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镇国公府今年的年酒自然是办不成了,恰好人们也知道淑宜大长公主生病之事,所以镇国公府的年酒没办众人也并未怀疑什么。超快稳定更新小说,本文由 www。lwχs520。com 首发
不过,纪凛受伤一事,却是瞒不住的。至少,宫里的皇上,还有袁朗周琅这些人很快便知道了。
皇上会知道,也是因为纪三老爷进宫说的。纪三老爷也是皇帝的表弟,虽然表兄弟二人的年纪相差有些大,不过因庆煦帝素来对周家人宽厚,十分敬重淑宜大长公主,对几位表弟也是不错的。
不过皇帝虽然知道纪凛受伤,但在纪三老爷的艺术加工下,也没有怀疑什么,只以为镇国公夫人患了臆症,纪凛为人之子,不过是倒霉罢了,倒是对他更加怜惜,让他好生在家歇息,等养好了伤再回来当差。至于其他的,都是镇国公府的家事,他相信有自己那位强势的姑母在,自不用他操什么心。
周琅和靖远侯世子能知道,也是因为他们和纪凛平时的交情。原本他们是过府来探望生病的淑宜大长公主的,但是很快就发现其中的异样,而他们素来与纪凛交好,镇国公府也不瞒他们,所以自然知道纪凛受伤一事了。
周琅和袁朗襄夷公主恰好联袂而来,听说纪凛受伤一事,哪里坐得住了,都往暄风院探望。
曲潋听说三人过来时,便抱着扯住她的裙子不肯放手的阿尚一起去迎接。
此时春雨绵绵,空气阴冷阴冷的,外面的地面也是一片湿嗒嗒的,让人的心情变得十分糟糕,这样阴沉的天色下,周琅的脸色比天色更阴。
三人见到曲潋,也不废话,周琅便急急问道:“暄和的伤如何了?严不严重?”
曲潋看向三人,周琅的神色最为焦急,襄夷公主虽然也有关心,但没有周琅地般焦急,而袁朗看着冷冷清清,面上神色不多,仿佛并不担心,不过能让他亲自走一趟,已经足以说明了。
曲潋带着他们进去,边说道:“今儿已经是第五天了,倒是好了许多,已经能下床了。”
几人进了房,便见纪凛此时披着一件墨绿色刻丝鹤氅坐在炕上看书,长发随意披散,脸色苍白,神色倦怠,宛若大病未愈,看着就教人心里难受。
“暄和,你没事吧?”周琅大步走过去。
襄夷公主拉着袁朗的手上前,上下打量他,发现他真的消瘦了许多,脸色也惨白惨白的,心里相信他是真的受了伤,既诧异,又有那么点儿担心,心情实在复杂。
袁朗则盯着纪凛,神色淡淡的,在他看过来时,朝他颔首致意。
纪凛对他们到来并没有什么意外,笑道:“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这大过年的,怎么会受伤了?谁伤了你?不会是……”他的双眼下意识地望向上院的方向。
众人皆细心地注意到他这番举动,曲潋和袁朗都明白他的意思,襄夷公主倒是有些儿不太明白,心里糊涂着,不过此时也没有直白地问出来。纪凛受伤一事,她觉得挺蹊跷的,虽然淑宜大长公主只说受伤了,没有明确为何受伤,就是因为如此,才值得人探究。
纪凛没说话。
他这种默认的态度,让周琅气炸了,只是气愤过后,又有些无力。
就算他气愤不平,但那也是纪凛的亲生母亲,他也不能帮他什么。
众人都有些沉默,直到阿尚呜呜地叫起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落的被曲潋抱着的小家伙身上。
见她像条小虫子一样扭来扭去,曲潋根本抱不住她,只能将她放到地上,然后见她扶住旁边一张特地放在那里给她练习走路的绣墩,走了几步,便扑到了一个人脚边,抱住那人的腿稳住身体。
袁朗低头看着抱住他的腿站稳的孩子,心里有些柔软,伸手摸了下她的脑袋,就见她仰起脸儿,朝他咧嘴笑着,露出两颗小米牙。
襄夷公主被萌得差点尖叫,一把将阿尚抱了起来。
曲潋看了下这三个男人,让丫鬟给他们搬了椅子过去,便带着襄夷公主到一旁去说话了。
襄夷公主抱着阿尚不放,简直爱到了心坎里,见阿尚不肯给她抱也不生气,蹲下.身子扶着她的小手教她走路,边和曲潋道:“阿尚真是一天一个样,年前我过来时,阿尚还站不稳呢,现在就能扶着东西走几步了。”
曲潋笑着道:“小孩子长得快嘛。”
襄夷公主叹了口气,“是啊,小孩子长得快,真羡慕。阿潋,我还是没消息,我都成亲四个月了,可却没消息,怎么办?”
看她沮丧的样子,曲潋转头看了一眼临窗炕前的地方,恰好可以看到袁朗清俊的侧脸,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清清冷冷的,让人猜测不透他心里的想法。
这对夫妻能走到如今,似乎都是襄夷公主在付出,她热情而美丽,认定了就抓着不放,是个敢爱敢恨的姑娘。所有见过他们的人,都觉得襄夷公主为他着了魔,而他依然如故,清清冷冷的,没什么变化。
因男女有别,曲潋和袁朗其实并没有见过多少次,对他也不熟悉,不知道他们私底下相处如何。不过听襄夷公主偶尔提起他的话来猜测,这个男人只是外表清冷,内心应该是一个温柔体贴的男性。
“你也不用急,不过才四个月,有些夫妻成亲几年才有孩子的……”
“不行不行,这太久了,我还是得去找些什么容易受孕的方子才好,你有认识的人有这方子么?”她又满怀期盼地看着曲潋。
曲潋:“……没有。”
襄夷公主满脸遗憾,抱着阿尚真是沮丧极了。
半晌,她才转而关心纪凛的事情,“他受伤重不重?到底是怎么伤的?”
曲潋想了下,知道以她的身份,迟早会从宫里的太后那里得知的,当下便道:“是被我婆婆刺伤的。直接刺在了心口上,景王说差点要伤及要害了,幸好三叔在,处理得及时,才没有伤到心脉,不然神仙也救不活。”
襄夷公主捂住嘴,眼睛都瞪得大大的,满脸不敢置信。
“怎么会……哪有当母亲的舍得伤害自己的孩子?”襄夷公主喃喃地道,突然想起小时候她来镇国公府时见到的事情,又有些明悟,怨不得那时候她总觉得镇国公夫人待纪凛冷淡极了,要不是他们母子俩长得那么像,都要以为纪凛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她如今犯了臆症,人也有些神智不清,认不得人了。”
襄夷公主听后,沉默了许久,才道:“如果我也伤了自己的孩子,我也会发疯的。”说到这里,可能是觉得这种事情让人非常难过,便闭嘴不再提它。
那边,周琅和袁朗也和纪凛说话,不过都是周琅在说,两人在听,袁朗更是不插话,沉默地坐在那儿,双手揣着一个小巧可爱的手炉,一看那手炉的样式便知道是专为女子设计的,不必说应该是襄夷公主用的手炉,但他一个大男人,揣在手心里,没有一点儿异样违和。
“暄和,你还要忍下去?”周琅盯着他,心里为他不平。
纪凛笑了下,并未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问道:“阿琅,你对北疆可感兴趣?”
周琅怔了一下,连袁朗都忍不住将视线落到纪凛惨白的脸上。
周琅迟疑地道:“你不会是对北疆生了什么兴趣,想去那里玩玩吧?”他瞪着他,见他是认真的,“你是认真的?”
纪凛点头。
周琅的心脏有些负荷不住,因为他想起这人十岁的时候,说对江湖感兴趣,于是整个江湖都遭殃了,那时候他们和漕帮结下大仇,还被漕帮追杀过,闹得很大,要不是有纪三叔护着,还有镇国公府这个退路,他们早就不知道投胎几次了。
后来,他们都活得好好的,漕帮的势力都挨个换了血,损失惨重。
如今,这人说他对北疆感兴趣,让他觉得,北蛮好像要遭殃了。
“你让我想想。”周琅捂着头,觉得自己要缓一缓,要不要跟着他干,继续凶残下去。
看他这样子,纪凛有些好笑,也没催他,和声道:“你也别急,我只是说说罢了,又不是现在就让你去做什么。”
周琅这才安下心来。
又说了会儿话,周琅见他神色倦怠,知他此时还需要多歇息,便也没打扰他告辞离开了。
襄夷公主赖着没有走,她正抱着阿尚不撒手,不想离开太快,是以袁朗也就坐在那儿,并未和周琅一起结伴离开。
周琅离开后,两个同样心思藏得深的男人对视一眼,袁朗淡淡地道:“你真的对北疆感兴趣?发生什么事情了?和你三叔这次回来有关?”
纪凛知道瞒不住他,特别是他曾经拜托袁朗探查宫里的秘辛,只要他有心要查,定会查到点什么,便叹笑道:“是有点儿关系,不过这是家事,希望你别过份追究。”
袁朗听罢漠然点头,决定这事情就搁到一旁,不再探究。
“阿朗,你的情报能力不错,有没有兴趣和我干一场?”纪凛又道。
袁朗转头看他,一双眼睛是很深沉的黑,不像纪凛,是一种明润的柔和。
“我的身体不好,可没办法陪你去北疆。”袁朗指明道。
“这事尚言早,而且也不必你亲自去。”
袁朗沉思片刻,眼里滑过几许明亮的光,又道:“说说你的想法,看我感不感兴趣。”
纪凛哂然一笑,“放心,会让你满意的。”
随着纪凛和煦如春风的声音响起,袁朗觉沉的黑眸微微亮起,然后眼里的光芒越来越亮,原本苍白瘦削的脸宠都添上淡淡的粉色,惹得另一边的襄夷公主频频看过来。
曲潋也发现这边的异样,她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袁朗那种清冷中带着异样的眼神,分外地吸引人,再看纪凛,仍是那副温煦和雅的模样,如明月清风,施施然入梦的贵公子,不经意间撞进人的心坎间,泛起丝丝涟漪,难以忘怀。
“我觉得他们一定要谋划着干什么坏事!”襄夷公主斩钉截铁地道。
曲潋看了她一眼,心里不得不承认,这位公主对那两人还真是了解,她虽然不了解袁朗,但是却知道纪凛的。
袁朗和襄夷公主也告辞后,曲潋扛着闹腾的阿尚到炕前,将闺女放到纪凛身边,对他道:“你闺女要睡了,哄哄她。”
纪凛看着像只小虫一样闹腾的小家伙,虚心问道:“怎么哄?”
“拍她的背,她闹一会儿就会睡了。”
听罢,纪凛便伸手轻轻地拍着阿尚的身子,却见阿尚翻身坐了起来,扁着嘴要哭不哭的,然后钻到他怀里,将脑袋拱到他腿窝上睡了。
曲潋看他一副毫无怨言的模样,有些心塞塞的,觉得自己在折腾他的时候,其实也是在折腾自己,真憋得难受。
直到阿尚睡着了,曲潋小心地将她抱走。
“将她放在这里也没关系的。”纪凛说道。
“你确定?”曲潋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要陪她一起睡?没人陪着她会闹的。还有,你也该上床去歇息了,难道也要我陪你睡?”
纪凛看着她,柔声道:“如果你能陪着,最好不过了。”
曲潋顿了下,抱着阿尚走了。
等她回来后,见他还坐在那里,更心塞了,凶巴巴地赶他道:“还不去歇息?”
“等你啊。”说着,他小心地下了炕,拉住她的手,“阿潋,陪我吧,可好?”
“不好,我去陪闺女睡。”
“那我也去。”
“……”
最后不知怎么变成了一家三口窝一张床上,可怜的小阿尚被丢到床里头,曲潋睡在中间,纪凛这伤患在外面,幸好填漆床够宽,睡三个人都绰绰有余,曲潋也不用担心自己靠他太近不小心弄到他的伤。
“阿潋,对不起,别和我置气了。”他伸出手,轻轻地抚着她的面容,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你不理我,我很难受。”
曲潋一口气又梗在了心口憋得十分难受。>
第185章
这个年,过得很是平淡,转眼便过了元宵。
有曲潋盯着,纪凛的伤势一天天好转,每天按时吃药歇息,没有人打扰,没有那么多烦心的事情,身边只有心爱的妻儿,确实容易让人堕落。当然,他也依然从未踏出暄风院一步,没什么事的话,也没有人会特地过来打扰,暄风院给人一种遗世独立之感。
其实不只暄风院如此,整个镇国公府都如此。
在曲潋看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但是整个镇国公府却仍是选择了粉饰太平,一切如往昔般平般,各司其职,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因她嫁过来后好不容易而增多了的生气,此时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镇国公府又变成了以前那种安静中透着一种寂寞的平静,让人心里渐渐变得压抑。
这种压抑的感觉,纪语纪冲等人是最深有感触。
淑宜大长公主这次称病在家,虽然也有一些交情好的过府来探望,但是大多数淑宜大长公主都没见人,将来探望的人挡在外头,再次过起了深居简出的生活,镇国公府继续闭门谢客,是以就算人们知道一直像个浪荡子一般在外游历的纪三老爷回来了,也不见镇国公府有多少热闹。
元宵前,淮安郡王府的老太妃也过府一趟。
她是被淑宜大长公主特地请过来了,没有带儿子儿媳妇,只带了一个心腹嬷嬷,便只身上门来了。
对于老太妃而言,当年的事情也是她心里的一桩心病,自从知道小女儿掐死了大女儿的孩子然后自杀大女儿刺激得失忆,后来精神不好虐待外孙,这接踵而来的事情,都让她疲惫不堪,二十年来,时时活在自责中。
时间虽然能抚平很多伤痛,但也有很多东西直到人死时都会记住,无法释怀。
如今得知当年的真相,知道原以为是小女儿静宁的孩子的纪凛才是大女儿真正的孩子,小女儿亲手掐死的那个孩子才是她生的后,老太妃几乎无法承受这样的事情,特别是如今又知道大女儿恢复记忆,差点错手杀了亲子导致已经癫疯时,老太妃哭得老泪纵横。
她的两个女儿都被毁了,就像生生剜了她的心头肉一般地痛苦。
那一刻,她是恨的,就如同当年,恨不得将大女婿杀了一样。可最后她仍是牺牲了小女儿,想保住一个,却发现最后两个都没保住时,让她痛不欲生reads();。
恨到最后,她又茫然了。
老太妃在寒山雅居待了半宿,没有人知道她和淑宜大长公主说了什么,接着她又去上院看了女儿,最后方才去了暄风院。
曲潋得知她过来时,扶着纪凛出来迎接。
虽然这些年来老太妃不常上门,无力插手镇国公府的事情,甚至漠视大女儿情绪不稳时虐待外孙,但那些都建立在她以为纪凛是小女儿的孩子的基础上。
而且,老太妃记得,当年大女儿难产伤了身体,养了两年,才将身体养好,那时候大女儿对孩子还是不错的,将之当成亲子一样养育。明明那时候她偶尔来探望,一切都好好的,等她终于知道大女儿的病情时,外孙已经被她虐待得不成样,一切都迟了,伤害已经造成。
她虽然想要护,却已经迟了。
除了这些之外,老太妃对纪凛也算得上是真心疼爱的,那时候她一直以为纪凛是小女儿留的孩子,如今知道纪凛才是大女儿的孩子后,她心情虽然复杂,但对他的疼爱依然不少。
老太妃的眼睛红肿不堪,虽然过来时已经修饰过了,还是没能将痕迹都清除。
对此,曲潋和纪凛都没有说什么,给她问安后,一左一右地扶了她进屋。
老太妃的步子有些蹒跚,看得人有些心酸。
不过老太妃并未将自己的情绪带过来,神色一如既然往,只是落在曲潋眼里,觉得她笑得十分勉强。
刚坐,老太妃又忍不住拿眼睛上打量纪凛,和声问道:“你的身体如何了?看着清瘦了许多,可得好生补补,明儿我让人给你送些补品过来,可不许拒绝。”
纪凛只是笑了笑,没有拒绝。
曲潋笑道:“让外祖母您挂心了,暄和如今身体好了许多,我这些天来也给他补,只是这次伤得太重,损了身子,所以补了那么多天,看着还是苍白。”
这一腔也不知道是宽慰还是抱怨的话自然又勾起了老太妃的伤心事,紧紧地拽着纪凛的手,想说点儿什么,最终有些颓然无力,只能一遍一遍地叮嘱他好生歇息养好身体,其他的便没有了。
一直到离开,老太妃都没有说什么。
因为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甚至说不出口。
不只女儿苦,这个外孙更苦,有些话,她可以说,但是她说不出口,也不想再去勉强他。
将老太妃送出暄风院,夫妻俩站在那儿看了许多,直到曲潋伸手拉了拉他,对他道:“回去了。”
纪凛淡淡地应了一声,和她一起转身回房。
他们两人都没有对老太妃今儿上门的事情说些什么。很多时候,伤害已经造成,不可能轻易原谅,所以最好什么都不说。
回到房里,曲潋让他去歇息,便去准备晚膳。
只是她从厨房转出来时,却见纪门凛披着一件黑色貂皮斗蓬,站在廊庑,抚着落到他肩膀上的金乌,然后将它放飞reads();。
自从她嫁过来后,金乌不用再时时盯稍她,便很少出现在面前,一般都会在小树林那边出没,后来曲潋也看出一些门道,金乌果然成了信使,比鸽子还有用,就不知道纪凛用它来和谁通信。
放飞金乌后,纪凛回头,看到她过来,朝她露出笑容。
曲潋走到他面前,一个没忍住,便道:“你已经有很多天没有变脸了……”
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滞了,以她的眼力,发现他的笑容十分勉强,让她反省是不是自己嘴巴太快了?
沉默了会儿,纪凛才道:“这样不好么?”然后他咳嗽一声,“我不想你更恼我。”
曲潋花了点儿时间才明白他的意思,顿时对他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人完全捏住了她的脾气,自是知道如果他自己克制不住转变性质,第二人格是个易暴易怒又行事无章法的,恐怕到时候又会说出什么让她更暴怒的话,然后更不会原谅他了。所以,为了不让她的怒气叠加,所以他这些日子都很辛苦地克制着,别再让自己忍不住再转换性格。
曲潋白了他一眼,哼唧道:“就算如此,我还是很生气,暂时没有打算原谅你。”
纪凛只是朝她笑着,那样温柔的包容,让她有些承受不住差点心软,转身想走时,他已经伸手拉住她的手,将她搂进怀里。
他低首亲吻她的脸,用斗蓬裹住她的身体,避开寒风,轻轻地附在她耳边道:“没关系,我会一直等到你不气为止。”
曲潋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错觉,再无法形容那种心情。
打不得,骂他无所谓,发脾气也包容,简直让人没辙。
曲潋突然伸手,圈住他的腰,软声道:“你刚才让金乌做什么?别说只是心血来潮想遛鸟,我一个子儿都不信。”说着,她掂脚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发现他的身体都僵硬了,暗暗解气,“说吧,不说实话我更生气。”
“……”
纪凛斟酌了,方道:“其实也没什么,让金乌给靖远侯世子递句话。”
“那昨天晚上呢?”
“给乌江镇的朋友送信。”
“乌江镇?”
“是江湖上的一些朋友,你不认识的。”
曲潋明白了,听纪三叔说过,他们叔侄俩以前在外走动,三教九流的朋友都有,反而比京城这些勋贵世家子的多了,看重的并不是那些人的出身,而是他们的能力。
曲潋虽然好奇心比较旺盛,可也知道作为一个女人所受的局限性,所以有些事情他才不会和她说,都是自己做了,被她发现时,才会说一些罢了。不是不泄气的,可是就算她发现了,却帮不了他什么,这就是身为女人的悲哀,久而久之,变成男人的附庸。
“怎么了?”突然发现她的心情变得低落起来,纪凛心头发紧。
曲潋默默地扭身回了房reads();。
纪凛跟在她身后,探究地看着她,见她板着脸,心中的弦都绷了起来,努力地克制才没有让心头的那头凶兽跑出来,但是行动间却有了些变化。
当曲潋被他捏住巴,迫使得她与他面对面时,只想喊卧槽。
“阿潋,怎么了?”他的声音更和煦了。
曲潋心里的悲伤逆流成河,她将他的手挥开,无力地趴到床上,闷闷地道:“我觉得自己很没用,以一个弱者的身份只能依附着你,如果哪天你变心了,以你的本事,我恐连堂妇都做不了。”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女人看着丈夫女人一堆,都得忍着的原因,因为没有底气,行事也不如男人方便,更没有出路。
“你胡说什么?”纪凛的语气有些起伏,不若平时的温和。
“我才没胡说!”曲潋猛地坐起来,与他面对面,“你瞧,这次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从此至终除了气你伤害自己外,我能帮你做什么?甚至我很气婆婆伤了你,可是作为儿媳妇,我除了只能推她摔一跤外,就什么都不能做,甚至不能指责她对你不好,不然就要被世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没了……我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不然只会让事情更糟糕。”
说着,她又趴回去,声音更沮丧了,“所以我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更讨厌被这世间规矩束缚住,什么都不能做,让自己渐渐地变得没用……”越是在这个世界生活得久,越是明白这个世界的规则,她越是难受。
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这样的她到底是凭什么生活在这里,得到他的包容喜欢的?她明明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却被现实压得低头。
“你大可不必包容我,我的性格不好,小时候就爱打人,长得也不是什么天仙美人儿,现在还乱生气,让你处处讨好,伏小作低……”
她絮絮叨叨地说,他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直到最后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这一翻话到底有什么意义时,他终于打断了她的话。
“你这样已经很好了!”他伸手轻轻地抚着她细腻的面容,“我不需要一个太过聪明的会处处干预我行事的女人陪伴我,只要看到你,我便很开心了。我是男人,保护心爱的女子是天经地义之事,我想将你养成莬丝子一样依附我,只要我足够强大,莬丝子也无法吸干养份,只能离不开我。可惜,你总是……”
他心里苦笑,在她一双清净如水的眼眸的注视,面上却不显什么。
她总是让他有一种无法触摸之感,明明就近在眼前,可是一不小心就会消失。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喜爱她,包容她,甚至连她生气都想要放男人的骄傲去讨好她。或许,这就和小时候的事情有关,她在他心里已经留了无法磨灭的痕迹,烙印在了骨子里,让他无法放手。
就算她什么也不做,变成一个只会依附他的无用女人,他好像也不是那么在意的。
“你果然用心险恶。”曲潋指责道,“我都已经那么伤心,担心自己渐渐地变得没用,你却想将我变成那种没用的样子。”
他没有说话,只是手指轻轻地抚过她的背部,无声胜有声。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我小时候对你那么不好reads();。”她又问道。
“也许,是因为我当时那么惨的时候,就只有你对我笑,还说了那么多诱惑我的话,所以我一直记在心里,觉得你很好很好,长大了都放不开。”
曲潋顿时有些尴尬,原来还是因为小时候的事情么?因为当时她无心的话,所以变成了他的执念。
“那你呢?”纪凛又问,“我是个双面人,可是你为什么还能接受?”说着,他双目灼灼地看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痕迹。
曲潋虽然心情还是莫名其妙地失落中,但是此时已然明白了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取信他的机会,一个打破两人之间那种不信任的机会。
“因为你长得好看!”她毫不迟疑地说。
纪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有些不敢置信她是这么肤浅的女人。
“别气,好的皮相总是能加分的,如果我是个黑丑妞矮挫穷,你能看得上我么?”她理智地说。
纪凛沉默了,艰难地说道:“应该能。”
曲潋笑着坐起身,扑到他怀里,避开他的伤口,将脸搁到他肩膀上,将他亲了又亲,然后才和他额头抵着额头,笑道:“算了,不说这种肤浅的话了,要说得深刻一点,可能是当时的你太过美好了,明明心里还是挺害怕的,但是只要你对我笑,我就心跳加速,喜欢得不得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但是越是发现你的好后,越是喜欢了,看到你就欢喜。”
那你可能不知道,那些都是我刻意伪装出来的,因为我知道你喜欢我这样子。
纪凛默默地凝视着她的容颜,他无法告诉她,他其实是个卑鄙无耻之徒,心黑狠毒,一切能利用的人事都能利用,第一时间发现她的偏好后,就意识地让自己变成她喜欢的模样,然后让她沉沦。
“所以啦,很多没有理由的事情,最后却变得这么自然,例如我爱你,就是这么自然!”她脸上的笑容灿烂,眼睛弯起漂亮的弧度,让他移不开眼睛。
他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牵住了,眼里再也看不到其他,只有眼前的人。
为什么一直想要抓住她?他不知道,就是想要抓住她,想要每天看到她,想要转身就能看到她,想要她一直生活在他视线之内的地方,想要掌控她的喜怒哀乐,让她的双眼只能看得见自己。
他突然扣住她的脑袋,重重地吻了上去,用一种和温柔完全不搭边的粗蛮举动,重重地吮吻撕咬,仿佛只能这样,才能将心里那种无法诉诸于口的感情宣泄出来。
“放开,流血了……”她呜呜地叫着,不过双手徒劳地挣扎,却因为惦记着他的伤,只能苦逼兮兮地任由他凶狠地侵犯,直到双眸染上水雾,整个人就像被彻底地蹂.躏过的可怜虫。
他突然又找出了一项自己无法放开她的理由,因为她会为他心软,为他忍让,为他牵肠挂肚,甚至会为了他受伤,只能忍耐地任由他欺负。
呵,他怎么可能放手呢?
如果这是所谓的爱,那么他相信自己爱她爱到发狂了,不允许她有任何不服从的思想,甚至离开他的可能。
他宁愿毁掉。
第186章
曲潋知道自己应该是被近来的事情憋坏了,所以才会莫名有这种悲观的情绪,甚至几乎否定自己。这次和纪凛难得交心一次,心情终于好了一些,也没有再为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郁结于心。
从上辈子惨死到这辈子一步一个脚印地生活,她便明白一个道理,人是向前看的。
所以纵使曾经有心结,也在漫长的岁月中渐渐地释怀,或者用另一段感情来覆盖,例如这辈子的父亲对她的父爱,终于让她对上辈子的惨死释怀一般。
释怀不是否定曾经受到过的伤害,也不是找借口原谅什么,而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
她希望纪凛有一天也能释怀,如她这般,珍惜身边的人和事。
所以她也学会了包容,包容他另一个性格的暴躁残忍,希望他有一天不会再受到任何的伤害。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这种包容,似乎让他的阴暗面越发的肆无忌惮了。
“不过我还是很生气,当时看到那一幕时,我都吓得动不了。”说起除夕夜的事情,曲潋仍心有余悸,也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如此害怕和不确定。
纪凛朝她微笑,保证道:“以后不会了。”
“那你记着。”
“好。”
曲潋看了他好一会儿,决定相信他的承诺。
得到他的承诺,曲潋脸上终于重新恢复了笑容,仿佛浑身的活力又回来了。
等出了正月时,纪凛的伤势终于好了,至少外伤看来是好了,但是这次伤得太重,多少损了些底子,得仔细调理身子补回来。
知他身体好了,皇上将他召进宫,见他身体已无碍,便让他回来当差。
而这一个月期间,因淑宜大长公主称病在家,镇国公府变得冷清,出了元宵时,镇国公也递了折子禀明在家侍疾,不过其中知情的人都知道他这一举动,日后应该是不会再理事情了,闲赋在家。
与镇国公相反,纪三老爷倒是频频进宫,多数是皇帝召见,在外人看来,虽然镇国公在家侍疾,不再管事,但是皇帝对镇国公府的恩宠并未少,在他们看来,皇上此举有要重用纪三老爷的意思。
对于纪三老爷其人,京中年纪大些的人都知道的,而一些年纪轻些的就没见过了,但不管见没见过,如今他回京城了,单是皇上频频召见,就证明他比京中那些勋贵子弟好得太多,再一打听,他还没娶妻呢,众人的心思都动起来。
纪三老爷是淑宜大长公主的三子,皇上又是个念旧的,只要纪三老爷肯留在京城,少不了他的好处,虽然不能继承镇国公,但他的前途也不会差多少。所以在世人眼里,就是一个钻石王老五的级别,纵使年纪大些也不要紧,老夫少妻的组合大家都见怪不怪,甚至觉得年纪大些的还懂得疼人呢。
虽然在一些夫人心里,纪三老爷就是个不着家的浪荡子,谁家姑娘嫁了他后,要是他又在京里待不住跑了,那自家姑娘可不是守活寡么?就算有些儿动心,但也迟疑着reads();。不过大多数家中有闺女的人还是认准了他,觉得这是一个和镇国公府攀上关系的机会。
于是过了正月,往镇国公府递帖子的人不少,就算淑宜大长公主如今卧病在床,可也不会不理小儿子的亲事吧?并且去和纪凛攀关系的人更多了。
纪凛受伤一事极少人知道,外人都以为他是在家中侍疾,才没有到外面行走,如今他回金吾卫衙当差,面色看着苍白憔悴了一些,都以为是为淑宜大长公主担心罢了,少有人知道内情。
面对那些怀有异心来攀关系的,纪凛皆一视同仁,等听出他们都是被家中长辈打发过来探听三叔的消息时,不禁啼笑皆非。
所以,等晚上回府,他在花园里见到正醉卧在亭里的纪三老爷时,便对他道:“三叔,你几时娶个三婶回来?”
纪三老爷正酒意醺然,听罢摆摆手,醉醺醺地道:“什么三婶?娶回来作甚?你三叔我被明方大师点化了,这辈子要保持童男之身,否则一身武功尽废……”
纪凛:“……”
纪三叔胡说八道一通后,见纪凛转身要走,忙拉住他,用力拍着他的肩膀爽朗地道:“暄和啊,既然身体好了,改日和三叔一起将你祖父留的部都整顿整顿,看看还有多少能用的,到时候和三叔一起去北疆可好?”
纪凛见他一张脸被酒意醺红,眼角桃花乱飞,伸手扶住他,轻声道:“三叔打算要给祖父报仇么?”
“对!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纪三叔晃悠着手中的酒壶,“家仇未报,岂可贪恋儿女私情。总之,老子现在不娶……”
纪凛见他脚打滑就要摔出去,又伸手抓住他,“祖母想让您成亲?”
“是啊,有钱没钱娶个老婆好过年,可这年都过了,还娶什么……”
纪凛看他半晌,叫来守在花园里的小厮,让他将纪三老爷送回房去歇息。
将醉鬼送走后,纪凛便回了暄风院。
暄风院里,脚上穿着一双精致棉鞋的阿尚像只小鸭子一样摇摇摆摆地走着,她如今已经会走了,但是走得并不稳当,像只小鸭子一样有些摇晃,走得急了就会摔跤,让照顾她的奶娘和丫鬟整天紧张兮兮的,她却没有任何感觉,成天在屋子里乱蹿,一心要往外跑去,也不怕外头的天气还冷着。
纪凛刚掀帘子进来,便见到往他这儿冲过来的女儿,眼看她就要摔了,伸手将她扶住,抱了起来。
阿尚一双小手攀在他肩膀上,歪着脑袋看他,很快便认出他来,脸上露出笑容,朝他伊呀叫了几声。
“要叫爹。”
“呀呀。”
“是爹爹。”
“呀呀。”
“爹爹。”
父女俩一个教,一个叫,还是没有教对发音。纪凛也不恼,抱着阿尚到曲潋那儿,见她身边放着针线筐,他看了一眼,做的是一件男性春衫,便知是为自己做的,这让他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的温和reads();。
“回来啦,忙不忙?”曲潋将手中的活放,接过女儿,给她脱了小鞋子,将她放到炕上,一巴掌按在她的脑袋上,轻易地将她推翻在一个大迎枕上。
“没什么好忙的。”纪凛说道,进了净房去洗漱,在曲潋跟进去后,对她道:“倒是有很多人过来和我打听三叔的事情。”
曲潋也不笨,略一想便明白了,“是不是因为最近三叔经常被皇上召进宫,所以有人动了心思,想要将闺女嫁给三叔?”
“嗯,但三叔无意如此,刚才我在花园里看他喝得醉醺醺的,心情有些不好。”
净了脸面,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夫妻俩回到外室,丫鬟将一杯参茶端上来。
“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晚膳再等会儿。”曲潋说着,让丫鬟们去,只剩一家三口说话。
她重新拿了针线筐接着干活,纪凛则坐在那儿陪闹腾的闺女玩儿,防着她不小心摔炕,两人边着纪三老爷的亲事。
“三叔是真的无意成亲,还是另有什么计划?”曲潋边在衣服上飞针走线,边问道。
“三分无意,七分计划,三叔想去北疆。”
曲潋想了想,若有所思道:“他想子承父业,继续当年祖父未完的事情?”然后又皱眉道:“纵是如此,和成亲也不冲突啊,到时候带了人过去不就行了?”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许是没有看对眼的吧。”纪凛随意地道,心里却觉得,他那三叔,素来是个有主意的,恐怕一般的女子不会让他上心,而能让他上心的,如今好像也没有出现过。
“三叔的眼光很高?”曲潋好奇地问道,想起纪三老爷那一脸桃花相,应该很讨女人喜欢吧。
“这我可不知道了。”
曲潋又问了几个问题,发现他懒洋洋的,爱搭不理的样子,很想将手中的衣服砸到他脸上。
不就是多问几句嘛,用得着吃醋么?还是怕她问出什么来?她才不相信纪三老爷无缘无故的,突然就想去北疆建功立业,总会有个什么理由吧。
在小夫妻俩讨论着这事情时,寒山雅居里的淑宜大长公主也正头疼着。
过了一个月,淑宜大长公主的身体也缓过来了,虽然依然精神不太好,但在孙子的身体恢复健康后,心里终于宽慰几分,也能打起精神来关心小儿子的终身大事了。
大儿子是不行了,不过有孙子在,以后镇国公府交给孙子,她也不担心。而二儿子更省心,有二儿媳妇这个精打细算的媳妇在,以后就算分家了,也不会过得太差,唯一剩的小儿子,老大不小了,现在还是光棍一条,自然让淑宜大长公主操心了。
以往也不是不操心,但是他一直不在身边,操心太多也没用,这次他难得回来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淑宜大长公主便想要让他先成亲,成了亲后,他爱干什么都由着他。
可她好说歹说,小儿子却是个顽固的,不肯答应,特别是如今正琢磨着想要去北疆,更不可能答应了。
对此,淑宜大长公主又是难过又是欣慰,她原是反对三儿子去北疆的,因为这三儿子有几斤两她会不知道么,她就怕三儿子步上丈夫的后尘,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并不想让他去北疆reads();。
可她如今老了,也没法像年轻时候一样,不听话的熊孩子就都镇压了,反而个个翅膀都硬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她根本管不着。被他磨了半个月后,淑宜大长公主只得败退,由着他去了。
不过还有个前提,便是让他成亲后再去。
这也是淑宜大长公主的私心,想让小儿子娶个媳妇,届时带过去不仅有个贴心人知冷知热,伺候他的起居,让他在外搏命时,心里有挂念,才不会不管不顾拿命去拼。
可惜纪三老爷如何都不同意,母子俩又僵持起来了。
“三郎喝醉了?”淑宜大长公主蹙眉道:“好端端的,他怎么会突然喝高了?”
可能是当年的事情,淑宜大长公主极为不喜欢男人喝醉,这一喝醉,便会给人可趁之机,纵是在家中也不好。
乌嬷嬷给她沏了杯清茶,笑道:“三爷先前回来时,见花园里的春光正好,便让人去取酒喝了个痛快,后来世子恰好回来见到,让人将他送回房去歇息了。”
淑宜大长公主听罢,起身道:“走,我们去看看。”
乌嬷嬷忙过来扶她。
等淑宜大长公主到了小儿子的房里,见他正坐在床上喝解酒茶,一张脸仍是红通通的,宛若涂了胭脂一般,不过眼神倒是清亮,并没有多少醉意。
“娘,你怎么过来了?”纪三老爷忙起身,过去扶了淑宜大长公主,将她扶到一张黑漆嵌镙钿的太师椅上坐着。
淑宜大长公主嗔怪道:“好端端的,喝什么酒?”
纪三老爷笑道:“娘,你放心,你儿子我是越喝越清醒,不会醉的。”说着,他自嘲一声,“而且我也不敢醉。”
这话戳中了淑宜大长公主心中的悲痛,差点忍不住对着小儿子落泪,不过她是个要强的女人,到底不愿意在孩子面前流露出软弱的一面,便道:“胡说什么,纵使不会醉,也会伤身。三郎,你和娘说,你为何就是不肯成亲呢?”
纪三老爷嘴角动了动,最后笑道:“哪有为什么,就是不想耽搁别人家的姑娘罢了。”
“胡说八道!你到时候将人娶了,娘还能拘着她在身边孝顺不成?我又不是那些恶婆婆,自是让你带过去的。”淑宜大长公主佯怒道。
纪三老爷赶紧赔笑,不管母亲说什么,他都只是讨好地笑着,直到将她闹得没辙,将她送回寒山雅居。
终于将人送走后,纪三老爷松了口气。
他不好告诉母亲,那年父亲战死的消息传来,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那般强势的母亲哭得如此悲痛,在他心里留极深的阴影。他要做的事情太危险了,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情,到时候他的妻子会不会也像母亲那样崩溃?
还是不要耽搁人家好姑娘了。
怅然叹息一声,纪三老爷站了会儿,便起身出门,往暄风院行去,打算找侄子聊聊。
第187章
听说纪三老爷拎酒过来找纪凛,曲潋柳眉倒竖,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纪凛。
纪凛见状,忙道:“我保证不喝酒。”
她的脸色才缓和许多,和声道:“你现在还在调理身体,酒是穿肠毒物,能不喝就不喝,等你的身体好了,你要如何我都不管你。”说着,她去给他寻了件报风,又道:“不过酒这种东西,还是少喝点,对身体没益处,喝多了误事……”
这叫如何都不管?
听着她的絮絮叨叨,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温和,忍不住伸手将她抱到怀里,低头吻住了她喋喋不休的檀口,明明脸上的神色那般温柔,但是这个吻实在是称不上温柔,反而有些凶狠,撬开她的唇齿,不遗余力地侵占reads();。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的气息都粗重起来时,他才放开她。
“等我回来。”他低头望着她染上樱色的脸庞,声音变得暗哑,眸色深沉。
曲潋意识地点头,等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离开了。
她哼了一声,等他才有鬼。
所以去陪闺女玩了会儿,直到玩到闺女哭闹着要睡了,将她哄睡后,曲潋也回房收拾收拾,准备上床歇息。
二月份的夜晚还带着春天特有的料峭寒意,院子里的亭中挂了几盏琉璃灯,透明的光罩晕染一片白茫茫的光线,在夜风中摇曳轻晃,灯影洒落在亭中的人脸上,拉伸出明灭不定的剪影。
纪三老爷往嘴里倒了口酒,一只手拿着根银箸敲着玉碗,配合着单调的清鸣声,嘴里念着一首塞外诗,悠然自得。
纪凛喝着清茶,一盏清茶到底,他开口道:“三叔,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其实也没什么事……”
纪凛马上起身。
“回来!你这臭小子,真是不孝,有这样对长辈的么?”纪三叔嚷嚷着,脸庞酌红,仿佛已经醉了似的。
纪凛坐回去,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纪三老爷将手中的小酒壶放,说道:“是有件麻烦事儿,你附耳过来,我同你细细详说……”
纪凛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一拳揍了过去。
纪三老爷早有准备,身体一斜便避过了这一拳,同时一脚将桌上的酒壶踢飞,朝纪凛砸了过去。
凉亭里很快便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声响,不远处的常安常山兄弟俩埋头装死,周围的人都俱已驱散,倒也没人看到这叔侄相残的一幕。
等声音平息来,亭子里的石桌石凳都翻倒了,满地狼藉,连带周围的花木也遭殃,纪三老爷仰躺在花丛中,肿着一只眼睛,面上却带着爽快的笑容,笑道:“你这小子对老人家就不能手留情么?”
纪凛站在他面前,一脚踩在他胸口上,阴测测地说:“有你这样坑侄子的老人家么?没死就滚,否则……”
“没力气了。”
“那就躺着,别起了。”
又用力地踩了一脚,听到地上的人闷哼出声,那张如玉的面容上露出嗜血的笑容,光影之中,宛若恶鬼。
常山见主子离开了,望着主子的背影正发着呆,被兄长用推了,“发什么呆?还不去将三爷送回去?”
“送回去?”常山缩着脖子,“刚才世子好像又变脸了,这么送回去……”他们兄弟会不会遭殃?
常安想要暴打这蠢弟弟,“你也不瞧瞧现在是什么时候,有世子夫人在,怕什么?快去。”
常安兄弟俩人忙着将躺在花丛中的纪三老爷搬回他的院子时,纪凛也回了房reads();。
室内留了一盏昏暗的羊角灯,香兰色绣花鸟等花纹的帐幔垂散而,他慢慢地掀开帐幔,原以为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没想到原本面对床里头而睡的人突然转过身来,昏暗的光线中,唯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没喝酒吧?”
“没有。”
“打架了?”
“嗯。”
“将自己洗干净再上床。”
他眯着眼睛看她,然后将帐子放,听话地去净房清洗。
等他回来时,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想来是等到他回来了,放心了,所以很快便入眠。
他掀开她身上的被褥,颀长的身体覆上去,手指灵活地解开她身上寝衣的系带,一只手握住饱满的浑圆,低头噙住她微张的唇。
就算是死人也要清醒了。
可能是许久未曾行房,进入的时候让她感觉到钝钝地疼,十分难受,忍不住推了推他,却被他坚定地扣住她的手腕,他的身体身体沉,将她刺穿,那一瞬间的饱胀感无法形容,气得她忍不住在他背上挠了几。
“该剪指甲了……”他嘀咕着,叼住她的脖子上的嫩肉轻轻地啃咬着。
曲潋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发现这人的语气不对,才知道他憋了一个多月,这人格又转换了,大概的原因,应该是和先前纪三叔过来有关,也不知道纪三叔哪里惹着他了。每当他的人格转换时,特别地热情,让她着实有些消受不住。
做了两次后,曲潋就受不住了,坚决不来第三次,并且亮出爪子,“你明天还要进宫当差,适可而止一点!”
“你不想再生个孩子?”他边啃着她的肩膀在上面留点点痕迹,边含糊地问道。
“暂时不想。”她才十七岁,生什么生啊?要生也等阿尚大点再生。
“那也没关系,夫妻敦伦也不是为了生孩子!”
曲潋差点被他毫无逻辑可言的话绕晕,等发现身体又被他摆弄出羞耻的姿势,更方便他的进攻时,她终于忍不住一口咬住他的肩膀,在他背后多挠了几。
不知过了多久,她有些迷糊时,终于停来了。
她打了个哈欠,趁着还有些意识时,便问道:“今晚三叔惹你了?”
“嗯,他给我丢了个麻烦事儿,让我处理。”
“什么事?”
“你不必知道。”
她的回应是狠狠地挠了他一爪子,然后被他捏住手指,很快便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她忍不住嘀咕道:“刚才不剪,现在才来剪,有什么用?”
他的回答十分理直气壮,“刚才正忙着没空,现在嘛……先剪了,等会儿你想挠也挠不了了reads();。”
曲潋大惊失色,睡意都被他吓醒了,苦逼地道:“用得差这么拼命么?天天都给你抱着睡还不够?”虽然中间也有欢愉的时候,但是他的体力太好了,到最后时她已经分不清是痛苦还是其他的了。
“难道你不想?”未给她回答,他又自说自话,“我知道你也想,只是害羞不肯承认罢了,没事,我来就好。”
一副宽宏大量的模样。
曲潋气得想挠他,难道男人在床上时都是这么流氓不要脸的?
指甲剪好了,但他并没有再继续,而是捧着她的脸亲了好一会儿,又将她啃了一遍,才搂着她入睡。
曲潋虽然很累,但是因为一直记挂着某些事情,趁着这人转换人格时,便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对了,我一直很奇怪,隔了这么多年,三叔是如何查出当年的事情?其中有什么契机么?”
他拍着她的背,一时没有回答。
“说吧说吧。”她讨好地亲着他的脸,伸手抚着他的眉骨,和她柔和的线条不同,他的眉骨很坚硬,是一种属于男人的硬朗。
“这关系到祖父当年的死因,一时间也说不清。”纪凛简单地提道,并不想和她说得太透,因为这其中还涉及到景王,这也是他不想和她提及的原因。
以她和姐姐曲沁的感情,如果她知道这其中的事情,不管如何都会让她为难,甚至景王还是个潜藏的危险,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她负担太多。知道太多,对她没有好处,反而会给她带来危险。
曲潋觉得他还隐瞒了什么,但是无论如何问,他就是不肯说,便只能作罢。
翌日,曲潋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难得天气不错,曲潋看了看外面天空中自云层探出半个头的朝阳,给阿尚换了一身漂亮的衣服,戴上兔耳帽,将她打扮得无敌可爱,牵着她出了暄风院,往上院而去。
到了上院时,曲潋并不急着进去,而是将已经不愿意自己走的阿尚亲自抱了起来,等了会儿,便见神色憔悴的隋嬷嬷亲自迎了出来。
“少夫人和大姐儿来了。”
隋嬷嬷行礼请安后,一双眼睛便黏在了曲潋怀里的孩子身上,只是看阿尚因为不常见她对她并不熟悉反而扭过头不理的样子,她有些难过。
曲潋客气地问道:“不知母亲今日身体如何了?好一些了么?”
“夫人还是老样子,劳烦世子夫人挂心了。”隋嬷嬷说着,恋恋不舍地将眼神从阿尚身上移开,神色黯然。
曲潋当作没有看到,又和隋嬷嬷客气了几句,到了上院的正房前。
这里十分安静,听不到丁点儿声音,原本在上院伺候的人也被撒走了许多,留了一些粗壮的嬷嬷在这儿守着。
曲潋没有进去,而是在门口那儿装模作样地请安,又让阿尚同样作作样子,对隋嬷嬷道:“嬷嬷让母亲好生歇息,养好身子,我便不打扰了,还要去寒山雅居给祖母请安。”
隋嬷嬷讪讪地应了一声,虽然知道曲潋过来请安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外人看的,可是却说不出什么指责话来,也无法像以前那般心怀怨恨reads();。
以前她以为世子不是夫人的孩子,所以对世子也十分冷淡,如今真相大白,回想世子小时候受到的苦,还有如今夫人的样子,她只觉得造化弄人,一切却已经晚了,伤害无法弥补,感情更是无法修复。
曲潋知道惰嬷嬷是个忠仆,所以对她以前冷淡的态度,并未在意,就算如今她知道一些真相,对阿尚好,她也不稀罕什么,一切皆是按着规矩来。
请安完后,曲潋正要带阿尚离开,突然屋子里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声,阿尚吓得扭身就紧紧搂住她,将脑袋埋在娘亲怀里。
曲潋抱着女儿轻轻地拍抚她的背,见隋嬷嬷脸色大变,带着两个粗使婆子进房,房门没有关,恰好可以看到一个穿着白色中衣的女人披头散发地从内室冲出来,刚到门口,便被隋嬷嬷抱住了。
那女人一边尖叫一边抓着隋嬷嬷,隋嬷嬷头上的发髻被抓散了,衣服也凌乱不堪,脸上甚至被抓伤了,但她并不在意,边死死地搂着那人的腰,嘴里边哄着:“夫人,夫人,和奴婢回房吧,您该吃药了……”
“不吃不吃!我要找我的孩子,不吃……啊啊啊——放开我!”
“快阻止夫人!”
几个粗使嬷嬷一起将挣扎着尖叫的人拖了回去,门也从里面关上,尖叫声渐渐消失。
曲潋紧紧地搂住女儿,心情有些复杂,呆站了会儿,转身离开。
离出了上院,恰巧见到从外院过来的镇国公,曲潋忙抱着女儿给他请安。
“是你们啊,过来给你母亲请安的?”镇国公声音有些恹恹的。
曲潋应了一声,抬头睃了他一眼,发现不过一个月,他的脸庞消瘦得厉害,眼底有着青色,完全变了个模样,没有了以往那种中年男子特有的魅力。
“阿尚长这么大了,会走了么?”镇国公的眼神落在了孙女身上,见她瞅着自己,朝她笑了。
阿尚眨了眼睛,很快又将脸埋到母亲怀里,显然刚才的事情仍对她有些影响。
“会走了,只是还走得不稳当。”
“小孩子都是这样,暄和九个月大时,还不会走呢。他是早产的,加上他娘怀他时,怀相一直不好,所以生来时也是瘦瘦小小的,当初还担心他养不活,直到养到周岁时,才会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镇国公脸上的神色变得怀念起来。
曲潋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镇国公正说得高兴,突然听到上院传来躁动,脸色变了变,也没了心情说什么,抬脚就进了上院。
曲潋望着他匆促离开的背影,站了好一会儿,才抱着阿尚往寒山雅居行去。
“少夫人,让奴婢来抱大姐儿吧。”宫心说道,担心她抱得累了。
阿尚如今已经十个月大了,抱得久了,确实会对手臂造成负担。但是曲潋宁愿自己累着,也不想放开,仿佛一放开,女儿就会消失一样reads();。
她知道自己是受到刚才看到的事情的刺激了,她心里对镇国公夫人怀着一种既怨恨又怜悯的心情,怨恨她对纪凛的伤害,怜悯她错将亲生儿子当作仇人,到头来却发现怨恨错了人,导致她承受不住事实疯了。
到了寒山雅居时,曲潋依然恹恹的。
淑宜大长公主关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没有歇息好?”
曲潋不好说什么让这位老人难受,顺着她的意思点头,盯着阿尚定不住地在室内跑来跑去的身影,心里像堵了口气一样难受。
“既然没歇息好,就回去吧。”
曲潋打起精神来,对她道:“今儿难得过来,想陪祖母说说话。”
淑宜大长公主笑了,说道:“你这孩子又来哄我开心了。”话题一转,又例行询问起孙子的身体情况,得知恢复得不错,脸上露出高兴的笑容。
两人说了会儿话,可能是有曲潋这个听众,说着说着,淑宜大长公主不免说到了小儿子不愿意成亲的事情,让她伤透了脑筋,抱怨着小儿子的固执之类的,絮絮叨叨的样子,和那些为儿子操心终身大事的母亲一样。
曲潋正听着时,明珠进来禀报,平宁郡主过府来了。
曲潋有些意外,不知道她来做什么。
平安郡主进来时,看到曲潋在这里,也有些意外,不过倒是没有说什么,面上也没有流露出其他神色,对阿尚时也露出笑容,摸摸她的脑袋道:“阿尚长得越来越像暄和了。”
淑宜大长公主笑道:“听说第一个孩子无论男女,都是像父亲的多,像你大哥,还有勤哥儿都是如此。”
“暄和就不像。”平宁郡主嘀咕一声,“他像大嫂。”
淑宜大长公主脸色微微僵硬了,心里叹气,其实纪凛不仅像儿媳妇,也像静宁,所以当年大家才会误会。
淑宜大长公主不想提这些糟心事,转而问道:“你今儿怎地过来了?”
平宁郡主看了曲潋一眼,迟疑了,方道:“还不是为了勤哥儿的事情,二嫂她……”她吞吐了,最后咬咬牙道:“二嫂好像看不上勤哥儿,不愿意让语儿嫁给勤哥儿。”
曲潋惊讶地看着她,没想到这位姑母相中纪语了。
可能是已经说出来了,平宁郡主也懒得理会曲潋了,和母亲抱怨道:“我的勤哥儿有什么不好?二嫂为什么拒绝?娘,你能不能帮我问?”
“我老了,可不管这事。”淑宜大长公主一口否决。
平宁郡主顿时脸色有些难看。
淑宜大长公主看了一眼正抱着阿尚低头当自己不存在的曲潋,又道:“潋丫头和她二婶关系倒是不错,和语儿也聊得来,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让潋丫头去帮你问问。”
曲潋惊得抬起头。
平宁郡主的脸色也有些僵硬,心里更多的是尴尬。
第188章
因淑宜大长公主开口了,曲潋只得应来。
只是答应了,并不代表她便要尽心尽力,相比以前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又不住在一起的平宁郡主,她心里自然是向着纪二夫人的,觉得纪二夫人这种聪明的女人,行事有自己的章法,她既然不答应,应该有自己的理由。
平宁郡主似乎也觉得这事交给曲潋很不放心,因为她的脸色一直不太好,只是让她自己出面去问,二嫂只会和她打太极拳,根本不会和她说实话,想让母亲去说,母亲又摆出一副不管事情的模样,最后无奈,只能交给曲潋了。
平宁郡主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既然答应了,第二天,曲潋便揣着她家闺女去了二房。
曲潋到时,纪二夫人正在教导女儿看账,对于曲潋的突然到来,心里也是诧异的,面上没有丝毫的异样,笑着起身相迎。
“哟,今儿什么风将你们吹来了?阿尚,给叔祖母抱抱,看看我们的小阿尚,又长大一些了。”纪二夫人抱着阿尚惦了惦,可惜现在已经会走的阿尚最不喜欢让人抱着,在纪二夫人怀里扭来扭去,纪二夫人不得不将她放。
纪语很喜欢阿尚,加之阿尚又是曲潋的孩子,她素来和曲潋亲近,自然也十分疼爱阿尚,忙端了盘水果点心牵着阿尚到一旁玩儿去了。
曲潋坐到纪二夫人身边,看了一眼纪语和女儿,便对纪二夫人道:“二婶,我今儿过来,是受人所托。”当也不啰嗦,将昨天平宁郡主上门来的事情说了。
纪二夫人素来欣赏曲潋这点,有话直说,不会绕来绕去的,也不是什么掐尖要强的人,和这样的人相处才舒服,不然一家子人成天像得了斗鸡眼一样斗来斗去的,情份都要斗没了,处得也累人。
听了曲潋的话,她拍拍她的手道:“难为你了。”
曲潋笑了,说道:“也没什么为难不为难的,我就是转达句话罢了,二婶你别放在心上,心里怎么着就怎么着。毕竟这关系到语妹妹的终身大事,还是慎重些较好。”
这翻话虽然直白,却是推心置腹,纪二夫人心里听得也舒爽。
“你放心,我还不至于放在心上,婆婆让你过来问我,也表明了她的态度,对语丫头的事情她是不会插手的reads();。”纪二夫人挺喜欢婆婆这种不管事的心态,很多人都觉得婆婆强势,压得儿女都喘不过气来,但是在她看来,婆婆是个很拎得清的人,不该管的她从来没管过,纵使人是强势了些,只要摸清了她的脾气,那就好办了。
“我之所以不同意,便是你姑母这个人。”纪二夫人端着茶喝了口,对曲潋说道:“她那个人,有些刚愎自用,和她住在同一屋檐,憋都要憋死人了,我怎么能让语儿嫁过去天天让她管?虽说姑表亲最亲,都是知根知底的,沈勤那孩子也不错,可是这当侄女和当儿媳妇是不一样的,侄女怎么疼爱都行,但是儿媳妇却要立规矩……”
曲潋明白纪二夫人的意思,平宁郡主心里埋怨自己母亲强势,压得他们这些儿女喘不过气来,但是她自己未尝不是如此,要不是沈勤兄弟三人是男的,而且年纪大了,迁到外院住,不在母亲跟前,恐怕比淑宜大长公主过之无不及。
而纪语的性格是那种比较文静柔顺的,如果遇到一个强势的婆婆,岂不是要受搓磨?
纪二夫人以自己的经历忖度女儿,自然也希望女儿如自己这般,遇到一个不管儿子房里事的婆婆,更希望将来女儿能嫁个一心一意的夫婿,也如自己一般,丈夫无二心,只有小两口二人过自己的小日子。
平宁郡主也是个强势的女人,是不允许儿子脱离自己的掌控,恐怕到时候见着小夫妻俩感情好,会忍不住插手儿子房里事情,她的语儿性子腼腆,根本不可能斗得过平宁郡主。
等纪二夫人将自己的顾虑说出,曲潋点头道:“二婶说得对。”和纪语认识这么久,也是知道这小姑子的性格。
纪二夫人又笑了,继续道:“不过勤哥儿这人确实不错,我也是看着他长大的,是个纯善的好孩子,而且是个有主意的,倒为良配。”
曲潋忍不住笑起来,“二婶,你这么看好这位表弟?”
“自然,他也是个有心的。”
曲潋对上纪二夫人意味深长的神色,瞬间明白了,当便道:“二婶放心,我知道怎么回复姑母了。”
纪二夫人脸上的笑容渐深,拍拍曲潋的手,笑道:“你这孩子是个明白人。”
问明白了事情,曲潋在二房待了会儿,便要带着阿尚告辞离开。
纪语有些依依不舍,捏了捏阿尚肉肉的小手,对曲潋道:“大嫂,我改天去你那儿玩,你可不要嫌弃。”
“不嫌弃,语妹妹喜欢阿尚就来陪她玩儿,如今她会走了,就爱折腾,将一干丫鬟嬷嬷都折腾得人仰马翻的,到时候你别叫累就好。”
纪语笑盈盈的,直说不会。
曲潋母女离开后,纪二夫人也不再教女儿看账,而是拉着她坐来,将她上打量,看得纪语不自在地扭着身子,嗔道:“娘,您看什么?”
纪二夫人抬手给女儿理了理头上的发簪,笑道:“转眼间,你就长这么大了,是该嫁人了。”
“娘!”
看女儿扭着身子要走,纪二夫人道:“羞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天经地义之事,没什么好羞的,而且这事关女人一辈子的事情,就算是父母之命,作姑娘的也要心里有个主意才行,省得日后心里后悔,到时候可没地方哭reads();。”
纪语虽然心中羞涩,不过听到母亲的话,倒也没有掩面而走,垂着头坐在母亲身边,红着脸道:“娘,您突然说这话,是不是要给女儿议亲了?”到十月份,她就及笄了。
“是啊,你觉得你勤表哥如何?”
“啊?”纪语愣了,没想到母亲会提勤表哥,瞬间脸红如霞,喃喃道:“我我……”
“你勤表哥是个有主意的孩子,而且十分孝顺,难得的并不愚孝,只要他心里明白的事情,自有自己的坚持,娘看中的是他这点,和你的性格恰好互补。”纪二夫人语重心长地说,“只是,这也是我担心的,所以我还得要观望才行。”
“娘……”纪语有些不太明白。
纪二夫人朝女儿笑了,拍拍她的手说道:“你现在不明白没关系,日后会明白的。”
得了纪二夫人的话,曲潋便给忠靖伯府递话请平宁郡主来一趟,待平宁郡主过来时,曲潋亲自和她传达了纪二夫人的意思。
“二婶其实挺喜欢勤表弟的,只是语妹妹的性子您也明白,二婶没法放心。”
平宁郡主蹙眉,不悦地道:“有什么不放心的?阿语是我侄女,我疼她都来不及,难道会像恶婆婆那般欺负她么?”她看中的便是纪语这种贞静娴雅的性格,有纪二夫人教导,也不失大家风范,是极好的长媳人选,将来二子三子娶妻,定能和妯娌们和平相处。
“姑母误会了,二婶并不是这个意思。”曲潋不慌不忙地道:“二婶是当母亲的,而且和二叔鳒鲽情深,自也希望女儿能像她这般。”
平宁郡主的顿时神色有些不好,她抿着嘴看了曲潋一会儿,突然道:“我记得,暄和好像一直没有房里人。”
曲潋微微低头,羞涩地道:“确实如此。”
平宁郡主嘴角动了动,终究没有说什么便告辞离开了。
曲潋送她出去,心里明白平宁郡主的心情,因为沈郡马房里也有两个通房,听说是忠靖伯老夫人送过去的,平宁郡主能压着丈夫不让将那两个通房提成姨娘,但是却只能吞这口气。可能是如今她有儿子了,随着儿子的成长,渐渐地也有些明白婆婆当年的心情。
如果儿子和儿媳妇的感情太好,当母亲的确实心里难受,有一种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的辛酸感。
将话传达后,曲潋便完成任务了,不过她也没有因此什么都不管,而是让人暗暗关注这事情。
过了几日,平宁郡主又上门了,直接去二房寻纪二夫人,两人关在房里谈了一个多时辰,也没人知道她们说了什么,不过等平宁郡主离开时,板着脸,看起来仿佛很是生气的样子。
曲潋原以为谈崩了,谁知她带阿尚去二房玩时,发现纪二夫人的心情很好,顿时明白了。
曲潋知道纪二夫人是个聪明的女人,既然她想要给女儿谋划,想来纪语以后应该能嫁得称心如意,便也没有过多地询问,只是在和纪二夫人聊天时,便笑言道:“等语妹妹出阁时,我这作大嫂的少不得要给她添妆。”
“到时候你不许小气,若是太小气的话,我可不依reads();。”纪二夫人笑道。
“放心,一定不会的。”
纪语正好牵着阿尚过来,听到这两人的话,顿时羞得满脸红霞,将阿尚交给曲潋,转身便跑了,惹得纪二夫人和曲潋都在那儿笑。
过了花朝节,天气渐渐好转,温度也回升,整个京城呈现出一片春意盎然。
趁着天气好,曲潋突然心血来潮,带着闺女回一趟娘家。谁知进了家门,没想到却见到景王府的车驾。
季氏闻声而来,见到小女儿带着外孙女回来了,心中十分高兴,面上却嗔笑道:“今儿是怎么了,你们姐妹俩是约好回来的?”可刚才和大女儿说话,没听她说小女儿也要回来。
曲沁站在季氏身边,朝妹妹笑着,说道:“我可没有和阿潋约好,应该是我和阿潋心有灵犀才对。”
曲潋看到母亲和姐姐也很开心,将闺女往她娘怀里一放,就去拥抱她姐,笑呵呵地道:“姐姐说得对,我们姐妹俩心有灵犀。”
对于两个闺女回来,季氏十分高兴,留了她们午膳,才让她们归家。
离开时,曲潋对她姐道:“姐姐,阿尚如今会走了,家里拘不住她,改日天气好,我带阿尚去你那儿玩。”
曲沁摸摸阿尚的小脑袋,笑意柔和,点头道:“来时给我递句话就行了。”
和姐姐说了会儿话,曲潋揣着她闺女高高兴兴地上了镇国公府的马车回府。
曲沁的心情也很不错,今儿难得天气好,原是在府里待不住,回娘家探望继母,没想到妹妹也一起回来,这份默契让她心情十分高兴。
这份高兴的心情,维持到回到景王府。
她刚马车,远远的便见景王迎面走来,面上无一丝笑意,眼神冰冷,浑身透着一种让她说不出的气息,让她心头有些发紧。
“明犀!”曲沁忍不住叫了一声。
明犀是景王未出家之前的名字,是高宗皇帝为他所取,知道他这个名字的人寥寥无几。
景王脚上的步伐一顿,目光凝到她脸上,面上那种冷峻霜寒如同遇到暖阳一般,慢慢地化成水,身上又恢复了平日的淡泊清逸,只是眼神依然带着冷意。
“你……”
曲沁走过去,伸手挽住他,朝他笑道:“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景王低头看着她,他看了她很久,久到曲沁脸上的笑意一点一滴地退去时,方才听到清朗的男中音道:“没事,我有事出去一趟,晚上不回来了。”
曲沁看了他一会,慢慢地松开了手,为他整了整衣襟,温声道:“既是如此,那你可要注意安全。”
景王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方才转身大步离开。
目送景王离开的身影,曲沁回到房后,思索了会儿,让人去将徐川叫过来。
第189章
曲沁等了三天,才等到景王回来。乐 文小说 w-w-w.lwxs520.c-o-m。
而这三天里,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甚至连曲沁也打探不出来,虽然她想让徐川盯着,可惜徐川虽然有些手段,到底能力不够,还是将人盯丢了。曲沁倒没怪罪徐川,发现徐川没能打探到,马上让徐川撤回来,没有让他继续打探,省得动作太大的话,会带来其他麻烦。
以她对景王的了解,景王若是不想让人知道,没人能打探得出来,曲沁素来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这次他明显不乐意让人跟着,那么她也会尊重他的决定。
只是尊重却不代表不会为他担心。
那天景王离开时,他的神色太过可怕,曲沁直觉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自然会担心,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而这三天中,宫里的皇后身体似乎不太好,皇上派了内侍过府来请景王入宫,得知景王不知去哪里了,内侍只能回宫去禀报皇帝。
这又是一个麻烦事儿。
虽然庆煦帝对于这位皇叔十分信任,可是再信任,皇帝也是一种多疑的生物,对于景王无故出京之事,多少会有些猜疑,只是这份猜疑暂时不会让皇帝因此而生起什么不好的想罢罢了,但如果处理不妥当的话,也会被人拿来作文章。
盯着景王府的人可不少,虽然大多数巴结他,但也有一些因为利益的原因,巴不得他被皇帝猜疑。
就在曲沁担心时,景王出京的当天,镇国公府里的纪三老爷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他去找了纪凛,并且对他道:“看来已经有人秘密联系上景王了,不管最后他会做出什么选择,都做好准备吧。”
纪凛淡淡地看着他,然后点头,转身就离开,仿佛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纪三老爷不禁苦笑。
因为景王的离开,纪三老爷这三天也乖乖地在府里窝着,哪儿也没去,仿佛在等一个结果。
出乎他们的意料,三天后,景王回来时,表现得很平静,回京后直接回了一趟景王府,并未第一时间去镇国公府找纪三老爷。只是这种平静,更是让人担心的,就怕他记在心里,以此为由做点儿什么。
纪三老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景王这是几个意思,心里也在暗暗地警惕着。
曲沁听说景王回府时,忙将手中的账本放下,亲自迎了出去。
景王的神色看起来十分疲惫,他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曲沁发现他身上穿着的那件衣服是三天前他离开时穿的,眼底有着浓重的青色,头发也沾了尘埃,整个人看起来和平时的光鲜亮丽有着巨大的区别。
曲沁不禁猜测,他是不是三天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
“明犀,你怎么了?”曲沁迎过来,柔声问道:“你看起来很不好,可要歇一歇?”
景王神色疲惫,不过神色倒是正常,对她道:“我先去洗漱。”
曲沁点头,让丫鬟准备好干净的水,等他进了净房时,又亲自去厨房吩咐人做些清淡易克化的食物,然后亲自捧了干净的衣服进净房。
景王似乎并不习惯让侍女伺候,甚至某些时候的作风,就像个和尚一样守着什么清规戒律,这俨然是他二十多年来习惯的生活模式,就算是成亲了,仍然一下子还没法转变过来。曲沁发现这点时,心里暗暗好笑,倒也没有纠正他,反而觉得他这样很好,也有意无意地让他继续维持如此,她并不介意亲自伺候他起居。
景王坐在浴桶里,闭着眼睛,水蒸汽凝成水珠,从他干净光洁的面容滑下,落入水中,他的皮肤透着一种莹润的白,更衬得眼下的青色浓重。
他看起来很累,不然也不会直到她到面前来,才会发现她的存在。
曲沁朝他笑了下,然后给他清洗头发,她的手指很灵活,轻轻地按揉着头皮,舒络神经,让人渐渐地轻松起来,忍不住睡去。
景王闭眼休憩了会儿,直到头发被人用巾子一点一点地吸去水份,才从变凉的水中出来,打着哈欠,拿着衣服慢慢往身上套。曲沁忙帮他将身上的水珠擦干,省得弄湿了衣服,觉得这人真是不会照顾自己,怨不得以前当和尚时,外表看着光鲜亮丽,私底下总是弄得一团糟糕,没有丁和尚的样子。
虽然那时候他其实已经不是和尚了,不过是顶着和尚的名份过日子罢了。
膳食已经准备好了,景王却没什么胃口。
“多少吃一些再歇息,省得坏了身子。”曲沁柔声劝道。
景王看了她一眼,这才拿起筷子,对她道:“你吃过了么?要不要也吃一些?”
“不用了,我刚吃了早膳,暂时还不饿,你吃吧。”
用过膳后,景王并没有去歇息,而是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桃花,一阵春风吹过来,些许花瓣随风飘落。
曲沁感觉到他的心情不太好,站在旁边看他。
这时候,她觉得这人和淑宜大长公主不愧是姐弟,他们的气势神色都极为相似,那种凛冽肃穆的神色,如同一辙。
半晌,景王方道:“三天前,我才知道,原来生我的那个女人当年其实没有死,父皇原本要赐死她的,可是她付出了代价,被人救走了。可是也在三天前,我才知道,她刚死了不到几个月,如果我那时候知道,说不定还能去见她一面。而杀她的人,是姐姐的三子……”
当曲沁明白他嘴里的姐姐是淑宜大长公主时,不禁暗暗吃了一惊,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情,上辈子好像没有听说过。不过她很快便释然,上辈子自己那样的处镜,自顾不瑕,哪里还有心思理会外面的事情?更不用说她和景王那时候就是两个陌生人罢了,唯一的联系是他被妹夫请去庄子给她看病,延长她的寿命。
而这种事情只能称之为皇家秘辛,不知道也是人之常情。
迟疑了下,她轻声问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景王回身看她,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薄唇轻启,“她是北蛮王庭的公主。”
曲沁的神色变得严肃,一双沉静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他。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彼此。
然后,曲沁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说道:“你是你,她是她,你们不能相提并论。”然后她故作轻松地说,“至少,我如今嫁给你了,自是出嫁随夫。”
景王脸上凛冽的神色渐渐地消融,变成平日那种清淡俊逸,整个人都柔和起来。
他想说点什么时,计嬷嬷在门外禀报宫里的内侍来了。
曲沁忙道:“对了,这两天皇后娘娘身子不舒服,皇上派人过来请你进宫,不过你不在,皇上便每天都派人过来问一声。”
皇后的肚子渐渐大了,皇帝对皇后这胎十分看重,所以根本容不得任何闪失,宫里的太医医术虽然不错,但皇帝显然更信任景王,如果皇后肚子有什么不适,都会派人过来请景王进宫。
景王神色顿了下,对她道:“我明白了,我这就进宫一趟,回来再歇息。”说着,他伸手拥抱她,轻轻地拍了下她的背,便回房去换进宫的衣服。
曲沁跟过去伺候他穿衣,然后将他送出门。
等景王走后,曲沁将伺候的人都遣到外面,自己静静地坐在房里想事情,脸色一点一点地变得凝重。
她觉得,自己上辈子死后,应该还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这事情和景王有关。
那时候,皇上立了满一个月的皇十子为太子,前面的诸位皇子自然不服,甚至连五皇子都动了心思,只是他才动了心思,就被她坑得永无翻身之地,自然也和皇位无缘。她虽然坑了五皇子,但其他的皇子依然活得好好的,才一个月大的皇太子,恐怕没有多少人希望他能平安长大。
那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当时,还不是景王的明方大师被纪凛请去庄子给她治病,她在半睡半醒间,听到明方大师和纪凛的争执,可能是在她这么一个将死之人面前,他们并不用隐瞒什么,倒是透露了许多。明方大师当时说,他这次回京城是为了取回属于他的东西,让那些辜负他的人付出代价。
而纪凛当时又说了什么呢?她那时候快要维持不住清醒了,依稀仿佛听到他说,如果明方大师要出手,那么他也不会坐以待毙,他们的处境,唯有不死不休。
以她对这个人的了解,他可不像表面上那般悲悯苍生,甚至可以说是个骨子里有些冷情之人,且因为太过聪明,世间很多东西可以轻易唾手可得,所以对这世间很多事情都不感兴趣,如果他也对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产生什么兴趣,也能了解,毕竟他也是高宗皇帝的皇子,没有人比他更适合了。
所以,如果没有意外,后来的事情,应该是明方大师趁机挑唆那些年长的皇子们对付小太子,而小太子的倚仗是庆煦帝,如果庆煦帝发生点什么不测,小太子又小,轻易便可让那些兄长们撕了,然后皇子们再自相残杀,整个朝堂会陷入一种混乱……
“你怎么坐在这儿?”
温和的男中音响起,曲沁呆滞地抬头,当看到那走来的男子,她的瞳孔微微缩了下,整个人都木木的。
景王已经有三天没有好好歇息,回来后又被请进宫给皇后看病,好不容易出宫来,恨不得马上就上床歇息一场,但是看到她这样子,不由得大吃一惊,“阿沁,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
曲沁只是木木地看着他,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或许也有她坐得太久身体麻了的原因。
在他进宫的这半日,她将上辈子的事情想了又想,将之掰碎了咀嚼一样地分析,终于让她分析出一个让她不敢置信的事情。
上辈子的最后,这个人应该是当了皇帝。
宫里的皇帝和那些皇子,都成了他的踏脚石,和搏奕中的牺牲品,只有他才是那个胜利者,不管是北蛮还是大周,都成了他手掌间的玩物,甚至她的妹妹妹夫……
没有什么比知道自己死后,可能妹妹妹夫也活不长更让她难过的事情了。
以上辈子的情况,如果宫里的皇帝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托孤的对象唯有纪凛和宁王,甚至因为宁王的嫡子周琅被迫远走边境,宁王会投鼠忌器,可能会被哪位皇子拿捏住,无法全心全意地辅佐太子,那么纪凛是唯一适合的,是皇帝一开始便好选托孤的人。
这样的人,新帝会让他活着么?特别是以明方大师的心智计策,与纪凛又有化不解的仇怨,他根本不会允许纪凛活着,纪凛只能成为这场变乱的牺牲品……
“阿沁!”景王的声音变大了许多,一把将她拉了起来,拥到怀里,面上露出几不可查的慌张,掐着她的手腕把脉,以为她的身体发生什么事情了。
曲沁的目光渐渐地聚焦,落到他的脸上,轻声道:“我没事,只是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是什么?你看起来好像很不好。”景王蹲在她面前,握住她冰冷的手,听丫鬟说,她已经在房里坐了大半天,从他进宫坐到现在。
现在,他突然想不起其他那些扰乱了他三天心绪的事情,只有眼前的人。
曲沁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颈间,低低地哭了起来。
“阿沁……”
“没事,就让我先哭一哭……”
她哭的是上辈子,弟弟被人害死了,唯一在乎的妹妹却也没能得到善终,似乎他们一家都是不幸的。而这一切的不幸,和眼前这个男人有关。
景王抱着她回内室,搂着她躺下,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背,说道,“不管有什么事情,都过去了。”他知道她心里有着什么秘密,他以为他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他总会探究明白的,可是刚才亲眼目睹她看自己的那种痛苦复杂的眼神时,他又有些退却了。
难道她心里的秘密其实和他有关?
曲沁低头,任由他给自己擦泪,声音闷闷的,“如何能过去?你呢?你怨恨纪三么?”
景王没吭声。
当年他愤而逃出相国寺,顶着和尚的身份在外流浪,甚至发誓一辈子不进皇城,不与周家人有牵扯,而这种愤怒的起因,便是因为父皇亲手杀了他的生母逼他出家之事,成了他心里的执念。这世间之事,很多可以看淡,唯独这件,因为在幼年时留下太过深刻的印象,使他无法第一时间释然。
曲沁心里叹息,她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明犀,阿潋对我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那我呢?”景王脱口而出,说完后,不禁有些赧然,觉得自己这把年纪了,和个小姑娘争个高下什么太过没脸。只是听到她这样的话,心里仍是有些难受。
曲沁沉默了下,又道:“你曾经问过我,为何我与你素不相识,却几次三翻一直帮你么?自然是有原因的……”
第190章
皇后自从怀了身孕后,身体便有些吃不消,比平时更容易疲惫或者出什么状况。本来她的年纪就大了,已经过了女人最适合怀孕的年龄,在这样的年纪还能怀上,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件奇特的事情。
而庆煦帝认为,这可能是上天特地赐给他的嫡子。
因为高宗皇帝子嗣不丰的原因,先帝又早死,同样没有留嫡出的皇子,高宗皇帝不是不遗憾的。庆煦帝也受到了自己的皇祖父的影响,心里自然也希望将来这江山是交给嫡子,只可惜皇后自从生了襄夷公主后,便一直没有消息,如今都年过四旬了,没想到会传出喜事来。
对于皇后肚子里的孩子,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性别,可是庆煦帝却已经对这孩子非常重视,重视的程度,不是前头所有皇子都能比得上的。
庆煦帝这种态度,众人看在眼里,对皇后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的目光也截然不同reads();。孩子还没生来,便引起了所有人的高度关注。
无论是皇子和宫里的嫔妃们,在这种时候自然不会起什么坏心眼,毕竟皇后也不是吃素的,皇帝又看得牢,这种时候,没人会和皇后肚子里的孩子过不去。甚至很多人觉得,以皇后这把年纪生孩子,风险十分巨大,到时候一尸两命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过就算孩子能平安生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养活呢,宫里夭折的皇子也不少。
想明白这点,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看好戏心情去看待皇后怀孕一事,但也有一些脑筋转不过来的,看不明白其中事情,为此急躁不已,这种人往往会成为旁人手中的利用的棋子,悄无声息地枉死在深宫里。
这日,襄夷公主进宫探望皇后。
皇后这几天身体不舒服的事情,襄夷公主也是知道的,毕竟宫里没什么秘密,又是自己母后,自然比旁人要关心一些,得知皇后身体不舒服,襄夷公主也十分紧张,特别是这种时候,景王竟然不在,让她差点忍不住跳脚。
幸好,景王很快便回来了,进宫给皇后请脉后,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母后,您的身体如何了?”襄夷公主眼巴巴地看着正在喝药的皇后,目光落到她已经显怀的肚子上,心里也不是不忧心的。
皇后喝了药,接过宫女呈上来的水漱口后,说道:“今儿好一些了,景王的医术倒是不错的。”
襄夷公主听得撇嘴,嘟嚷道:“可惜他小气得紧。”
“他如何小气了?”皇后奇道。
“他不肯给我开方子调理身子,我也想给表哥生个孩子。”
皇后差点喷了,有些无语地道:“你一个姑娘家的,竟然亲自登门去求这种事情,也不害臊。”
襄夷公主不仅不害臊,甚至觉得这女人要生孩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有什么好害臊的?如果能让她马上怀上表哥的孩子,她什么事情都可以做。
“你的身体素来健康,在宫里调理得很好,已经不用调理了,别胡乱吃药,坏了身子以后有得你哭的。”皇后少不得又要操心这每次一遇到袁朗就会脑袋不灵光的闺女,让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听母后的话,你和朗儿如今都还年轻,这种事情急不得。”
其实皇后觉得女儿怀不上,不是女儿的原因,而是女婿的身体不好,太医曾隐晦提过,男子体虚精水不旺,如何能让女子受孕?只得再慢慢地调理,总会有孩子的。
襄夷公主左耳进右耳出了,等皇后说得差不多时,她突然道:“娘,刚才我过来时,看到外面平姑姑正在忙什么,是不是又有人惹您生气了?”
平羽是凤翔宫里的大宫女,皇后用惯了的人,凤翔宫里有个什么事情,都是她去处置的。
皇后面容淡淡的,她的脸并不是时女子的那种柔美中带着俏丽的瓜子脸,反而浓眉大眼,带着一股爽利的英气,虽然如今年纪大了,加上怀孕,脸色有些不好,不过却未损几分韵味,反而添了一种难得的柔和。
“有人的手伸得太长了。”
听到这话,襄夷公主暗暗撇嘴,说道:“那母后你可要小心一些,保重身子方是reads();。”
皇后抚着肚子,朝女儿笑了,“放心,如今你父皇是站在本宫这边的,太后也不管事,自是没人越得过凤翔宫。”原本还有几个年轻受宠的贵人风头颇盛,不过近来也因为皇后怀孕一事消停了,这倒是称了她的心意。
母女俩正聊着,外面响起了宫人请安的声音,原来是皇帝过来了。
庆煦帝进入正殿,见到女儿扶着皇后迎过来,忙道:“你身子不爽利,应好生歇息,不用行这些虚礼了。”亲自过去扶了皇后入座,又朝女儿笑道:“襄夷今儿怎地进宫来了?”
“当然是探望母后和母后肚子里的弟弟了。”襄夷公主笑眯眯地说。
庆煦帝十分高兴,也不纠正女儿的话,心里同样认定皇后这胎是皇子,不过生怕给皇后添加压力,嘴里一直没明说。
襄夷公主陪着说了会儿话,怕累着皇后,很快便告辞离开了,转而去了仁寿宫去探望太后。
襄夷公主离开后,皇后和皇帝埋怨道:“听说这段时间襄夷时常去景王府里寻景王,这孩子也真是的,为了怀个孩子,尽瞎折腾,皇上回再见她时,可要好生说说她,哪有公主这般急躁的。”
庆煦帝笑道:“襄夷就是这种性子,如今朗儿年纪也大了,不怪她心急。没事,改日我让景王去给朗儿把把脉,给他调理身体。”
皇后听他如此说,倒也不好说什么了。
庆煦帝陪了皇后一会儿,见皇后累了,亲自扶着她回内殿歇息,最后又叮嘱了宫人们好生伺候,方才离开,回到太极殿处理政事。
刚回到太极殿,汪全便过来禀报道:“皇上,宫外来了消息,今儿景王殿去镇国公府。”
庆煦帝坐在铺着明黄色垫子的龙椅上,微微眯起眼睛,“景王去那里做什么?”
“听说和纪三老爷打了一架。”
“打架?”庆煦帝手里转着两颗婴儿拳头大的玉珠子,珠子转动间发生摩擦的声响。他慢慢地思索着,轻声道:“纪三在外头十几年,如今倒是想去北疆,有为老公爷报仇之意,景王叔呢?”
汪全躬着身体,没有开口。
庆煦帝思索了一会,对汪全道:“还没查明景王叔那三天出城后去见的那些黑衣人是谁么?”
汪全额头沁出冷汗,小心地道:“景王殿的武功是承自相国寺的僧人,极少有人能及得上,他若有心要甩开跟踪的人,实在是无能为力。”
庆煦帝自是知道这道理,所以对此也并未太生气。
汪全偷偷窥了皇帝一眼,又道:“不过奴才已经让人去盯着那群黑衣人了,如果有消息会在第一时间传回来的,皇上不必担心。”
庆煦帝点头,面上淡淡的,“朕倒也不担心什么,如今景王叔既然肯留在京城,给自己弄了这么个身份,便将他自己的后路绝了,景王叔是个聪明人,不会自绝后路。况且……”他笑了,“还有景王妃在。”
汪全提起的心顿时慢慢地放回了胸腔,知道皇帝这回并未因此对景王起疑,就算曾经起疑,怕也在昨日景王进宫时,景王亲自解决了reads();。
果然,庆煦帝也没再问景王的事情,而是翻起御案上的折子批阅起来,只是当翻到其中一份折子,顿时脸色大怒,一拍桌子,厉声道:“来人,将五皇子传进来。”
汪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肃手站在那儿,眉也未挑,心里却琢磨着,好好的,五皇子怎么会惹事了?郭妃昨日伴驾时,皇上明明还对五皇子近来的差事挺满意的。
等五皇子过来时,还未来得及给皇父请安,一张折子便兜头砸了过来,将他砸懵了。
正在仁寿宫里陪太后说话的襄夷公主听到宫人过来禀报五皇子正在太极殿被皇帝训斥的事情时,她面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太后听罢,淡淡地道:“哀家知道了。”
来报禀的宫人见太后没什么吩咐,便退了去。
不过半日时间,五皇子被皇帝训斥,撸了他在吏部的差事,让他滚回府里闭门思过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皇宫,同时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宫外传递,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反应不一。
襄夷公主带着好心情出宫,半路上遇到袁朗的车驾,襄夷公主欢快地扑了过去,顺便将自己在宫里听到的事情告诉他。
“五哥真是活该,没想到他也有这一天。”襄夷公主和他絮絮叨叨地道:“当初他可嚣张了,连我都没放在眼里,这种性格迟早要吃亏的,以前有郭妃在父皇面前为他周旋,如今他贪心不足,门人犯了错事被捅到父皇面前,看他还怎么狡辩……对了,表哥,你知道这事是谁干的么?”
袁朗偏首,看她明媚的双眼眨啊眨的,可爱极了,面上也不禁露出淡淡的笑意,说道:“如果不是和五皇子有冤仇的,那就是看他不顺眼的。而且,我觉得事情显然不只如此,要不然,皇上也不会如此生气了。”
虽然宫里都传遍了五皇子被训斥一事,可皇上为何生气训斥的原因,却没有传出来,说的也只是五皇子的门人犯了错罢了,但众人都知道,这并不足以让皇帝大怒。
袁朗偏首,看着襄夷公主掰着手指头细数可能坑五皇子的人选时,面上的笑容越发的深和。
他想,最多不过几年,这天就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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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对于镇国公府来说,本是很平淡的一天,但是景王上门后,就变得不平淡了。
当听说景王和三儿子打起来时,淑宜大长公主又惊又怒,意识地便要起身过去阻止,却没想到阿尚正坐在她身边啃着果子,一边屁股压着她的衣摆,她这么一站,衣摆抽出来,阿尚便摔了个轱辘。
“大姐儿!”乌嬷嬷就在身边,伸手扶住小身子往后仰的孩子。
阿尚倒是没什么,双手还抓着一颗草莓塞嘴里啃着,摔倒了也很淡定地躺在乌嬷嬷手中继续啃水果,乌嬷嬷将她扶正坐好,继续啃啃啃。
曲潋:=__=!这么贪吃,一定不是我的原因!
淑宜大长公主被吓了一跳,不过看到阿尚那淡定样子,倒也没有要急着出去,而是让人去将常管家叫来,对他道:“你快去让人将暄和叫回来reads();。”
吩咐人去将孙子找回来后,淑宜大长公主便有些坐卧不安,在室内转着圈子。
“祖母,没事的,许是景王和三叔闹着玩呢。”曲潋安抚道,“听暄和说,三叔以前在外头时,还常得到过景王的照顾。”
淑宜大长公主看了她一眼,不仅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焦急了。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弟弟今日过来的原因,怕是已经知道他生母的死因了,这会儿是过来报仇的,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弟弟,手心手背都是肉,让她如何能安心。她就怕景王看不开,坚持要为生母报仇,毕竟当年他如此怨恨的原因,也是因为父皇赐死了他的生母……
想到这里,淑宜大长公主更怨恨那个北蛮女人了。
曲潋不知道淑宜大长公主在担心什么,将啃得满脸都是草莓渣的闺女抱过来,给她擦脸蛋,原是想要将她手里抓得不成样的果肉扔了的,被她凶悍地啊啊叫着,无奈地掐了她的脸蛋,给她重新换了一颗草莓,让她继续啃。
纪凛很快便回来了,不过他并未去纪三老爷的院子,而是先来淑宜大长公主这边。
“暄和,你三叔和景王打起来了,你快去阻止他们!”淑宜大长公主急得已经没主意了。
纪凛扶住她,声音不急不徐,“祖母,不必担心,让他们打一架就好。”
“可是万一景王真的对你三叔手……”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弟弟的伤杀力。
“不会的。”纪凛淡淡地道:“如果他要对三叔手,不会过来寻三叔打架。”
那人只会更冷静理智地先按捺来,然后用另外的法子将他们在意的东西都一一毁坏,或者直接颠覆了大周,这才是他会做的报复。可如今,他直接冲到府里来,不管不顾地找三叔打一架,看着凶险,其实说明他并不想要取三叔的性命。
“真的?”淑宜大长公主对人的心理把握还是差了一些,不然这些年来也不会时时担心那弟弟要造反了。
纪凛将她扶回炕上坐,突然听到呀呀的叫声,转头便见阿尚朝他露出欢快的笑容。
阿尚如今已经能认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纪凛对她太有耐心了,相对于偶尔喜欢将她玩来玩去的坏娘亲,阿尚明显比较亲近爹爹,每天见到纪凛回来,都要去黏他。
“呀呀~~”
“呀什么呀?叫爹!”曲潋拍拍闺女的小屁股,将她放到地上,由着她像只小鸭子一样,摆到纪凛那儿。
纪凛抱起阿尚,让她坐在自己双膝上,见她将脸蛋糊了一脸的果渣,细心地用帕子给她擦脸。他的动作很温柔,阿尚没有一点儿不适,反而很有孝心地将手中的草莓递给他。
“阿尚自己吃。”纪凛拒绝了闺女手中那坨东西。
阿尚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继续欢快地啃草莓了。
淑宜大长公主原本一直看着外头,不知何时视线落到了孙子身上,看到他脸上的笑容细心的动作,心里头又泛起了一种又酸又涩的情绪。
第191章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淑宜大长公主派过到纪三老爷院子里盯着的人才回来禀报,院子里头没声音了。
淑宜大长公主意识地就要过去,却被纪凛拦。
“祖母,还是由我去罢。”纪凛看着淑宜大长公主。
淑宜大长公主对上这双乌沉沉的双眸,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半晌,她有些颓然无力地道:“那你去吧,我就不去碍那个眼了,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劝着点。”
她心里知道,此刻如果她去了,反而讨不了好。景王自幼聪慧,偏偏又是个性子敏感的,惯会钻牛角尖子,不然也不会以和尚的身份过了近三十年,和高宗皇帝死磕了那么久了。稍不小心,又会让他想歪了,届时不知道他又做出什么事情来。
纪凛将阿尚放来,交给曲潋后,便出了门。
曲潋看了一眼心不在蔫的淑宜大长公主,心知这里面有她不知道的事情,也不知道今日过后,纪凛会不会告诉她了。
纪三老爷居住的院子距离寒山雅居并不算远,环境很是清幽,大概是多年没人居住的原因,这里的花木都长得极为茂盛,纪三老爷只当这里是一处暂时落脚地,也并未让人怎么处理,随着它们长。不过今日,这满院子的花木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摧残,满地残枝落叶,巨大的盆栽倒了一地。
见到纪凛过来,院子里伺候的小厮忙过来请安,小声地道:“三爷和景王殿如今正在那儿。”说着,手指了个方向。
纪凛走过去,首先便见到两个像是同归于尽倒在地上的男人,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的地方伤痕累累,有拳头揍出来的,也有利刃破开皮肤的伤痕,可见当时两人是真的了狠手的。
倒是两人的脸庞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没有什么伤痕,想来两人都知道脸面的重要性,是要出门见人的东西,哪里能顶着一脸伤让人看笑话?
“三叔,你没事吧?”纪凛声音清越,听在耳里给人一种很温柔的感觉。
“扶我一把!”纪三老爷朝侄子颤颤地伸手。
纪凛一把将纪三叔扶了起来,看也没看旁边的景王一眼,景王只得自己起身,跟着那叔侄俩一起进了纪三老爷的房,早有贴心的人准备好汤药和干净的水衣物等东西了。
景王的脸有些苍白,刚才纪三是真的了狠手。
景王的武功不错,甚至纪三的武功还有一些是他指点的,有半个师徒之名,后来他一直当他的和尚,难得和人动手,日子过得倒是清净,偶尔手痒了才会找人比划reads();。而纪三在江湖里兴风作浪,时常和人动手,便练就了一身过硬功夫,两人放开手来打,彼此都吃亏,却没法越过对方。
景王坐在那儿,神色漠然,那对叔侄二人不理他,他也没吭声。
直到纪凛给纪三叔上完了药后,随手拿了一件干净的衣服丢给景王,对他道:“进去洗洗。”
景王看了他一眼,转身去了净房。
等他换了衣服出来时,便见纪三老爷瘫在一张黑漆太师椅上叫着这疼那疼,指使着纪凛给他端茶倒水,那副大爷样,让人看得想要揍他。
纪三从来都是个得寸进尺之人,景王当年没少被这小子嬉皮笑脸地边叫着“舅舅”边占他便宜,每次见面都要从他这里淘些好东西,偏生他一副外甥的嘴脸,那理直气壮的样子,实在是拿他没辙。
那些事情,宛若昨日,可如今,舅甥俩却刀剑相向。
见到景王出来时,纪三老爷冷笑一声,也不叫疼了。
景王坐到他对面的位置,也冷冷地看他。
两人都没有说话。
还是纪凛先开口的,他看向景王,说道:“你要不要上点药?”
“不用。”景王很不客气地道。
“你这是什么语气?暄和惹着你了?”纪三老爷护犊子一般,语气也很冲,“暄和被害得这般惨,说到底,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女人,杀了她还算便宜她了!我父亲的死,也是她造成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那杀母之仇呢?”景王冷冷地问。
纪三老爷冷声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那女人为了北蛮潜伏在大周,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当年要不是她自己进宫想要刺杀高宗皇帝,高宗皇帝会被她迷惑继而让她怀上你么?后来她自己逃出了皇宫后,可有看过你一眼?对于你而言,她只有生恩,可大周对你,却是养恩!”
“俗话说,生恩不如养恩,那女人除了生你外,根本一无是处!”纪三老爷这话几乎是吼出来的,“你是我舅舅,难道这些年来的事情,还不比不过一个你从未见过的女人对你重要?你拿我们这些人当什么了?”
景王的脸色阴沉,没有说话。
半晌,他霍然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镇国公府。
纪凛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没有开口。
直到景王离去,纪凛拍拍他三叔肩膀的一处伤,拍得纪三叔龇牙裂嘴时,说道:“三叔,你何必再去撩他?他今儿能过来一趟,证明他已经放了。”
纪三老爷哼哼唧唧地说,“他放了,我却没办法放,父亲的死,你们一家的惨剧,都是那个女人搞出来的,就算她死了,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纪凛冷静地道:“你不也说了,那女人对景王只有生恩没有养恩,甚至这些年来都没见过他一面,对景王而言,那女人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景王和她并不能相提并论,何况这些事情,景王什么都不知道。”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添了几分许怅惘reads();。
他和景王两人,可以说都是受害者,偏生他们都极为骄傲,如果不是有曲家姐妹夹在中间,以当年发生的事情,两人必然不死不休。可偏偏他们各自娶了曲家姐妹俩为妻,那么有些事情便变得复杂起来。
“行了,这事情就如此罢。”纪三老爷忍着身上的痛,“只要他依然好好当他的景王,我也是认他这个舅舅的。”
纪凛笑了,“你放心,不是还有阿潋的姐姐在么?”
纪三老爷愣了,尔后想到什么,心头一松,他让人去取来一壶酒,也不管侄子不赞同的眼神,往嘴里倒了一口酒,吊儿郎当地说:“我没想到他那种冷情冷心的人,原来也会娶妻成家,想必你媳妇的那位姐姐定然是个有手段的,不然也不会将他驯服了,甚至无视这辈份,将人家给娶了。改日有空,得去会会才行。”
“算了吧,景王知道后,可不会手留情了。”纪凛说着,又往他身上一处伤口拍了,拍得他冷汗涔涔时,说道:“这次景王还是放水了,不然你哪里还能坐在这儿喝酒?行了,酒给我,别喝那么多,祖母看了可会生气的。”
被纪凛夺去了酒壶后,纪三老爷也不再强求,他舔了舔嘴唇,说道:“舅舅没有按照北蛮那边的期望行事,恐怖他们不会甘休,你以后小心点儿,朝堂上也盯紧点,最好将北蛮的探子挖出来,一网打尽。”
“知道了。”
叔倒俩正说着,人进来禀报,淑宜大长公主过来了。
纪三老爷忙正襟危坐,将袖子拉来一些,省得被母亲看到自己身上的伤又难受。
淑宜大长公主扶着乌嬷嬷的手进来,看到三儿子全须全尾地坐在那儿朝她笑,紧绷许久的心终于松来。她走过来,边关切地问道:“三郎,你没事吧?听说你舅舅离开了,他没事吧?”
“没事,我们男人皮粗肉糙,平时喜欢切磋切磋,无伤大雅。”纪三老爷笑着道,声音满是轻松。
淑宜大长公主是当娘的,哪里不知道这儿子的德行,越是严重的事情,在他嘴里越是轻松,越是轻松的事情,反而被他说得严重。看他发白的脸,还有空气中那股似有若无的药味,便知先前两人是真的用了全力去打的。
走到儿子面前,淑宜大长公主一把扣住他的手,刷的便将他的袖子扯高,看到那缠着绷带的手,顿时眼圈红了。
“祖母,只是皮肉伤罢了,不碍事的。”纪凛安抚道。
淑宜大长公主心里还是很难受,声音有些干哑,“景王走时,可有说什么吗?”
叔侄俩互视一眼,纪三老爷方道:“娘,你放心吧,景王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他如今是大周的王爷,和北蛮可没什么关系,他心里有数呢,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淑宜大长公主却没有这般乐观,“他能看开?当年连父皇死了,也没能让他回京去见一面,可见他心里一直没法看开。”
见淑宜大长公主难得如此不自信,纪凛和纪三老爷都有些意外,便知道景王的存在,确实也是淑宜大长公主的一块心病。幸好老公爷的死和景王完全没有关系,甚至景王对此是不知情的,方才没有让她太过难受reads();。
也因为景王是不知情的,所以淑宜大长公主对这位皇弟还是有几分怜惜疼爱,并不愿意让他掺和到北蛮那边的事情去,好好地在大周当他的王爷便好。
纪凛见纪三老爷宽慰淑宜大长公主,觉得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便告辞离开,回了暄风院。
回到暄风院时,曲潋正绞帕子给闺女擦脸,准备哄她上床睡午觉。
阿尚原本乖乖地坐在那儿仰着脸儿给母亲擦脸,看到纪凛回来时顿时又活沷起来,朝他伸手,边用火星语叫着什么。
纪凛过去抱住她,扶着她的脸让曲潋继续给她擦脸,边问道:“怎么阿尚还不会说话?”
曲潋对此也很是无奈,说道:“我上回带阿尚回家去看我娘,我娘说,有些孩子就是这样,先学会走的孩子说话就迟,先学会说话的孩子就不太会走,她说阿尚这样很正常,等过了周岁后,慢慢教就会了。”
纪凛听罢便放心来,他可不认为自己的孩子笨,阿尚看着精灵活沷,认人认事都是奇准,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只要问她了,她还会伸出小手指给人看,已经懂得了她的东西就是她的,谁也抢不走,行为颇为霸道。
将阿尚哄睡后,两人坐到临窗的炕上,窗棂大开,外面的春风柔柔地吹进来,阳光明媚,难得的春光让人心情都变得好了。
曲潋给他斟了杯茶,问道:“姐夫和三叔伤得怎么样?他们今天为何打起来?有总个原因吧?”
纪凛低头喝茶,听到她的话,一时并未开口。
“还是不能说?”曲潋不禁有些失望。
“不是。”纪三抬头看她,面上带着温煦和雅的微笑,一如外面的春光,“我只是在想怎么告诉你。”
原先他不知道景王得知生母死因后会如何选择,担心他会选择为母报复,然后叛出大周,或者是以此为借口,颠覆皇室,届时不管他要做什么,镇国公府都会处于一个危险之地,他自然要先做好准备,将妻儿保护起来。
不过如今景王已经做出了选择,而这个选择却是他乐见的,已经没必要再防他了,自然也不必再将这事情瞒着,自可告诉曲潋。
当听完他将当年的恩怨说完,还有景王生母之事,曲潋脑袋空白了,意识地抓紧他的手。
纪凛拍拍她的手,柔声道:“你不用担心,现在什么都解决了,景王不会再做什么,他会和姐姐好好过日子的。”纵使景王如今有野心,恐怕也会因为曲沁而有所顾忌。
曲潋眼睛有些发红,哽咽地道:“我不担心姐姐,我只是……”只是心疼他罢了。
从纪凛口中可以知道,景王是一个高智商天才,这种商智商的人行事和正常人不同,只要他们想,怕是整个王朝都能让他颠覆。如今他却没有这么做,曲潋觉得定然是她姐做了什么,或许,她姐将重生的事情和他说了?不管是什么,至少景王选择了大周,选择继续留在这儿当他的王爷,那么她姐便不会有什么事情。
可是纪凛呢?就因为北蛮想要入侵中原,因为老镇国公挡了他们的路,这般设计镇国公府,害得纪凛一出生人生就充满了灾难。景王当年还可以怨恨生父,有一个让他怨恨的因,但纪凛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种罪?
明知道不该,但她此时心里还是有点儿迁怒到了景王身上,恨恨地想着,没关系,以后她时常联系她姐,让她姐去折腾景王reads();。
纪凛得知她的想法时,不禁好笑,探臂将她搂进怀里,狠狠地亲了她一口,笑道:“你怎么这般可爱,阿尚这点像你。”
“才不像!我小时候没她那么凶猛,简直就是个小吃货!”曲潋说得再肯定不过,谁让她没喝孟婆汤,对小时候的事情可是记得很清楚的。
“是是是,不像你,像我行了吧。”纪凛好脾气地说。
曲潋忍不住又笑起来,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将脸靠在他颈窝中,赖在他身上不想离开。尔后她想到什么,伸手抚向他的后脑,问道:“最近头还疼么?我要听实话。”
纪凛原本想说不疼的,但是被她那句“听实话”给堵住了,只得道:“偶尔有些疼,但并无大碍,吃了丸药就好了。”
“如果你的头不疼了……”她迟疑了,又问道:“你会变成什么样子?”到时候是不是两个人格合而为一,还是只保留一个人格?
“这我可不知道了。”纪凛唇角含笑,低头亲昵地亲着她红润的耳廓,“你喜欢我什么模样的?”
曲潋失笑,“难不成我喜欢什么样的,你就变成那样?算了吧,应该说,你变成什么样的,我就喜欢什么样的,行了吧?”她甜蜜蜜地说,不吝于语言。
纪凛没有说话,没有将心里的想法告诉她,省得吓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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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早上景王出门伊始,曲沁便开始坐立不安,特别是知道他今儿是去镇国公府时,让她更担心了。
纵使知道景王如今去镇国公府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感情上仍是会担心。
幸好,还未到晌午,便听说丈夫回来了。
曲沁当直接拎着裙子奔出去,虽然有些失态,但当看到那个男人神色平静地向着自己走来时,她的眼眶仍是忍不住有些发热,千言万语话梗在心口。
直到他来到面前,伸手为她理了鬓角边的碎发时,她忍不住轻声道:“你知不知道,你放弃了什么?你真的舍得?”
景王哂然一笑,携着她的手回房,“既然已经做过孤家寡人,这次何不选择做次神仙眷侣?难道你不想陪我?”
“自然不是,我只是……”她仰头看他,想要说点儿什么,却在嗅到他身上的血腥味时,脸色又变了变,一把将他的衣襟拉开,当看到胸膛上那皮开肉绽的伤痕时,忍不住红了眼睛。
“没事,都是一些小伤罢了,纪三伤得更重。”他不甚在意地道。
曲沁看了他好一会儿,有些想笑,又有些无奈,叹道:“你实在是应该先将伤处理了再回来的,这是让我难受么?”
“是么?”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柔和了,“我不惯旁人近身,所以只好回来找你了。”
曲沁紧紧拉住他温暖宽厚的手,只觉得此时心里十分踏实。
第192章
过了几日,曲沁来镇国公府来探望妹妹和侄女。
曲沁先去寒山雅居给淑宜大长公主请安。
此时,两个年纪相差了几十岁的女人坐在一起,一个满脸复杂,一个宛然浅笑。
对于曲沁这位弟媳妇,淑宜大长公主的心情一直是复杂的,这个姑娘除了家世之外,不管是哪方面,都称得上是个难得一见的优秀女子,少有像她这般岁数的姑娘家能及得上她,不管是心性手段都不缺,和她相处时,更是让人心情舒畅。
淑宜大长公主对她是颇为欣赏的,可惜她有多欣赏,在得知弟弟想要娶她时,就有多难受。如果她单单只是弟媳妇,她也是爱惜欣喜的,可偏偏她还是孙媳妇的姐姐,这关系乱成这般,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要是迂腐一些的人,恐怕早就承受不住了。
为了那难搞的弟弟,让他能定来,淑宜大长公主最后还是接受了。
不过心情再复杂,事情已成定局,淑宜大长公主也不好说什么,每次曲沁过府来给她请安时,两人就这般不冷不热的。
直到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情,甚至牵扯出当年的真相,弟弟生母之事等等事情,淑宜大长公主才知道这个女人的厉害。能将她那个爱钻牛角尖子的凶残弟弟驯服成这样,可不是厉害嘛?
淑宜大长公主虽然在面对当年的事情时关心则乱,有些事情一时之间无法想明白,但事后只要仔细一想,便也能琢磨透个一二。所以,她也知道,她那个行事乖张的弟弟这次能将积了几十年的心结放,想必是曲沁做了什么事情,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放。
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恩,她那顽固的弟弟,也是过不了这美人恩。
如果真的是这样,淑宜大长公主不得不承认曲沁的厉害之处,感慨之余,心里也是有几分欣喜的reads();。至少,终于有一个人能劝得住他了,不用再日日担心提防他哪一天脑子又抽了,跑去北蛮当王爷。
“景王的伤怎么样了?他近来可好?”淑宜大长公主忍不住问道,虽然她心里恼恨那北蛮女人,但是也知道景王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且照看了他这么多年,心里还是将他当弟弟来疼的。
“公主放心,王爷的伤并不严重,只要多歇息一段日子就好了。”说到这里,曲沁顿了,继续道:“王爷近来一直待在王府里养伤,偶尔会被皇上召进宫里商议事情,或是去给皇后娘娘请脉,还算不错的。”
淑宜大长公主默然,一双眼睛探究地看向曲沁,发现她从容地微笑着,面上并无异样,一时间也拿不准她知道了多少,这话里是否有深意。不过,听到这话,她倒是放心不少。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说道:“沁丫头,我心里一直很感激你。”
曲沁挑起眉,故意露出一副疑惑的样子。
淑宜大长公主看罢,只是笑了笑,不管她这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不明白,都已经无所谓了。只要景王不造反,好好地当大周的王爷,她也不去管什么事情。
曲沁略坐了会儿,便告辞去暄风院探望妹妹和侄女。
到了暄风院,远远的,就听到一阵喧哗声,旁边领路的嬷嬷笑道:“今儿天气好,大姐儿在屋子里待不住,少夫人便带她到院子里走走。”
曲沁听罢,面上笑了,很快便见到一处生长着浓密草甸的坡地上,穿着粉嫩色春衫的孩子迈着两条腿飞快地走着,许是走得太快了,一个趔趄便扑倒了,丫鬟们哎呀哎呀地叫了起来,还没等她们过去抱起她,那孩子自己一骨碌地又爬了起来,自己继续走,看到盛开的春花,她走过去,一爪子掐住了那花。
暄风院的面积十分巨大,比寒山雅居还要大了一倍,曲沁以前来时,觉得这里空荡荡的,心里有些怪异,不过因为暄风院的环境布局好,她也没有多想,直到近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不免会多想一些。
想来,当初淑宜大长公主选择这里作为孙子的院子,也有保护他的原因,虽然在她看来,更像孤立。
此时阿尚玩耍的这块坡地,便是位于暄风院的西北一角,平时就是一片生长着杂草的地方,近来天气好,加上小孩子在屋子里关不住,曲潋让人将这里收拾出来,刚好可以给阿尚玩耍。
曲潋坐在一旁含笑看着阿尚欢快的身影,有丫鬟跟着,她并不用不错眼地盯着,坐在一旁晒太阳,恰好看到不远处走来的人,顿时脸上出现喜色。
“姐姐!”
曲潋跳了起来,拎着裙子便朝她姐跑过去。
阿尚刚摧残了一朵花,小手沾上花汁,还未让丫鬟帮她擦手,见到她娘了,阿尚也迈着小短腿跟着她娘一起跑。
于是曲沁被一大一小的母女俩来了个欢迎的拥抱,上身被妹妹搂着,腿被侄女搂着,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见到姐姐过来了,曲潋将她闺女抱了起来,挽着她姐一起到花厅里去喝茶聊天。
“姐,你怎么来了?府里没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情?别瞎操心reads();!”曲沁不以为意地道,伸手逗着侄女,“阿尚,还记得姨母么?”
阿尚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笑着朝她伸出手。
曲沁十分高兴地将阿尚抱到怀里,亲亲她嫩嫩的小脸,笑道:“阿尚果然认得我,真是个伶俐的好孩子。”
“那是自然,只要不是隔太久,她都会认得,现在认得的人可多啦,而且还很贪吃,只要叫她的名字,给她吃的,她准会跟你走。”曲潋说着,捏了捏女儿的小胖手,故作忧愁地道:“你这么贪吃,被人用食物拐走了怎么办?”
阿尚根本听不懂她娘的话,朝她甜蜜蜜地笑着。
“胡说什么?”曲沁笑骂道:“小孩子正是长牙的时候,喜欢啃东西,并不是他们贪吃。”
“是这样么?”曲潋挠了脑袋,她第一次养孩子,很多事情都不懂。虽然时常对着厉嬷嬷问东问西的,但是小孩子成长的过程问题实在是太多了,厉嬷嬷都被她缠得没辙。
回到花厅,曲沁并没有将阿尚放,姐妹俩坐到一起,边逗着阿尚边说闲话,阿尚也很给面子,逗就会朝人笑,一点也不怕生。
“阿尚真是爱笑的孩子,这样才好。”曲沁摸摸阿尚的脑袋,心里越发的柔软,甚至有种生个孩子也不错的想法。
或许,确实是该生个孩子了。
曲潋抬起脸,骄傲地道:“阿尚这点像我,没有办法,我们就是这么讨喜。”
“噗!”
不说曲沁,屋内伺候的丫鬟们都被她这股自恋劲儿给逗笑了,曲沁知道这妹妹素来爱搞怪,笑得不停,然后又忧心起来,担心妹妹自己现在还是个小孩子一样,能教养好阿尚吗?或许应该寄希望于纪凛。
阿尚是个坐不住的,一会儿后,又闹着要到外面去玩了,十分没良心地抛弃了她的姨母。曲潋只得让丫鬟嬷嬷跟着,将她看好,别让她去小池塘那边。
将屋子里伺候的丫鬟都打发到外面守着后,曲潋给她姐斟茶,问道:“姐,你今儿来只是看我的?姐夫伤得如何了?”
曲沁笑了,也没有什么隐瞒,说道:“他的伤并不严重,你不必担心。我今儿来,确实是来看看你,暄和可有和你说什么了?”
“该说的都说了,姐姐你呢?”曲潋并不瞒她,既然姐姐是个重生者,想来有些事情比她看得更通透,曲潋也乐得听她的分析,说不定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曲沁的神色有些复杂,只要想起上辈子自己死后,这么好的妹妹没有善终,小侄女阿尚也不知道命运会如何,她心里就难受得厉害,虽然她是活在当,她的家人都活得好好的,可是有时候仍是没办法不想,甚至会让她感到愧疚。
“阿潋……”曲沁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和妹妹说什么,或者说,她没有勇气对可能在上辈子枉死的妹妹说什么,而让妹妹不得善终的人,如今却成了她的丈夫。
“姐,你怎么了?”曲潋不知道她纠结什么,难道还有她不知道的什么内.幕?
“阿潋,如果……如果人有上辈子,而你的上辈子却是被一个人害死的,后来那个人成了九五至尊;然后这辈子,那个人放弃了至尊之位,成了你的亲人,你觉得你能原谅他么……”
曲潋:“……”
瞬间,曲潋心里被卧槽刷满了屏reads();。
她觉得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看她姐那么愧疚的样子,不必想也知道这些是她姐的上辈子时的事情,然后能成为九五至尊的人,难不成是景王?这辈子景王成了姐夫,也算得上是亲人中的一位了。
纵使曲潋会脑补,也被自己的脑补给吓了一跳,看着她姐,一脸木木的。
曲沁以为她没有听明白,想说什么,最后只能闭嘴。
“姐,你说这种事情做什么啊?”曲潋硬着头皮道,“什么这辈子上辈子的,我听不懂。还有,我们不是活在当么?理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事情做甚?”
看出她姐挺愧疚的样子,曲潋觉得这些事情和她姐有毛关系啊?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上辈子她姐死的时候,皇帝都不知道是哪个呢。那些事情和现在的她无关,现在的景王还好好地当着他的亲王,也没有想要当皇帝,不是挺好的么?除非他又想当皇帝,然后为了自己的利益干掉镇国公府。
曲沁看着她,见她一脸轻松,不禁失笑。
上辈子她没有遇到景王,当时所遇见的明方大师和她无甚关系,有关系的也只是他救了她一命,延长了她的生命,然后她死了,后来的事情其实和她无关。只是上辈子她死得太早了,有些事情没办法预见,所以她才会嫁给了景王,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她只是一时间走不出来,只要想到上辈子妹妹不得善终,就心疼得厉害。可是,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这辈子很多人的命运都改变了,她何不看开一点儿?
曲沁吁了口气,对曲潋笑道,“阿潋,你说得对。”
曲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无异样,心里却在挠墙,卧槽个不停。她现在才发现,原来她那位姐夫才是真正的幕后*oss,人生赢家,如果这辈子不是他想不开娶了她姐,想必他最后可能还会将皇位拿,毕竟他的身份就能给他添加筹码。
不过想想,她姐能将boss给推了,似乎也蛮了不起的。
想到这里,曲潋又多瞅了她姐几眼,很想对她说,让她不必愧疚,她姐的上辈子只是上辈子,如今大家都活在当,每一个人都活得好好的,这就足够了。
曲沁解开了心结,整个人都轻松来,也有心情说其他事情了,“阿潋,暄和的病,我会让你姐夫多注意的,你不必担心,定会让你和暄和白头到老。”
曲潋就知道她姐可靠,高高兴兴地道:“嗯,那就麻烦姐姐你啦。”
曲沁微微一笑,拍拍妹妹的手。
说到底,她也觉得纪凛被害成这般,也算得上是景王的生母间接造成的,如果不是她要设计老镇国公,镇国公府当年不会发生那样的惨剧,纪凛也不会在那样的环境成长,而他如今还能成为这样谦和温柔的男子,实属难得。
对于这位妹夫,曲沁更满意了。
第193章
将曲沁送走后,曲潋也没让人打忧,安静地坐在室内想事情。
猊金香炉里燃烧着香丸,青烟袅袅,清新淡雅的香气在室内流动,光阴从窗外寸寸走过,光影斑驳。直到她抬手,将手中已经冷掉的茶放到案几上,方才打破一室寂静。
她轻轻地吁了口气。
姐姐今日过来说这些话,再联系前几日五皇子被罚避门思过的事情,让她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姐姐为了景王,将她重生的事情告诉景王了?所以,景王才会选择了这条和他的上辈子完全不同的路,而五皇子如今的倒霉,里面可能少不了景王的手笔。
其实,她觉得她姐姐大可不必为上辈子的事情愧疚,因为如果景王真的当上了皇帝,并且与镇国公府互有杀父杀母之仇,凭着纪凛的行事手段,定会早早备好退路。而这个退路,纵然可能后半辈子需要隐姓埋名生活,却也不会太过糟糕,只要能保得性命,一家人在一起又如何?一切不过是成王败寇的结局罢了。
这是她从上回景王和纪三叔打架后,纪凛将事情透露给她知道后,从他未完的话中所揣摩出来的。纪凛当初之所以没有将真相详细地告诉她这事,便是因为无法预测景王的打算,所以将事情保留。
直到景王做出选择,纪凛看起来也是松了口气的。
如果景王真的走了他上辈子的老路,选择那个位置,纪凛并不是个坐以待毙之人,定会有所安排。
看来,她姐姐对纪凛的了解还是少了一些。
想到这里,她面上露出微笑。
“呜哇~~”
曲潋抬头,看到扶着门框探出头来朝她叫的小家伙,忍不住笑道:“哇什么哇?要叫娘!阿尚,过来,到娘这里来。”
阿尚听到她的声音,也不管听没听得懂,但是“阿尚”这两个字是听懂了,也知道人家是在叫她。她欢快地笑着,等丫鬟将她抱着跨过门槛,便朝母亲奔过去,中途因为跑得太快双腿就软在地上跪了去,不过很快又爬起来了,一把扑进她怀里,自个笑得十分快活。
看着小家伙欢快的笑脸,曲潋整颗心也柔软成一片,抱着她使劲儿地亲了亲。
傍晚,纪凛回来时,便见到这母女俩凑到一起玩积木。
那些积木做成正方形长方形三角形圆形多边形等等,然后用染料染成鲜艳的颜色,十分吸引小孩子的目光,阿尚最喜欢有人陪她一起搭积木,搭得高高的,然后她伸出爪子一把推倒,笑得格外的灿烂,也不知道她是几个意思reads();。
曲潋本来就是个极有耐心之人,如今有了孩子,被她家闺女更是磨出了十二分的耐心,陪她做这做那,有始有终。
“呀呀~”
看到纪凛,阿尚一把丢掉了手中的积木,朝他奔过去,扑到他怀里,一双小胖手搂着他的肩膀,拿脑袋去蹭他。
婴儿黑色柔软的发刷过纪凛的颌,让他忍不住笑起来,抱了她会儿,便将她交给曲潋,自己先进净房洗漱,换上干净的衣物。等他出来后,阿尚又去黏他了。
曲潋看得颇为吃味,掐了女儿的小脸蛋,“你这小没良心的,亏我陪了你一整天,还比不过一个只陪你一个时辰都不到的人,小心以后我不要你了。”
阿尚听不懂,拿她的佯怒当逗趣,继续笑得欢腾。
曲潋懒得理会只会傻乐的闺女,给纪凛沏了茶,边和他说今天姐姐过府来的事情。
纪凛端着茶盏喝了一口,然后手腕便被一双小胖手扯住了,低头一看,对上一双圆滚滚的黑眼睛,正好奇地盯着他手上那杯茶,一副也想尝尝的模样。纪凛吹了吹茶水,等微温时,便放到她嘴前让她小抿了一口。
“唔……”
阿尚皱着张包子脸,苦巴巴地看着她爹,茶的味道显然不是小孩子喜欢喝的。
纪凛有些忍俊不禁,摸摸她的小脑袋瓜,说道:“以后可别贪吃了,你娘都叫你吃货了。”
“哦哦哦~~”
阿尚叫着,伸出小胖手指着那只甜白瓷的茶盏,满嘴火星语弄得小夫妻俩都不知道她是几个意思。
纪凛将她放到地上,由着她去外头玩耍,和曲潋说话。
对于曲沁今儿过府来的事情,纪凛没什么想法,有些时候,他将事情区分得很清楚,男人的事情罪不及妻女,只是因为曲潋,他才会在行事时稍微犹豫了,对曲沁并无太多想法。如果景王不甘心,想要做点什么,他也不会将景王和曲沁放到一起。
“姐姐今儿看起来有些愧疚的样子。”曲潋随意地说道,也不说姐姐是为何愧疚,仿佛只是在随便说说,然后话题转向了景王,“暄和,如果景王因为他生母的事情,与大周翻脸,你会如何呢?”
曲沁的上辈子,景王无牵无挂,可能也有自己的野心,所以他翻脸了。按她姐的意思,后来他成了皇帝,而庆煦帝和那些皇子们,都成了他登帝的踏脚石,能做到这一点,证明景王其人的能奈。
“只有不死不休。”纪凛面上带着微笑,只是那笑容并不达眼底,语气也十分冷静,“祖母不会任由他胡来,三叔也会与他死磕到底,而我要保住镇国公府,势必会和他走上一条不同的路。道不同,不相为谋,仅此而已。”
“哦……”
所以,最后景王登基后,会拿镇国公府来开刀么?
“如果事情变得不可收拾,我自不会将你们放在危险之处,我会先将你们安排好,届时再与他以大周江山为战场,搏奕一场,谁胜谁负还不一定。”他笑着,伸手过来,轻轻地抚过她柔和纤丽的眉眼,“原本,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景王真的放不,我会将你和阿尚先送走reads();。”
所以,其实她姐姐的上辈子,她和阿尚应该会没事。
至于其他人,却说不准。
曲潋吞咽了口唾沫,看着他依然温煦清雅的眉眼,那隐藏在温和表相之的,是属于男人的野心及掠夺,只是被无害的皮相掩饰了,无人能探究清楚。恐怕上辈子,这个人其实也玩得很开心吧?他和景王将大周江山当成战场搏奕,成王败寇,痛快落棋。
“吓到了?”纪凛突然朝她一笑,那双眼睛变得清润,瞬间宛若春花绽放,满室春.光无限。
“没有!”曲潋有些逞强地道,“我只是被自己的脑补给惊住了。”
纪凛的眉眼越发的柔和,倚着迎枕,一手撑着脑袋,不错眼地盯着她,看得她坐立难安,差点忍不住逃蹿出去。
最后她仍是没有逃,便被他拉到怀里,压到了炕上,那精美雅致的五官绽放着属于雄性的一种狂野侵略的气息,禁锢着她的腰肢,容不得她逃避,用力地贯入,边抚着她的身体,唇舌仿佛在膜拜一样……
胡闹过后,曲潋差点想要一巴掌拍过去。“这没脸见人了!”
刚才她听到阿尚的哇哇叫声了,但是丫鬟没让她过来,想必已经听到房里的动静,没敢将阿尚放进来,让奶娘将她哄走了。这还是第一次在天未黑时和他在床以外的地方胡闹,曲潋有种没脸见人的羞愤感。
“这有什么?夫妻燕好不是天经地义之事么?”
不以为然的语气,妖治的面容,不规矩的手脚,都让曲潋知道这个人性格又转换了,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种时候她骂他打他,他都不当一回事儿,反而还能弄得她哑口无言,简直是没法愉快地玩耍了。
“天还没黑,再来一次!”他一双眼睛盯着她因为生过孩子后变大不少的胸脯,暗暗地吞咽了口唾沫,也不给她反驳的机会,扣住她的脑袋,吮吻她的嘴,堵住了她所有的抗议声,再次将她往怀里按。
等天色都黑了后,曲潋穿着宽松的长衫靠着迎枕,身上已经沐浴过了,头发还沾着些水汽,整个人看起来粉嫩嫩的,一副眉眼含春的模样。
碧春将闹腾的阿尚带进来,飞快地扫了一眼炕上的曲潋,也不敢多看。
阿尚可委屈了,看到曲潋就要往炕上爬,人矮没法子,差点就要哭了,被碧春抱到炕上后,马上依到她娘怀里,将小脸埋到娘亲的胸脯中不肯离开。
可惜她不肯离开也不行,被一只手拎了起来。
阿尚扭头看到熟悉的人,转而扭身埋进他怀里。
曲潋见他面上虽然含煞带戾,但没有将闺女丢出去,顿时放心来。她摸了摸有些酸软的腰,嗔怪道:“以后别这样胡闹了……”
纪凛不以为意,拍了手,让丫鬟摆膳。
用过晚膳,纪凛便去了书房。
曲潋将阿尚哄睡后,一直没见纪凛回房,询问了宫心,才知道他已经不在府里了。
“世子几时出去的?去做什么?”曲潋错愕地问道reads();。
宫心摇头,“世子出去时,并未和谁说,常安也是发现世子不在书房里,才猜测他出去了。至于其他的,奴婢也不知道。”对这种事情,宫心倒是极为淡定了,因为以前没少发生。
曲潋不禁担心起来,想起现在那人的人格还没转换过来,第二人格行事素来不按牌里出牌,还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会干什么事情。
因为纪凛未归,曲潋一时间也没心思睡,便让人点着灯,她胡乱地找些东西来消磨时间,边等他回来。直到五更鼓响起,才听到了外面响起声音。
她心中一动,披着衣服走出去,恰好和一身露水的人碰个正着。
“阿潋,你怎么还没睡?”纪凛语气温和地问道,过来拉住她的手,尔后发现自己的手指尖比在室内捂着手炉的她还冰冷,忙收了回去。
曲潋将他仔细看了看,发现他除了头发衣服上沾着露水外,并无异样,便道:“你突然出去,没有让人告诉我一声,我哪里睡得着?”
“抱歉,以后不会了。”纪凛忙保证道,“今天事出突然,我接到金乌的消息,没来得及让人通知你一声。”
曲潋也不是什么不依不饶的人,只要他不像过年那次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她还是很宽容的,也并不像那些没什么主见的内宅妇人一般,只会盲从。她给他找了干净的衣物,让人准备清水伺候他净身。
“发生什么事情,很急么?”
纪凛坐在浴桶里,想了想,说道:“其实也无甚大碍,不过是发现一群行踪诡谲之人,怀疑他们和北蛮有关,我过去阻截,可惜我去得迟一些,还是让他们逃了。”
曲潋听罢,便不再多问了。
因天快亮了,沐浴过后,两人便上床歇息。
纪凛只歇息了一个时辰,便起床了。
他一动,曲潋也跟着迷糊地睁开眼睛,脑袋就被一只手轻轻地揉抚着,“阿潋,今儿没什么事情,你继续歇息,不必急着起。”
曲潋含糊地应了一声,又闭眼睡去。
等曲潋终于清醒时,已经快辰时了,虽然睡了三个时辰,但仍是有些晕头晕脑的,精神不太好。
“世子几时出门的?”曲潋坐在梳妆台前,询问昨晚守夜的碧秋。
“卯时初。”
听罢,曲潋摸着首饰匣子的手顿了,到底没有说什么。
接来的日子,纪凛早出晚归,甚至每日睡眠时间不过两三个时辰,每日回来时都已过了掌灯时分,阿尚见他的时间少了,每次若是能见到他,都要使劲儿地黏着他不放,也不知道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能记得一个人那么久。
难道是父女情深?
到了三月份时,纪三老爷身上的伤都好了,然后又是一条好汉!
好汉纪三叔在府里待不住,也开始早出晚归,对此淑宜大长公主是十分有意见的,只是她知道三儿子打定了主意后,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只能郁闷地随着他去了reads();。为此,淑宜大长公主也让纪二夫人和平宁郡主弄来了很多京中各家贵女的花名册,摆明着是要开始相看儿媳妇。
纪二夫人曲潋平宁郡主都被淑宜大长公主叫过去当参谋,希望能挑出一个让纪三老爷喜欢的姑娘,进而将人娶回来。
纪二夫人和平宁郡主还好说,毕竟一个是嫂子,一个是姐姐,都能在纪三老爷的婚事上给点儿意见,但曲潋这个侄媳妇就尴尬了,显然平宁郡主也觉得她娘老糊涂了,哪里能让侄媳妇给长辈相看媳妇的?
“没事,大家一起,总能多提点儿意见。”淑宜大长公主盯着手中的花名册,“你们也不是不知道三郎的性子,我也是没法子了,才会让你们帮着出个主意,如果能让三郎成亲,我都有赏。”
可能是近来经历了太多事情,淑宜大长公主的性子越发的软和了,也不像过去什么事情都自己独断决定,旁人碰到她,只会被憋死。不过平宁郡主却觉得,她娘这是根本搞不定三弟,最后没法子了,只好死马当活马医,连曲潋这个侄媳妇都拉过来凑数。
对此,平宁郡主心里莫名地有些儿舒爽,见到母亲在三弟那儿吃瘪,她就莫名地高兴。不过高兴了,看到三弟一直孤家寡人,如今老大不小了,竟然还没娶妻,她心里也是有几分焦急的。
难得这次三弟在京里待那么久,平宁郡主的心思也活络起来,觉得这次可以让弟弟娶个弟媳妇回来。
于是平宁郡主对这事情十分上心,相比之,纪二夫人和曲潋那就是打酱油的了。
那对母女俩凑到一起对着花名册上的贵女指指点点,纪二夫人和曲潋两人坐在那里喝茶,偶尔被问及了才会说了那么一两句,都是比较含蓄中肯的,并不带自己的主观意见,就怕淑宜大长公主听了心里有点儿什么。
她们两个都是纪家的媳妇,可不是纪三老爷的母亲和姐姐那样能理直气壮地在他的婚事上指指点点,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是免了。
可惜讨论了一天,都没能拿定主意。主要是平宁郡主看中对方的家世身份人脉嫁妆,而淑宜大长公主先看中的是那个人,继而才是其他,母女俩便因此产生了分歧,没能意见统一,最后自然是不欢而散了。
晚上,纪凛难得提早回来,夫妻俩有了说话时间,曲潋便和他说了这件事情。
纪凛手中端着茶盏,听罢愣了好一会儿,才道:“怨不得近来三叔都不肯在府里待着,反而去了西山营那边,宁愿和那些将士们挤个帐子。”
“三叔这也没办法。”曲潋很中肯地道:“看祖母那样子,是一定要给三叔娶个媳妇的,不如你去劝劝他,让他将自己喜欢的姑娘类型告诉祖母,按着他喜欢的来找就行了,省得祖母和姑母两人为此事吵来吵去的。”
纪凛笑了,“这也是个法子,我改日去和三叔说。”他说着,微微眯起眼睛,又道:“不过恐怕三叔很快就要离京了,这事情应该是不成的。”
“诶?三叔要去哪?”曲潋惊讶地问道。
“北疆。”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曲潋并不奇怪,只觉得淑宜大长公主的主意怕是不成了。
第194章
纪三老爷要去北疆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不过宫里的皇帝和淑宜大长公主都是知道的,也因为如此,纪三老爷才能拿着皇上的旨意跑去西山营里转,不然那种军营之地,就算是勋贵,也不能轻易过去的。
纪三老爷如此,除了去西山营探望父亲曾经的旧部外,也是为了避开母亲的逼婚,可惜他也不能在西山营中赖着不回家。
好不容易纪三老爷终于从西山营归家了,淑宜大长公主第一时间杀了过去。
不过等看到儿子的模样时,淑宜大长公主不禁吓了一跳。
“你怎么……”
纪三老爷脸上又留起了胡子,虽然没有当初回来时那一脸的络腮胡子看着可怕,可也将那满脸桃花相遮了起来,他的身形颀长挺拔,这么一看,倒是有几分铮铮铁骨男儿的架势,完全看不出先前那俊俏郎君的模样。这种粗犷的模样,在京城里实在是不吃香,很多姑娘并不青睐。
“我怎么了?”纪三老爷倒没什么感觉,他摸了摸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剃的胡子,笑道:“近来太忙了,没时间打理。娘,我这会儿脏着,你先回去歇息,等我将自己打理干净了,再去给您请安。”
淑宜大长公主冷笑了,“等你将自己打理干净了,恐怕我也等不到你过来给我请安就直接出府去了,哪里还能找得到你。”说着,也不理会纪三老爷喊冤的模样,径自坐,对他道:“行了,你去忙,我就在这儿等你。”
纪三老爷无奈,总不能让老母亲坐这儿等着,只得乖乖地回房去洗漱。
等纪三老爷出来,淑宜大长公主将他上打量,发现他身上穿着的那件青竹底细布袍子已经有几分旧了,想到这段日子因为各种事情接踵而来,她也忘记叮嘱针线房的人给他做些新衣裳,不免有几分愧疚。
“明日我让针线房的人给你做几身新衣服,既然在家里,该讲究的就要讲究,别委屈了自己。”淑宜大长公主说道,儿子在外面时,她虽然心疼,可也管不了,如今在家里,无论如何也要让他过得好好的。
纪三老爷笑着点头,在这些小事上,素来不会拒绝reads();。
“还有,这几天我和你姐姐相看了几家贵女,觉得有几家的姑娘都是好的,你要不要瞧瞧,也挑一个喜欢的,届时请皇上给你们赐婚,给你举办一个风光的婚礼。”说着,淑宜大长公主让乌嬷嬷将带来的仕女图展开。
纪三老爷一个头两个大,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在他想着如何避开这劫时,宫里来了人,皇上宣召纪三老爷进宫。
简直是及时雨,纪三老爷面上对母亲表示愧疚,说道:“娘,既然皇上宣儿子进宫,儿子先走了,省得让皇上等。”
淑宜大长公主盯着他半晌,问道:“你没有串通皇上来欺骗我吧?”‘
“哪能呢?儿子可没这么大的本事!”纪三老爷赌咒发誓。
淑宜大长公主冷眼看着他,直到时间差不多了,方才让他离开。
纪三老爷直到掌灯时分才回来,刚进门,常管家又过来了,传达淑宜大长公主的意思,让他去寒山雅居一趟。
可能是看他太过纠结,常管家好心地补充道:“三爷,世子也在公主那儿。”
纪三老爷这才松了口气,往寒山雅居走去。
寒山雅居里,淑宜大长公主正和孙子商量曾孙女周岁之事,虽然从过年伊始,镇国公府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可是阿尚是纪凛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淑宜大长公主的第一个曾孙女,意义非凡,她的周岁,淑宜大长公主并不想委屈了她。
所以,这会便趁着孙子过来请安时,顺便和他商量曾孙女的周岁宴的事情。
纪三老爷进来,听到母亲和侄子商量的事情,马上笑道:“阿尚是咱们镇国公府第一个孙辈的孩子,她的周岁自然要大办的。娘,你也不用担心什么,二嫂是个能干的,到时候让二嫂帮忙主持阿尚的周岁事宜就行了。反正京里的人都知道大嫂病了,届时没看到大嫂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淑宜大长公主叹了口气,神色有些疲惫,“你大嫂的事情,如今知道的人不多,能瞒着就瞒着吧,总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说着,她看了眼坐在面前的孙子,发现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面上平静,仿佛他们说的是陌生人一般,没有在他心头留什么痕迹,不免心中叹息。
纪三老爷坐到纪凛身边,接过乌嬷嬷沏来的茶,朝她道了声谢后,又道:“对了,娘,今儿皇上宣我进宫,已经允了儿子的请求,待阿尚的周岁过后,儿子便出发往北疆。”
淑宜大长公主被这消息惊住了,急声道:“怎会如此急?”
“娘,我回来都三个月多了,等阿尚的周岁过后,便是四月份,趁着这天气还不算太热时,正好出发,省得路上有什么意外。”
淑宜大长公主已然说不出话来,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当知道儿子将要去北疆时,仍是难受得厉害,她想说点什么,却又发现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
“娘,您不用担心儿子。”纪三老爷握住母亲的手,“儿子会好好的,将来也会娶个媳妇,生几个孙子给您带的,您放心吧。”
淑宜大长公主怔怔地看着他,终于忍不住搂着儿子落泪reads();。
过了半晌,淑宜大长公主方止住了泪,纪三老爷怕她再难过,忙转移了话题,也和侄子说起阿尚的抓周礼。
“到时候请戏班子过来唱几天,还有舞龙舞狮,办得热热闹闹的,也让府里沾沾喜气。”纪三老爷给侄子出主意,“阿尚抓周的东西也要准备好,最好让营造司那儿的工匠定做,她那么聪明伶俐的孩子,一定会让那些来观礼的宾客大吃一惊的。
淑宜大长公主却冷不丁地道:“你放心,到时候娘也会给各家夫人帖子,趁着阿尚的周岁礼,让她们将家里适龄的姑娘带过来。”
纪三老爷被梗得厉害。
纪凛含笑听着,说道:“三叔素来喜欢热闹,就按三叔说的去做吧。”
纪三老爷觉得侄子上道,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说了这事情,纪凛便告辞离开了。
纪三老爷留来陪淑宜大长公主说话,却未想纪凛前脚刚离开,镇国公后脚便来了。
当听丫鬟来报长子过来时,淑宜大长公主无疑是意外的,等镇国公进来请安,淑宜大长公主看到他的模样,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段时间,上院那儿时不时地传出点什么,因淑宜大长公主了命令不准人接近那儿,所以府里知情的人极少。镇国公看着又憔悴了许多,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明明才四十岁的人,看着却像老了十岁一般,脸色苍白,显然已经许久未曾好生歇息了。
“你来做什么?”淑宜大长公主问道,“不留在上院陪端宁?”
镇国公和弟弟打了一声招呼后,便对母亲道:“娘,阿尚就要满周岁了,您是打算要大办?”
“这是自然,难道你这当祖父的不想给她大办?”淑宜大长公主斜睨着儿子。
“自然不是!”镇国公忙道:“阿尚是我的亲孙女,我自然是想要为她大办的。我今儿过来,便是想和娘商量着,过几日,我带端宁去庄子里住,那里安静,适合她养病。想来外面的人知道了,也不会多想。”
听到这话,淑宜大长公主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老了,管不了你们的事情,你看着办吧。”
镇国公看到母亲的样子,心里有些愧疚,他又道:“娘,待暄和及冠后,儿子便上折子,将爵位传给他,以后由他来当家。”说到这里,他面上露出苦笑,“暄和是个好孩子,是我对不起他……”
淑宜大长公主听到这话,忍不住冷笑连连,“你这话我和说有什么用?你应该去和暄和说!”见他沉默的样子,淑宜大长公主气得将旁边的茶盏朝他砸了过去,怒道:“既然知道对不起他,为何从来不去和他说,祈求他的原谅?别跟我说什么作父母的纵是错了也没道理和孩子道歉,你连说都不说一声,他如何知道?就算他不想见你,不会原谅你,但是你做不做是一回事!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蠢货?”
镇国公木木地站在那儿,被茶盏砸中了脑袋,脑袋瞬间出血,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娘,您别气。”纪三老爷劝道,忙给乌嬷嬷使脸色,让乌嬷嬷将他大哥劝走。
淑宜大长公主气得胸脯起伏得厉害,怒瞪着这个没有一点儿胆色担当的儿子,要不是这儿子和丈夫长得太像了,她都要怀疑自己的孩子被人换了reads();。
“娘,您别气,是儿子错了。”镇国公跪来,声音压抑,“儿子没脸见暄和。”
“没脸见他也得见,难不成你还奢望着暄和哪天还能凑到你那儿,亲亲热热地再叫你一声爹?”淑宜大长公主怒火高涨。
镇国公叹了口气,轻声道:“娘,我知道了。”
“知道了就滚!”
等镇国公退,纪三老爷过去揣扶气得身子都有些颤抖的母亲,好歹为兄长辩解了一句,“娘,大哥本来就是那性子,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种事情,他和大嫂会是一对神仙眷侣,以镇国公府的家势,大哥这样的性子刚刚好,皇上也不会多疑。”
淑宜大长公主仿佛泄了气一般,跌坐在位置上。
她木木地坐了一会儿,方才道:“是我没有将你们兄妹几个教好!”活了大半辈子,临到老了,她才知道自己这当母亲的有多失败,“要不是我当年太过强势,也不会压得你们兄弟几个唯唯诺诺,没有担当……”
“娘,这话我可不爱听,难道儿子做得还不够好?”纪三老爷佯装不高兴地嚷嚷道,“还有暄和,暄和是你养大的,你瞧他如今多有出息?我看着都喜欢。”
淑宜大长公主终于开怀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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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纪凛回到暄风院后不久,也听到了寒山雅居的事情。
曲潋正搂着阿尚陪她玩一只缀着金色铃铛的皮球,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平静,也闹不准他心里的想法。
或许不是难过,而是一种已经无所谓的平静。
正如除夕夜那时,镇国公夫人刺来的那一刀,将他们之间的母子亲情全部抹除,从此以后,只是居住在一个府里的陌路人,彼此不相干。
纪凛发现她的视线,朝她宛然微笑,“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曲潋哦了一声,将阿尚放到一旁,坐到他身边伸手搂住他的腰,将脸搁在他怀里。
纪凛笑着拥住她,低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
阿尚见状,也丢掉了手中的皮球,嘿咻嘿咻地跑过来,扯住纪凛的袍摆,仰起脸儿瞅着他,一张包子脸圆圆的,神色懵懂。
曲潋发现闺女又跑过来跟她抢老公了,不禁道:“去玩你的玩具去,别和我抢,这是我相公!”说着,更用力地圈住纪凛的腰,将自己的脸贴到他胸膛。
阿尚又朝她娘笑呵呵的,另一只肉呼呼的小手扯住她的裙摆。
曲潋用屁股轻轻地顶了她,嘴里故作凶恶地发出声音,可惜小包子啥都不懂,笑得更欢快了,将自己的小身子挤到父母中间,玩得很高兴。
什么气氛都被无知的小包子闹没了,曲潋只得无奈地将闺女抱了起来,和纪凛坐到一起,说起闺女的抓周宴。
第195章
过了几日,曲潋便听说镇国公准备带镇国公夫人去别庄养病的事情。这事情是瞒不住的,很快便在亲戚间传开了,虽然有人疑惑,但也没有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只是对此也颇多猜测。
自从去年半年伊始,便传出镇国公夫人身体不适,当时镇国公府确实时常请太医过府来给镇国公夫人看病,又因镇国公夫人素来与京中各府夫人们往来不频繁,所以对她的情况还真是不太清楚。
只是好端端的,怎么需要去庄子里养病的程度?难道真的病得这般重?或者是有什么隐情不成?
就在这时,准安郡王府的太妃听到消息,亲自去了镇国公府一趟,然后就没有文了。
倒是淮安郡王府里,老太妃从镇国公府里回来后,两个儿媳妇闻讯去了老太妃那里询问小姑子的情况了。
“娘,妹夫怎么会想要带端宁妹妹去庄子里养病?镇国公府素来安静,在府里不是也能养病?而且在京城里,如果有些什么事情,请太医也方便。”淮安郡王妃事实求是地说道,毕竟镇国公府又不像其他的勋贵府,没个安生日子。
“对啊,娘,端宁妹妹年纪轻轻的,能有什么病?里面不会有什么内情吧?”淮安郡王府的二夫人一双眼睛透着精明,试探地说道:“而且端宁妹妹可是镇国公夫人,她去了庄子里养病,世子夫人年纪又轻不知事,难不成偌大的府里就交给二房来管?岂不是让人看笑话嘛?”
老太妃神色淡淡的,没有开口。
二夫人觉得这里面有戏,又继续道:“要我说,这镇国公府和咱们家可不同,端宁妹妹素来不爱管事,也是便宜了镇国公府的二房。幸好暄和很快娶媳妇进门,本以为有个帮衬端宁妹妹的了,可谁知世子夫人年纪太轻,面皮又薄,生孩子后,也不太爱管事,若不是还有公主镇着,还不知那府里要变成什么模样了……”
二夫人越说越起劲,老太妃的脸沉如水,淮安郡王妃暗暗撇嘴,觉得这位二弟妹依然拎不清,明知道镇国公夫人是老太妃心中不能碰触的逆鳞,她偏偏每次都要挑事,要不是老太妃年事大了,不爱管事,二夫人哪里有现在的悠闲风光?
当年镇国公夫人想要给儿子聘娘家侄女为媳妇,其实也是这位二弟妹去撺掇的,可惜最后没成,反而让二房的嫡女周红丢了脸reads();。
这般想着,便又听到二夫人说道:“纹儿今年也要及笄了,虽然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但也是老爷的女儿,我素来疼她。原本想给纹儿看门好亲事的,不过现在倒是有个现成的人选。娘,您看,要不要将纹儿送去镇国公府?他们表哥表妹的也有几分情谊,有纹儿能帮衬着世子夫人,对咱们府里也有好处。”
淮安郡王妃已经无话可说了,周纹是二房的庶女,原本二房是想将自己的嫡女嫁去当世子夫人好提升二房的地位,让二房以后分家出去了,也不至于沦落成不受重视的帝枝。可惜还没有谈妥,却传出纪凛和曲家的婚约,二房当时气得不行,但淑宜大长公主都出面了,二房再不高兴也没办法。
原本以为因为纪凛已经成亲,二房的嫡女也嫁了,二房再有心思也只能作罢,只是没想到原来这位二弟妹一直没有放弃想要和镇国公府联姻的想法,又一次将主意打到纪凛身上,虽然二房的嫡女已经出阁了,可还有几个庶女在,而且其中的周纹恰好今年及笄,也方便送过去。
至于二夫人说什么“表哥表妹的也有几分情谊”之类的话,淮安郡王妃听得更无语。事实上,她们那位小姑子是个奇葩,这些年来俨然已经忽略了这个娘家,极少会带儿子回来,纪凛和淮安郡王府的表姐妹们根本没怎么见过,更不用说什么情谊了。
二夫人还在说:“娘,您觉得如何?虽说暄和是咱们家姑奶奶的孩子,这血缘关系跑不了,可是如果想要更稳固,这亲上加亲是最好的。可惜暄和与咱们家红儿没缘份,纹儿也只好委屈一些了……娘,您看呢?”
“不怎么样。”老太妃神色淡淡的,“这事情我可作不了主,如果暄和有那心,便由着他,没那心思,就算了。”
二夫人听罢,以为老太妃也有所意动,顿时高兴起来,忙道:“月底就是镇国公府的大姐儿的抓周,听镇国公府的意思是要大办的,到时候我便带纹儿过去。”
二夫人想得十分美好,也没注意两人的脸色,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对于二夫人的离开,淮安郡王妃和老太妃都没在意,比起二夫人,淮安郡王妃想得比较多,也从老太妃的神色中看出点儿什么。
“娘,端宁妹妹的身体如何了?真的很严重?”淮安郡王妃询问道,她知道老太妃对长女的重视,所以她自然不会像二夫人一样找婆婆的不痛快,表现得十分关切。
老太妃的脸色果然好一些了,疲惫地说道:“端宁这次病得极重,也不知道何时才会好。她去了庄子也好,那里清净,没人打扰,又有女婿陪着,想必以后应该能好的。”
虽是这么说,老太妃其实也不抱什么希望,想到已经神智不清的女儿,老太妃心里难受得厉害。
淮安郡王妃听说镇国公也陪小姑子去庄子,便知道并非是镇国公府放弃小姑子,也安心了几分。如今镇国公府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没有哪家勋贵能及得上,淮安郡王府自然也不能和镇国公府疏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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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镇国公他们离开的日子,曲潋作儿媳妇的自然要去送他们,顺便也关心他们出行的准备事宜,做得像模像样,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马车停放在二门处。
远远地,曲潋看到一辆青帷小油车从上院那里驶过来,等车子停,婆子端了脚凳过去放好,便见镇国公了马车,然后转身扶着一个神情木讷的苍白瘦弱的女人来reads();。
那女人看起来很瘦,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鹅黄色净面四喜如意纹妆花褙子,头发松松绾起,只简单地插了一支赤金镶玉的簪子,素面朝天,满脸憔悴虚弱,由着隋嬷嬷牵着,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着,像个木偶娃娃一般。
曲潋扫了她一眼,便低头。
等隋嬷嬷等人将镇国公夫人送上马车后,镇国公对曲潋道:“我带你母亲去庄子养病,等阿尚抓周礼时我会回来,你好生孝顺你祖母,这家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事情就让人送个讯儿去庄子。”
曲潋柔顺地应了一声,客气地道:“您放心,这是儿媳应该做的。”
镇国公叮嘱几句后,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嗫嗫地开口,“暄和……”
曲潋神色恭敬,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可惜镇国公最后什么也没说,叹了口气,转身上了马车。
将车驾送出大门后,曲潋去了寒山雅居。
淑宜大长公主手里攥着一串十八子佛珠,神色淡然,听完曲潋的回复,便道:“还有半个月便是阿尚的抓周了,我虽然交给你二婶主持,不过你毕竟是世子夫人,好好跟她学学,能自己拿主意的便拿主意。”
曲潋应了一声,明白淑宜大长公主的意思,希望她能顶起来,这府里还是要交给她的。
没什么事情,曲潋便回暄风院了,只是她刚走,平宁郡主马上杀来了镇国公府。
“娘!你为什么让大哥带大嫂去庄子里养病?这要是传出去,让旁人怎么看镇国公府?”平宁郡主十分焦急,压抑着声音道:“要养病的话,留在府里也可以,咱们府里也不是没地方住!还是,娘您不待见大嫂,或者是暄和……”
“胡说什么!”淑宜大长公主不悦地道:“暄和什么都没说,别往暄和身上扯!”
“那暄和媳妇呢?”平宁郡主还是有些怀疑,觉得兄长将大嫂送去庄子养病的事情,其实是有人暗中撺掇的,她首先便想到曲潋这位世子夫人。
“没有人撺掇你大哥,是他自己碍要带端宁去庄子养病的。”淑宜大长公主不悦地道,“你也知道你大哥的性子,他要逃避,就让他逃,反正这府里以后靠的也不是他,他早早地退位让贤也好。”
平宁郡主没想到母亲会说这种类似于放弃的话,顿时怔住了。
“这……娘,难道您不怕外面的人说些不好的?”
“嘴长在他们身上,要说就给他们说。”淑宜大长公主冷冷地道,“人家当亲娘的都不说什么,他们有什么好说的?有谁敢在我面前说?”
平宁郡主被母亲强势的态度弄得有点儿糟心,她也知道老太妃过府来的事情,原本还以为老太妃是来和母亲抗议的,没想到老太妃竟然同意大嫂去庄子养病。也因为如此,所以今儿听说兄嫂真的去了庄子后,她才会急急忙忙地过来。
“行了,你都要娶儿媳妇的人了,还操那么多心做甚?”淑宜大长公主根本不给这女儿面子,很不客气地说:“你这爱管事的性子也该改改了,再如此去,小心你二嫂反悔,不让语丫头嫁过去reads();。”
许是想到自己这些年当母亲的失败,年轻时没有好好教养好几个儿女,让他们一个二个的都不成器,所以这会儿,淑宜大和公主也多了几分耐心,趁机教育一翻,“如果什么事情都要计较,都要管一管,这人岂不是要头疼死?而且有些事情管多了,也容易与人生怨,你那婆婆就是爱管事儿,才会将手伸到你和女婿房里,这些年来你也没少回来和我哭诉,可我为何都不帮你?因为你虽然回来哭诉,可你也第一时间将你婆婆得罪死了,我能帮一次,难道还能帮你一辈子不成?”
平宁郡主呆滞地看着母亲,最后忍不住低头,又羞又气又愧,最后想说什么,也在母亲难得推心置腹的话中无法开口。
平宁郡主本来气急败坏回府,离开时却有些蔫头蔫脑的。
“姑母!”
听到声音,平宁郡主抬头,看到被丫鬟婆子们簇拥过来的侄女纪诗,看到那跟着纪诗的一位教养嬷嬷,平宁郡主目光微闪。
“是诗儿啊?你怎么在这里?”平宁郡主停脚步。
纪诗走过来,给平宁郡主请安,方才羞涩地道:“今儿父亲带母亲去庄子里养病,我本想也跟去服侍母亲的,但是祖母没让,我心里有些担心母亲……”
平宁郡主脸色缓和不少,笑道:“难为你有心了,你祖母既然留了你在府里自有她的用意,你母亲那边不用担心,有你们惦记着,她很快会好的。”
纪诗腼腆地笑了,朝平宁郡主福了福身,一脸孺慕地看着她,“谢谢姑母,我会在府里好好给母亲抄佛经,让佛祖保佑她。”
平宁郡主神色间有些满意,虽然纪诗等兄妹是庶出的,但也是兄长的孩子,只要他们孝顺,她也是乐意见的。
说了几句话,平宁郡主便离开了。
纪诗目送平宁郡主离开的身影,眼神幽深,直到一旁的丫鬟提醒,她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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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夫妻离开后,镇国公府依然没有什么变化,仍是安静而平顺,对曲潋来说,只不过少了去上院请安罢了,没有多少变化。
转眼到了阿尚的周岁。
小阿尚一周岁了,走得更稳当了,虽然跑起来时会不小心熊熊地摔一跤,但小孩子实在是没个定性的,就算再心疼,可也不能束缚她不让她去玩吧?
曲潋只好每次都不厌其妙地对她闺女道:“你才刚走得稳当,就好好地走,别心急着跑,也不怕摔得疼了。等你再大一引起,你便可以跑得稳稳的了,说不定那时候你跑得比你娘我还要快。”
每当这时候,阿尚就会抬起白嫩嫩的包子脸,朝她娘咧嘴直笑,露出几颗小米牙,也不知道她到底听懂了没有。
“你怎么这般爱笑呢?人家生气你笑,人家骂你你也笑,自个傻乐着,像个傻妞。”说着,曲潋低头咬了咬她的小胖手。
傻妞阿尚被咬了也不生气,扭身就跑了,去将她的小皮球抱了过来,一路叮叮当当地响,留欢快的声音reads();。
曲潋将小皮球抢了过来,举得高高的不给她。
阿尚眨巴了眼睛,然后鼓起包子脸,朝她呜哇呜哇地叫起来,那瞪眼鼓脸的模样,还有些儿气势,可惜配上那张包子脸,只让人更想逗她。逗到最后,阿尚终于不干了,使出了撒手锏,呜哇一声大哭。
曲潋:“……”
“阿尚怎么哭了?”纪凛走进来,看到他老婆手里拿着一个小皮球蹲在那儿,闺女站在那儿张着嘴巴号,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曲潋忙将小皮球塞给她,抱起闺女亲了亲,说道:“没事,我们闹着玩呢。”又亲亲闺女的脸蛋儿,给她擦擦脸,很快就哄停了。
曲潋抱着阿尚过去,问道:“外面的宾客来了多少?今儿人多不多?”
“挺多的,二婶正在招待,还有语妹妹帮着,你不用操心。”纪凛摸摸抱着小皮球的阿尚的脑袋,对曲潋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带阿尚去祖母那儿。”
曲潋笑着应了一声,让丫鬟拿了早就准备好的衣服过来,给阿尚换了一身喜气洋洋的大红色衣服,戴上专门为孩子做的红色瓜皮帽儿,两边还缀着两团白色团子。
小孩子最适合鲜艳的颜色,穿上这么一身红彤彤的衣服,简直就像只萌包子,可爱到爆。
曲潋亲昵地亲亲闺女的小脸蛋,柔声道:“今儿阿尚要乖乖的,知道么?”
小孩子不记仇,俨然忘记了刚才坏娘亲欺负她的事情,朝她笑得甜蜜蜜地,伸手搂住她的脖子。
曲潋又蹭了蹭闺女,便让纪凛抱着她,一家三口往寒山雅居走去。
虽然近段时间镇国公一直平平静静的,也不与外头往来,但是这次的抓周,来府里观礼祝贺的人还是不少,京里和镇国公府有些关系的人都来了,而且不只来了,还有一些夫人带着好些年轻貌美的姑娘来了。
淮安郡王府的人也来了,老太妃的到来,让前些日子暗暗猜测镇国公夫人为何去庄子里养病的各种想法给摁了去。
原本众人还觉得镇国公夫人这病哪有严重到需要去庄子养病的地步,难不成是镇国公府发生什么事情了?这种世家勋贵里的龌龊事素来不少,指不定是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众人面上虽然不说,可是私底的猜测不少,甚至还有人猜测是不是淑宜大长公主和淮安郡王府的老太妃又开撕了。
可没想,曾外孙女的抓周,老太妃也来了,看着心平气和,好像也不见得是女儿在镇国公府受什么委屈的样子。
除了老太妃外,淮安郡王府的两个媳妇都跟着来了,还带了三个姑娘,其中两个才十岁左右的姑娘自不会有人在意,却是十五岁左右的那位让一些夫人不禁多看了几眼。
他们自不会觉得淮安郡王府也像其他府里的夫人一样,带闺女过来的目标是纪三老爷,毕竟这辈份不合适。只是,难免还是多想了一些。
老太妃正和淑宜大长公主寒暄时,便听人来报,世子世子夫人带着大姐儿来了。
站在老太妃身后的三个姑娘都忍不住抬头看去,其中年纪最大的周纹的目光亮了不少。
第196章
当看到抱着个女娃娃进来的纪凛时,在场的人都愣了。
虽说像他们这样的勋贵府第,就算是生了闺女,那也是极为矜贵的,可女儿到底是比不得儿子,当父亲的并不会在大庭广众之对女儿表现得太过溺爱,更不用说亲自抱过来之类的,一般都是由奶娘抱着。
可如今看纪凛的样子,却极为自然,并无任何不适。
可能是纪凛的举动让人一时间反就不过来,她们的目光随之落到走在纪凛身边的女子身上。
对于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大伙都是见过的,此时见她虽然生了孩子,可身段只是略丰腴一些,和正常的妇人比起来,仍稍显几分羸弱,她的模样儿长得极好,不管怎么看,就是一副纤姿楚楚的模样,不说男人,连女人看久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意。
夫妻俩走在一起,明明并未说话,可是却让人感觉到那种脉脉的情谊,让她们不禁想起外面的传闻,镇国公世子对世子夫人颇为爱重,为了她而拒绝了镇国公夫人安排的房里人。
曲潋面上带着微笑,跟着纪凛一起到淑宜大长公主那儿,给她请安。
“阿尚,过来,曾祖母抱抱。”淑宜大长公主笑容满面,将曾孙女抱到怀里,熟练地拿帕子给她擦嘴角流来的口水。
阿尚时常见她,对曾祖母并不陌生,当便朝她露出灿烂的笑容,伸出小手勾着她的肩膀,将小脸蹭了过去,逗得淑宜大长公主笑呵呵的,爱得跟什么似的。
看到这一幕,众人便知道淑宜大长公主是真心疼爱这曾孙女的,并未因为是女孩子而有所不满reads();。也让一些夫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觉得为什么她们的婆婆不像淑宜大长公主那样,不管生什么都喜欢呢。
给淑宜大长公主请安后,纪凛又带着曲潋去给老太妃和两位舅母请安。
因今儿人多,虽然在场很多长辈,但也没办法一一去见礼,所以有些礼节便省了。纪凛正要带曲潋去淑宜大长公主那儿时,没想到坐在淮安郡王妃身边的二舅母说话了。
“暄和,这是你三位表妹。”然后又让三个姑娘去和表哥表嫂们见礼。
两个年纪小的周家姑娘倒是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因为第一次这般近距离地见到这位表哥,脸有些红,羞涩地见了礼,倒是周纹上前行礼时,忍不住多看了纪凛几眼,然后红着脸羞涩地退了。
纪凛神色淡然的,客气地说了两句,转头对淑宜大长公主道:“祖母,外头正在忙,我先过去招待客人。”
淑宜大长公主抱着阿尚,笑道:“去吧去吧,等会儿阿尚抓周了你再过来。”
纪凛笑着应了一声,和曲潋对视一眼,朝她笑了,便离开了。
小夫妻俩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种眼神对视间的无形默契再次让众人看得分明,有些已经看明白淮安郡王府二夫人用意的人忍不住掩嘴偷笑,淮安郡王妃有些尴尬,唯有二夫人仍是没有什么感觉,一心一意地想着,等会宴席过后,可得找个机会让纪凛和庶女见个面。
曲潋坐在淑宜大长公主身边,陪着这些夫人们说话,顺便也观察这屋子里的人,发现有好些个穿着打扮都颇为鲜艳得体的少女时,便明白了这些人都是冲出纪三叔来的,忍不住偷偷笑起来。
三叔今日想必很苦恼吧?
诚如曲潋所想,纪三老爷今日还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因为今儿特地过来观礼的人极多,纪三老爷少不得也要出面帮衬,帮忙招待宾客。
只是他虽然不用面对那群想要挑他当女婿的女眷,但这些男人也不是吃素的,特别是一些也抱着挑女婿目地过府来的,专门来找他说话,一副用审视女婿的眼神看他,看得他额头青筋突突地跳着。
让纪三老爷郁闷的是,这些用审视女婿的眼神看他的人,年纪其实比他大不了多少,最多也就四十左右的年纪,以前年少时在京中,这些人还是往来过的,可这会儿,他们已经用岳父的眼神来挑剔他了,实在是郁闷。
就在纪三叔被一个伯府老爷抓着谈古论今——美其名日考核时,纪凛过来了。
见到纪凛,纪三叔一把将侄子捉住,皮笑肉不笑地辞别了那位伯府老爷,和侄子神瘾到一处清净之地。
“三叔,你这是怎么了?”纪凛明知故问。
纪三老爷喝了杯茶,郁闷道:“被只比你大几岁的男人用看女婿的眼神挑剔你,你觉得怎么样?”
纪凛想了小时候见过的曲三老爷,然后道,“只要是阿潋,我没所谓。”
纪三老爷没想到这侄子还能说出这般深情的话来,差点喷了,指着他道:“你这小子没救了reads();!听说当初这桩婚事其实还是你自己定来的,也怨不得你如今都快成老婆奴了。”
纪凛笑了,也没和他争辩,宽慰道:“三叔且忍一忍罢,反正你都要离开了,离开之前,就让祖母宽宽心。”
纪三老爷顿时不说话了,他也知道母亲仍是没有放弃,所以才会借着阿尚的抓周礼,将那些相看好的各府姑娘请过来,就盼着他能相中一个,点头成亲。只是男女有别,远远地瞄上那么一眼,连脸都没看清楚呢,哪里能相中?
纪三老爷喝了盏茶,又乖乖地跟着侄子回前院去招待客人了,只是谁再敢用挑剔女婿的眼神看他,他也不是吃素的,直接皮笑肉不笑地反讽了回去。
今日曲家骆家襄夷公主等人也来了。
襄夷公主的到来,让室内的气氛拘谨不少,她就坐在淑宜大长公主身边,抱着阿尚不放,言笑晏晏地和曲潋说话,无视周遭的眼神。
曲沁这位亲王妃和祝蒹这位宁王世子妃也联袂而来,又是一阵热闹。
加上骆樱,四人都围着曲潋而坐,和她有说有笑,让原本对今日有些自信满满的二夫人顿时坐立难安,忍不住拿眼神去窥老太妃和淮安郡王妃,可惜两人正陪淑宜大长公主说话,并没有注意到她,甚至可以说是懒得搭理她。
二夫人觉得有婆婆支持,今日怎么说也能将庶女推销过来,比起曲家的姑娘,他们淮安郡王府的姑娘身份更高贵,纵是庶女也不差什么的,何况只是让庶女作侧室,低了曲家一头,镇国公府没有理由拒绝。
原来二夫人是这么认为,可如今越来越多的客人过来,顿时发现这位世子夫人的后遁好像也太强悍了,公主是她的手帕交,姐姐是亲王妃,宁王世子妃是好姐妹,这三个人无论哪个拎出来,都是京中贵女没法比的。
发现曲潋的强大后遁,二夫人也没那么自信了,只得在曲潋和庶女周纹两人中再比一比她们的优势,然后二夫人有些悲伤地发现,庶女连容貌都输了曲潋一大截,还能拿什么和她比?已经吃过山珍海味的纪凛真的能看得上清粥小菜么?
二夫人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完全不知道自己无形中将想要给她老公塞小三的人打击到的曲潋陪着众人说话,直到抓周礼到来。
举办抓周礼的地方是正堂,这里的地方极大,能容纳得今日来的宾客。
正堂中央,摆放着一张黑漆镶钿镙的方桌,桌上放满了东西,有笔墨纸砚算盘经书诗经印章账册首饰绢花胭脂针线盒花样子餐具酒具……但凡是小孩子抓周用的东西都有,甚至有一些物什还做得十分小巧迷你,是纪三老爷特地去营造司让工匠做的,十分精巧漂亮。
那些过来观礼的人看到桌子上摆的各种抓周物什,有些眼色的,认出营造司的手艺,不由得暗暗乍舌。营造司每天接的单子多,想要让营造司的工匠做东西,有些还要提前去预约,也唯有镇国公府这样的,直接递句话就行了,营造司的司吏不仅不会故意拖延,还会尽快让工匠们做出来。
这就是差距。
也因为如此,所以巴结镇国公府的人才会这么多。
因为今日来观礼的有男有女,所以便用屏风将男女隔开来。
纪凛亲自抱着阿尚,将她放到方桌上,让她自己去抓喜欢的东西reads();。
小孩子喜欢的东西,一般都是颜色鲜艳好看的,或者是能发出声音的,于是当阿尚便抓了镶着宝石的迷你胭脂盒还有营造司特地做的笔墨,因为上面也镶了闪闪发亮的金泊,还有印章。她将这些东西都搂到怀里,然后抬头朝她爹猛笑。
“看来咱们阿尚以后是个有福气的。”老太妃疼爱地说。
其他人也纷纷根据阿尚所抓的东西附和着,各有各的说词,反正不管说什么,都有对应的祝福之词,不会出现像贾宝玉抓胭脂却被人说了一辈子的事情。
曲潋听在耳里,觉得真心不靠谱,她自己养了孩子后才知道,小孩子对东西的偏好,只是单纯地喜欢罢了,和他们未来能干什么可没什么关系。
瞅了瞅抱着一堆东西傻乐的闺女,曲潋也抿嘴一笑。
抓周礼结束后,纪二夫人过来通知席宴已经准备好,请众人入席用餐。
纪凛抱起阿尚,亲自将她送回暄风院,然后才去忙自己的事情。
很多人都看到他的举动,心里不禁感慨这位是个疼爱闺女的,以后不管谁作了他的女婿,好处不少。
淮安郡王妃扶着老太妃去入席,二夫人带着三个姑娘跟随,周纹走在最后,忍不住拿眼去看那已经离开的一家三口,眼里隐隐有些羡慕,却也说不出羡慕什么。
用过膳后,东跨院那边的戏班子也开锣了,如果不忙着回去的人,还可以去那边听戏。
这时,二夫人拉着庶女道:“你别乱走,稍会我让人去将暄和找来,到时候你可得好好表现,知道么?”
周纹红着脸应了。
以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和表哥在一起。对于纪凛这位表哥,家里的姐妹们不是没有幻想过的,毕竟长得那样俊美的男子,无论是身份样貌都不差,怎么可能没有想法?
可惜,他幼时定亲了,甚至连原本以为能嫁过去的周红也没能捞到,姐妹们也只能感叹,将他放。
她原本也没想法的,没想到嫡母却给了她希望。
周纹长得端丽,五官虽然秀致,但并不够精致,看过曲潋的那种精致柔美的长相,二夫人再看庶女的长相,怎么都觉得长得有些粗糙,就是没有曲潋的好。不过好在这庶女聪明伶俐,这才是她选择将庶女送过来的原因,为了以后能在镇国公府过得更好,庶女以后少不得要倚仗娘家,不会忘记给娘家好处。
二夫人倚仗着是纪凛的舅母,带着周纹出了东跨院,到了花园里,便寻了个借口,让人去将纪凛叫过来。
周纹紧张起来,手心也出了汗水,努力地让自己平静来,脑海里一会儿在想着等会见到表哥时,如何表现自己,一会儿又在想着,表哥的模样可真是俊俏,以后如果她真的能来镇国公府,就算是当侧室,可对于她这种庶女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
就在这时,纪凛过来了。
二夫人意识地露出笑容,只是当看到和纪凛一起过来的人时,她笑不出来了。
第197章
纪凛是和襄夷公主夫妻一起过来的。
先前二夫人让人去请他到花园一趟时,他正和袁朗说北疆的事情,正巧三人一起经过花园,也算是顺道过来了,根本没将二夫人的事情放在心上。
襄夷公主是个女人,对很多事情比男人敏感多了,当看到等在这儿的淮安郡王府的二夫人和周纹,面上不禁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明媚的大眼睛斜睨着纪凛,脸上露出了些许兴灾乐祸的神色。
二夫人讪讪的,心说襄夷公主这位难缠的主儿怎么也在?面上不敢有丝毫不敬,赶紧拉着庶女上前给襄夷公主请安。
互相见礼后,纪凛看也没看二夫人身边的周纹一眼,说道:“二舅母找我可有什么事情?如果没事的话,侄儿还有事儿忙。”
纪凛这话说得十分直白,简直可以说是不客气,偏生他的语气却是温温和和的,让人生不起气来,甚至往往会不由自主地忽略了他的话。二夫人面皮涨得通红,想说点什么,却因襄夷公主等人也在,不好开口。
“也没什么事情,就是就是……”二夫人眼睛转了转,说道:“就是来问你母亲如何了,我许久未见她了,怪想念的,不知现她的身体如何。”
“多谢二舅母关心,母亲的身体依然是那样。”
襄夷公主和袁朗都听得出纪凛声音里的疏离冷淡,不过二夫人和周纹对他并不熟悉,听不出他声音里的情绪变化,二夫人拉着周纹过来,说道:“哎,希望你娘能尽快好,改日有空,我们也去庄子看看她。纹儿素来敬重她的姑母,先前听说她病了时,还时常去寺里上香祈福,让佛祖保佑她身体尽快好转,前些日子还亲自为她抄了卷经心……”
周纹面红耳赤地低头,嫡母说的东西她一样都没干,去寺里上香是姐妹们每个月固定的行程,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抄经书也是为了在长辈面前表现,好争取长辈们的注意,以便谋个好前程,偏偏被嫡母直接安在了这上头,让她颇为心虚。
只是虽然心虚,周纹也不敢驳了嫡母的话,甚至心里也盼着纪凛会多瞧她一眼。
想到这里,周纹偷偷往纪凛那儿睃了一眼,看到那张俊美的面容,脸蛋更红了。
“多谢二舅母和表妹关心,母亲身体虽然没起色,但也没有继续恶化。”纪凛客气地说了几句,便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告辞了,二舅母请便reads();。”
说着,纪凛便带着襄夷公主夫妻离开。
二夫人还想说点什么,却见襄夷公主回头看过来,脸上的神色颇为玩味,仿佛已经看透一切。二夫人到嘴里的话只能咽了去,面上火辣辣的,绞着手中的帕子,真是又急又怒,不明白襄夷公主这丫头为何这般爱往纪凛身上凑,不会是她对纪凛还不死心吧?靖远侯世子怎么不管管她?
三人没理会二夫人的心思,出了花园时,襄夷公主就说道:“纪暄和,艳福不浅啊,是不是你故意做了什么让人误会的事情?我要告诉阿潋,让你跪搓板!”
纪凛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袁朗蹙起眉,“襄夷,这是谁教你的?”跪搓板这种话根本不是个有教养的姑娘该说的,是市井粗鄙妇人才会说的,这是一种十分落男人面子的话,以襄夷的身份,她根本不会接触到这种话。
襄夷公主被纪凛看得肝颤,继而又被袁朗类似责备的话弄得委屈,哼哼唧唧地说道:“上次去景德侯府吃酒宴时,那些夫人们聊天时听到的,有位小官员夫人说她相公背着她养外室,她就让人将那外室抓去卖了,然后将她相公拎回家里让他跪了一个月的搓板,听说那位官员那一个月上朝时,腿都是颤着的……”
袁朗看她一脸眉飞色舞地八卦着朝廷官员的样子,默默地想着,以后还是看稳了她,省得她被带坏了。
说完了八卦,襄夷公主又拿眼去觑纪凛,怀疑地道:“纪暄和,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真对你那表妹有什么想法不成?”说到这里,她的脸色有些不好了。
作为中宫所出的尊贵公主,襄夷公主本性霸道,纵使她父皇后宫佳丽三千,但在她的意识里,她的相公只能是她一个人的,连自己的贴身宫女都不给碰。对曲潋这好姐妹也一样,纪凛若是真敢三妻四妾,她定然饶不得他。
“你想多了。”纪凛淡淡地道,没有和她解释什么,说道:“行了,我还有事要忙,你们自便。”
襄夷公主朝他的背影撇了嘴。
袁朗有些无奈,知道妻子和纪凛之间那种无法协调的矛盾,说多了都没用,见这里已经快要到东跨院了,问道:“襄夷,你要去听戏和么?”
“有什么好听的?唱来唱去不过都是那几种,我不爱听。表哥,我要去暄风院找阿尚玩。”
袁朗摸摸她的脸,“去吧,我在外院歇歇。”
襄夷公主高高兴兴地走了,去了暄风院时,便见曲潋曲沁姐妹俩在那儿喝茶,阿尚怀里抱着彩色小皮球走来走去,皮球上辍着的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阿尚,过了,表姨抱抱。”襄夷公主一颗心都挂在了阿尚身上,抱着她不撒手。
曲沁看罢,忍不住笑了,不由想起自己上辈子养病时,听说襄夷公主到处寻医求子的事情,虽然整个京城都在看笑话,但也从中可以知道,她是真的将袁朗放在心上,为了他甚至不在意败坏自己的名声。
小孩子精力旺盛,若要全程陪他们玩,人都要累垮,但是襄夷公主却没有一丝不耐烦,很是耐心。她边陪阿尚玩,边和曲家姐妹们聊天,倒是没有说先前在花园里遇到的事情,既然纪凛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曲潋的事情,就别说出来影响人家夫妻感情了reads();。
曲潋陪坐了会儿,便被人叫走了。
她到底是世子夫人,今儿来的客人极多,什么情况都有,可不能将一切事情一股脑儿地丢给纪二夫人。
刚出了暄风院,走过一条回廊时,却见院子里的假山旁站着的一男一女,不禁挑起眉头。
男的她见过几次,是沈勤,女的是纪诗,这两人怎么会在这儿?
想到平宁郡主与纪二夫人的约定,因为纪语要到十月份时才及笄,所以两人只是口头约定,并没有宣扬什么,少有人知道两府要结亲之事。曲潋的脸色严肃起来,走台阶,朝那边叫道:“沈表弟,诗妹妹,你们在那做什么?”
曲潋这话突兀地响起,将纪诗吓了一跳,脸上露出慌张的神色,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倒是沈勤,神色从容,不慌不忙,见曲潋过来,朝她施了一礼,说道:“表嫂,我正要去寻暄和表哥,没想到在这儿遇到诗表妹。”
他的神色落落大方,并无任何闪烁。
曲潋微微一笑,说道:“你表哥这会儿应该在你三舅那儿,你可以去那边寻他。”
沈勤听罢,道了一声谢,就要离开时,曲潋将他叫住了。
沈勤虽然不知道曲潋叫住自己做什么,出于礼貌,便站在那儿。
曲潋又转头对有些紧张的纪诗道:“诗妹妹,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回去歇息。”说着,叫了个嬷嬷将纪诗送回她的院子。
因沈勤还在,纪诗没办法反抗曲潋的安排,只能看了沈勤一眼,又羞又气地走了。
纪诗走后,曲潋看向沈勤,打量着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长相白净俊秀,身上穿着一袭宝蓝底紫红色祥云团花袍子,腰悬佩环和小印,衬得他玉树临风,俊逸不凡,正是小姑娘们喜欢的类型。
曲潋叹了口气,说道:“沈表弟,诗妹妹年纪还小,还望你见谅。”
沈勤目光闪烁了,忙道:“表嫂多虑了,我对诗表妹就如亲妹妹一般。”
曲潋又看了他一会儿,方才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打扰沈表弟了。”
沈勤微微颔首,朝她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目送沈勤离开,曲潋抿了唇,转头对碧夏道:“你去莫姨娘那儿,将二姑娘近来做的事情告诉她。”怎么说莫姨娘也是亲母,如果连她的规劝也不听,那只能抱歉了。
曲潋心知这时代的女子生活得不容易,素来对女孩子有一种宽容,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事情,她也不会管。
碧夏应了一声。
纪诗回到自己的院里,直接扑到床上,将脸埋在被子里,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了来,哭得不能自仰。
两个教养嬷嬷和她的贴身丫鬟在外室,听到里面压抑的哭声,两个教养嬷嬷神色肃穆,吓得丫鬟们噤若寒蝉。
不一会儿,莫姨娘匆匆忙忙赶来了reads();。
她的脸色煞白,头发也有些凌乱,跌跌撞撞地进了内室,见到女儿扑在那儿哭泣,既心疼又生气。
“二姑娘!”莫姨娘走过去,坐到她身边,抚着她的背,说道:“你年纪也大了,只要安安份份的,世子夫人定不会亏待你。”
在莫姨娘心里,曲潋这世子夫人比镇国公夫人厚道多了,镇国公夫人将庶子庶女当玩具一样养着,根本不上心,养得三个庶子庶女都歪了。莫姨娘即便心里明白,碍于镇国公,也不敢说什么,私底没少规劝,可惜两个孩子都不听她的。而曲潋是那种看似不管事的人,但是惹着她,让你没好日子过,幸好只要不去惹她,她也不会和你过不去,反而很大方,不会小家子气地去为难人。
如今,知道她这蠢女儿竟然将主意打到沈勤身上,让她几乎晕厥。沈勤可是平宁郡主的长子,以平宁郡主的心思,怎么可能会要一个庶女为长媳?就算这庶女是兄长的女儿也不行,如果女儿真的敢和沈勤有点儿什么,平宁郡主非撕了她们母女俩不可。
“姨娘,她太过份了!”纪诗呜咽地道,“我就是喜欢大表哥,如果她真的为我着想,她就应该帮我,而不是在大表哥面前让我难堪!”
“胡说!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然单独去见外男,我听了都臊得慌,你竟然还有理了?”莫姨娘气得嘴唇都发抖。
纪诗听得又羞又气,口不折言道:“你才闭嘴!你素来是个胆小的,什么都不敢说不敢做,只会私底让我和冲弟忍让!可是忍让来忍让去,如今我和冲弟什么都没有!如果母亲在府里,绝对不会让我们被欺负……”
“啪”的一声,纪诗的脸被打偏了。
她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莫姨娘,然后发疯一样尖叫起来,怒道:“滚!你不过是个姨娘罢了,有什么资格打我!”
莫姨娘身子跄踉了,怔怔地看着女儿扭曲的脸庞,意识地叫了一声“诗儿”,就被那声“滚”吼得后退几步,眼泪都掉来了。
“你滚你滚你滚!”纪诗边流泪边吼,“为什么我不是托生在母亲的肚子里?如果我是母亲的孩子,姑母一定会相中我,而不是纪语,大表哥也会喜欢我的……”
莫姨娘眼泪啪啪地往掉,只觉得心肝都要碎了。
“闭嘴!”
一道忍气的声音响起,两人同时看去,便见纪冲冷着脸走了进来。
他目光阴郁地看着纪诗,那种阴沉到极点的眼神,看得纪诗打了个冷颤,失去理智的脑袋终于清醒了几分,呐呐地道:“冲弟……”
纪冲朝她冷冷地道:“二姐,你真是好能奈,竟然如此气姨娘,你还有没有心?”
“我……”
“算了,你还是在屋子里好好反省吧。姨娘,我扶你回去。”说着,走过去扶住失魂落魄的莫姨娘,将她扶了出去,然后对外头的丫鬟婆子道:“你们看好二姑娘,别让她随意出去,如果看不住二姑娘,你们也不会在这里当差了。”
除了两个教养嬷嬷,其他的人都胆颤心惊地应了一声。
纪冲扶着莫姨娘离开纪诗的院子,然后忍不住看了一眼暄风院的方向,眼里划过暗芒reads();。
***
庶妹院子里的事情很快便有人禀报给纪凛。
纪凛神色未动,挥手让来禀报的人去了,继续和纪三老爷说话。
纪三老爷叹了口气,对纪凛道:“难为你了,他们如果没什么大的错误,你尽了兄长责任便可,其他的不必理会。”
纪凛淡淡地点头。
纪三老爷看到他这模样,越发的想叹气了。人人都看到他谦逊温和的一面,却不知道这人其实比景王还要冷心冷肺,只不过是掩饰得太好罢了,就如同他的另一面,根本没有人性道德可言。
叔侄俩皆没将那些事情放在心上,听闻宁王叫他们去喝酒,忙过去相陪。
直到日影西斜,客人们才告辞离开。
曲潋和纪二夫人一起将今日前来观礼的各府女眷送出门,面上带着亲切得体的笑容,将每一个位客人送走,得体的语言,让那些挑剔的夫人们挑剔不出什么。原以为她年轻面嫩的,镇国公夫人又病了,这府里主持中馈之事要换个人,可谁知今儿看她行事,该撑起来的她也撑起来了。
眼看着客人走得差不多时,突然碧夏过来,低声和曲潋耳语两声,曲潋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怎么了?”纪二夫人询问道。
曲潋也没瞒她,说道:“听说淮安郡王府的纹表妹落水了。”
“落水?”纪二夫人诧异极了,因情况不明,她也没仔细深究里面的事情,对她道:“既是如此,你便过去瞧瞧。”
“那这儿就交给二婶您了。”
曲潋辞别纪二夫人,便带着碧夏等丫鬟匆匆忙忙往客院而去。
客院里,淮安郡王妃和二夫人都在,并不见老太妃。曲潋也懒得去探究什么,给两位舅母请安后,问道:“纹表妹怎么会落水了?发生什么事情?”
淮安郡王妃面上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说好。
二夫人却掩面哭起来,说道:“我可怜的纹儿,无缘无故的,就遭了这灾难,难不成来自家姑母家也不得安生?暄和媳妇,你一定要给纹儿作主啊……”
二夫人拉着曲潋一通哭诉,可是话里却没个重点,曲潋根本听得不明所以,渐渐失了耐心,朝淮安郡王妃道:“纹表妹呢?”
“在里头呢,她落水时不小心呛了,这会儿有些起不来。”
曲潋听罢,忙让人去请大夫,又亲自进去探望。只见屋子里的床上,周纹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头发还有些湿,睁着眼睛呆呆地躺在那儿,有人进来她也未动,眼里满是惊恐。
周纹这模样倒是像被什么吓住了,曲潋又唤了几声,都未见她有反应。
二夫人跟着进来,看到周纹的样子,又忍不住捂嘴哭了起来,哭得悲悲切切,就不知道有几分真了。
第198章
曲潋自动忽略了哭哭啼啼的二夫人,向淮安郡王妃询问情况,例如周纹落水的原因。
淮安郡王妃看起来有些尴尬,不过面上依然从容地答道:“先前纹儿在屋子里待得有些闷,便到内花园那儿走走,可能是到湖边玩时,不小心打滑了落水,幸好守院的婆子听到声音,及时将她救起来。”
这回答得中规中矩,挑不出什么毛病,但是若要深究起来,其中的问题可多了。对这种事情,人们都惯会避重就轻,特别是他们还在府里作客。曲潋明白这些道理,现在可不是和淮安郡王府交恶的时候,更不用说淮安郡王妃这人还算不错,曲潋没有和她交恶的心思,并不会因此不依不饶。
当曲潋十分识趣地说,“原来是这样,倒是让纹表妹吃苦了……”
她话没完,二夫人又凑过来,一脸心疼地道:“可不是?纹儿长这么大,可没有吃多少苦,你瞧,她都吓成这样了,看着就让人心疼,真是可怜的孩子……”然后又开始吧啦吧啦一通地说着,都是围绕着周纹如何可怜。
曲潋面上挂着笑,没有理会随棍而上的二夫人,转身催道:“大夫还没来么?”
碧秋十分伶俐地道:“奴婢去瞧瞧。”朝在场三人福了福身,便出去了。
碧秋出去不久,很快便带了府里供奉的大夫过来。
大夫给周纹把脉后,回答道:“这位姑娘没什么大碍,许是落水时吓着了,喝些安神汤歇息几天便可。”
二夫人忙不迭地道:“大夫,你瞧她这模样,难道不用吃药么?她可是落了水,还是开些药吧,这姑娘家的,身子可不用于男儿的强壮,万一落了什么毛病就不好了。”
大夫被二夫人弄得没辙,只好给周纹开了些调理身子的补药。
等大夫去开药后,二夫人对曲潋道:“暄和媳妇,你瞧纹儿今日受了苦,不好让她再劳累回去,不如先让她在这儿小住几日,待身体好了我再派人过来接她回家。你说这样可好?”
曲潋眼睛微闪,笑道:“纹表妹是客人,自是可以的。”
也不知道二夫人听没听懂了那句“客人”的意思,当高高兴兴地去让人回府取周纹的衣物等过来reads();。
淮安郡王妃眼皮跳得厉害,看看只顾着高兴根本不顾周纹死活的二夫人,再看看言笑晏晏的曲潋,心里忍不住叹气。虽然她也觉得两府若是能联姻关系更巩固一些,可偏生时不待人,纪凛和曲家定盟约,如果曲家弱势还好,可曲家有个亲王妃在,二夫人打的主意根本不可行,可能还会得罪曲潋。
如此,周纹便留了来,眼看天色不早了,淮安郡王妃和二夫人跟着老太妃告辞离开。
曲潋让宫心过来安排周纹入住的事情,说了一句“纹表妹是客人,可得好生伺候着”,便甩手不理了。
宫心是个通透的,明白曲潋话中之意,是让人将周纹看好了,省得她在府里乱跑。
离开客院后,曲潋让碧秋去将今儿守园的婆子叫过来,询问周纹落水之事。
那守园的婆子正好是救了周纹的人,由于园子里有山有水,为了防止发生什么意外,所以守花园的人多多少少都是会水性的。那婆子禀报道:“当时奴婢见纹姑娘带她的丫鬟去内花园,后来过了一会儿,就听到那丫鬟救命的声音,幸好奴婢去得及时,否则纹姑娘就要溺水了。”
说到这里,那婆子仔细回想,小心地道:“纹姑娘进内花园时,世子恰巧路过。”说着,她飞快地窥了曲潋一眼,生怕她发怒。
镇国公府里做事的人虽然不会嘴碎主子们的事情,但是当人的,也要清楚主子们的脾性,才好行事。对于这位世子夫人,很多人都觉得她是个有手段的,而且行事颇为霸道。自从她进门后,将暄风院治得像铁桶一般,霸着世子一人,就算是孕期间,也不准世子离开她的眼皮子。
因曲潋表现出来的手段,这府里有些心思的丫鬟也不敢往世子身边凑,就怕不小心犯到她手上。
曲潋面上淡淡的,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听完后便让守园的婆子去了。
她又询问了人,得知客人们都已经回去,纪二夫人去了寒山雅居,便也往寒山雅居行去。
到了寒山雅居时,纪二夫人正和淑宜大长公主说今儿阿尚抓周之事,曲潋进去给她们请安后,也坐在一旁倾听。
直到纪二夫人说完了,淑宜大长公主看向曲潋,问道:“听说你外祖母家的表妹落水了,可无碍?”
曲潋听得有些想笑,淑宜大长公主这是连周家三个姑娘是谁都没蹙摸清楚呢,恐怕当时三个姑娘,在她眼里也只是三个符号罢了,而且她们还都只是庶女罢了,根本没放在眼里。
“大夫说,纹表妹落水时吓着了,这会儿还没缓过来,所以便留她在府里住几日,待她身体好些后再让她回淮安郡王府。”曲潋回道。
淑宜大长公主听后,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在淑宜大长公主这儿坐了会儿,眼看天色差不多了,曲潋和纪二夫人起身告辞。
离开寒山雅居后,纪二夫人突然对曲潋道:“听说今儿诗丫头在院里遇到勤哥儿那孩子了。”
曲潋看向纪二夫人,见她面上笑盈盈的,但是一双眼睛却没什么笑意,知道纪二夫人已经清楚纪诗的心思,甚至为此十分生气,不然也不会说得如此直白了。
曲潋知道纪二夫人为了女儿苦心孤诣,如果因为纪诗的原因坏了纪语和沈勤的婚事,恐怕撕了纪诗的心都有,当便道:“二妹妹恰好遇到沈表弟,便说了几句话,后来便回去了reads();。”
“那就好,如今孩子们的年纪都大了,男女有别,可比不得小时候。”纪二夫人说着,抚了抚鬓角的碎发,笑着对曲潋道:“难为她一个庶女,如今没有母亲教养,怨不得行事会有所偏差。”
曲潋只是笑了,没再说话。
纪二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并不避讳身边的人,所以很快地,这话便被有心人传到了莫姨娘和纪诗等人耳里了。
莫姨娘原本午时已经哭肿了眼睛,再听到纪二夫人说的话,整个人魂都没了。
而纪诗更是羞愤不已,将曲潋和纪二夫人都怨恨上了,对自己的身世越发的自怨自艾。
对这些事情,曲潋都没在意,回到暄风院后,她首先看到正和阿尚一起玩皮球的男人。
与其说是和阿尚玩皮球,不如说那男人在玩阿尚,他就像招猫逗狗一样,将皮球丢了,让阿尚屁颠屁颠地捡回来,然后赏她一块甜瓜,如果阿尚不捡,便没得吃。偏偏他这种恶劣的行为,小阿尚根本不懂,还笑得十分欢快。
她怎么生了这么甜的闺女?
再看那个将闺女当猫狗一样逗的男人,曲潋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回来啦?过来坐。”纪凛懒洋洋地朝她招手。
曲潋没吭声,阿尚看到她回来,将皮球往她爹手里一塞,便朝她跑过来,扑到她怀里讨抱。
曲潋抱着阿尚过去,将懒洋洋地趴在炕上的男人瞧了瞧,问道:“喝酒了?”
“嗯,今儿宁王和三叔拼酒,我和周琅只好奉陪了。”
曲潋将阿尚放到地上,将小皮球塞给她去玩,接过丫鬟沏来的茶抿了一口,又问道:“喝酒后,你去了内花园做什么?”
“没做什么啊!”他的语气漫不经心的,将她的手抓住,拉到怀里就吻住她的嘴。
室内的丫鬟赶紧低头,偷偷地将抱着小皮球的阿尚抱到隔壁厢房去玩儿。
发现他要扒她的衣服了,曲潋一爪子挠了过去,挠得他死死地摁住她,将脸埋进她的胸脯里,说什么也不肯抬。
曲潋喘着粗气,直到气息平稳一些后,扯来一个大迎枕垫在身后靠得舒服一些,又问道:“纹表妹是怎么回事?”
“什么纹表妹的?不认识!”
曲潋一把抓起他的头发,将他的脸抬起来,见他一张精湛雅治的脸庞染上浅浅的红晕,一双狭长的眼瞳湿润润的,一副被精虫侵脑的模样,嘴角抽搐了,知道他根本从此至终都不知道周纹是谁。这个想法终于让她愉快一些了。
“先前在内花园里落水的人就是二舅舅家的纹表妹。说吧,她怎么得罪你了?”刚说完,曲潋就抽了口气,因为这厮竟然对着她的胸口敏感的地方咬了一口。
“你怎么就认定她落水和我有关?真是太过份了,你竟然相信一个外人不相信我reads();!”他指控道,一副她是负心汉的表情,让曲潋几乎忍不住翻白眼。
不过曲潋和他生活久了,也有对付他的法子,被他将手按在那发硬的东西上时,她一把捏住,冷笑道:“还不如实说?”
男人的脸上露出愉悦而痛苦的神色,凑到她颈间,喘着气道:“阿潋,动。”话落,便倒抽了口气,觉得她真是个吃人的妖精,竟然瞬间收紧了手,那种又痛又麻的感觉,让他瞬间爆发了。
“……”
发现他伏在她身上没了动静,曲潋不禁有些心虚,不会打击到了吧?早泄什么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啦。
“你仔细说,今晚随你高兴。”曲潋委婉地道,给点甜头,就当顺毛。
他懒洋洋地趴在她怀里,终于道:“那什么女人,竟然敢往我身上靠,我就将她踹水了。”
“还有呢?”曲潋想起周纹那种恐惧的眼神,应该不只如此。
“我就和她说了两句话,然后就没了。”他理直气壮地说,“你够了没有?不过一个不相干的人罢了,你竟然不相信我!”
曲潋没好声气地道:“都是因为你将她弄成这样,二舅母让她留府里养病几天!”说着,她冷笑一声,在他脐三寸之地捏了捏,“你最好规规矩矩的,不管是什么表姐表妹或是其他的野花野草,都不准起什么歪心思,否则这东西就别要了!”
想到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对他抱着爱慕之心,心情就不爽。以前眼不见为净,可如今二舅母的举动真是膈应到她了,虽知道他的感情,可仍担心以后岁月变迁时,这人会变了心思,或者是经不住诱惑,做出什么背叛她的事情。
就像上辈子的父亲一样,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如果那时候,他真是如此……她垂眼睑,掩住眼里的狠意。
难得她发了一次狠,但对纪凛来说,那种感觉真是又痛又爽,却不知怎么地让他兴奋起来,看着她明明长得一副纤细柔弱的样子,但是眉眼间的凶狼却十分带劲儿,恨不得她更狠一些,越发让他止不住地兴奋,当也不理她的惊呼,直接将人抗回了床上,如狼似虎一般地扑了过去。
翌日,曲潋腰酸腿软,根本爬不起来。
她躺在床上好一会儿,然后狠狠地捶床。也不知道昨晚那人是吃了什么兴奋剂,将她翻来复去地折腾,真的将她做得晕了过去,而且还是晕了几回,时间都变得难熬,这还是成亲以来第一次被他折腾得这么惨。
“少夫人醒了?”
外头听到声音的碧春小声地唤着。
曲潋没开口,瘫在床上。
碧春没得到回应,也没有冒然进来。
歇息了好一会儿,曲潋才困难地起身,身上的寝衣松松地套着,绳带都没有系好,刚坐起来,衣襟便滑开了,低头看到胸口上的痕迹,脸色又黑了。
明明是要对付他的,怎么最后反而是她自己被他对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