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章 说葬礼不合礼数的官员一律革职
“先生关于身后事，有何交代？”
“父亲说，想葬到奉新老家，其他事倒是没啥特意的安排。”
询问了宋应星小儿子，老先生关于自己身后事的交代后，李振新就将张同敞叫了过来，安排正式的国葬之礼。
“别山、准备先生的衣冠冢、将先生的生平着述等重要物品搜集一下，大年初一的时候，先生衣冠从京师出发，不走铁路、用一团士兵护卫运灵柩的马车穿府过县，到长安国忠祠安陵。出城时、文武百官送棺、天子背棺、太子执幡。棺木经过的州县、省府，当地官员都得持香迎送。”这番安排是李振新清醒之后琢磨出来的，他想让宋应星的葬礼搞的隆重无比，要让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大明出过这样一位人物。
“邦德、天子背棺、太子执幡是不是礼数太重？恐遭人非议！”
“重什么重？就这么去安排，我看谁敢有非议。”
张同敞本来还想辩驳几句可看到李振新脸色十分不好，就打住了念头。这人这两天情绪不稳定、还是不要招惹的好，等他稳定几天后再劝。
在老张看来、宋应星进国忠祠应该是没啥问题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老人家和李总裁关系非同一般，再说大明复国战争中，老宋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可是要让天家给一个官员背棺、执幡，似乎就有点太过离谱了。皇家再不掌权、哪也是天子，为臣子做这事，恒古未有！
当李振新的安排报到宫里和国政院后，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大明高层官员都炸开了锅。皇宫里的永历帝直接让老太监传出了话，“帝王为臣子背棺、古未有之、朕开不了这个先河。”
这话很快便被张同敞带给了李振新，他也想借这个由头劝劝李总裁，不要搞的这么夸张。
“别山、你去告诉朱由樃、既然他不想当个开先河的皇帝、李某人不介意换个能开先河的皇帝。若是找不到姓朱的人当皇帝、天下大可以没有皇帝。”李振新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相当平缓，可听的张同敞是冷汗直冒。眼前的这主，用这种语气说话，一般就代表着发了狠心，这事已经容不得再商量了。
“邦德、你先别动怒、天子是一时半会没有想明白，吾这就亲自去趟皇宫，一定说服陛下送宋尚书出城。”
“你去说你的、我得做我的准备！我不能因为这些琐事耽误宋先生出殡的大事，来人、去枢密院找君实过来、我要看看我兴平儿郎们是否还拿的动枪、护得住自己的荣誉。”
张同敞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飞快的往皇宫里跑。李振新都开始叫肖正南了，这意味着他准备调动军队了，若是再不想办法平缓事态，发生什么都有可能。要知道前几年，军中一直有拥立李振新为皇帝的传言，这次要是把这火星子放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到了皇宫门口，连让人传话的时间都没给，张总统就硬闯进了永历呆着饮酒的后花园。
“陛下、你还有心情在这后堂饮酒？出大祸端了！”
“总统、到底发生了何事？让你如此慌张，以至于君前失仪了。”
“吾君前失议是小事，关键是陛下你再不行动，天子之位都有可能易主。陛下、你可知长庚和邦德的关系？邦德视之如师、如父，陛下拒绝了送宋长庚出城，让邦德惊怒非常，他已经让人去找肖院长、安排调军事宜了！”
“什么？怎会如此严重？邦德历来都甚是讲理，怎么会突然翻脸！吾拒绝送宋尚书衣冠出城，主要是为了顾及自古以来的礼数、邦德就这么容不得朕逆了他的心意？他是不是早有准备？”
“这倒不是、主要是长庚突然离世对他打击挺大，他现在脑子都有些不正常。这时候咱们可千万不能和他硬着来，惹急了、他啥事都干的出来。吾过来的时候，他就撂下了狠话、他李某人不介意换个敢开先河的皇帝。”
定睛看了半天张同敞，朱由樃最后无奈的摆了摆手，颓废的说道：“总统、烦请你给李总裁回个话、宋长庚衣冠出城之日，朕会带着太子、为其背棺、执幡的。”
胳膊拧不过大腿，永历帝最终只能选择妥协。尽管现在的这个皇位，毫无帝王的权势，当的就像吉祥物，但让他退位让贤，哪还是舍不得的。作为帝王、朱由榔觉得自己活的相当失败，简直是将自古以来所有皇帝的脸都丢尽了！自古以来，没有一个天子屈辱成这样，要给一个臣子当孝子。
还没等李振新让肖正南布置后手，张同敞就传回了话，皇帝答应了为宋先生背棺的事。既然死硬的永历帝答应了这事，想来葬礼不会再有啥阻碍了吧？
不成想，事情并没有完，接下来的几天，陆续有一些朝中、还有朝外的官员向国事委员会、国政委员会上折子，表示反对将宋应星的葬礼搞的这么盛大。他们反对的理由大概有三点，一、帝王给臣子背棺、自古未有，二、宋应星的功劳是否撑的起这份哀荣？三、这么搞太兴师动众，有劳民伤财之嫌。除了官员有反对意见外、一些小报也对此事发表了批评。
“别山、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你心里也觉得宋先生享不了这么大的哀荣？”
“吾觉得、宋尚书进国忠祠，完全够资格！”张同敞耍了个滑头、将进国忠祠与盛大的葬礼当同一件事来说。他当然支持宋应星进国忠祠了，因为论对大明复国的贡献，张同敞不觉得自己有老宋头大，要是老宋头都进不去，他就更没戏了，为了给自己留个进国忠祠的门，老张也得支持此事。
“哼、言不由衷，今日吾就讲讲、宋先生为何能享受这份哀荣……”李振新滔滔不绝的将宋应星的贡献和对整个大明的意义全讲给张同敞听，张同敞听完后为自己之前没有意识到宋先生有这么大的贡献而感到无地自容。
“别山、这次上书对宋先生葬礼有意见的官员一律革职、让监察人员查一查看有没有违法违纪的事，有的就发配的漠西去。对乱发评论的报刊、直接查封，永远封停相关人员的办报资格。这几天、朝廷和军队掌握的几家报社，要发关于宋先生贡献的专刊，让老百姓知道朝廷为何要这么隆重的为宋先生送葬。否定宋先生功绩的人，就是祸国殃民的旧东林余孽，这样的人绝对不容许再出现在大明朝堂！”
第572章 尔父子执的是大明三百年的风骨，背的是往后数百年的国运
一场葬礼的安排，居然成为了重大政治事件！李振新关于诽议宋应星葬礼安排的官员一律撤职的意见，弄的朝堂上不少人受了牵连，众臣人心惶惶，实在是搞不明白，最近几年不怎么关心朝政的李总裁怎么突然就发了彪！
发彪的原因并不只是因为这些人不尊重宋应星先生的功绩，最主要的是李振新不喜欢他们的价值观。但凡是干实务、明白科技对国家价值的官员，不难体会到宋先生的伟大。只有那种传统的重文崇儒、信奉天地君亲师那一套礼数的人，才会觉得皇帝为臣子背棺有伤国格。
松江府东林理工大学内、一众师生因为最近的风波，陷入了激烈的争论中。这所大学是整个大明，价值冲突最大的学校。他们即传承了东林思想，又主要教理工类的课程。这两种原本就难以相融的思想，被聚在一起，处处都透着扭巴。
“太冲、外边都快打起来了，你倒是稳坐钓鱼台，在办公室里安安稳稳的喝茶，好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顾炎武推开校长办公室，大步流星的走到茶台，从黄宗羲眼前的茶壶里给自己倒了杯茶，开口揶揄起自己的老友兼上司。
“你不也没多着急？成天东扇一堆火、西浇一股油，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黄宗羲这个校长是没多着急，教导长顾炎武可就热闹了，动不动跑到不同政见的阵营里去挑事，感觉是生怕冲突不够激烈的样子。
“嘿嘿、太冲、咱们这大学可能要办成了！”
“是啊、我等怕是又落如了京城那位大总裁的算计之中。枉咱们这些人一只觉得自己是天底下个顶个的聪明人，到头来落入人家的圈套中、还得使劲帮人把剩下的活干好，好不气人啊！”
“一般人，能干成复兴大明的壮举？咱们就认命吧。天下出一个李邦德，足够了。我之前还纳闷为何他那么不待见东林，却容许咱们办大学，且让咱们办并不擅长的理工类大学。王文强是他的学生，为何还要容许咱们来松江。现在才知道、他是想通过咱们办理工大学，将儒学进行改造。人家既不想彻底抛弃儒学，又容不下不继往开来的儒学。这事、长安的那些大学干不来，只能假手于我等，让咱们从内部革了旧儒学的命。”
可能是黄宗羲、顾炎武他们想多了，李振新并没有那么大的智慧。但事情的结果，却如他们想的一样。东林理工大学里正在发生的事并不是简单的争论，而是涉及到了以儒学为代表的传统思想，正在被改变。学子和老师们的争论开始触及到了思想和哲学的深度，他们探讨的根本在于、什么样的人生才是有价值的、什么样的学问才对大明、乃至天下有用？传统的天地君亲师这一套的秩序，是否需要无底线的维护？这个底线又是什么？总之这些的变化和东林人当初办大学的初衷并不相同。
传统的思想根本不可能被完全剔除，大明的新式思想只有根植于这个基础之上，才能有长久的生命力。中国文化本身就具有变通属性，只要做的到位、不难发生有益的变化。全世界的古代文明里，就中华文化在经受了更为现代的欧洲新文化冲击后，便义无反顾大力的破陈拥新。可是李振新没这个能力做好这事，最合适的人选还得是黄宗羲、顾炎武这些既有深厚文化积淀，又具有变革思想的人，李总裁能做的事只能是给他们一个合适的平台。
老黄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短时间内是很难看到效果的，这事只能随着时间慢慢的看效果。目前的李振新并没有闲心去关心这事，他现在只想把宋应星的丧事办好。
1669年、大年初一。北京城里异常肃穆，太子朱慈煊执着宋应星的魂幡跟在两排穿着白色军服军士的后边。他的身后是自己的父亲背着棺木、棺木的两侧李振新与张同敞带着大明朝堂的重臣们抬着棺材。
大司礼吴贞毓洋洋洒洒的念完祭文，正准备喊起灵。只见李振新微微摆了摆手，从棺材侧边走到了朱慈煊和朱由樃之间，开口说道：“煊儿、今日为师问你，你可知自己手里执的是什么吗？”
“是宋先生的魂幡。”
“不、你执的是大明养士三百年的风骨。大明养了三百年士人、今日你所执的就是哪一缕精华。你看看前方将士手里拿的是什么？是保卫河山的钢刀、钢枪，他们身后是可溃敌万里的巨炮。然没有宋先生这缕忠魂，刀不利、枪不快、炮不威。当年没有宋先生在花甲之年，慨然赴陕北，兴平军不可能成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天下最强军，大明复兴又何从谈起？宋先生为何要到陕北？是因为他对国家、民族、对大明天下还有一腔热血，这就是大明三百年养的风骨遗惠到了你、我、文武百官天下万民身上，你可明白其中道理？”
“多谢先生赐教、慈煊明白了。”
“煊儿、你知道你父皇背的是什么？”
“慈煊愚钝、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大明皇帝今日背的不止是一具棺木，背的是宋先生一身的伟业、更是往后数百年大明的国运。宋先生所学、所着、皆是经世致用的大学问。一部是整个华夏千百年实用科技的结晶，大明要想持久繁荣就得像宋先生一样重视这些治国利器。我们今后要做的事不但要继承宋先生的学问，还得将这些学问发扬光大、继往开来、推陈出新、开枝散叶。我们要站在宋先生的肩头，迈向更好的未来，你可明白肩上的担子？”
“慈煊明白了、多谢先生今日的肺腑之言！”
朱慈煊刚回完话，李振新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大喝一声：“起灵！”
讲这些话，并不只是给太子说，主要是让永历等人明白做这事的意义。不然这老小子，一副死灰脸让人看着就烦。李振新要让他明白，他给老宋头背棺，不是迫于自己的淫威，而是在为大明江山做贡献。
第573章 被人遗忘的吴三桂
有时候改变人的态度很难、而有时候却相当容易。李振新本想着让皇帝父子、以及文武百官将宋应星的衣冠背出京城即可。至于在长安城的安陵仪式，自己和吴贞毓过去就行了。
结果宋应星的棺木经过二十多天的运输到达长安城的时候。永历父子、皇室的一众头脸人物、张同敞、李定国等在职大佬硬是赶了过来，非要出席这个仪式才行。
尤其是皇室的人态度这么好，还真是令人挺意外的。事后李振新通过别人的议论，才明白这帮人为何转变的这么快。
原由是出殡当天李总裁讲的那些话，触动了他们。皇室的人也不是傻子，他们事后越想这些话越觉得有道理。再结合这些年自身的处境，得出宋应星是新大明诞生最关键的几个推动者的结论。虽然新大明将皇家的权势削弱了太多，但再怎么着大明的牌子还是保住了。只要大明的牌子能一直在，朱家人就不会有性命之忧、就有好日子过，就永远是这个国家名义上的主人。
天下易主后，朱家人过的日子怎么样，只有他们自己清楚，能否活下来都得别人开恩，现在再不行、也比那时候好太多。他们觉得老朱家的江山倾覆，可能真和不重视宋应星这样的人才有关。当年徐光启他们给大明搞了红衣大炮，是取得了一些战果的，努尔哈赤就是被打炮给轰死的。可是后来这事并没有引起重视，红衣大炮的技术还被孔有德等人带着投奔了满清。大明的江山就是被朱由校、朱由检两兄弟信任哪什么阉党、东林党人等饭桶搞夸的，要是他们早些重视像老宋这样的人、江山何至于变成后来的模样。让陕北的李振新捡了便宜，从而搞的老朱家的山河名存实亡。现在虽然羊丢光了补牢为时已晚，但起码羊圈还在，可不能让李某人把好名声都落了，老朱家也得向天下传递点信息，告诉后来的务实派，皇室是重视他们的。
“邦德、陛下说想给宋尚书加文正的谥号，你这边有没有意见？”方以智等安陵仪式结束后，找了个机会将永历的意思说给李振新听。
“文正？吾觉得不妥、这个谥号用的有些烂、且前宋定谥号排名的司马光这人心术有问题，他反对王安石等人变法没问题、这是执政思路不同可以理解。但他却为了反对而反对，一味的打压和批判，完全不做建设性的改变，这就是为一己之私置天下万民于不顾。这样的还自称君子？还好意思写资政通鉴教皇帝怎么做明君？天下最恶毒的小人，至多也就如此吧？与祸国殃民的那些东林伪君子一个德行！宋先生的谥号暂时就不定了，等我死后再说，看看后来人会不会辜负他老人家。”
最近李振新爱喷人的老毛病又犯了，当着方以智这个东林四公子，他毫无顾忌的将司马光和东林党人一锅烩全给骂了。
见李大喷子这么样的状态，方以智自知不敌，便没有继续说下去。不定就不定吧，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宋应星的盛大葬礼，李振新认为这是一个时代彻底落下帷幕的标志。大明前三百年的荣耀和得失，彻底了解了。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老宋是旧时代最为杰出的代表之一，而他也是那些杰出人物中活的时间最长的。连他都走了，时代能不结束？
其实这个结论有些武断，旧大明最后一波杰出人物中，其实还活着一个人。只不过他活着，很多人却当他已经死了。
这位人物就是当年大名鼎鼎的平西王吴三桂，放到十多年前天下谁人不识他？现在老汉奸尽管活的好好的，可已然被人忘到了脑后。
带着关宁军退到缅甸后，除了与他相近的云南边防军和执政官员外，其它的人谁还记得他是哪根葱？
实际上，老吴在缅甸过的还不错。架空缅甸王室后，关宁军彻底把控了缅甸王室。老吴很光棍的学了李振新哪一套，什么总裁、总统乱七八糟的称谓全用上了。老吴亲自出任缅甸摄政大总裁和政务总统，弄了一帮关宁军将领和当地势力搞了个监国委员会，从架构上来说还是挺像那么回事的。
问题是搞的再热闹，没人欣赏也是挺遗憾的事。这几年老吴做梦都想打回云南，只是欺弱怕强的关宁军将士们实在是动员不起来，只得作罢。
关宁军没有打回去的战心、明军这边似乎也无意再和他们一番见识，导致现在两军交界处成了和平地带。其实边境地区的明军将领、很想把吴三桂这个老贼彻底收拾干净。可一直没被枢密院和国事委员会批准作战计划，只让他们谨守边境即可。
这事的源头在李振新身上，李某人对大军深入缅甸作战有心理阴影，觉得去那种恶劣的地域，后勤、医疗很难有保障，为了一个吴三桂犯不着冒这么大的险。缅北的野人山、后世的李振新记忆深刻，他感觉整个中缅边界都是那样的地方，想一想都让人觉得恐怖。
大明难道就这样放过了自己？任由自己在缅甸这地方称王称霸？老吴有些吃不准李振新他们的态度。这些人不会把自己给忘了吧？一代英雄人物、居然沦落到被人遗忘在偏远小国的地步，吴三桂觉得自己活的太悲哀。
“国相、咱们来缅甸也有五六年时间了，以你之见，现如今这情况，咱们下一步该干点啥？”
“总裁、吾觉得咱们还得学北边的哪一套，将缅甸视做我关宁军的落根之地，潜心发展、练兵强军。”
“这么做有意义吗？若是北边突然发难，咱们未必守的住，最后岂不是给他们做了嫁衣？”
“总裁、无论是为了自保、还是图谋以后的事，咱们都的这样干！”
“还有一个问题、咱们身边还有个缅王，吾总觉得有些碍眼，你说咱们是不是？”
“万万不可！缅王这尊泥菩萨咱们必须的要，李羊毛都不敢将大明皇室给扔到一边，咱们以客入主，更不能这么干。”
第574章 没有科举制度后出现的弊端！
吴三桂在内心的犹疑中，举旗不定，他不知道到底该不该下决心在缅甸这地方苦心经营一番，可又生怕到头来一场空。然而他不这样做？又能如何哪？
时代已然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时代，以前他觉得自己至少是能打仗的，现在感觉是个大明的将军，就能找上门来锤人。连打仗这样傍身的技能都落后于人，能不令人惶恐吗？
当老吴在缅甸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李振新在回天津的火车上也陷入了深思。
在各地巡查了近一年的吴贞毓，这次见到李振新后说出了一个他发现的大问题。取消了科举考试后，似乎出现了一件相当尴尬的事，如何选拔将来执掌朝堂的决策层官员？
这事在科举时代泾渭分明，从一二甲进士中选定的庶吉士们就是后备的宰执人员、剩下的二三甲进士则是未来的督府大员人选。再剩下的人，就看运气，运气爆棚的人说不定也有机会。官员晋升的秩序，在科举结束后就基本定型了。当然这并不代表庶吉士们，必然会入阁，他们中最终成功晋级的并不多，但起码刚开始的时候就确定了重点培养对象，选拔范围会小很多，剩下的留给他们自己去倾轧和内卷。不像现在，所有大学毕业进入官僚机构的都一个样，都得从基层干起。
这就带来了一个问题，大家起点都一样，若是按常规节奏一步一步发展下去，等他们有资格成为大佬的时候，差不多都老了。最麻烦的是即使是老了，也未必成长起来。九品十八道阶级，每一级呆三年，哪怕是升职再顺利、完全走完就得四五十年，有多少人能熬到这一天？
大明未来的决策层总不能全是一些到了暮年且特别能苟活的人吧？特别是眼下不像后世，后世七八十岁的人精神状态还差不多能顶的住，当前这个时代七十岁精力和心力就很难跟上。朝中有七八十岁的老人没问题，可不能放眼望去全是这些人吧？哪朝廷和养老院有什么区别？
按当前时代的现状，朝中主要官员的平均年龄，最好是保持在45到55之间，像现在这样的配置就十分合理。可眼前的这帮子人虽然不是科举制度选出来的，但都经历过乱世，在乱世有能力成长会相当快。和平年代正常的成长速度，45岁左右最多也就是中层干部，根本没机会走到权利顶端。
取消了科举制度，居然会导致这样的情况，真是让人有些考虑不到。一想到未来的朝廷都是七老八十的老人坐镇，哪画面实在是让人不敢想。
“长声、你觉得有没有什么办法，来解决目前的困顿？”
“是不是可以考虑在大学生毕业后，再组织一轮考试？将未来朝堂的苗子们先圈一部分出来，针对他们进行重点培养？”
“不行、官员的考场一定是在基层，必须要经过实际工作的历练，才能分出能力的高低，靠考试解决不了问题。”
“哪、邦德你有什么好的想法？不通过科考、青年官员很难出头这是其一，其二是在升职过程中更难保持公平性，裙带关系、人情关系更难杜绝。你想一想像咱们这样的人，哪有时间和精力去关心基层官员的晋升问题想关心也关心不过来？再说朝堂上的人难道就没有私心？你的两个学生比别人成长更快，这难道完全是能力出众？”
“长声、你说的确实有些道理、这事容我再想想。”吴贞毓的一番话，怼的李振新有些下不来台。王俊涛、王文强这对堂兄弟，作为政务官员来说，成长速度确实要比同龄人快的多，这和李振新没关系才怪。
到了天津后，李振新闭门苦思，他就不信找不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客观来说科举制度也没法完全避免人情关系，但是已经最大程度保持了公平性，中国科举制度最伟大的创举就在与此。在整个古代人类社会中，没有任何一个文明能像中国这样保持这样的公平性。
找到一条可以和科举制度公平性相媲美的官员成长路径，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自诩为觉顶聪明人的李振新，还真被这事给难住了。
憋了半个多月，最后只琢磨出了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管用的办法。让各省政务委员会委员们，每年举荐一批优秀的县级官员，报到吏部。然后吏部再从中圈定一批官员作为重点培养对象，给这些官员的晋升提供绿色通道，让他们尽早成长起来。
与此同时国政委员们每年也需要向吏部推荐优秀的府级以上官员，吏部在这份名单的基础上经过考察拟定一份百人左右的名单，交由国政常务会议讨论，确定未来接班人人选名单，让这些人进入重点岗位进行锻炼考察。
这样的方式还是避免不了人情关系，所以还得从监管上把漏洞补上。所有举荐优秀官员的委员必须为被举荐人做背书，如果举荐人不合格或者是被监管部门查出裙带关系、利益交换、违法乱纪的事情，举荐人和被举荐人双双落马，三代以内不得进入政府机构工作。
这样的办法能行吗？李振新自己都不确定。反正解决办法是拿了出来，至于以后执行起来会产生什么样的问题，那就看以后了，估计自己这辈子这事不会爆发出重大隐患。以后的事，让以后的人自己想办法去解决，总不能啥事都让自己一个老人都解决完吧？
“邦德、你这不就是汉代搞出来的察举制吗？这怕是更不行？”吴贞毓听了李振新的计划，立刻找到了漏洞。
“是察举制吗？我看着不像啊？咱们这办法是结合了科举和察举的优点，和察举制相比，选拔的官员经过大学的系统培养以及实际工作的磨炼，绝对要靠谱的多。再说咱们的考核标准是公开透明有硬条件的，对徇私的惩罚和监管力度也大，应该不会出察举那样的问题。”
面对李振新的强行解释，吴贞毓懒得再说什么。反正他已经退休了，还能再活几年？把事情说出来，摆到明面上就已经完成了任务。
第575章 张同敞想要收回电信局的运营权
未来大明决策层接班人的选拔制度，最后只好按照李振新搞出来的办法先实行起来再说。
国政院的张同敞们也没多做反对，因为他们也拿不出更好的方略。总不能再恢复科举制吧？围绕着科举制存在的整个体系都发生了变化，就是想恢复也无处下手。
“别山、从这一年多的执政情况开看，你和宁宇做的不错，既然如此，吾长驻天津的计划会维持不变，这段时间来京城的有些太过频繁了。”
“总裁你说哪里话？你来京城频率高些，对我们也是好事，省的一直往天津跑。对了、最近正好有事要找你商议，国政院想要收回电信局的管理权，或者是获得整套电报系统建设的权限，不知总裁这边是什么意见？”
“想要电信局的管理权？可以啊！不过就是得花点钱，整套电报系统的运营权和技术使用费共计200万银元，你们把钱打到国事委员会的账户上，就可以接管了。”
“这价也太高了吧？去年的时候才五十万，一年不到就涨了四倍？在电报研发的过程中，政府财政也支持了不少的钱！”
“没要你五百万就不错了！你知道北京到天津的电报所一个月的营收是多少吗？是两万两！一年下来少说也有二十多万两银子，扣除运营成本，几万两银子还是能赚的。这才刚刚开始，等电报网络覆盖面变大之后，业务量会持续攀升。这只是直接经济收入的账，因为通讯便捷，带来的其它方面提升我还没和你细算哪。这笔钱给国事委员办公室也不会白花，其中五十万会投入到电报技术的继续研发上，剩下的钱给枢密院，让他们作为独立建设军用电报通讯网的启动资金。”
“这笔钱国政院掏了，我们准备从各家银行贷一千万银元的款，先把通往长安、南京、武昌、广州等重点城市及途经省府的线路先建起来，这样对朝廷掌控地方会非常有利。”
人就是贱，去年让他们掏点钱支持一下电报实验网的建设。费了那么多唾沫星子，就是没说动。今年让掏两百万买，倒是挺痛快的。
国政院的这帮人之所以这么痛快，自然是看到了好处。已经运营了好几个月的京津电报网，对两地官府行政效率的提升都是指数级的，更不用说这玩意还挺能赚钱。想一想以后长安、广州这样离京城几千里远的地方，发生个什么大事，当天就能与京城取得联系，这能不令人心动吗？去年的时候，李振新虽然极力的描述了电报网应用以后的前景，可很多人心里没概念啊！直到京津两地的电报业务大范围展开后，这帮缺乏想象力的人才后知后觉，切身体会到了这玩意到底有多好用。
得到李振新的答复后，张同敞立马回到国政院，着手全国性的电信局建设融资工作。一张口就要融一千万的资，本来以为会有些难度，结果刚把融资方案一公布，第二天几家大银行就把份额全给认领完了，这比建设铁路的融资都容易。
银行业是与电报业务接触相对紧密的行业，这几个月的试用，让这帮钻到钱眼里的家伙是爱死了电报。他们现在比谁都希望全国性的电报网络早日建成，只要建成，银行就能开展全国范围的即存即取业务，这对整个行业的效率和利润率提升都具有重大推进作用，他们不支持才怪。
电报网络建设虽然花的钱不少，可建设速度要比铁路、公路快很多。只要钱和设备到位，两三年内连通全国各省，并不是一件难事。
国政院收到钱后，立马就启动了京城通往长安、太原、郑州、济南、南京、武汉、广州等城的线路架设工作。看他们这架势，是恨不得一年内就把这事做成。
朝廷投入巨资建设电报网，受益最大的是生产电线、电池、以及电报机的厂家。电池和电报机的厂家是振川集团的下属公司，之前小规模的生产实验机型，接到朝廷大额订单后，不得不扩大生产规模，在京郊建起了大型工厂。线缆生产相对来说技术门槛比较低，面对朝廷这么大的订单量，靠一两家厂子是生产不过来的，只得从社会招标，让更多的生产者和商人进入这一行业。
进入这一行业的生产者们丝毫没意识到，他们即将投身的事业，将是未来百年、甚至是数百年里最具活力和红利最大的行业。
电报业务开始展露头角的时候，第一波受益者，除了这些直接参与的生产者外，还有一些商人也吃到了红利。
赖小川就是吃到红利的商人之一，去年因为父亲病危，家里人给他发了一份电报，使得他最后赶上了见父亲临终最后一面，由此也直观的感受到了电报在通讯方面神奇的效率。办完父亲的葬礼后，他总觉得自己似乎被什么机会给砸到了头上。左思右想了好几天，还真让他想到了一条发财的路子。
作为一名经常往返与京津两地的棉纱商人，他发现虽然两城之间的距离不算远，但物价的时间差还是有一些的。以前没有电报，就是知道这事也没办法。现在、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个电报，将这个价格差迅速的传递到两城从而谋利？
想到了这个商机后，赖小川并没有急于行动，而是放下了手头所有的生意，专门在京津两城来回调查了好几趟，看看怎么把这个商机最大化。
经过一番调研，他发现棉纱并不是价格方面存在差率最大的产品，像一些农副产品，还有大宗的原材料价差更大。而且这一规律，已经有大的商家通过电报所在利用了。
大商家开始利用这个条件，并不代表赖小川没机会，因为众多的小商家既无人力搜集这方面的信息，也花不起天天传递消息的钱。既然这样，哪自己是不是可以在京、津两地专门顾些人将这些物价信息搜集起来，整理以后发过去卖到需要这方面信息的小商人手里？一份消息卖二十文、一天在两城卖个几千份应该是没问题吧？这不就是一项大生意？
第576章 天津可能会成为全国金融中心的
想到就做、赖小川是一位非常有行动力的商人。想好了怎么做这生意后，他就将之前的买卖全盘了出去，然后在京津两城各雇了十来个识字且机灵的伙计，让他们白天的时候在各个市场将很多货物的价格打听出来，到了晚上汇总成一个一份册子。赶在第二天开市前，将价目表发到另外的城市去。
为了省钱和提高效率，赖小川在电文上费了很多心思，专门弄了一套发送字数少省钱的暗语，用来传递物价涨跌信息。用两三两银元，就能将京城主要市场，数百种商品的价格传到天津，其实算下来成本真不贵，只不过这事一般没那个心思的人做不来。
收到物价信息后，雇佣的这些伙计就在市场上拿着印好的价目表往出卖。因为他们的信息准确且及时，一经推出就大收商人欢迎，一份二十文光天津码头一天卖两三千份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很多人会想，商人们不会卖一份信息，然后大家去传阅啊？还真没那多少这么干的人，大家都是做大生意的人，为了省这几十文钱，似乎有点划不来。自己买上一份，可以随时拿出来查阅，岂不更方便？
运营了几个月时间后，赖小川一算细账，才发现不得了。两座城市的网点加起来，每天的净利润最少有百两银元。这么算下来，一年就能赚好几千两银子，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可比贩布做棉纱生意稳当多了，还不需要投入大额的本钱。
“东家、咱们是不是自己做家印刷厂？咱们每天都要印好几千份价目单，一直找外边的不划算！”
“是有点不划算，印刷厂确实得建，不过眼下有一件更紧要的事要做。我准备办一家专门做商业信息刊登的报纸，咱们这几天去衙门赶紧把批文申请下来，免得现在干的事以后惹了官司出来。”
“要的、咱们这商报一定不愁卖的。”
纯粹卖信息，朝廷并没有这方面的特殊规定，应该是不违法的。可赖小川总觉得不保稳，他觉得还是办成正规报纸踏实一点。办成报纸后，可以开展的业务也会更多，比如可以拉些广告、还能刊登一些商品买卖信息。
在大明办报是需要进行专门报批的，且一般的府县衙门并没有权限，得京城的礼部报刊书籍出版司或者是各省巡抚衙门的专管部门批。这生意前景实在太大，要不然赖小川才不会费这么大的劲去办批文。
受益与电报业务推广的商人，不只是赖小川一个。自去年最后的几个月开始，天津城整个大市场明显感觉要比以前更加活跃了。
比如今年的前半年，天津港的商品交易量，以及码头货物的运输量，就比去年同期增长率高出了不少。港口的几家股票交易所、还有期货买卖交易所，成交量更是增长迅速，直接比去年同期翻了一倍不止。天津大有成为全国规模最大的股票和期货交易市场的趋势。
目前大明的股市和期货市场，并不是由朝廷和官府主办，除了粮食期货交易所以外，其它的都是民间自发形成的。仅天津一座城市，大大小小的登记在册的股票交易所就有十来家，期货交易所也不少，还有很多没有登记的野市。
李振新自己也不懂怎么管理和运营股市，起初他还有点担心乱七八糟冒出来的股市会引发重大金融风险。观察了一段时间后，他发现似乎没自己想的那么严重，众多的股票交易所，反而降低了引发金融风险的可能，即使出事也是分散出现，更不需要朝廷去负责、背这个锅，这样也好，索性就放任不管了。
随着金融市场一步步的发展成熟，这些交易所迟早会自己完成整合的。比如现在的天津城，排名前三的交易所几乎囊括了全城百分之八十的业务。今年很多京城还有周边城市的股票交易，也大规模的进入这三家市场。
期货市场虽然集中程度没有股市这么高，但排名前五的交易所同样占走了大部分市场，剩下的场所要吗转型做特别小众的特殊市场，要吗开始倒闭。
市场的风向在今年发生了重大变化，总量在迅速变大，同时越来越集中。种种迹象表明，天津大有可能成为整个北方或者是全国的金融中心。
在这个时代成为金融中心，首先得先成为信息中心、商品集散中心、交通中心才有可能。整体来说天津单项条件并不拔尖，陆运方面京城才是真正的铁路交汇中心，像郑州、济南都比它重要。海运方面、一年有两个月左右的封冻期，港口水文条件也不是很好，与登州、青岛、松江、福州、厦门、广州等港比起来，天津港也就靠近京城这一个优势。商品集散、工业生产能力、包括消费市场，天津就更一般了。
然而单项条件一般不代表综合条件一般，人家是都不突出但都占上了，除了天津城还真找不到一个整体素质这么全面的城市。再加上它又走了好运，成为了大明第一条电报网连通的两座城市之一。天津城靠近的京城是什么地方？虽然它不是大明经济最强的城市，可它的影响力、消费能力绝对是数一数二的，背靠这样的城市，又有海港、铁路和电报这样的条件，现在的天津城，应该是全世界信息连通最为方便的城市，资本没理由不往这地方集中。
利发股票交易所，是天津城最大的股市，也可能是全国最大的之一。这里每天都上演者各种与财富有关的故事，有喜剧也有悲剧，就像是一处活生生的人间剧场。
伍三德就是众多在这里义务表演的投机客之一，他进入股市的时间相当早，差不多是天津城最早的一批股民。那时候还没有股民这个概念，连个像样的交易所都没有，他也是很偶然的机会才进入股市的。
买的第一支股票是离自己家不远的同城海商的船股，这海商要出门做生意，通过向邻里发股票凑了进货款。因为熟悉，伍三德就买了二十两银元的。过了半年多，海商还没有回来，但世面上有人低价收他的船股。伍三德原本想卖出去，但觉得亏的厉害，就一狠心留在了手里。后来海商平安回来，伍三德的二十两股本变成了五十两。自这件事以后，他也开始搞些股票买进卖出的买卖，开始是在散市上做，后来是在交易所做，现在他在利发这个天津最大买卖股票的市场做，可以说他是与天津股票市场一块成长起来的老韭菜了！
第577章 韭菜客们的悲喜闹剧
“三哥、今天看上了那支票子？我也跟着来点！”利发交易厅里，一位相熟的股友凑到伍三德面前和他客气的交谈。说是要跟着来点，其实是为了打探一下行情，看看同行进了点什么股，方便自己做判断。
伍三德盯着交易所挂的各种股票的牌子和价格，随口回话道：“进了点振川电机厂的票，你看着怎么样？”
“电机厂啊？自打这厂子挂了牌，价格一直往上涨，这一月已经涨了三倍了，三哥你觉得还能往上涨？”
“应该还能涨，朝廷贷了那么多款修电报所，这厂子是唯一的电报机供货商，肯定赚不少钱。”
“话是这么说，可现在一股都涨到了三十多两、还能涨多少？总不会超过五十两吧？”
“过五十怕是不可能？咱心也没那么野，涨到四十我就准备抛了。”
“三十进的四十往出抛，这赚的也不少了！三哥你听说了没，最近市场上电报相关的股都不火了，最火的是米粮。”
“米粮？这玩意怎么可能会火？粮食年年丰产，还有什么涨的空间？”
“他们不是买涨，而是买跌。期货那边今年的价格差不多创了新低，所以粮油公司的股票一直往下跌，因此很多人在赌粮油类公司的股价会在什么价位见底。”
“这是怎么个玩法？”
“就是盘外盘，比如常氏粮油公司现在的股价是八两三，咱们可以在盘外赌它能跌到七两，持这支股多的人把股票买到庄家哪里，让咱们去定，到了约定期限后若是跌过七两，庄家拿钱走人。若是跌不过七两或者是涨了咱们给庄家把股票数目补够就行。”
“这么做咱们怎么赚钱？”
“这好算，咱们可以先把股票拿出来用市价卖出去，若是跌不到七两，咱再从市场上把票子收上来补齐就行，这一来一回的差价，不就是赚的？跌过七两咱们就是铁赚，只不过是掏的本大本小的问题”
“七两银子收的票子，现在是八两三、若是咱卖出去，只要跌咱就有的赚？”
“是这么个理，只要是跌咱们就不亏，大不了跌不够七两，咱到时候把股票给人收上补齐就行。”
“这好事，你怎么想起三哥我来了？”
“嘿嘿、主要是买这盘外股，对资金量有要求。单个户头最少得买五百股以上，且需要押一定的保证金才行。小弟我的本金少，一个人做不了这么大的生意！”
“还要押保证金？”
“是啊、不压保证金到时候若是咱们给人把票子补不齐怎么办？”
“似乎是这么个道理，虽然这生意本钱要的大，但比守着几支股死等着涨似乎门路更宽一点。老六你说这粮食公司的股还会跌不？我看还会跌！尤其是常氏粮油，他们今年年初在北方、特别是辽东定了大批的粮食，眼下来看，那地方的粮绝对要比去年还多，说明粮价还会跌，也就是说他家今年很难盈利。”
“何止是他家很难盈利，我看今年所有的粮食公司，都难赚钱。朝廷不会让粮价大跌，只能让粮食公司往进贴钱。”
“若是咱们买跌，你觉得常氏这支股，定到多少为好？”
“七两左右差不多，粮是国本，若是他们亏的太多，朝廷肯定会想办法。这就是大家做米粮股的原因，跌是肯定会跌，但不会跌过界！”
此时的伍三德已经无心看交易所的大盘了，一心想着做这盘外盘。股票跌了还能赚钱，这好事自己可不能错过。做了这些年的股票，他还是赚了些钱的，这次弄好了还会赚的更多。
与股友商量好各自的份额后，两人合成一股，赶紧跑到开外盘的庄家那里，用六两七的价格买了五百股，并交好了押金。
拿到股票后，两人观察了两天，发现常氏公司的股价确实是在跌，还等什么？赶紧把股票抛了再说。等他们往出抛的时候，常氏的股票已经跌到了八两一。
目前这趋势刚刚好，不跌他们没钱赚，跌的太狠也不行，就需要这样一直稳稳的往下跌。
做了盘外盘后，老伍进股市的心态都变了，往常进来都是盼着股票往上涨，现在他就盼着往下跌。
“三哥、怎么样？今天常氏的价还是跌着吧？”
“是在跌，今日已经跌到了七两五。”
“这都过去十来天了，才跌了这么点啊？”
“差不多了，咱们定的时间是一月半，这趋势刚刚好！最好那时候跌到六两八整，那样咱们赚的最多！”
“也是、虽然跌过六两八咱还是赚，可花的本不一样啊，我听说都有人赌六两哪！”
“六两赌的有些太大了！我看短时间内跌到六两的可能性不大，还是咱们做一月半时间刚好，保证金占的资金量不小，压着时间长了会影响咱们接下来的生意。”
做这种盘外盘的庄家赚钱思路和股民不一样，不管是涨跌人家都是拿别人的钱套利。股票涨了人家有股票在手，股票跌过约定值，人家早都套现了。唯一可能亏的就是股票长时间横在中间位，但是这期间有保证金和手续费做底，他们可以做对冲投资，化解风险。
找这些庄家卖股票的也都是大户，他们若是在市场上找散户卖股，一时半会找不到那么多买家，周期也比较长，所以只能在一级市场找大庄家，通过这些大卖家先把钱拿到手再说。至于庄家怎么操作那是他们的事，没人会管！
股市出现了做多和做空的分化，说明资本市场开始成熟，资本走向成熟分级是必须要走的过程，这期间肯定会将一些投机散户振荡出去，让他们通过其它方式投资，将钱交给体量更大更专业的人来做。小散直接在股市一线厮杀，对金融市场稳定以及投资者来说都是噩梦。
“三哥，再有五天时间咱们的钱就能安心装到口袋里了！”
“我算了一下，这一个半月咱们赚的还真不少，虽然没跌到七两以下，可差不多一股能赚一两，一千股就是近一千两银元的利，这世上可没比这更好赚钱的买卖了！”
就在两人开始盘算这波做空能赚多少钱的时候，天津电报所收到了一份京师发给李总裁的急电！
急电内容只有一句话：“中南、东南水情严重，九江段长江有决堤危险，请总裁速到京师，布置抢险救灾事宜！”
第588章 股市与救灾
当李振新收到电报火速赶往京城处理长江水情的时候，天津港的股市已经炸开了锅。
“南方那边已经下了十来天暴雨、沿线周边的省份几乎都受了灾，朝廷在昨天在京城已经颁了政令、让中原等地的粮仓只进不出，随时准备调粮南下。下一步的救灾政策李总裁过去后应该很快就有布置。”
天津这地方就是信息灵通，昨天京城发生的事，今天已经原封不动的在天津股市上流传开了。
“如此看来、今年的粮价会止跌？”
“自然会止跌、南方估计很难收上粮了，今年不但是粮价会涨、棉价也应该要涨、若是李总裁调军南下参与救灾的话、与军资相关的物价也会涨。”
“哪咱们手里的这些股票，怕是大多都会涨吧？”
“涨肯定会涨、就看能涨多少了！从昨天到今天、常氏粮油硬是从七两一涨到了八两二，估计还会涨的！现在市面上都买不到他家的票了。”
听着交易所里一帮人兴奋异常的讨论南方水灾消息传到天津后股市行情的变化，伍三德和老六等人是心如刀割。
眼瞅着这轮做空马上就能落袋为安了，结果最后几天居然出了这样的事，真是让人欲哭无泪。
若是现在赶紧将常氏粮油的票子持在手中，他们倒是不至于赔钱。可问题是、市面上收不到股票，票价又一直往上涨。照这个趋势、保证金怕是很难保住了。
“三哥、还有两日就到了交割期、这次咱两人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你说常氏的股价不会涨到九两吧？”
“到九两之前，能把票子收上来就不错了，不然咱们还得倒欠开庄人的钱！”
“是啊、这风向怎么说变就变哪？”
“谁让咱们倒霉哪？遇到这种天灾，有什么办法，天要亡我等啊！”
资本对人的异化相当明显，股市里股民的心态和大众的心态就明显不一样。南方受灾、普通百姓都是报以同情，担忧灾情的影响，而股市里的这帮人只关心股价。受灾在他们看来是难得的利好消息，天津这边股市上买卖的股票基本上都是华北这一片的工厂和企业，南方那边出问题，正好让这边的企业产品增加销量和利润，他们当然会欢欣鼓舞，除了少数像伍三德这样做空股市的人。
李振新抵达京城后迅速和张同敞们商议了救灾措施，先想办法把受灾群众转移和安置到安全区域。九江地区的江堤能守则守，不能守则放弃，以目前的条件来说硬守江堤难度颇大，只能尽力而为。
“宁宇、别山你们今天连夜去武昌和南京坐镇、协调沿线的地方官府进行救灾，我这边就在京城留守，替你们把家看好。中原、山东等地铁路沿线的粮仓，若有需要，你们直接用手令调用。此次救灾有几个原则，以人为主、尽量避免百姓死伤、交通优先、切不可让受灾地区出现长时间失联的情况，救灾物资要想尽一切办法送到灾民手中。紧急情况下可以调动军队，参与转移群众、恢复交通的事宜。”
“我们准备一下这就动身、万幸现在有铁路可以直接过去，想一想没有铁路发生这么大的灾，朝廷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办法总比问题多、那时候有那时候的方式，现在条件好了自然能更好的减少损失。”
“是啊、以前若是出了这事，都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要流离失所！”
“没时间感叹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水灾过后，会出现很多百姓无家可住的局面，我这边先从北方的军营里调拨一部分帐篷出来，你们到了地方后看情况进行分配。”
打发走了李定国和张同敞他们后，李振新就忙乎起筹措救灾物资的事。现在大明的军队不像以前，从军营里调东西出来并不是难事。要是放到之前，这事根本想都不用想，从哪些丘八手里拿东西，比从铁公鸡身上拔毛都难。
短短几日功夫，枢密院就筹措了十万床被褥和两万多顶帐篷紧急运往灾区。与此同时北方的军需厂里加班加点的生产救灾物资，估计一月之内还能往灾区支援二十万床被褥、五万顶帐篷，以及数百万件锅碗瓢盆。
救灾是当前头等大事，各地的百姓也被动员起来，向灾区捐款捐物。放到后世，支援灾区捐钱就行了，现在最需要百姓们捐的是物资，尤其是被褥和生活用品，这玩意比钱都重要。
灾情发生二十多天后才缓和下来，九江段江防最终是没有撑住，出现了溃堤现象，造成了过百万的百姓无家可归。据大概预估，这次大灾受灾百姓超过千万，其中房到屋塌紧急撤离的百姓大约有三百万之多，死亡百姓最少有五万。
看到这样的数字，李振新是震惊不已，可朝中的大部分官员却觉得很容易接受。在他们看来，能把这么大的灾情处置成现在这个局面，已经算是创造了奇迹，说实话放到以前，根本是想都不敢想。
“玄着、这两日，宁宇和别山他们有没有传来什么消息，他们定的救灾措施是什么？”
“别山五日前的来信说，让朝廷免去今年受灾省份的农税，还有建议朝廷发两千万两的救灾债，用以灾后民生恢复。”
“受灾面积这么大，两千万怕是不够？直接发三千万吧，要尽快让受灾百姓有事可干，具体的事就让宁宇和别山就地相机决断吧。灾后防疫的工作，别山他们有无安排？”
“已经从各省抽调医护队赶赴灾区了，这事朝廷有预案，不会出大问题。”
“那就好、宁宇那边有没有特别交代的？”
“李副总裁倒是没有专门交代什么，就是对通信效率多有抱怨。他说朝廷能不能加快建电报所的速度！”
“这不加紧在建啊？现在这情况，催的再紧也快不到哪里去。”
“是啊、早知道电报这么好用，去年就应该大力做这事，那时候要是开建，说不准今年的受灾损失会降低不少。”
一帮子时候诸葛亮，现在知道电报的好了？去年怎么没这意识？李振新对这帮人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今年粮食供应有无问题？受灾地区可都是粮食主产区。”
“应该没问题、今年北方、尤其是辽东粮食大体上都能丰收，再加上之前的储备粮，应对目前的灾情是够用了。国政院已经发了临时管制措施，暂时禁止各大酒厂继续酿酒，把余粮都拿出来确保百姓用粮。”
“这就好、只要粮食供应不出问题，其它的事都好办。接下来的时间，主要做的事是帮着百姓重建家园。”
第579章 动力十足的治贪主力
天灾不绝、自李振新来明末后，隔上几年就会有大灾，每次都把人折腾的不轻。相对来说这次虽然受灾人口创了记录，可应对也算是最从容的一次。起码没有外患，只安心救灾就行。能够动员的救灾力量和使用的救灾手段也是最为充足的一次，要是放到前些年，这么大的灾情，还真有可能失控。
湖北与江西交界处的永兴州是此次水灾影响最为严重的州县，江堤就是从这一带的网湖附近开始绝口的，自这里直到九江东边，由于决堤直接成了一片泽国。附近的数百万百姓、全部离开家园转移到高地等待洪水退去。
永兴州下边的枫林镇，被水全淹，暴雨停了十多天后，镇子还是一片汪洋。乔四一家六口就是被转移到高地避难的百姓，他们和整个镇子的人都在这里。
望着不远处浸在水里的家园，乔四愁容满面。俗话说破家值万贯，现在倒好，家是彻底没了，等水彻底退去、房子什么的能留个地基在就不错了。房子没了、地里种的庄稼、养的家畜、所有的一切都没了。现在全家的家产就剩一条狗和半袋米，全家只有两床被子，连煮饭的锅都没了。
洪水过后该怎么生活，乔四是满脑子的茫然，老辈人说遇到这样的年景，只有逃荒一个办法，可转移安置的官员却说，官府会想办法的，让他们安安心心呆在原地不要乱跑。
“他爹、咱们全家真要一直呆在这里等救济？”
“衙门里的人不是让咱们等着吗？除了等着还能干什么？起码现在每天都有三顿饭吃。”
“朝廷不会一直给咱管饭吧？今年地里是一点指望都没了，除非朝廷把咱们一家老小的饭管到明年春头过了。”
“朝廷怕是没那么多粮？这么管下去，可比咱一年缴的粮税都多了。”
此时的乔四们最担心的是朝廷的救济措施往后跟不上，这么多人全靠运过来的粮生活，一天就能吃下去一个粮堆，时间一长朝廷就是有座粮山也撑不住。一旦朝廷没了粮？大家就彻底没辙了。
就在乔四和媳妇说朝廷的粮到底够不够用的时候，镇子上从外边拉物资的吏员架着船靠在了临时码头上。然后他们就招呼着青壮年往下卸东西，这次拉来的东西好像不是粮食，而是一些瓶瓶罐罐。运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搬东西的乔四各种纳闷。他觉得运什么过来，都没粮食好，镇上的粮食多，他们才能多吃一段时间，日子才更有盼头。
东西堆到了临时的仓库后，镇长让人敲了锣，将各村的村正和头人叫了过来商量物资分配的事。
“州里有了新的救灾安排，前边我也在船上看了一下水情，水开始退了。所以咱们得把手头的工作转移到灾后重建和民生恢复上来了，这次我带来的物资就是日用物资，州里让咱们把这些东西先发到百姓手中。”
“镇公、这些物资要分到每一个百姓手中吗？”
“是的、一家一口小锅、每人一把搪瓷缸子，还有每家发两个搪瓷盆。”
“朝廷这么安排，是不是要结束大锅饭？让各家分开吃？”
“是这么安排的、过几天会再运过来一批帐篷，大家户一家分一顶、小家户两家用一顶，暂时来说住的问题就能解决。”
“可是各家没有存粮、分开后粮从哪里来？”
“这事州里也有安排、等分家的时候，大人每人分八十斤粮、不满十六的每人分五十斤粮。”
“这些粮、怕是不够撑到明年春头！”
“是不够、朝廷的安排也不是让百姓用这些粮吃到明年。等水彻底退后，所有灾区都会启动以工代赈的重建工程，百姓们通过干这些活计挣些钱，怎么着也能把日子熬过去了。今天叫你们过来，除了说物资的分配工作以外，就是要说以工代赈的安排。你们回去后把各村的劳力情况统计一下，必须要保证一家有一个人能上工，家口大的可以安排两人。没有壮劳力的家户，你们也统计一下，镇上会想办法安排一些轻省的活。还有镇上会组织人，到各村去看看那些地方的道路、水堤、围堰需要加固，你们也把情况反应一下，咱们好做统筹。”
村正们听了镇长关于救灾事宜的解释，心里一下子有谱了，连忙起身答到：“镇公放心、我等这就回去安排。”
“临走的时候、再给你们交代几句，救灾物资还有其它事的安排上一定要秉公而行，千万不要动歪心思，朝廷对这事相当重视！武昌的李副总裁、已经带着人在各灾区巡查落实情况，朝廷和省上还派了很多大员分赴各府县督察执行。与此同时，还从各个大学抽调了大批大学生组成工作组，专门盯着咱们哪。你们也知道那帮人就像狼一样，生怕咱们不出事。我告诉你们、这次出事轻则发配漠西、重则抄家灭族，你们自己掂量清楚。”
救灾物资贪污历来都是地方官员们最喜欢干的事，让重臣们过来督阵，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干监察工作，防止蛀虫们借机发财。为什么污吏喜欢对救灾物资下手？主要是这事相比与其它项目操作起来容易，地方的大小官员都能过一手，贪腐空间大，追查起来涉及面广需要的人手太多。
如何高效率的追查贪腐李振新为此费了很多脑细胞，最后还真让他找到了些门路。派重臣督察并不是最有效的方式，直接派大学生工作组才是真正的反腐利器。
这帮大学生工作热情高、正义感强、和官场的利益牵扯少、不怕惹事、生怕惹出来的事不够大。他们这么卖力工作最关键的是有巨大利益诱惑，只要他们查出的事多、揪出的问题严重，毕业分配工作的时候，会比别人高一个品级，带队的老师也会提品级。这样的好待遇，谁能顶的住？到了工作组，就像红眼狼一样，哪动力比打了鸡血还足。
查贪腐实际上并不需要什么高深的技巧，只要智力正常、干事用心，绝大多数根本就经不住查！这比抓小偷，逮罪犯难度小多了！
本以为这利器是自己第一个找到的，结果翻了一下大明的史书后，李振新才发现老朱同志早就用过这招了。老朱用的是国子监的监生，这和大学生有啥区别？回想一下，似乎后世的伟人也用过这招来反腐提效。所以说不同时空的大佬们，有时候解决问题的思路会惊人的相似。
第580章 用贪官的血染亮自己的仕途
乔四带着一家老小，正在整理自家被水冲夸的房间。大水退去后，剩下的只有残痕断辕、房间根本无法住人。幸亏朝廷给他们一家发了顶帐篷，不然就只能搭窝棚了。
六口人挤在一顶帐篷里，生活相当不便，可这对灾民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最起码不用露宿。
“他爹、咱家的大锅我挖出来了，还能用、还挖出来了一些盆盆罐罐，搪瓷的东西就是结实，洗洗都能用。”
“找见能用的就好、朝廷给咱家四个娃娃一人发了三十斤混合面，咱们两人一人是五十斤面，有这些面在手，撑两个月没问题。后天我就到修路的工地去上工，一天也有四十文现钱，咱们这日子看来是能挺过去了。”
“我听说别的地方，娃娃是五十斤面，大人是八十斤面，怎么到了咱们手边，就少了这么多？”
“官府的事谁能说上？大概不同的地方赈灾粮数目不一样吧？”
“该是被那些贪官给贪走了，唉、咱百姓们就是苦、朝廷那么体恤咱，可落到手里的又能有多少？”
“再别说了、村正不让咱乱传舌，不然会取了上工的名额！你这几天把家收拾一下后，就带着娃娃们先把门前的地收拾出来，种点菜，赶冬天咱也有菜吃，面就吃的少了。等腾出手来，就把地全整出来，今年咱种冬麦，明年春头一过就能收粮，粮下来咱的日子才算安稳。我听村正说，镇上和州里正在争取，明年咱们可能还会免税。朝廷待咱们够好了，再别给添乱了。”
“世道确实要比前些年好多了，还是咱大明朝把百姓当人，放在以前，那个当官的管我们死活？”
百姓们就是这么好说话，只要能让吃饱，灾年有救济帮他们挺过最困难的时候，他们就很满足，不会在意哪少了一二十斤的粮食到底到哪里去了。
像乔四这样的百姓不在意，不代表没人在意这事。随着灾后重建工作开启，从各个大学抽调的赈灾监察工作组紧随其后也抵达了灾区。
这次工作组的任务不像前些年那么复杂，他们只管一件事，就是救灾物资落实是否到位、赈灾工程安排是否合理存不存在贪腐现象！
抽了两万多学生，分派到一百五十多个县州，二十多府进行检察，差不多一个县有一百多人，十来个检察组，这样的密度基本上会将所有涉及救灾的事宜都能检察到，理论上来说留下的漏洞不多，就看这些人工作是否尽力了。
军政大学的大学生王守东被分到了永兴州的工作组，在带队老师刘金军的带领下，检察这里的救灾安置情况。
刚到州衙，当地的官员立马安排了宴席为他们接风。场面很是隆重，有酒有菜的，让这帮还没进社会的年轻人们见识了什么是官场的迎来送往。
宴会结束的时候，十来个人差不多都醉了，回到接待宾馆的时候，摇摇晃晃，十分勉强的才上了床。
刚躺到床上不久，房间就传来了敲门声，硬撑着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一看，是自家的带队老师刘金军面色严俊的站在门口。
“刘老师、你怎么这时候敲门，可是有要事要安排？”
“进门再说！”刘金军不待王守东反应，就径直走进了房间，然后吩咐他把其它门关了、将其他同学都叫起来。
等这帮醉意汹汹的同学忐忐忑忑的围在床头后，刘金军开口说道：“你们知道这次来是干嘛的吗？”
“刘老师，咱们不是来检查朝廷的救灾措施是否安排到位？”
“对朝廷来说咱们是来干这事的，可对咱们来说却更紧要，这次事关你们还有我一生的仕途，你们可知道轻重？”
“事关一生的仕途？刘老师这怎么说？”
“你们应该知道朝廷给咱们工作组承诺的奖励，若是成绩好，你们明年毕业分配的工作品级会比其他同学高一品，带队老师则是由虚职转为实职。不要以为这仅仅是由从八品转为正八品这么简单，我告诉你们、你们中的绝大多数同学，按正常发展以后的仕途会止步于七品左右，而抓住了这次机会，你们才有可能永远走在同龄人前边，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甚至有可能位列朝堂！”
“老师真有这么大的的差别吗？”
“只会更大！我今晚过来就是来提醒你们，时刻保持警醒，不要被这些基层小吏灌些黄汤，就忘了咱们是来干啥的！与一生的仕途相比，不要说一些酒肉了，哪怕是放座金山在哪里，也要抵住诱惑。咱们是第一批到这州上的工作组，这是很好的机会。估计接下来，还会面对更大的诱惑，记住老师的一句话，糖衣可以接、炮弹要留好。看这边官员的接待情况，老师有预感、绝对会有大鱼，同学们就看咱们的本事了。”
专门过来给自家学生讲这番话，并不是刘金军这人对学生们的仕途有多大的责任心，而是他对这次的工作期翼更大。
大学毕业后，刘金军并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直接进入官场，而是留校任教。留校任教虽然不像官场那样令人垂涎，可有个好处、职衔提升速度相当快，他现在已经是正七品的虚职。而他进入官场的同学，混的最好的也才从七品。从职衔来说，他已经走在了同龄人的前边，但这并没啥用，同学聚会的时候，他们这样的虚衔见到从七品的实衔官员，照样得点头哈腰，尽力巴结，谁让人家才是真正掌握权把子的人哪？
虚衔转实的机会不多，可要是完成这一步，那可就不得了了，往后的仕途可以说是上了高速路。这事的门道还是在年龄上说话，同样的职位上级要升职，肯定会选同样资历里年龄更有优势的人，不管是那一层级要考虑接班人梯队，年龄都是最直接的竞争力，你要是四十多岁还在府县级混，这辈子就别在想能有多大前途了。
带工作组来灾区检查，就是人生难得一遇的跃龙门的机遇，这要是再抓不住，刘金军就只能在大学里当一辈子老师！所以他必须带着学生们想尽办法，找到贪官污吏的踪迹，用他们的项上人头，给自己的仕途染出一条光明的道路。当然这事他的学生们也不亏，刚工作就比同龄人高一级，前途同样会光明很多！
第581章 李定国铁血治贪
永兴州衙门口，一众官员迎门而立，正在迎接一位大人物的到来。
在众人翘首以待的目光中、大明国事副总裁、大明西宁王的仪仗缓缓出现在了街道尽头，然后越来越清晰。
人群中小声议论道：“李副总裁这阵式挺大啊，卫队怎么也得两千人吧？”
“总裁的仪仗本来就要这么多人，是正规的团级编制，只不过李副总裁为了避李总裁的嫌，一直没打过这么大的仪仗，不知道这次来咱们州视察为何要把仪仗打全？”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李定国一行终于走到了衙门进前，州里的主官赶紧上前行礼。
然而李定国并没有下马回礼，而是定定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扬了扬手，说道：“将州衙全围起来，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一应官员全部限制行动，让湖北省上的监察人员、大理寺官员汇同本王带来的工作组成员，对此间大小官吏全预审一遍，预审期间日常政务由武昌府的官员过来代管。”
什么情况？这位主怎么还没下马、就吩咐人开始抓人？永兴州的官员们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李定国的卫队给控制住了。他们怎么也预料不到，李副总裁不是来例行巡视，而是来抓人的。
老李这次当然是有备而来，早在武昌，他就收到了刘金军等好几个巡视组通过密信反应的情报。收到情报反馈后，他并没有急于动手，而是动用了民情局的侦查人员落实情况。两条线上反馈过来的信息相差无几，永兴州全州上下确实在此次赈灾过程中，存在着重大贪墨行为。
他们不但在直接发给灾民的救济物资上下手，之后的灾区重建工程上同样没有幸免。参与这事的官员不是少数，基本上所有经手的官吏都或多或少的下了手脚。
朝廷给灾民的口粮是按两个月的用量成人80斤、儿童50斤下拨到州上的。结果州里拨到镇上的时候，成了成人60斤和儿童40斤，而真正到灾民手中的时候，又变成了成人五十斤、儿童30斤。全州有二十多万人，全部算下来被他们贪走的混合面就有三千多吨。一吨混合面15两银元，共计是4.5万两银元装进了贪官的口袋。这仅仅是口粮这一块被贪的钱数，加上各种其它物资和工程款，差不多有十万左右的赈灾款被大小官员弄进了自家的腰包。
刚开始的时候，官员们也怕被人查出马脚，大家都不想贪。可架不住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巨额的救灾物资就像是给猫面前放的小鱼干，真没几个人有那么大的毅力把持的住。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搞钱的，反正这就像病毒一样蔓延非常快，州里的大官贪个几百、几千两、镇上的再过上一手，村里的村正们也能搞上几百斤面放到自家的面柜子里。
枫林镇镇长于世友是这波贪腐潮中，少数几个保持清醒的官员。钱谁不爱？可也得有命花！朝廷派了那么多工作组来监察物资落实情况、哪怕是做的再隐秘，也不可能不露马脚，只要上边下了决心，于世友知道根本不可能善了。所以在一众上官和同僚搂钱的时候，他冷眼旁观，并暗暗记下了自己的小账。
这种事哪怕他自己不参与，监督不力也没法不少波及，为了自保他将自己掌握的材料全反应到了省上和武昌府，看上边的人如何抉择。材料刚报上去没几天，州里就来人和他谈话。显然他们在省上和府里有关系，是要把这事压下去。
哪几天于世友面对的压力非常大，随时都有可能被上级撤了职。为了扭转不利局面，他找到了学生工作组的刘金军他们。将自己的材料给了刘金军一份，并点拨刘金军、找到了更多贪腐线索和证据。
工作组有自己反应问题的渠道，不经过任何地方官僚体系，就能将线索递交到李定国手上。这也是为什么李定国，能毫无征兆的直接带人扑向永兴州衙的原因。
经过连续三天的突审，永兴州衙所有涉事的官吏差不多都吐口了，看着调查组整理出的资料，脸色铁青的李定国痛斥道：“一个州衙、全州上下三百多正式官吏参与了贪墨、这还不算那些蝇头村正！百姓的救命粮，就被这帮蛀虫层层盘剥，差不多少了一半！是可忍孰不可忍，传我的均令、从京师大理寺调来专业审案人员，对涉及此案的大小官吏严加审理、从速、从重判罚。武昌府和湖北省的涉案官员，也一应锁拿归案，这次查出来问题的官吏，一个都不能放过。”
成为副总裁后的李定国，给人的感觉相当和气、甚好说话，让人差点就忘了，这位爷还是一位在战场上搏杀了半辈子的战神。只到这次带人来永兴州追查赈灾贪墨案的时候，人们才一下子记起了这位爷也是个狠人。
老李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贪官、特别是贪污赈灾物资的贪官。这次永兴州的这帮人，恰好就撞到了他老人家的逆鳞上，能有好果子吃才怪。
最终这次参与赈灾物资贪墨案的永兴州三百多名官吏中，五十来人被砍了头、两百多人全家流放漠西。另有两百多名村正头人被判流放、武昌府揪出了二十多名官员流放、湖北省布政使被撤职查办、湖北巡抚记过留查，可以说把整个湖北官场都振荡了一遍。
“金军、世友，你二人在这次治贪中出力不少、本座现委任你们为永兴州临时正副主官，暂时把州里的工作主持起来。事情因你们而起，自然要你们来收拾。李总裁说过，能挑事也能治事方为干吏。吾给你们的任务很简单、将州里接下来的救灾事宜处置妥当，尽快让陷入瘫痪状态的政务恢复正常，同时不要再出现贪腐问题。要是你们干的好、半年之后，本座做主会让国政院给你二人换个省当差，干的不好，哪就别怪本座不讲情面！”
三百多官吏和大多数行政主官被查，永兴州官场可以说把血换完了。如何恢复秩序，就看刘金军和于世友这两人的本事。李定国也知道他们二人的处境，这次的事他两人差不多把湖北官场的人得罪光了，长时间留在这里肯定不会舒服，所以才许诺半年之后调他们离开。至于这半年里，他们能不能展现出能力，哪就只能看他们自己，机会是给他们了，有没有本事接的住，李定国可不会操心！
第582章 重建家园
除了任命刘金军和于世友两人临时主持永兴州政务工作以外，李定国还从湖北其他府县调了一批熟悉政务的吏员帮着理顺政务。当然光靠这些人，肯定是不够用，学生工作组的学生们也全临时兼了差事，干起了正式的政务工作。
现在的大明朝别的可能未必多，临时工却一点不缺。一年毕业六七万大学生，哪怕是把一个省的官吏全换一遍都够用了。这就是大兴教育的好处，让知识分子贬值，不像以前的时候，读书人一耍脾气朝政就得瘫痪、当前的情况是离开了谁工作照样能推进。
从州衙的仓库领了一批冬麦种，王守东正要拉着这车批种子去枫林镇。他的恩师、永兴州临时知州刘金军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打开了几袋粮种，仔细的查验了一番，才让继续装车开运。
“守东、种子运到镇上以后，一定要尽快发到农户手中，将全镇的人都动员起来，务必要保证这茬粮不误农时，准时种到地里。”
“老师、学生知道轻重、绝对不会耽误农时的。”
“现下耕牛急缺、种地的效率会耽误不少，再加上田地里的淤泥，这茬田不好种。你们到了镇上既要动员民众把田种好、又不可急功近利乱下政令，胡乱指挥。你们都是还没走出学校的学生、实际工作经验可以说是一张白纸，在干工作的时候，切勿自视过高，要多听身边有经验人的意见。把身上的那股骄燥之气压下去，不然会害人害己，你记住未来的半年不管是对老师我、还是对你们都至关重要，切莫因为浮浪而耽误远大前程。”
当上临时知州的刘金军谨慎异常，生怕干工作的时候出现差错，从而影响自己已经打开的仕途局面。尤其令他不放心的是自己手下的这帮学生，他们既没有工作经验，又容易自视过高，总觉得自己是大学生比别人高一等。作为老师，他最清楚大学生们是怎么回事，所以只要有机会总会不厌其烦的给他们唠叨一番，让他们警醒一些。
乔四从镇上派到村里的临时吏员手里领了八亩麦种，在家里两个孩子的帮衬下拉会了家。村里原来的村正、因为贪污救济物资，全家被发配到了漠西流放，现在是镇上的人直接管事，领物资什么的要比之前份量足多了，没有任何短斤缺两的现象。
“孩他娘、你把这些种子用茅草盖好，免得潮了、种不出粮。我去隔壁王三哪儿商量一下起社种田的事，衙门的人说每五户成立一个社分一头耕牛，让咱们自己商量着和人结社。”
“你是要和王三他们结社啊？”
“他家壮劳力多、结了社干活快、种起田来方便。”
“分的耕牛到时候谁家喂啊？”
“衙门的人说了、社里自己商量，谁家要是把牛喂了、谁家就是社里的头，等这茬粮种完，牛还是他家养，以后三年六茬粮、社里的人都能免费用牛。三年后、牛就是养牛农户的私产。”
“这倒不错、就是不知道分过来的牛合用不？要是合用咱们把牛喂了也不亏。”
“这事我和王五他们商量、先把社结起来再说，牛谁家喂还得商量着来。”
除了耕牛以外、其它农具之类的朝廷都是分发到各家农户手里。要不是牛实在没办法这么发，李振新才不会选用合作社的方式来干这事。耕牛的价值太大、一时半会也筹集不到这么多，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五天后、乔四和王三等人领了一头小黑牛，从村部兴高采烈的回到了家中。这头小黑牛不是壮年牛，但也差不多快成年，已经可以用了。能分到这样的牛、大家还是挺满意的，因为这样的牛能用的年成长，对农民来说其实比成年牛更好。
“他四叔、这牛娃子好的很、惜疼着用、能用十年往上，又是水牛还是母牛，这比别家分的黄牛好多了。”
“是好的很、衙门给咱的牛绝不能亏待了。这么大的灾年，咱还有福分分到牛，真是命好！”
“现在就是要把牛养好、他三叔这牛往后该怎么养，咱得商量个章程出来。”
“就是、衙门定的章程我看不怎么好，依我看咱们各家轮流养，这样才能把牛操心的更好，以后牛下了崽、咱们几家人再分，你们看如何？”
“就按这办法来、牛是大家的，各家都要把心操上！谁家要是不好好经管，就从社里退了。牛娃子今年还小着哪、咱们今年就多出点力，让牛少干点活不要挣劳乏了。”
之前朝廷制定耕牛领养政策，主要是考虑合作社是临时性质的，合作的时间长了，容易产生纠纷、后续的事非常麻烦。当然、要是实际操作中，合作的农户能长期合作下去也未尝不可，反正结社自愿，官府不会过多干预。
农历九月，灾区开始了受灾之后的第一轮农耕。乔四和社里的另外四户人家，十来个壮劳力、再加上老人和小孩全部动员上地种田。小黑牛也被迁到地头，在旁边见习种田。
人多力量大、五家人四十多亩地，用了不到十天时间就全种上了冬麦。因为这次效率太快，众人种完地后，意犹未尽，一商量觉得应该乘镇上后续的赈灾工程还没开工的时间，给各家先搭三间房子出来，这样过冬的时候比住帐篷暖和的多。
说干就干、几户人家迅速行动，十几日的功夫，临时房就盖好了。大家的意见是，今年就先这样将就一下，等明年没有工程干了、各家也凑了些钱，再好好的把房子盖出来。下次盖房，要盖城里的那种水泥钢筋结构房，一般的洪水奈何不了，可不能再像之前的房子那样，被水一冲就夸。
短短几月时间、灾区的灾民们已经自发的开始重建家园。百姓们的生活就是这样，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变故，只要把最难的那段时间熬过去，他们就会以莫大的勇气和激情开启新一轮的生活，且会发自内心的认为，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第583章 回老家、挤火车、春运
南方遇到大灾后，有一点优势是北方所不能具备的，他们只会绝收半年，只要抗过去半年、日子就能恢复过来。
等这一茬的粮食在来年三四月份收了后，长江沿线的受灾百姓自己不用朝廷管就能自然而然的抗过接下来的日子。
长江沿线作为粮食和棉花主产区，今年一茬半粮产被影响，对全国来说都是大事。自灾情传出去后，大米的价格涨了一半，棉花的价格直接翻了一倍。要不是朝廷想办法压下了涨价潮，物价能涨成什么样还真挺难说。
在全国范围爆发的这波涨价潮中，有人吃了亏，自然也有人沾了便宜。辽东省就是受益者，他们今年种的玉米、土豆、大豆大获丰收，且赶上了好行情，基本上都卖出去了，让这里的农场赚了不少钱。
辽东不像其它省份那样种出的粮大部分需要供应自家省里的人吃用，它们地势平坦适合大规模种植，人口负担又小，所以种出来的粮食大部分能当商品粮往出卖，是最为理想的外销性粮油基地。
国营黄龙农场，就在长春城边上的松花江畔，上好的大片平整的黑土地，再加上农业大学搞出来的适合这一带种植的玉米和土豆种子，这么好的条件促使下，今年农场可是赚了笔大钱。
肖三作为农场的老人去年又升职为小领导，到十月份分红的时候，直接发了六十多两银元的工钱，还有为数不少的物资。导致他入了冬后，都没法集中精力上班，总想着呆在家里暖呼呼的睡大觉！
“他爹、你怎么这么早的下了工？还没到下工的时候吧？”
“入冬以来厂里没啥大事，我又不像前几年那样要亲自照看猪崽子，将工作交给下边人干了后，就回来了。”
“你可上点心、现在大小也是个管事，要是被人告了、丢了差事可不好。”
“放心吧、我知道轻重。今天这么早回来，主要是想和你商量一下，过段时间我想休个探亲假，带你和娃娃们回趟老家，你看怎么样？”
“回老家？咱们确实好几年没回过家了，看看爹娘也是好的。只是这一回怕是要花不少钱吧？”
“咱们两个娃娃年龄还小，用不着买票，我来回的票场里会报销，算下来也就花你一人的车票，咱们一家四口就能回趟家了，很是划算，再等上两年，娃娃们都到买票的时候了，回去一趟花的更多。”
“哪咱就回趟老家，几年不回去都不知道家变成啥样了，今年听说南方那边遭了灾，也不知道老家受没受影响。”
“我去信问过，家那边一点事都没，离受灾的地方远着哪。再说现在的朝廷又不像以前一样，不管百姓的死活，不会让人去逃难的。”
“回家的时候，咱给家里带点啥？我这些日子准备一下。”
“也没啥准备头、就带些发的红肠、火腿、罐头，我看着再买点豆干、豆油就行了。咱们还得领两个孩子，带的多了路上不方便。”
“这有啥不方便的，从长春坐火车，一路就能到老家府上的车站，那边也有马车能直接到镇上，咱们最多走个二三十里路，就和没走路一样。”
“是啊、火车通到长春后确实太方便了些，现在又有直接发到郑州的车，咱们府正好在中间。”
要是李振新知道现在的老百姓对交通状况如此满意，觉得步行二三十里路和没走一样，一定会惊叹不已。这都能叫方便？哪后世的人岂不是在躺着吃饭？
“他爹、咱回家的日子定到啥时候？”
“十一月中旬吧！听说最近还要发点奖金，咱领到手后就回家。”
“你探亲假只有一个月，咱十一月过去，不到过年就得往回赶啊？”
“就是为了错过过年，过年的时候车挤的很，咱们早点回去，在过年之前回来、买票方便。说到买票，我这几天就抽空把票给定上，不然到时候未必能买的到。”
回家、挤火车、春运，十七世纪后期的大明，已然出现了这样的生活场景。蒸汽火车诞生还不到二十年，就对日常的生活节奏，产生如此全面的影响，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连续忙碌了好几天，肖三老婆才把回家要带的包裹准备好。给婆家带的东西、给娘家带的东西，两个孩子要用的东西都提前分好，免得到时候弄混了。自家丈夫这人不错，不管是他家还是自己家带东西的时候都一视同仁，并没有嫌老婆给娘家带的东西太多。
从农场里请好假，肖三在十一月中旬的时候，带着老婆、孩子，乘着农场的公共马车到了长春火车站，踏上了回孟州老家的旅程。
说是不多带东西，其实肖三一家上火车的时候带的东西真不少。肖三一人的肩头两端，就担着满满一扁担包裹。要不是媳妇怀里抱着一个娃、手里牵着一个娃，估计还会带更多物产。
两个孩子都是第一次出远门，一上火车就兴奋的不得了。爬在窗户上使劲看着外边的世界，觉得看到的一切都是那样新奇和漂亮。
在漫天的飞雪中，火车鸣响汽笛，缓缓的开动起来驶向中原。现在的火车已经有面向普通乘客的卧铺了，但肖三一家可是舍不得这份钱。他们一家的座位只有两个，孩子们得抱在腿上才行。就是这样的条件，两口子却一点不嫌简陋。在他们看来能坐上这样的火车，用七八天的时间回到老家，已然是一种享受。
“娃他娘，把饭盒给我递一下，我去车厢头上的炉子里把咱带的饭烫一下。在火车上还能吃一口热乎饭，他们想的真周到。”
“是啊，谁能想到害怕把咱冻着，车上都升了炉子。”
“何止是生了炉子、这车厢里还有暖气哪！感觉比我们场里官员办公室的暖气都热。”
“车厢里有暖气？怪不得这么热！”
“就该有暖气、车票钱那么贵，再把人冻伤了，这钱不花的冤枉？”
两口子一路说个不停，用了三天多点的时间，火车就到了京城。然后停了半日，上了一大波人后继续南下，又用了三天不到的时间，肖三一家已经到了孟州。
出了孟州车站，肖三久久不语，虽然他不知道什么是思乡之情，可回到这片久违的土地后，血液里铭刻的那种情绪就自然而然的弥漫了出来，瞬间感觉热泪盈眶。
第584章 女儿带回了个洋女婿
进入冬季、百姓们开始张罗着返乡过年，大明的国事总裁李振新却没那个福气。自南方发生水灾后，朝廷上下就忙个没完，重臣们是轮流到受灾各省去督阵，其它各部官员也是全力保障救灾事宜。连退了休的吴贞毓都退而不休的去江西监察救灾部署落实情况，这时候作为大头领，要是去躲清闲，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越临近过年，朝政是越忙。如何让受灾群众过个好年，确保不被寒冬影响生活是头等大事。虽然长江一线的冬天、不像北方这样酷寒难耐，可大部分人还住着帐篷，这样子过冬肯定不会好受。
棉被、火炉、棉帐篷这些物资非常紧缺，为了解决这些物资的缺额李振新是四处化缘募捐，连蒙古草原上牧民们捐的毡房都没有拒绝，很是丧心病狂。在南方坐镇的李定国、张同敞、方以智他们，简直是惯出了毛病，每次来信都是要物资，物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啊？
“玄著、你觉得还能从什么地方搞些过冬的物资出来？宁宇他们又在催物资。”
“总裁、此次赈灾，朝廷共筹集了近两百万套棉被、棉衣，七十多万顶帐篷，十万头耕牛、一百五十万吨粮食，四十万吨各类肉食、数百万件农具和日常用具，朝廷和地方省份累积拨到灾区的救灾款差不多有六千万两，这样的力度可以说是恒古未有。咱们不能再这么无限度的支援灾区了，再这样下去，灾区百姓都会被惯出毛病来。”张煌言作为现在大明主官财政的大佬，早都对朝廷不计代价往灾区砸钱有意见了。虽然支持灾区是政治正确的行为，但不能做的这么过分吧？按朝上这些大佬们的想法，这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了！
“玄著、你认为赈灾不能过度，从大方向上来说是对的。但咱们也得考虑实际情况、这次受灾百姓近千万，咱们拨过去的物资确实有些不足这是事实。不管怎么说，让灾民安然的度过这个冬天，这是朝廷必须要做到的事，不然百姓们长年累月的交税负给朝廷不就是白交了？这样吧，从陕北再往灾区调五十万吨煤过去、还有口外的牛羊肉快要下来了，再调五万吨过去。这些物资的钱，让振川集团想办法。”
“百姓过年吃肉这是应有之意，可南方天暖，调这么多煤过去是不是太浪费了？”
“南方天暖？玄著你是对暖和有误解吧？我年轻的时候在南方过过冬，哪天气简直不是人呆的，没有暖气、屋里屋外一个样，就这还暖和？”
“总裁、你年轻的时候就有暖气了？”
说着说着差点暴露了自己是穿越者，李振新赶忙岔开话题，聊一聊明年财政预算的事。今年花的钱确实有些过多，超支的部分得从明年的预算中补一部分出来，总不能年年拉饥荒吧？
正当两人谈怎么从几亿两银元的大项目上扣点钱下来的时候，李振新的秘书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说道：“总裁、夫人说家里出了大事，让你赶紧回家一趟。”
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张娜是知道轻重的人，一般情况下不会公私不分的。既然这时候说家里出事了，哪说明出的事绝对不小。
赶紧收拾了一下，李振新就往家里赶。传信的人也没说具体是啥事，这让李振新更心急。
进了家门之后，李振新就感觉气氛格外沉重，平常情况下家里的佣人们会随意走动，可今天这帮人都是行色匆匆，连男主人回家都不上前打声招呼。
到了家里的堂屋，大闺女和两个儿子都在，张娜坐在女主人的位子上，貌似很生气的样子。看到家里的几个亲人都在现场，李振新一下子放下了心。他最关心的就是这几个人，既然他们都没事，那就说明没发生什么天大的事。
“夫人、家里出了啥事？”
“哼、你还知道关心家里的事？”
张娜怎么会是这个态度？这样子仿佛是有人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一样！李振新很是奇怪，他一向是洁身自好，来明末这些年，连个小妾都没纳过，也没有招蜜引蝶，她这个样子是为了啥？
“到底出了啥事？你赶紧说啊？”
“去问你宝贝闺女、看她到底做了啥好事！”张娜把嘴一歪，指向了闺女李国馨。
“国馨、你干了啥事？惹的你母亲这么生气？”一听是李国馨惹出来的事，李振新心里更淡定了。这闺女性子比较野、李振新又比较纵容，所以母女两经常闹矛盾，这次肯定还是这样！
李国馨听到父亲的问话，并没有做答，而是把头扭到了一边。看这样子，这母女俩的别扭闹的有些大啊。既然闺女不愿意说，李振新只好把目标转向了两个儿子。这两小子畏父如虎，一看父亲的眼神，立马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的缘由讲了出来。
原来是闺女在学校谈了个男朋友，这事让张娜知道后大发雷霆，在家里两人就干了起来，闹的动静太大，张娜不得不把李振新叫回来主事。
“我当是什么大事哪？闺女今年也二十了，是到了谈男朋友的时候。你不是念叨了好几年给她找婆家的事？这次真找了，你倒是发起了脾气。”一边开导夫人，李振新一边默默地伤心。转眼间闺女都这么大了，小棉袄要被谁家的猪给拱了，作为父亲能不难受吗？可他还必须先给发怒的老婆灭火，容易吗？
“你就一点不关心家里人，你知道国馨找了什么样的人家吗？她找了个红毛鬼，你说现在该怎么办！都是你惯的事，我看你怎么收场。”
“谈了个红毛鬼？你是说国馨找了个洋人男朋友？”
“你才知道啊？你说这该怎么办？今天她都带回家了、我直接让人给赶了出去。这要是传出去，怎么得了？”
李振新没在听夫人的唠叨，赶紧转过头去问闺女：“国馨、哪男孩你接触的时间长不？人品怎么样？是哪儿来的洋人啊？”
“大、他是在天津海事大学上学的学生，去年的时候来大明的，他们国家的地方是在西佛朗机旁边的一个岛上。人很好，学问也高。”
“这么说来你是挺满意了？”这话问的相当没水平，要是不满意，两人能谈恋爱？
第585章 我李振新的儿女有资格相信爱情！
女儿有了男朋友，这么大的事自然要详加了解。询问了半天，从闺女口中李振新大概知道了这位准女婿的情况。汉语名字叫刘涛，应该是来自后世的英国。出身于一个单亲家庭，断断续续的的完成了大学学业。前年大学毕业，准备找工作的时候听说遥远的东方，有更好的大学，他也看了一些从大明传过去的书，觉得这边可能更适合做学问。最关键的是大明那边开的待遇相当不错，只要在海事大学上够三年学，合格毕业后就能在大明的任何一所大学当教授。
为了学到更好的知识，也为了能更好的发展，刘涛毅然的踏上了来远东的航船，在去年的时候顺利抵达天津，并进入海事大学成为外籍学员。
此时的英国其实已经开始崛起了，他们在本世纪初期，通过海战战胜了传统强国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并在亚洲的印度获得了殖民据点，已经成为了世界上有头有脸的强国。但是他们在大明这边的存在感比较低，不像西佛郎机和荷兰那样被大明人所熟知。
“大、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给句痛快话，同意不同意我和刘涛的婚事？”李国馨被自家爹问的有些烦，直接开始摊牌，问老父亲对这门婚事到底是什么态度。
不待李振新慢慢沉思着如何答复这事，好让女儿好受而自己又不至于太失老丈人的威严的时候。张娜又开始炸了：“听听、闺女给你惯的还像样子吗？这样的话都能自己说出口，简直是没羞没臊。这事我和你大都不同意，你嫁给谁都行，就是不能嫁给那样一个红毛鬼，咱们李家可丢不起这人。”
“夫人、啥事都得观察了才能做决定，咱们都还没接触人家孩子哪，你就这么枉下恶语！这事，我先让人调查一下这孩子的人品，若是没啥问题，咱们把人叫回家一起见个面，看看婚事怎么定。”
“大、你同意了？你真是最懂我的心了！”一听李振新说的这话，李国馨立刻飞扑到父亲的怀里撒娇，仿佛这事已经定下来了一样。果然女儿就是天生胳膊肘往外拐的料，一点也不体谅一下老父亲此刻的心情。
正当父女在一起腻歪的的时候，张娜已经气的快晕过去了。“他爹，你是疯了吗？怎么能答应这门亲事？那可是红毛鬼。那么多大明的俊后生不找，找那鬼样子的人，咱家以后如何见人？”
“娘、刘涛不是红毛鬼，人家是黄毛。”
“李国馨、你把我气死算了。”
这母女两又开始了，真是一点不让人消停。李振新赶紧开口劝架：“夫人、你对洋人有那么多成见干什么？他们只是在长相上和咱们明人有些许差别而已，女儿不管是找明人还是洋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找的人人品怎么样、能不能对咱闺女好，有没有什么恶习。”
“什么叫不重要？哪洋人一穷二白，还是个单亲，从身份到地位都和国馨极不般配，你如何让女儿嫁给那样的人？这不是要耽误闺女一辈子？”
“说的这叫什么话？什么叫不般配？你觉得在大明谁家与我李家般配？咱们是要让闺女幸福，不是找门当户对的联姻，我李振新还犯不着用女儿来做这龌龊事，再说大明那家有资格与我李家相配？夫人、咱们都是奋起与微末，那时候都没考虑门户的事，怎么现在倒要考虑这些事了？你要是以门户之见来论儿女的婚事，哪是小瞧了我李家，也小瞧了我李振新。吾自陕北出世以来，就没这些俗规矩，吾的子女也应如此。洋人怎么了？穷小伙又怎么了？只要咱闺女认可，他就是天底下最配国馨的男孩子。”
张娜毕竟是这个时代的女人，时代和社会氛围在她的意识里留下了深深的枷锁，在儿女的婚事上她和李振新有着天然的分歧。她也不想想，当时李振新娶她的时候，已经是一方之雄了，但丝毫没有门户之见的娶了她，怎么落到自家儿女身上就想不开了哪？
要按李振新的内心，说实话天底下没什么小伙能入他的法眼。可女儿大了，总得要嫁人，这事还是得尊重女儿自己的意见。堂堂大明总裁、一介穿越客，自家的女儿有这个资格任性，有资格想嫁谁就嫁谁。在明末奋斗了大半辈子，不就是为了让儿女有资格摆脱物质，相信爱情吗？相信爱情不是什么人都有这条件的，像后世的李振新就没那个条件！
张娜听了李振新这番话，只好作罢。很显然自家丈夫又动怒了，这情况还是不要再去顶牛，不然这家伙发起疯来啥事都能干出来。
将老婆和闺女安抚下来以后，李振新对着站在门口看热闹的两小子招了招手，说道：“你俩别看热闹了，去找找你姐带过来的那小子，请人家吃个饭，搞好关系，打入敌人内部，刺探一下那小子人品到底怎么样，花费完了找你爹我报销！”
本来李振新想要动用自身的能量，好好的调查一下女儿找的这女婿到底怎么样。但转念一想似乎有些不妥，容易让准女婿紧张，也容易让女儿有意见。还是让自家吃干饭的这两儿子去干这事，这样闺女容易接受。
俩小子听了老爹的吩咐，立马向门外走，这般时候还是逃离这风暴眼为好，免得被三位气都不顺，且又都惹不起的人给盯上，把火引到自己头上。
“你俩跑那么快干什么？刘涛人老实，你们可不要带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要是让你姐我知道，小心你们的狗腿！”
长姐如母，李国安、李国强这两兄弟从小生活在自家老姐的淫威下，被收拾的服服帖帖。临出门的时候被老姐一顿警告，吓的是腿肚子都有些软，连忙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家门，去找洋人刘涛。
不知道这倒霉催的洋人，被自家老娘赶出门后会去哪里？这人也是不开眼，天下有那么多好姑娘，非要找自家老姐这母老虎。话说回来，他要是真把老姐给娶了，哪咱兄弟头上不是少了座大山？两兄弟边去找人，边开始遐想没有老姐压着的日子有多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