇因此而失了生机，他绝对会被史书骂几百上千年。以后的史书上一提起景德镇的衰落，他作为直接负责的官员绝对是免不了的。这千古骂名，可真是背不起啊！
当景德镇的一众官员和窑头们焦急难耐的时候，李振新带着大队人马总算是来到镇上。
进入江西后的第一站就来到景德镇，李振新发现自己这趟巡查灾区重建的行程似乎有些变味，成了寻找古代著名物产原产地之旅。景德镇的瓷器有多出名？在后世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其实在大明它的知名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直到详细的了解了景德镇，李振新才发现自己对于这个地方的重要性还是有些低估！仅仅说这是一处盛产瓷器的地方，是将这里看小了。这是一座定义了数百年审美趋势的镇子，在后世每年会有国际大牌的流行趋势发布会，定义接下来一年的流行色，景德镇就不一样了，它的官窑瓷器是直接定义每个皇帝年号期间流行审美的最重要标准。
大明凡是活的时间长一点的皇帝，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官窑瓷器流行款，从洪武瓷到宣化斗彩，再到嘉庆、万历瓷，甚至崇祯也有属于自己的瓷器款。后世判断大明三百年的历史中的流行审美，基本上都是以瓷为准，这期间也就被宣德炉短暂的抢过一点风头。若是大清还在，景德镇还会定义往后近三百年的审美！这份底蕴和霸气，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请总裁开官窑、恢复贡路，我景德镇数万子民翘首以盼。”刚和官员百姓见面、寒暄了几句，景德镇官窑掌窑刘景芳就直接了当的说出了他们的诉求，根本不给人缓口气的时间。
“刘掌窑不要如此起急、吾这次来这里就是为了解决这事的。不过具体的章程得本座看过了这边的实际情况，再做定夺可好？”这老窑头真的是急不可耐，丝毫不顾及官场的规矩。
刘景芳听李振新话里的意思，似乎这事有些眉目，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乖乖的退到一边，静待下文。
“浮梁知县何在？先给吾说说、目前这里各窑口的情况。”
被李总裁点名后，杨天宇赶紧上前将事先背好的情况介绍说了出来：“禀总裁、目前包括景德镇在内全县共有官窑、民窑八十六口，靠着各窑口维生的工匠杂役不下五万，其中官窑有工匠杂役三千多人。由于贡路断绝，官窑这边只能烧些日用瓷勉强维持，民窑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各家窑口都是入不敷出生计艰难。去年我们做过统计，全部的窑口加起来产值也就四十万银元不到，平摊到各个人丁手里，一年挣的钱还没有十两。”
一年四十万银元不到产值，对景德镇这样的名窑来说确实是差的厉害，说衰败一点都不为过。哪怕是在甲申乱世，这里的产值都不可能如此低，一年一二百万两银子的流水还是有的。目前的这种局面，形成的原因还真和李振新有关。不说贡瓷这块被杜绝这事，他在陕北搞出来的搪瓷以及在东胜一带扶持的骨瓷这些新的产业形式，就对景德镇的瓷器产品造成了巨大冲击。没有官窑瓷，景德镇还可以靠外销瓷撑着，现在外销瓷也卖不动了，真是一点活路都没有的危机存亡时刻，不然这里的官员和窑头们也不会刚见到李总裁就逼宫！
第597章 限量发行的贡瓷模式
“这几年民窑瓷主要是以什么为主，有什么趋势？”
“禀总裁、现在民窑还能接些海外的单子，不过量是越来越少，除此之外就只能做日常用瓷了，瓷砖、骨瓷、搪瓷也做可都是销往周边，到了远地方就没市场了。”
从顶级奢侈品转型为日常民用品，还转型不成功，这份失落感只有身处其境的人才有切身体会。看着眼前这些巴巴的等着李振新下文的人，李总裁决定还是先掉掉他们的胃口，去烧窑现场看看之后再给他们给答案。
转了一圈景德镇的官窑、民窑窑口，看了他们最新的产品，发现这地方生产的瓷器还保留着名窑底蕴，不管是传统瓷品、还是新式瓷品，那份韵味别的地方确实很难有。中国的传统名窑中，现下也就景德镇的传承还没有绝，之前的汝哥均定等都断了。不知道为什么，李振新总觉得这些产品就有一种不一样的神韵，这份神韵后世景德镇产的瓷身上是看不到的。
“吾看了一圈、现下的景德镇瓷确实到了存亡绝续的关键时刻，很多老匠人生计艰难，不少年轻人转行做了其它的营生，哪怕是官窑窑口，也是以老弱为主，这情况必须要改变。吾先问问你们这边关于如何恢复景德瓷业，是怎么打算的有无详细的规划？”
杨天宇见李振新问话，连忙说出了他们商量好的打算。“总裁、我们这边的想法还是落在恢复贡瓷这条道上边，只要贡路开了，官窑就能活下去、慢慢的瓷业就能恢复。”
“想的有些简单了吧？即使恢复了贡路，对于景德瓷业来说，也只是续了一口气而已。吾查了一下以前的资料，国朝在最鼎盛的时候，拨给这边官窑的款子也是不多，一年也就二三十万两银子的样子。说实话按照以前的模式，你们上交贡瓷也就是赔本赚吆喝，主要还是靠着其它方面的营生来贴补。”
做贡品瓷在之前也不是赚钱的买卖，一年景德镇给朝廷要做成千上万套瓷器，而朝廷和皇帝拨下来的赏赐经过层层的克扣，到了窑口的有没有十万两银子都难说。靠着这点钱，养活上万名窑工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么这些窑口靠什么活？很简单、贡瓷其实就是付给朝廷和皇家的税负和广告费，真正赚钱是接私活，从民间赚钱。
想要通过恢复贡瓷模式，来盘活目前的景德瓷业，基本上不可能。现在这里的根本问题是中低端产品被取代了，以细瓷为主的高端产品又没有了市场，那头都靠不住，靠着贡瓷打开市场恐怕也很难，有钱人更喜欢玻璃制品，穷人爱搪瓷，有文化内涵的人尚古瓷，景德瓷从哪儿找市场去？
“有贡路总比没有好，还请总裁老爷垂怜我等小民，给我等一个活路。”不等知县回总裁的话，刘景芳就直接跪在了李振新面前，他以为面前的这位爷又转了主意，顿时起急。
“刘掌窑你急什么？事情还没商量出个眉目，你就想着要结果。得一步一步来，把问题聊透了才能从根本上解决，吾没说弃你们不顾，也没说不恢复贡瓷。恢复了贡瓷，这里的百姓就能受益吗？我看不尽然，朝廷能给你们的贡瓷赏赐不会比之前多，靠着这点钱、数万窑工能过上好日子吗？”
“总裁、没有数万窑工，只要官窑的这些人能过活就行，民窑自有营生的办法。”
“你的意思是让朝廷拿钱来把官窑养起来啊？朝廷的钱是天下百姓缴纳的税负，没有这么花钱的道理。要是这么干了，其他的百姓怎么看，你想过没有？刘掌窑你们要吃饭，天下其它的百姓就不吃饭了？”
“总裁见谅、我等愚钝，虑事不周、实在是罪过。下官等人实在是想不出更周全的办法，肯请总裁不吝指教，为我等指条切实可行的路。”杨天宇见刘景芳一番话把李总裁的火给拱了出来，连忙出言解围。这个老刘头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尽添乱，早知道这样就应该换个更听话的窑头。
“好了，本来吾还打算听听你们的想法再做定夺，现在看来是听不到更有建设性的办法了。吾的想法是这样的，建议朝廷每年拿出二十万银元，向景德这边的各窑口征集国朝礼器。各窑口、名匠、名师每年向国事委员会荐送瓷样，国事委员会从中选百件做为礼器形制，然后你们依这样的形制每样做十件出来，总计是十套礼器。这十套礼器要做完整的图录每件都得内嵌编号，其中一套放在长安的国家博物馆保存、一套交给陛下保存、你们这边的库里留一套。剩下的七套由你们自己发卖到民间，卖的钱补贴各窑口产业。”
一年只做十套瓷器，朝廷就给二十万两经费，这买卖很是划算啊？再说还能留几套归自己，哪就更有赚头了！杨天宇、刘景芳等人听完顿时活了过来。这么好的政策，你不早说，害的大家发愁了半天。
“总裁、卖往民间的国器有无章程？还有我等是否可以私下再按这些图样烧些器物出来？官窑和民窑是如何分这些国器的份额？”活过来的刘景芳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一点不在意自己刚才是否冲撞了李总裁的事。
“卖往民间的礼器一件就定价500两吧！记住不能整套往出卖，个人最多买一件。民窑、官窑没有固定配额，你们自己选送拿的出手的式样送到京师来，国事委员会抹了名号进行评议和定样，谁家的被选上就由谁家来生产。样品可不给钱，你们自己来定送参的数目，每家最多不超过五十件。定为国器的瓷品，不能原样仿制，若是想仿制、在尺寸和规格上必须和国器有区分，落的款也不能用国器的款。”
奢侈品就得有奢侈品的玩法，不就是限量限款吗？这玩意李总裁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景德镇的瓷器可比后世那些包包、鞋子逼格高多了，还就不信卖不上好价钱。和国器同一个批次生产的同款产品，有编号的你要不要？相信会有无数冤大头抢着送银子，定价五百两主要是给黄牛党腾盈利空间，没有黄牛党，这玩意也炒作不起来啊！
第598章 无师自通的股市套路
“杨知县、政策吾是给你们了，能不能重振景德瓷就看你们了。景德瓷窑最值钱的是什么，你们得搞清楚！吾觉得是人、你们拥有全国制瓷业最顶尖的一批匠人，将他们变值钱，景德瓷就不怕活不下去，不愁没饭吃。说到这里，吾又想起了一事，采购的礼器朝廷每五年会再精选百件作为封藏国器，先到全国各省巡展一圈，然后封藏在博物馆除了特定时间外概不外展。”
物以稀为贵，概念炒作要用足，要让人觉得这些玩意不要说买一件了，就是看一件都是奢侈。这套手段弄出来，还就不信把景德瓷炒不起来。一定要让人们想到景德瓷、就想到高逼格，虽然做奢侈品和日用品比起来市场相对窄很多，但做好了养活这里的几万窑工还是没问题的。
“我等代表数万窑工感谢总裁大人的深恩厚德，我们定不会辜负大人的期待，定会做出上好的精瓷，让天下人瞻仰国朝瓷韵。”景德镇的一众官员、窑头，终于心甘情愿的像李总裁表示了谢意。
“路是给你们指了，能不能做好我可就不管了。你们要沿着这个方向，多动些脑筋，多开发一些赚钱的方式出来，赚钱未必要走量，也未必只有卖实物这一条路。比如你们现在就可以准备一下，把瓷窑历代产的精品收集整理出来，做一次全国性的巡展，为之后的展览活动打个样。经费可以通过卖门票和入场卷来筹集，要告诉天下人景德瓷有多美，有多值钱！”
说到怎么赚钱，李总裁很是能说会道，脑子里随便一琢磨就能出来无数金点子。之所以在这里讲这么多点子，主要是怕像刘景芳这样的老窑头，脑子不灵光，放着这么好的资源不会利用，除了没头没脑的拿话气人以外，没有正经主意。
其实他可能有些过分担忧了，只要摸到赚钱的门路，这个时代的人想象力一点也不匮乏。比如李大总裁一直没怎么指导过的股市，没有他的点子同样是花样百出，搞的那叫一个热闹！
去年由于洪灾这个黑天鹅事件，让伍三德这样做空股市的韭菜赔了个底朝天。但这并没有影响天津股市的大局，这里依然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在膨胀。
伍三德去年做空粮食股，赔了近两千两银子，差点就把近几年通过股市赚的老本全折了进去。不过这家伙命好，粮食股折了本，可他手中的电池厂股以及电报机厂的股票狠涨了一波，将他亏的钱差不多又给填了出来。
如今回想起去年过山车似的场景，他就是一阵心悸，这简直就是在刀口上舔血，刺激的不要不要的！
“三哥、最近进了些什么票子？让我也跟着喝点汤。”老六又跑过来和伍三德套近乎，不过伍三德有点不爱搭理这家伙。两人去年合伙做空常氏粮行的教训可不能忘，伍三德觉得这家伙就是个扫把星，只要沾上他准没好事。
“还能做啥？本在去年就跟着你亏的差不多光了，还能靠啥进票子？”
“三哥、去年那事你要记一辈子啊？做股票买卖的，总有点背的时候，兄弟我不是陪着你也把本折里边了？你还好点，手里有电报机厂的票子捞回了一些本，兄弟我至今还没把本捞出来哪，我上哪儿说理去？”
“你最近不是神神秘秘的，估计捣鸡毛捣出了不少钱吧？还在这里叫什么委屈？”
“嘿嘿，就知道瞒不过三哥你。兄弟这会可是碰上了运气，有一家南方那边做瓷器的窑行，正在咱这儿发新股，兄弟我靠着一些门路入了他们的一手股。现在就等着交易所挂牌哪，这回应该能把去年亏的全捞回来。”
“南方过来的窑行到咱们这边挂牌？你确定能赚钱？”
“这家窑行是江西那边做瓷器的，你应该知道李总裁最近去了景德镇。前些日子总裁去了趟衮州，然后那边来了好几家做铁的厂子，他们的股票一挂出来就大涨，这回的行情应该比衮州的那波行情还好！”
“这、未必吧？李总裁南下去的地方多了，也就衮州那边出了一波行情，你如何觉得景德镇那边会再出一波行情？”
“因为有人通过电报所传了消息，总裁去哪儿之后宣布恢复了贡瓷，而且给那边的政策相当好，一年朝廷拨二十万银元，定十套礼器，其中三套归朝廷和皇家收藏，尽外七套由窑口自行发卖，兄弟我入的那家窑行正是景德有资格做贡瓷的窑口，逮上了这样的机会，你觉得这股挂到交易所还不涨疯？”
“一年二十万两银元，也没多大生意啊？这买卖又不是一家占的，那边还有官窑肯定要占走大半份额，分到你哪家窑口的肉能有多少？我看涨幅不大！”
“我的三哥啊！人家窑口赚的不是朝廷给的那点银子，留下来私卖的那些礼器才是大头。一套礼器有一百多件，我哪窑口那怕有十件的份额，到时候能私卖的礼器就是七十件，一件官价五百两，七十件就能净赚三万五千两。除了卖正规尺寸的，他们还可以仿一些礼器同款同样的瓷出来卖，这窑口一年赚个四五十万两银元一点难度都没有，这么好的股你还觉得不会大涨？”
“一件卖500两银元？这么贵的瓷会有人卖？销量怕是不大！”
“一件500两你觉得贵？哪是国朝礼器，和皇宫以及博物馆的典藏是同一款同一批，是有专门图录和编号的，一年流入全国市场的就七百来件。知道汝窑、均窑瓷吗？现在连官窑斗彩一件就值千两银元，这些礼器出身可比斗彩还高。”
听了老六一阵白话，伍三德开始羡慕起这家伙的运气了。按他这说法，能卖到这家窑行的一手股，确实会赚大钱，可惜自己没这方面的门路，注定要和这波行情错过了！
老六跟的这波行情，就是典型的政策概念股行情。凭着先人一步的小道消息，这些家伙们把与之相关的股票先抓在自己手里，等政策开始大范围传播的时候再把股票放到市场上谋利。这样钻营的手段，这个时代的投机客们无师自通，已经玩的很是熟练了！只是不知道这次老六是否真的有运气，这么赚钱的买卖真就砸到他头上了？
第599章 没处说理去的股市骗局！
在伍三德充满羡慕的眼神注视下，老六趾高气扬的走出了交易所的大堂，去对面的茶楼喝茶去了。
他现在就坐等自己持有的这家瓷行的股票在交易所挂牌，只要一挂牌，老六就不现在的老六了，也不奢求涨多少，只要翻上两三倍，他就能成小富豪，过上人上人的小日子。
第二天，在老六的万分期待中，江鹤瓷行的股票挂了出来。可是牌子挂了一天，价格一直没变，根本就无人问津！
可能是刚挂出来，股友们还不熟悉这支股的背景，等熟悉两天后价格自然会涨上去，老六如是想！
结果到了第二天，非但期待已久的大涨没有发生，开出来的票价反倒是比票面价还低了一成。这是怎么回事？老六赶紧到消息灵通人士跟前打听，看问题到底出在哪儿了？
“老六、你买了江鹤瓷行的股本？”
“是啊、吴老馆你赶紧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股价非但没涨还跌了不少？”
“你小子就这消息渠道，还想着追风做新股，这不是扯吗？你不知道吗，总裁给景德镇的政策原文已经全传了过来，这江鹤瓷行纯粹就是个骗子，朝廷给景德瓷的政策和它们基本上没关系，它们就是借总裁到江西的光，趁机用股票揽钱。不过老六你也别急，被骗的不止你一个！咱们天津城听说被骗走了二十多万两银子。”
“骗子？怎么可能！他可是有担保才在咱天津市面上卖股的，我也是看到了他们写的招股书才入的股，他们若是骗子，利发也不可能把他家的股票在前台一直挂着啊！”
虽然卖股票、招股，并没有专门的管理机构、也没有相应的条例和法规，可这并不妨碍股市和股民们正常的经营活动。他们通过自发的默契，摸索出了防范风险、安全经营的一整套规矩，正常情况下这套规矩还是有约束力的。
没有某监会，所以原则上来说只要是个正常经营的产业就可以往出卖股票，那怕是一个杂货店未尝不可以上市。但这并不代表上市没有门槛，在天津的大型股市交易市场上，要想发股、首先得找到愿意给你做担保的本地机构。这些机构可以是官府、可以是其它企业、也可以是交易所、银行、现在还有专门做担保上市业务的金行。机构类型可以不限，实力可是有限制的。担保机构必须要为发票机构的招股书提供信誉担保且有实力提供担保，若是对方招股书上存在欺诈行为，担保机构就必须赔偿股民的损失。除了有担保机构外，大型的股票交易所，也会给一些发新股融资的企业提供提前认证，保证这些股票一旦进入市场，是可以在他们的交易所进行挂牌销售的。
江鹤瓷行不管是担保还是认证、人家都有，不然老六他们也不会放心的买他家的股票。
“老六、人家的招股书上是如何说的？”
“招股书上说，他们在景德镇有传承有序的窑口、还具备给朝廷新开的贡路进贡瓷器的资格，这家窑口传承悠久、实力雄厚。”
“按这个来说，人家根本就没骗你们！人家确实在景德镇有老窑口、也确实具有上贡瓷的资格，可问题是只要是景德镇的窑口、都有做贡瓷资格，就看谁家窑口的样品能被选上了，不要说老窑口了，就是新窑口也有这资格。江鹤瓷行的窑口确实是老的，但这窑口也就是他们前几天花了点钱买过来的，除了窑口连窑工都没几个，根本就不值啥钱。”
“谁都有资格上贡瓷？”
“可不是！就看谁家的运气好被国事会的大人物们给选上，不过估计景德的那些瓷窑，除了官窑、其他窑口一家每年被选上两三件就不错了！纯靠贡瓷这条路，瓷行肯定发不了大财。能不能发财还得看后续的经营能力，看江鹤瓷行这情况，就不像能盈利的窑口！”
“这帮杂碎，这不是合起伙来骗人吗？我找他们算账去！”
直到现在，老六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何被骗了。江鹤瓷行说白了就是个做概念从股市上套钱的空架子，应该是做担保的或者是和他们相关的一些人弄出来的。这些人把概念炒出来，然后在招股书上故意把一些关键信息弄模糊，把钱骗到手了，被骗人还找不到告官的理由，因为人家写的这些并不是凭空捏造，同样也是实情。
一帮被骗了的老韭菜们群情激愤的围着担保江鹤瓷行在天津发股的金行大堂里，一个劲的要他们给个说法。
“我说诸位爷、你们觉得被骗了，我们也觉得被骗了，可是有啥办法？白纸黑字的招股书上写的明明白白，咱是告官的理由都没有啊。你们要是气不过，可以连我们一起告到衙门里去，若是官司打赢了，该我们赔的一分不少赔给大家，我们也恨不得官府收拾了江鹤这个骗子，听说这家伙带着小姨子连夜跑出了天津城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你们说的好听、这招股书明明就是针对我们散户的陷阱，你们把责任推的明明白白。显然是事前就知道这事，是和江鹤一道做了这骗局！”
“老少爷们，说话可得将就证据，再这么恶意中伤我百安商行，我们只好送客了！”百安商行的掌柜，并没有被围在门口的这些韭菜给吓住。人家能做这种事，肯定是做好了准备，打手、保镖之类的早都到位了。
弄这种骗局，一般情况下大型的机构是不会这么做的，做上这么一次就把信誉全败光了，以后别想再到这行里混。可总有那种眼窝子浅的人，动这种脑筋，这样的大骗局一次就能骗十几万两银子，得手一次，换个地方重新来过不行吗？
面对百安商行掌柜死猪不怕开水烫、咄咄逼人的态度，群龙无首的韭菜们被镇住了，差点就被赶出商行大堂。就在这时，百安商行大堂门口来了一行人，来人正是天津城最大的股票交易所的负责人王利发！
“烦请赵掌柜，给你们百安商行的几个东家代个话、以后和你们有瓜葛的任何股票都不要在我利发交易所往出挂。除了我们利发、天津城有数的几家交易所都形成了共识不再挂你们的股。王某还将通过电报，向全国所有交易所同行发报，倡议他们也加入进来。凡是买了江鹤瓷行股票的，若是愿意，可以半价卖给王某。王某拿着这些票子倒是能等的住，吾就不信你们一直不会违了这招股书上的承诺。等抓到了违约的手脚，吾再告官也不迟，反正百安几家股东的家都在天津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做大生意就得有大格局，关键时刻、利发交易所的负责人王利发站了出来，替这些被骗的股民们出头，并承诺给他们半价兜底。王利发知道，若是容忍这样的骗子机构继续骗人，最终受影响的还是他的交易所，股民们不可能长期呆在一个骗子横行的市场做投资。与此同时他也有为这事兜底的资格和底气，普通百姓没那个时间和条件去追究责任，王利发可以啊。
第600章 持股十年以上的丰厚回报！
韭菜客和投机客才是交易所的根本，在股市你可以玩各种阴谋诡计，但有一条，白纸黑字的东西必须得认。也不能把心思全放在如何利用文字漏洞来谋利，因为只要有心所有的文书都会存在漏洞，这么玩下去，股市就没法转了！
由于王利发替被骗的韭菜出头，百安金行最终低了头，答应八折收回老六等人持有的江鹤瓷行股票。一来一回这次参与了这事的人，都没落上好，好像专门给天津的股民朋友们演了一回如何骗钱的案例。
说实话要是一般人出头，这事肯定不会善了，没人愿意把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除非被对方拿着大棍子怼着头！王利发就有这样的能量。
作为天津、甚至是全国最大股票交易所的话事人，他的影响力是百安金行的这几个想捞偏门的股东所不能想象的。他们也可以不理会王利发的威胁，前提是以后彻底不在金融行混了。像他们这样掌握着大笔银元的人，很难不和金融行业有交集，不通过金融行业他们的钱只能放在家里发霉、花都花不出去。再说与他们之前有业务往来的其它人，也不会做视自己被牵连，如果百安的股东们不把这笔钱吐出来，那些也会想办法让这帮骗子将钱掏出来。
偷鸡不成蚀把米、百安金行做的这场局非但没赚到钱，还在股市上落了个坏名声，简直是得不偿失。这场局之所以失败，是因为这帮子眼窝子浅的人没有充分预估到事情的严重影响，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天津金融业真正的大佬们会亲自下场，替被割了韭菜的散户们出头。
天津的股市虽然规模大，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发端开始这边的市场就充斥着投机客，各种各样的玩法层出不穷，导致市场上隔三差五就出些幺蛾子。做交易所的大佬们，对这种情况是既讨厌又喜欢，他们一方面乐见这些伎俩带动着整个市场活跃，另一方面又得防着这些乱七八糟捣鸡毛的事把锅给砸了。
自发形成的市场和模式就这点好，参与者们会主动想办法来应对出现的问题，不等官府也不靠官府。不像后世，管理者眉毛胡子一把抓，还把事弄不清楚，到头来弄的是一锅乱粥。
现下大明的股市并不是一个整体，各个省甚至一些活跃的府县都有自己的股市。这些股市的风格也不尽相同，和异常活跃的天津股市相比，其它的股市就平淡和稳定很多。
中原、舞阳是大规模出现股票交易场景最早的地方，不过这里受限于地域和环境，股市并没有像天津那样活跃。做股票的投机客相对较少，用后世的话来说，这里的股民们都是价值投资者。钢铁基地很多厂子的股票持有者，甚至能持有一只股十年以上。
舞阳轧钢厂的老师傅周立鑫，就是典型的坚持价值投资的人。自拥有了自家厂子的股票后，除了当年被不明事理的媳妇卖出去十张票以外，这些年他手中的票都是只进不出，手里一有点闲钱就会进几张自家厂子的股票，日积月累再加上老股拆分，现在他手里都攒了一千多股自家厂子的股票。
别说、人家的这种持股理念坚持下来收益并不比那些炒股的人差。现在他这一千多股股票，一年的分红就有三百多两银元，比他挣的工资高两三倍不止。靠着手中的这些股票，周立鑫一家人的生活，让周边的邻居们羡慕不已。
今天是他家老大成亲的日子，工友和乡邻们都来道喜。来的宾客包括儿媳妇的娘家人，对他给自家老大置办的结婚院子各种夸，说他们家这样的条件真是打着灯笼都难寻。
周立鑫给老大置办的婚房是一座带院子的二层小楼，房间格局、样式都没得说，是舞阳这边最流行的住宅式样、光卧室就有五个，还带两个大厅、卫生间、厨房都在楼里边。这样的房子、绝对够老大一家用了，以后有两三个孙子都不嫌挤。
婚礼结束后，周立鑫和老伴带着两个小儿子回到了自家的老房子。他们的老房子环境同样不差，要是一般人家，甚至都不用给儿子单独买房子，就能把婚事给办了。
“他爹、现如今老大也成家了！咱们这辈子总算没白苦、今天老大媳妇家的人对婚房可是满意的不得了，一个劲儿说他家闺女找到了好婆家！”老伴回到家就开始唠叨，今天这婚礼让他们周家涨了大脸，不找自家丈夫唠叨唠叨怎么能行？
“他们自然满意，即使在咱们舞阳，给儿子成婚置办这么重的家业的人家也没多少。哪院子可是花了四百五十两银元哪，一般人家能掏的起这钱？”这话说的相当凡尔赛，显然周立鑫对这事也很自豪。
“是呀、四百五十两银元，放在十几二十年前，咱们做梦都想不到。不过给老大置办了这么重的家业，以后老二、老三结婚就麻烦了，他们怕是也得要这么大的院子吧？”
“这事我早都想好了，等今年股票的分红下来，再从银行贷点款咱就再买一院放着，老二结婚了就给他！咱们住的这老院子留给老三，这三小子也是有福，他老子我还是给攒了点家业的。”
“说到股票，老大昨晚还问哪！说你手里的股票不知道啥时候分给他？”
“他倒是着急，这事现在不到时候，等我退休以后再说，现在给他要是和你一样拎不清，卖了换钱怎么办？”
“当年的事你都怨我多少年了？不就是卖了十张票啊？现在不都赚回来了！”
“哼、十张票？那十张票要是留到现在差不多翻了十倍！卖出去换老大那一院房子都绰绰有余。咱家这几个小子没啥出息，念书念不进去，只能当一辈子工人，挣的钱也就只够一家生活，以后攒家业还得靠这些股票，可不能让他们再给嚯嚯没了。咱们厂子里就有不少不成气的人，把总裁大人给咱谋的福折腾没了，到现在还指着工资营生，咱们家可不能变成那样！”
有恒产者有恒心，因为有自家厂子的股票，周立鑫这十来年里算是乘上了厂子和时代发展的东风。从一个普通的工匠，变成了拥有价值几千两银元股票的小富豪。尝到甜头的老周，把手中的这些股票看的比命还重。在他看来，这不是股票，这是他一辈子苦下来的传家宝，这笔财富儿子们要继承，也是要等他死了才行，活着的时候就想分他的股票，门都没有！
第601章 年轻人岂能顿顿吃泡馍？
只有和平和稳定的环境，百姓们才会有余力考虑家业传承，才会奢侈的构想自己死后子孙的前程。像舞阳这样的中原府县，已经稳定了十来年，老百姓的终于是忘了战乱的苦，畅想起子孙万代的身后事。
比中原恢复更早的是陕甘，这两省的人对于战乱的记忆更为模糊，在他们的脑海里，那些苦难的日子仿佛是发生在自己的经历之外的事。陕甘的百姓中，不但年轻一代对战乱印象不大，即使是老一辈人说起战乱来也多半当做是陈年旧事，只作为吹嘘自己人生经历丰富的谈资而已。
老一辈人说起战乱，都会说现在的这帮娃娃们，哪里吃过苦？一生一下就能吃饱饭、穿上新衣！哪像我们当年？满鞑子到处都是，动不动就要杀人！一年到头不要说吃肉了！就是吃饱肚子，都很困难。野菜吃过吗？那时候能顿顿吃上野菜糊糊、都是福气。你们见过鞑子吗？想当年我们可是没少和鞑子作对！鞑子的头都被我们砍下了不少、要不是我们跟着李总裁打退了满鞑子，你们能有如今的好日子过？
吹嘘自己经历的往事、吹的最欢的专门有一个群体，这个群体就是拿着退休工资的那部分老人。
长安城里每当发工资的时候，银行门口总是会有一波五六十岁的人在哪里排队。他们往往来的非常早、天不亮就来排队，等银行一开门，这帮人会挤进去，让银行的人赶紧给他们把当月的退休工资总数填到折子上。然后会取出一点钱，到大街上消费。银行的柜员们，见到这帮人就是一阵烦闷。他们的退休工资都是固定的，一个月也就两三两银元，有必要每次发的时候都等不住日子，跑到银行里问东问西吗？生怕自己的这点钱被人惦记一样。
“彭师、工资领上了？”
“领上了、这月还是原数一点没变，都填到折子上了。你来的这么晚，小心排到跟前没了。”
“怎么可能，这钱又不是银行发的，官府早把钱打到了咱们的户头，银行也就是走个过场。彭师、完了还是去顾家的泡馍馆？你在哪儿等一下我、给我先占个位子、等我领了钱、也去咥一碗。”银行门口一堆大爷们聊着领退休工资那点事，弄的这里就像菜市场一样热闹。
普通的退休老人，每月能领的退休金并不多，也就两三两银元，有的甚至只有一两多点。可对这些老人们来说，能领到这笔钱哪是相当自豪的事情，说明自己即使老了也有官府管，是正经吃公家饭的人，不像大多数老人那样老无所依。
原本按政策，六十岁才到退休年龄，后来考虑到目前这个时代的人均寿命，政策有了微调，除了官吏以外，一线的工人、男性被调整到了五十七岁、女性调整到了五十三岁。这样一弄、这两年退休的人立马就多了起来。拿长安城来说，现在的退休人员群体有了一两万，已经是一个不小的群体了。
对一座流动人口加在籍人口膨胀到三百多万人的特大型城市来说，一两万人似乎占的总量并不大。然而实际情况是，这波人的存在感一点也不低。他们都是早期进入陕甘军政府体系中的老人，生活的范围相对集中、基本上都是围在长安内城周围。退休之后没事干，只能在内城附近的街道、公园、休闲场所闲逛。所以只要去长安城的繁华区，总是会看到这帮人溜达。
羊肉泡馍是退休老人的最爱、每月发工资的那几天，城里的泡馍馆就会被这帮子老人承包。一碗三十到四十文左右的泡馍，对一般平民来说已经算是奢侈消费了，一月吃不了几顿，可这帮老头没啥经济压力，领到钱就会来享受，一月二两银元，哪怕是每天咥一顿，也不是问题。
泡馍之所以深受这个群体欢迎，主要是相对实惠，花个四十多文钱，既能吃饱还能吃好、有碳水还有营养、同时能打发时间，一碗泡馍再加上一碗盖碗茶，这帮人能消磨半早上的时光。
死面饼子要掰的碎碎的才好泡馍，不掰小半个时辰，能算是正经吃泡馍？这样的吃法，一半的年轻人可没那个闲时间耗。
彭晋原拿着一个饼子耐心的掰着，快掰完的时候，他的好友张三顺才填完工资折，从银行赶到泡馍馆。
“彭师、这这都快吃上了？”
“你再不来，我都吃完走了。赶紧去把钱交了，领上碗和饼子到这儿来，我给你占的位子，好多人惦记着。”
“不着急，我先喝口茶再说、顾家泡馍馆就一点好，用的茶比别的街面上的好，还有冰糖。”张三顺边说、边从柜面上取来盖碗和茶叶用桌子旁边放的暖壶里的水，给自己泡好了一碗茶。这种泡馍馆，服务人员比较少，茶水这些得客人自己倒。像这些老顾客们，也喜欢这个调调，别人泡他们还觉得不香哪。
泡好了茶，去到柜台上交了钱，领好了馍和大碗后，两老头就又开始边掰饼子边摆闲话。
“到底是日子好了、你看这吃泡馍的闲人有多少！弄的我们排个位子都不好排。”
“还是日子太舒服，前二三十年，你让这帮人闲着没事来泡馍馆？他有那个时间，还没那个钱哪。人啊，有钱就攒不住，你看来吃泡馍的还有不少小年轻，一碗四十文，他们有那个钱就不能带回家让婆娘娃娃也吃上顿好的？啥事都想着和我们比？我们又不要再养家，朝廷给咱养老钱，就是为了让咱趁着日子不多了，多吃几顿好的，年轻人也来凑这个热闹。”
“嘿、要我说、朝廷就是对现在的人太好了。泡馍也是能见顿就吃的？我看还有些乡里来的小年轻，也成天跑过来咥泡馍，他们哪来的那么多闲钱？朝廷又不给他们每月给钱，手里有两个钱就烧不住，总要撒花完了才行。”
像彭晋原这样的退休老人看不惯年轻人，特别是乡里来的年轻人。殊不知，十几二十年前，他们过的日子比这些年轻人还不如。要不是赶上了时代变迁的大潮，他们又凭什么能顿顿吃上泡馍？机遇、环境的不同造就出了不同人之间的差别，而这种差别又让一部分出现了歧视心，现在能领退休金的老人少之又少，所以彭晋原他们才这个看不惯、那个瞧不上，觉得自己要高人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