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二章 不讲理的骊山
如果大家都闲着无事,为了那么点权力,整日尔虞我诈拉帮结派,就会闹得乌烟瘴气。
让朝堂转起来,让大家都忙碌起来,每年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朝堂也就消停了。
朝堂上还是有人吵架,秉持着贞观风气一直都是如此,意见不合就吵架,吵不过就动手,太极殿内鸡飞狗跳也不是一天两天。
岑文本的工作又恢复了常态。
骊山的事情这才少了一些,零星有一些奏章送来,还都不是重要的事。
闲来无事,张阳陪着女儿与儿子在田地里种菜。
种了菜便带着姐弟俩去河边钓鱼,如此才觉得自己距离退休的日子又近了一些。
张清清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她的数术天赋与她母亲一样好,学数术特别地快。
其实当年老师张公瑾很喜欢她,与她说了许多,多数时候老师教她都是一些智谋方面的本领。
也不知道这孩子能够学到多少。
张心安就有些头疼了,这孩子自小就虎里虎气的。
清清有师公带过,自然可以放心。
但儿子心安也需要一个老师,至少能够带他三五年。
张阳的目光从河面移向身边的儿女,果然心安这个小子又睡着了。
张清清的心思也不在河面上,她正手捧着一卷书看着,看的正是唯物论。
唯物有好几卷,她现在所看的正是意识内容的一卷。
“县侯!”
一声呼喊,让即将咬钩的鱼逃了,张心安也从瞌睡中惊醒。
来人是李泰的侍卫,他快步跑来,在河滩边踩出些许不起眼的涟漪。
“东夷有消息了。”
张阳起声道:“说。”
他拿出一卷书信递上,“倭奴的王族全部出城投降,现在温挺已经占据了倭奴的王城,已有数十车的银矿送往长安城,信是先一步来的,再过半月就可以到关中。”
“好!”
张阳神情振奋。
“卑职就先告退了。”
“宫里得到消息了吗?”
“想来也该到了。”
张阳允许他离开,打开了温挺的书信看着,一卷布绢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贞观十五年,他们刚到倭奴岛时候遇到了风浪,困守在一座岛屿两月之久。
之后继续渡海,贞观十六年的时候已经打下了大片村子与小城。
新罗人指挥起来很费劲,一方面这些人打仗太过拖拖拉拉,另一方面他们的执行力很差。
所以他们打下了大片领土之后,便收手了。
之后便一直在练兵,期间派人寻找银矿。
又是用了半年时间,到了贞观十六年的冬季,温挺与何必觉得将新罗人训练好了,这才继续派兵攻打。
信中将过程说得很详细,其中也说了倭奴掩藏银矿。
倭奴的贵族都是蠢货,他们得到了一件唐人的衣服后就愿意做牛做马。
他们又是一些极度贫穷的人,相比于物质还算丰富的大唐,那些人穷得衣不蔽体。
温挺说他很喜欢那里的温暖,但泡得久了又觉得不舒服。
何必厌倦了杀人,他先一步回了新罗。
信中说了,他们依旧没有找到虬髯客的踪迹,现在还在等着骊山回复。
李玥见夫君带着孩子回来了,又好奇夫君径直走入了书房。
在书房里翻找了好一会儿,张阳找到了一些图纸与秘方,“我打算将这些秘方送出去,交给倭奴去造。”
“嗯,这些都是夫君放弃的秘方。”
其中就有高透亮的玻璃烧制秘方,还有石灰的秘方。
这些都是高污染作坊,关中不建设这些是因为这些不仅仅对环境不好,对人体更是有害的。
加之倭奴的地界本就有数座火山,在关中稀有的材料,在那里唾手可得。
夫妻俩相对而坐,李玥摇着手中的鹅毛羽扇,像极一位高人风范,她低声道:“朝中多半又要有奏章送来了。”
张阳喝着茶水点头。
“骊山要参与这些事吗?”
“不参与,全部交给朝中的去安排,这些事骊山一概不参与,更不会过问,他们有奏章送来我就让人送回去。”
“甚好。”
李玥赞同地点头。
身居高位也要知道退让,再者说现在朝中的能人已够多,骊山除了将这些有害的工坊转移出去,至于要如何治理,如何安排,那都是皇城中那些人的事。
张阳整理好图纸,“如果一味地插手,我还如何早日退休。”
说话间,李玥抬眼就看到了墙上挂着的一张纸,四个字:早日退休。
不出意外,东夷的战报送到,朝中立刻送来了一小车的奏章,这些奏章都是满朝文臣武将进谏的。
张清清独自一人面对眼前几个官吏,行礼道:“家父身体不适,近日都不能提笔了。”
“可……”
“家父病了,实在是抱歉。”
几个文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一时间无言,这偌大的骊山让这位小郡主来管事了吗?
“房相这边有一份奏章,岑中丞特别嘱咐一定要看的。”
张清清又道:“房相的奏章可以给我,其他的就送回去吧,有劳了。”
几个文官只好拉着一小车的奏章回去了。
房相是要给弟弟做老师的人,他的奏章还是要看的,她拍了拍熊大的脑门,“回家。”
熊大一巴掌拍开了一只不知死活的鸭子,载着小主人回了山上。
“爹,房相的奏章。”
张阳吹拂着茶水上的茶叶,小慧的弟弟很会做事,今年又给骊山很多新茶,“拿来吧。”
张清清将奏章放在桌上,“房相会收弟弟吗?”
张阳打开奏章看着,低声道:“房相若是不同意,家里会用各种人情与物质慢慢腐蚀他,与他的家眷交好,直到他屈服为止。”
“好歹毒。”
“是很歹毒,所以在朝为官的人要心志坚定。”
“我们家有的是钱,又不是让房相做违背道义的事,想给弟弟找个老师真不容易,文本伯伯是好,就是他与爹爹走得太近了。”
房相的奏章说出了一个忧虑,这是朝中一些老派旧臣的忧虑,裴行俭与阿史那杜尔已经向薛延陀开战了。
西征之后又是北征,东夷的战报送来了,随之而来还有不少消息,温挺他们本不是朝中兵马,但他们是唐人,在东夷海外这般杀戮有伤天和。
北面,西面,东面大唐的三方战事陆续进行。
贞观一朝的战争太多了,如此下去只会让更多的人觉得贞观一朝好战,不能让大唐深陷战争的泥潭。
张清清踮起脚尖,看着奏章上的内容,“爹爹,大唐要停战吗?”
张阳回道:“如果停战了,大唐就会停止扩张,便得不到资源了。”
张清清思量道:“皇帝会答应停战?”
张阳笑道:“西征波斯是因为救波斯,北征讨伐薛延陀是因为他们内乱,出海攻打倭奴又因倭奴包藏祸心,大唐的每一次战争都是有正当理由的,既然有正当的理由,又何惧这些言语。”
“爹爹说得对,皇帝因为战争得到了这么多的财富,他若是想要停战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多。”
“你弟弟呢?”
张清清闻言四下一看,回道:“多半又去抓谁家的狗玩呢。”
张阳低声道:“早一些让他拜师,让他懂点规矩,骊山的人总是宠着他,需要给他找个严师。”
“那就更不能是文本伯伯了。”
女儿很聪明,这是一手教出来的孩子。
家里的三个孩子中,秋儿的成长是最慢的。
家里在女儿身上付出的心血最多,李玥管教得最严格,她有过张公瑾的指点,也有李靖大将军传授兵法,她的老师都是当世顶尖的。
张阳写了批复,便让她安排人将奏章送回朝堂。
贞观十七年九月,从东夷送来的银矿到了,一半交给了天可汗,另外一半送给了骊山。
一车车的银矿盖着油布,一次送入骊山的库房中,足足有三十余车,共计上万斤的银矿。
倭奴有银矿的消息在朝中炸开了锅。
人是骊山派出去的,骊山能够得到好处也理所当然。
朝中弹劾的奏章如雪片一样送到皇帝的案前。
张阳看着一块块银锭从铁厂熔铸出来,显得岁月静好。
骊山很嚣张,嚣张得没有给朝中任何解释就拿走了一半的银矿。
李泰剥着茶叶蛋,还让身后跟着的侍卫提着一口锅,“姐夫,吃茶叶蛋吗?”
张阳拿过一颗吃着,“魏王殿下,还是要少吃。”
“偶尔吃一两次,平时都给他们吃的。”他说着指了指身后的侍卫。
李泰又道:“我现在已不喜欢吃了,更喜欢做吃食,每一次烧菜的时候很享受,但当食物在盘中的时候,就没有多大的胃口了,姐夫,你说我是不是病了。”
“人的食量是有限的,每天吃点必要的食物便可以了。”
“嗯,本王的侍卫都胖了。”
“都给他们吃了?”
“他们胃口好,不敢浪费半点。”
一群侍卫笑得更勉强了。
“对了。”李泰用侍卫的衣袖擦了擦手,坐下来道:“听说近日御史台都闹翻了,纷纷在声讨骊山。”
“他们声讨骊山什么?”
“说是骊山拿了很多银矿。”
张阳拿起一块放凉的银锭,在手里掂量着,“征讨东夷没有使用关中的人手,就算是征讨百济也没用朝中兵马,都是我的人,他们有什么好声讨的。”
“再者说了我与你父皇说好了五五分账,这点是约定好的。”
李泰愁思道:“现在长安城也不知道何时有了一种风气,都说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魏王殿下是说我与陛下口头约定不作数了是吗?”
李泰郑重点头,“多半是的,所以还会有更多的人骂骊山,当然了也有人支持骊山,开疆拓土的事业谁想要做。”
“那你父皇怎么说的?”
“父皇啊……”
“生气了?”
李泰摇头道:“倒没有生气,只是让人又洗了一遍承天门。”
“嗯?洗承天门做什么?”
“不清楚,要不姐夫去问问?”
“最近挺忙的。”
张阳一口将剩下的半只茶叶蛋送入口中,迈着大步离开。
家里又添了一笔钱财,这还只是第一次带来的,往后会有更多的银矿的。
家中有钱了,李玥就很高兴,她哼着当年的调子,晾晒着衣服。
“咦?夫君回来了。”
她忙前忙后端茶送水,再按着肩膀。
张阳坐在椅子上,“那边还有更多的银矿,还有在那边开建作坊的事,我已经让人将图纸和书信送去给何必了,快的话今年的年底就能送到温挺手中。”
李玥按着夫君的肩膀,心情很不错,有着充足的远见,骊山就有花不光的银钱。
就算是造铁路也不差钱了。
她脸上带着美好的笑容,看着自己的家装着琉璃窗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屋内的采光也更好了。
“听到被杀的人口凋零,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足够的人来给我们家造水泥和琉璃。”
张阳笑道:“能需要多少人手,一万?有几百上千人也足够了。”
“夫君晚上想吃什么?”
一听媳妇准备要做饭了,张阳肩膀一紧就要坐起身,“吃……”
“要不吃饺子如何?”
“果然又是饺子。”
张阳面如难色,媳妇的手艺算不上高超,面条和饺子是她唯一擅长的。
“饺子好呀,我正好想吃饺子。”
听夫君这么说,她更满意了,迈着轻快的步子就去准备。
不多时,张心安匆匆跑来,“爹,娘要做饺子了。”
张阳点头道:“我知道。”
“过年的时候我们家吃了一个月的饺子!”
“我也吃了。”
张心安痛苦地抓着头,“现在又要吃了,为什么!又是饺子,而且还是加芹菜的,为什么!”
“有的吃就不错了,吃饭的时候不许说不吃。”
“嗯。”他委屈地点点头,看了一眼姐姐。
张清清也是面露难色地走来,“怎么又是饺子,爹爹,我想吃烤鸭。”
“你们两个乖乖将饺子吃了,等夜深了,再给你们烤鸭吃。”
“谢谢爹。”
“先不要告诉你娘。”
“喏。”
姐弟两在面对吃什么的问题上,达成了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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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三章 我叫李明达
一家人吃罢饺子的夜里,张阳喝着茶水,一家人都说饺子的味道不错。
李玥高兴地自己也多吃了几个。
余下的饺子都分给了村子里的各家。
注意到儿子与女儿的神情,张阳低声道:“夜色深了,吃顿宵夜。”
张清清道:“家里正好有一只杀好洗过的鸭子。”
“嗯?”李玥的目光看向夫君,“那好,就吃鸭子。”
张心安高兴道:“姐姐,我们快去烤鸭子吃。”
张阳面对媳妇的目光,无奈笑了笑。
夫妻俩颇有默契地一笑。
李玥明白了夫君与孩子们的密谋。
张阳也知晓了媳妇知道了自己与孩子们的密谋。
入夏的季节,吐蕃又下起了一场大雪,风雪拥抱着布达拉宫下的一片房屋。
现在的布达拉宫还不显得壮丽,显得很破败,依山而建只是一两间房屋而已。
松赞干布在布达拉宫内,安抚着孙儿睡下了。
又往火盆中放入一些干牛粪来燃烧。
走到屋外就见到了风雪中的禄东赞与噶尔父子俩人。
他低声道:“大唐会出兵征讨天竺吗?”
禄东赞躬身道:“听说太极殿时常议论这件事,不过现在朝中有人说了,贞观一朝的战事已太多了,从阴山一战开始,又是吐谷浑,又是与我们吐蕃在凉州一战……”
松赞干布叹道:“你现在是吐蕃的大相,这些事情不用再问我了,我已经不是赞普了,按照唐律,吐蕃也不会再有赞普了。”
禄东赞见到松赞干布的鬓发已多了几缕白发,三十六岁的年纪,本该是男儿一生中最该奔赴事业的年纪,正值壮年却已有了白发。
见赞普是这样,禄东赞欲言又止,心中难受更是难以言语。
松赞干布捧起一些雪,笑道:“孙儿说他想去长安,等我老去了,就带他看看。”
禄东赞与儿子噶尔躬身行礼。
走下布达拉宫时,噶尔问道:“赞普的这半生,征伐吐谷浑,一统吐蕃各部,现在好不容易回来,怎么没了雄心。”
禄东赞停下脚步,看着风雪淹没了山下的房屋,他低声道“我们最尊敬的赞普,遇到了同样英明神武的天可汗,还有一个张阳。”
“我想要见一见这个张阳。”
禄东赞道:“你现在已经是大唐在吐蕃的统兵将领了,如果你的战功能够更高,或许会见到他。”
噶尔又问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是赞普一辈子的对手,他任职礼部尚书那些年也是大唐扩张最疯狂的那两年,那几年高昌王鞠文泰死了,西突厥的两位可汗因他相斗而死,他让人扫平了天山,折磨了夷男可汗数年之久。”
噶尔颔首道:“老神仙说过,张阳是个有智慧的人,父亲觉得他很歹毒。”
这孩子说的老神仙是吐蕃雪山上的智者,现在的吐蕃又多了几位这样的智者,他们住在圣湖边,能够与雪山讲话。
“唐人的书籍你看了多少?”
“孩儿每天都在看。”
禄东赞再一次迈开脚步朝着山下走去,又道:“你看过骊山的书籍吗?”
“孩儿还没看过,有何不同吗?”
“从骊山的书籍中你就能看到他的野心了。”
贞观十七年的十月,骊山从铺设铁路开始至今已经是第三年了,一条铁路从骊山出发从渭南绕过长安城,经过龙首原通往长安城西面的泾河。
还有一条正在修建的铁路,也是从骊山出发,一直通往长安城以东的左辅二十四县。
沿途,骊山还在修建一个个车站,车站的选址就在各县的交汇点上。
在建设上,骊山几乎是疯狂的,他们为此不计成本,打通关中各县,加快货物的流转。
骊山还打算培养更多的人才,阎立本用四年的时间带出了十个工程师,这十个工程师每人再带十个弟子,如此传递,就可以带出更多的技艺高超的工程师。
骊山的技艺从来不会藏私,鼓励着天下的所有人都来学习。
贞观院的学子已超过三千,今年总算不再招募了,这已是到了饱和的状态。
占地两千亩的贞观院坐落在长安城以东,平日里很安静,每每到了傍晚时分,当这里的学子结束一天的课程之后,此地便会人声鼎沸,来往商客不断。
到了这年,大唐的书籍越来越多,长安城的崇德坊内,有些店铺放满了书籍,这里常常有许多学子。
关中秋雨来的时候,长安城被笼罩在雨幕中。
皇宫内,甘露殿内很温暖,李治给小兕子梳理着长发,这个小丫头气色比小时候好了很多,骊山的医馆缓解了这个妹妹的气疾之症。
“姐夫说等小兕子长大了,她的身体会越来越好了。”李治梳理完头发说道。
“嗯,明达会好好长大的。”
小兕子今年她九岁了,笑起来很好看,就是一口的牙齿刚换了,她笑起来的时候不得不捂着嘴。
明达的小名兕子来自一种猛兽,山海经记载兕是小独角犀,十分凶猛壮硕。
这是父皇与母后希望她能够远离疾病,茁壮地成长。
但她从小就疾病缠身,也是在骊山养好的身体。
李明达回道:“姐夫常说要时刻注意呼吸的频率,一定要坚持每天练呼吸操。”
长孙皇后慈眉笑着,作为母后她没什么期盼,只是希望这个家能够好好的。
孩子们能够健健康康地成长。
李世民还在看着骊山送来的图纸,现在的骊山制造工艺又精进了几分。
就算是有完整的图纸送到朝中,朝中的工艺水平也造不出他们的器械,这是一种无奈。
骊山一直掌握着技术的最上游,锻造技术也就罢了,如今骊山开始进行合金技术的攻关。
李丽质拿着一把燧发枪而来,“父皇,这是姐夫相赠的。”
李世民放下手中的奏章,接过这把燧发枪,“此物朕见过,上一次见没有这么长的杆子。”
小兕子扑入怀中,“皇姐!”
李丽质怀抱着妹妹,“今天有没有忘记做呼吸操?”
小兕子点头道:“做操了,就是太医署的那些爷爷又想让我喝药。”
“我们才不喝呢。”
“嗯,不喝!”
姐妹俩同仇敌忾。
目光放在父皇手中的这把枪上,李世民手中还有一颗球形的子弹,只有豆子大小,可以放入细长中空的杆子中。
“父皇,去试试吧。”
秋雨稍有停歇的时候,李世民端着枪对准了远处的靶子。
在宫中的工匠眼中,这里多是射箭的用处,第一次见到陛下手中的这根杆子。
李丽质还抱着小兕子。
李治也站在一旁看着。
李世民端着这把枪对准了远处的靶子,一枪打出,子弹精准地落在靶子上。
当即就有工匠上前查看,回复道:“入木只有两寸,比之强弓还差许多。”
李世民叹道:“这张阳也不知怎么了,总是喜欢这等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事物。”
李丽质解释道:“姐夫说现在还在改良,等以后造得更好了,便可以取代强弓与劲弩了。”
“嗯,若真随了他的心意,往后朕的大军是否还需要看他骊山的脸色。”
李丽质笑道:“谁知道呢。”
小兕子又道:“父皇,母后,女儿想去骊山玩。”
这才来宫里呆了大半年,这女儿便想出去玩了。
长孙皇后道:“今日先去国子监将夫子交代的文章去写了,再去骊山。”
“好。”
小兕子开心催促皇姐带自己去国子监。
李丽质与李治一起带着妹妹来到国子监。
国子监的夫子对这位小公主有些面生,她自小就养在骊山,鲜有在人前走动。
她面对夫子礼貌地行礼道:“小女李明达,见过各位夫子。”
看到这么一个乖巧懂事的公主这些夫子也都满眼地喜欢,便给她了纸笔,让她写一篇尚书中的洪范一篇。
小兕子在屋内书写着。
李治与李丽质站在屋外。
“皇姐,最近姐夫想让房相做心安的老师。”
“房相同意了吗?”
“还没有。”李治颔首道:“房相不会轻易答应的,且不说朝中这么多事,收骊山的孩子做这弟子,此事一旦朝中议论了,对房相更不好。”
李丽质低声道:“如果心安的天赋足够好,房相也会收他做弟子的,至于朝中的议论,平日里对骊山的非议还少吗?”
李治抬头看了一眼皇姐,现在的皇姐年龄也二十有一了。
十六岁的李治叹道:“今年弟弟就能及冠了。”
李丽质问道:“及冠之后,你想要去做什么?”
李治回道:“弟弟想去看看泰山,也想去辽东与江南,出去游历一番,想看看如今的天下的社稷,游历一年再回来。”
“弟弟想过,与狄仁杰一起出去游历,回来的时候,也正是他能够参与科举的年纪。”
现在的李丽质出落得越发漂亮了,正是一年中风光最好的年纪,也没有嫁出去,也不像其他人家的女子,早早出嫁,出嫁之后便失去了最好年华该有的气色与容光。
皇姐的身高很不错,比之寻常男子都要高,眉宇间有着和父皇一样的气度。
兄弟姐妹们都愿意听这位皇姐的。
不多时,太子李承乾来到了国子监。
他诧异道:“丽质,稚奴,你们都在呀。”
李丽质看向屋内,“夫子们又在考校妹妹了,她想要去骊山。”
李承乾笑道:“她不愿意留在母后身边吗?”
李丽质解释道:“她在骊山有许多的玩伴,就算是在骊山小兕子也能随时回来陪着母后。”
“也对。”
李承乾点头。
其实话语中也能感受到,兄弟姐妹中她的地位更重要,话语强势。
有时候,李承乾觉得就连这个太子也要看她眼色行事。
倒不会因李丽质的号召力,而觉得失落。
李承乾感到只要丽质还在,弟弟妹妹更能团结一心了。
目光看向一旁的李治,颔首道:“稚奴,父皇命你在中书省办事,听闻你这些天都没有去走动?”
李治行礼回道:“非是弟弟不愿去,就算是弟弟开口了,那些老臣也不见得会弟弟的言语,他们所不能理解的,又何必强求。”
不多时,小兕子带着一张纸走了出来,“皇姐,皇兄,妹妹写完了,夫子们都觉得明达很有天分。”
李丽质牵着她的手,将纸张递给李治,“将文章交给父皇与母后,我先带着小兕子去骊山了。”
“嗯。”
李治接过文章点头。
小兕子写的文章很简单,她也只能写一些对范洪一篇的简单理解。
就是这简单的理解,也超越了许多的同龄孩子。
公主的车驾行驶出了长安城,李丽质坐在马车内听着小兕子念着骊山的诗篇,诗篇是:“……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关中没有姑苏城,姑苏是东吴的鱼米之乡。
或许也没有寒山寺,可能只是姐夫一时的有感而发罢了。
骊山村外,张清清正盘腿坐在熊大宽大的后背上,手中捧着一卷书念着论语。
马车刚停下,小兕子便喊道:“清清!”
熊大朝着这里走来,小兕子站在车辕上,之后又爬到了熊大的背上。
李丽质下了马车对宫里的车夫吩咐道:“回话给父皇,就说已到了骊山了。”
车夫收到话语,又赶着马车离开了。
现在的骊山看起来更美丽了,道路的两侧种着整齐的山茶树,山茶树开着彤红的花。
它的花很漂亮,远看像是一颗颗红色的宝石。
因花种的不同,今年的秋季较为温暖,它们的花一直开到了秋天。
李丽质陪着这两个小丫头,领着走入村子里。
如果遇到面生的人,这个小丫头也会自我介绍道:“我叫李明达。”
这骊山已成了弟弟妹妹们心中的一片小天地,在这里她们可以肆无忌惮,不用担心会有责备,想要如何玩耍都可以。
张心安捧着一个比自己的脸还大的南瓜,他坐在路边将南瓜敲碎,喂给家里的熊。
现在的骊山有熊十六头,喂起来格外地费事。
张阳与李玥正在一旁给另外三头小熊洗着,忽听远处一声欢呼,那是工厂造出了第一台蒸汽拖拉机车。
这车很简陋,各种零件都暴露在外,运作起来的噪音特别大。
2023年终总结
现在是2024年的一月一日,23年对作者来说是忙碌又充实的一年,这一年的心力都放在了这本书上。
总共更新字数两百八十万字,接近三百万字。
我也没有想到自己一年能够写这么多。
坚持不断更,坚持每天都有更新。
坚持着,坚持着,就这么持续了一年,也是忙碌的一年。
也是我成长与积累最多的一年。
其实年龄过了三十岁,到了作者这个年纪了,也没有年轻人那些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要说我的优势,大抵……只能是……我有更好的耐力与毅力,较为扎实的功底。
往后会继续夯实自己的功底,积累自己的写作与阅读,简练文笔同时提高水平。
在2024年,从今天开始,我会继续陪着大家。
我非常感动,因大家伙能够追着看了一年。
明天又会是忙碌的一天,让我再燃烧自己,奋斗十年!
也祝福大家在新年的一年,平平安安!幸福美满!
谢谢大家!
今天暂更一章,陪一陪家人。
明天会照例更新的。
感谢!
第九百三十四章 骊山钢笔
那蒸汽机拖拉机运作时抖动得厉害,它开动了一段路,很快就出现了故障,有齿轮掉落,连履带也卡住了。
刚刚欢呼的工人们,登时安静下来,纷纷围上这台失去了动力的拖拉机,开始了一场混乱的争论。
见状张阳叹息一声,火车的运行很顺利,但小车的改造一直没有头绪。
“家里铺设铁路三年了,这三年一直在亏钱,多半我们家就要入不敷出了。”
听到夫君的话,李玥笑道:“这些银钱家里也亏损得起。”
张阳叹道:“也不知道何时能够将这成本收回来。”
张心安听到爹娘的话语,同样一声长叹。
小兕子一到村子里就与张清清还有一大群孩子玩闹在一起,孩子们总是有做不完的游戏,就算只是坐在一起,她们也有说不完的话。
李玥现在越来越喜欢坐在山头什么都不做,看着这个村子宁静的样子。
风吹过山林的时候,感觉很舒服。
张阳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她身边,也不说话就这么坐着。
王婶脚步匆匆而来,递上一卷纸,笑道:“县侯,公主殿下,这是礼部新绘制的大唐版图。”
张阳将这张图打开,这张图很大,东起辽东,略过中原,直到西面的碎叶城,其中一直以来与中原分隔的吐蕃也被合并在一起。
王婶又道:“听说朝中又派出了不少官吏,前往各地治理,礼部要在北庭都护府与安西都护府,以天山为界,东起天山,西抵咸海。”
“嗯,图上都画着的。”张阳满意地点头,“天可汗呐,现在一定很高兴吧。”
李玥喝着茶水道:“大唐越来越强大了,我们家也会越来越富有的。”
张阳颔首道:“铁路的成本是巨大的,想要扭亏为盈还需一段年月。”
她低声道:“岁月这么漫长,来得及吗?”
“来得及,当年在我的家乡贫穷时还是泥土路面,建设成一座像模像样的城市只用了十年,而之后的十年,它更加美丽了。”
“二十年啊,一辈子我才活了二十年。”她眼中带着希冀,“以前总觉得一生很短暂很短暂,没想到二十年也会这么漫长。”
张阳握着她的手,低声道:“我们还有很多的岁月。”
“是呀,我的一生也开始变得漫长了,以前没觉得有这么漫长。”
李玥说着话,她的目光看向夫君的侧脸,此刻他的目光正望着远处。
风吹来的时候,吹起他两鬓的碎发。
夫君又在傻笑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什么。
李玥又道:“夫君和我说说家乡吧。”
张阳握着她冰凉的手背,直到她的手背也有了些许温暖,低声道:“我的家乡是个很美丽的地方,它以前很贫穷,后来……”
晴空万里的关中大地,有许多人都在种树,他们将荒地重新开垦之后,种上一颗颗的树苗。
铁路沿线的来往商贩越来越多了,骊山的火车越来越长了,现在看去一共有二十节,可以装载运输的货物也越来越多。
由于吞吐货物需要巨量的人力,以至于骊山在几个重要的站点车站都建设的摊位,只是短短一年时间,这些摊位费已涨到了五百钱一个月。
就是这么高的价格,还是有许多商户对此趋之若鹜。
等朝中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觉骊山已经通过贩卖这些摊位与经营权,赚得了数千贯的银钱。
成本最小,顺手而为的事,骊山轻描淡写的一个举措,就能这么轻松地多赚一笔,令人咋舌不已。
甚至还有几个新建的车站,当车站还没建设好的时候,就已经将位置卖出去了。
都是挣商人的银钱,朝中也没什么好说。
中书省,此刻正在商讨着因为铁路带来的种种变化,他们已不得不拿出一些举措,让朝中加入到火车的经营中。
长孙无忌皱眉道:“房相。”
“嗯?”
“听闻最近骊山与您走动频繁。”
房玄龄淡淡道:“无非就是张阳的一个孩子想要拜老夫为师。”
长孙无忌了然点头,“就只看中房相一人吗?”
房玄龄又道:“现在只有老夫一人。”
他又问道:“那骊山还有考虑他人吗?”
房玄龄喝下一口茶水,“不清楚,他们做事向来是没有章法的,老夫总是拒绝,那骊山还是不死心。”
长孙无忌的眼神中多有失落,此刻的中书省内,马周与岑文本各占一方开始了争论。
马周道:“骊山不能这般赚取银钱。”
岑文本正色道:“骊山赚取的是商户的银钱,而且铁路车站的物价也都是骊山在控制的,任何商户不能将货物的价格随意提高。”
“岑中丞似乎在为骊山开脱。”
坐在马周身后的官吏插话道。
马周喝着茶水,目光看着眼前的人,如果岑文本真的在为骊山说话,他是看得出来的。
“老夫没有为骊山开脱,张阳说过,愿意和朝中共同经营车站,不论是治理还是管制,都离不开朝中的支持,我等虽觊觎铁路也不能谋夺他人家业吧?”
岑文本的话语顿了顿,他继续道:“给我们的路有两条,第一条朝中花重金买下骊山的铁路的制造技术,开价六千万万贯,这还不算是火车的价钱。”
闻言,中书省众人纷纷商议了起来。
岑文本接着道:“朝中的窘境大家都明白,一旦拿出去这么多的银钱,朝中各项开支不说,许多事宜都将被搁置,我们只能选另外一条路,与骊山共同经营。”
马周再问道:“如何共同经营。”
岑文本叹道:“说起来也简单,骊山会将铁路相关的项目分成数块,由朝中来承包,首当其冲的就是治安,可以由朝中兵马来管理铁路沿线的人群走动,让车站各处保持安全。”
“其次便是经营,骊山可以将几个车站的经营权让出来,每个车站开价一年十万贯。”
“再者是运输,不论是运输兵力,粮草或者是马匹,都可以拿出空间专门供给朝中,目前只有这些,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
骊山又拿出了一个新奇的方略,这个方略便是承包。
岑文本接着道:“三省六部皆可以参与,各部拿出自己的方略,递交骊山,而骊山会根据各部的方略好坏来选择,当然了承包下来的成本也都是朝堂的,不论谁先将车站拿下来,能给朝中带来的利益将是巨大的。”
说罢,他看向马周,解释道:“这就是骊山往后十年与朝中的关系,御史觉得如何?”
马周笑道:“这骊山也不用再出本钱,坐拥铁路就可以源源不断地吸收财富,好手段,不愧是我大唐最年轻的县侯,佩服佩服!”
这声佩服的语气不是太好,众人神色严峻。
朝野上下,也纷纷为了铁路开始合计,各部已有人开始谋划了。
朝中买不起铁路,骊山的开价实在是太高了。
这关中也只有骊山这样的地方有这等财力来建设铁路。
先前还有人痛骂骊山公然与朝中分赃,现在这些声音都被铁路经营之权给盖下去了。
坊间的议论一浪更比一浪高。
现在的骊山是关中最富有的人家,据说这位县侯将骊山挖空了,才能藏得下他的银钱。
仙人的家就在钱山之上。
现在已没有人再去讨论世家了,世家已成史书上的一笔记录。
现在人们讨论的是骊山。
县侯常说财富来自学识,骊山的财富都是从学识中来的。
想要财富,就要去学骊山的学识。
贞观十七年的十一月,这天晋王李治举行了及冠典礼,当即陛下赐字为善。
李世民将曲江池旧址的一处苑囿送给了李治,这里是汉时上林苑宜春宫的旧址。
李治不喜欢宜春这个名字,身为骊山弟子,他将其改名为学术苑,从此这里就是晋王府邸了。
宫里的工匠们刚将这里建设好,李治与狄仁杰走在这处新家。
公孙小娘很开心,身为婢子,除了晋王,她已经成了这里地位最高的人,是这里的仆役与婢女的头。
而且她有了自己的房间,这样也就不用像当初住在崇德坊的那样,因为自己的一些小举动打扰到晋王殿下看书。
纪王李慎也在这里,他很羡慕这位皇兄,而且皇兄也在这里给他安排了住处。
公孙小娘子抱着一个盒子而来,“晋王殿下,这是骊山县侯与汝南公主送来的贺礼。”
“哦?”李治欣喜地接过盒子,打开盒子的盖,入眼的是一个琉璃瓶,淡青色的琉璃瓶中装着墨水。
他又拿起一支精致的小铁杆子。
狄仁杰看着此物,心头大动,光是从此物的光泽上来看该是用精钢打造的,而且还有镶嵌着金边。
它呈圆柱体,两头平整,拿在手中的手感很温润。
李治眼神好奇,觉得姐夫送了此物定是内有乾坤,看到尾端有很细微的沟壑,便用力一拉。
“原来是个盖子。”
揭开盖子之后,内部尖锐,在被打磨光滑的尖端反射着光。
公孙小娘注意到了盒子中有张字条,她打开字条递上,“晋王殿下,这里还有字条。”
李治接过字条看着。
“稚奴,你终于及冠了,这是骊山集制造工艺最高水平铸造而成的钢笔。”
“此物名叫骊山钢笔,切莫被改了名字,你父皇都不行。”
……
看着书信,李治突然笑了,他看着纸张放声笑着,纸张有两面,后方就写着这个钢笔的用法。
李治按照图解拆开钢笔,内部有一个用牛筋制成的气囊,按压之后将墨水吸入其中,再重新将钢笔装好,拧紧。
命公孙小娘拿了一张纸,李治用以前在骊山拿炭笔的姿势,握着钢笔。
心神一动,想起来是不是姐夫早就想要造这样的钢笔。
他会意一笑,便开始书写,行书的笔迹很好看,铜制的笔迹划过了纸张,一个个漂亮字便出现在了纸张上。
仔细看着,狄仁杰看过晋王拆解钢笔的步骤,也明白了这个钢笔出墨的原理。
李治尝试着写了很多字,写出来的字工整又漂亮,而且笔迹很细,如此一来也不用频繁沾墨。
狄仁杰咽下一口唾沫,他太羡慕了,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笔,即便是在书写的时候,这钢笔还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李治满意地收起钢笔,盖上了盖子,重新拿起皇姐与姐夫的书信看着,他笑道:“信中说此钢笔骊山一共有十支,送给本王之后只有九支了。”
狄仁杰惊叹道:“此物精妙,处处显着尊贵之气,价值连城。”
公孙小娘又快步来报,“殿下,陛下与皇后,还有长乐公主与太子殿下来了。”
李治连忙起身行礼。
李世民注意到了李治手中的钢笔,抚须道:“此物便是骊山相赠的?”
李治双手递上,“回父皇,姐夫说这是骊山的最高工艺。”
拿过钢笔,李世民端详着,经过儿子的诉说,点头道:“嗯,甚好,笔触流畅,而且不像用毛笔需要抬着手肘,此物当真只有十支。”
见父皇看向皇姐,李治解释道:“姐夫就铸造了十支。”
李丽质解释道:“父皇,女儿也有一支,在骊山的孩子,包括皇姐的两位弟子,都有钢笔,而且每一支的样式都不同。”
她从袖口拿出自己的钢笔。
长孙皇后接过仔细看着,“嗯,果然与稚奴的雕纹不同,丽质的钢笔上雕纹是鎏金的孔雀。”
“稚奴的钢笔雕纹乃是一只虎,银白色的虎身夹着金线,寓意很是不错。”
李世民抚须想着,包括眼前这支钢笔,算上骊山的弟子,好像没有朕的那份了。
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可这也是孩子的东西。
李世民有些不舍地将钢笔还到他手中,“收好了,此物意义非凡。”
长孙皇后轻笑道:“他能够造出此物,想必还能造出更多,看雕纹的工艺,多半是欧阳询老先生的手笔。”
“姐夫与皇姐说过,等弟子们都长大了,便会将钢笔赠予。”
李世民心有羡慕也不愿意多说,只是心头有些酸,低声道:“朕的那些上好笔墨,怕是都不如他的钢笔精巧。”
第九百三十五章 晋王的游历计划
李丽质回道:“父皇,钢笔精巧,但却不如毛笔源远流长。”
李世民摇头一叹,知道女儿这是在安慰。
一家人来到府邸的正堂入座,李世民神色严肃了几分,言道:“本该为你寻一门亲事的,不过骊山弟子有规矩,年满二十才能成婚。”
又看了看身侧的李丽质,又叹道:“你皇姐至今还未出嫁,就不想着你的婚事了。”
李治长出一口气,此刻很想大哭行礼,谢父皇放过。
“你说说吧,之后有什么打算?”
“儿臣想要出去游历两年。”
李世民抬眼看了看这新建好的房子,还有这漂亮的庭院,明明这里的一切都这么好,双手在膝盖上一放,问道:“去何处游历?”
“孩儿先去河西走廊,再去江南东道,听闻骊山想要在江南东道的海边建设,儿臣也想去看看,顺路可途经终南山,过邙山,翻越秦岭。”
“嗯。”李世民点头又看了眼狄仁杰。
见状,正值十四岁的狄仁杰连忙行礼,“小子愿一路跟随晋王。”
李世民这才点头,“打算何时动身。”
“过几日,去见过姐夫与皇姐之后,便动身。”
看李治满脸的朝气,李世民重重点头,感叹孩子像是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便点头道:“很好,等你回来了,朕要好好考你。”
“谢父皇。”
……
过了晌午,狄仁杰这才回到了许侍郎的家中。
许敬宗近来喜午睡,一睡就睡到黄昏天。
狄仁杰先将他唤醒,说着今天在晋王的学术苑的见闻。
“钢笔?你很喜欢吗?”
狄仁杰皱眉道:“可我不是骊山弟子。”
许敬宗低声道:“君子不能被外物所累,你该有更大的志向。”
“我要跟着晋王殿下去游历了。”
“很好。”
许敬宗颔首点头,“你也去见见骊山县侯,关中越是富足,那骊山便越发地光芒万丈。”
狄仁杰心里清楚,对老许来说骊山就是光芒万丈的,关于骊山县侯的一切选择都是绝对正确的。
他拿出一册奏章递来。
狄仁杰好奇接在手里,“这是什么?”
“你爹要回来了,明年一月来长安城,任职户部尚书。”
许敬宗接着道:“若安排得当,他还要制定赋税之策,朝中很看重他的能力。”
狄仁杰翻看着这份奏章,“确实想念父亲了。”
许敬宗半躺着背对着他,“如果动身早,你还能在河西走廊见到你爹爹,走的时候不用道别了,游历之后再来长安,就是科举了。”
狄仁杰忽又道:“昨夜,小子在许侍郎房中发现了几块银饼。”
好好的告别气氛被打破,许敬宗赶忙起身捂住他的嘴,目光看向屋内的凶悍婆娘,她似乎没有听到。
狄仁杰扒开许敬宗的手小声道:“要是许侍郎分出一块给小子做盘缠的话,这件事或许很快就会忘记。”
“好。”许敬宗咬牙道:“老夫答应你了。”
狄仁杰又是咧嘴一笑。
十一月的关中寒风吹个不停,狄仁杰和李治俩人策马走在官道上,身后跟着三五个侍卫,公孙小娘也策马跟在后方。
骊山的车站很忙碌,来往行人不断。
李治命人去传消息。
先来告别的是李泰。
“皇兄,弟弟要去游历了。”
李泰递给他几颗茶叶蛋,“带着吧,可以在路上吃。”
“谢皇兄。”
“够吃吗?”
“够了。”
李泰如今还在减肥中,只是减肥进度缓慢,比小时候瘦一些,也瘦不了太多。
用孙思邈老神仙的话来说,暴瘦也不好,再胖也不行,维持这样就挺好的。
再看远方,两个身影朝着这里走来,李孝恭还是一副老样子。
那戴着斗笠的手拿着扇子,一身布衣的便是骊山县侯了。
狄仁杰目光带着向往,那位就是现在长安的人们口中所议论的人物,这是这辈子第二次见到这位县侯。
走到近前,李孝恭神色不悦道:“稚奴,出去游历有什么好的。”
李治回道:“侄儿想去看看外面的山川,外面的河流与人。”
张阳道:“年轻人想去就让他去,现在去了等老了还能回味,等过了这么好的年纪,想要再出去就难了。”
李孝恭下意识扶了扶自己的腰背,“出行在外多坐马车,骑马久了对腰背不好。”
“侄儿一定谨记。”
李孝恭又递上一把横刀,嘱咐道:“带着吧。”
“谢皇叔。”
张阳注意到李治身后的人,招手道:“你是狄仁杰吧,走到近前来。”
忽闻县侯唤自己,狄仁杰有些愣神,好一会儿才走上前,行礼道:“见过县侯。”
“看起来还是挺精神的一个孩子,就是胖了点。”
张阳一边绕着圈走着,观察着一边给评价,“嗯,看来许敬宗将你养得挺好。”
狄仁杰行礼道:“许敬宗待小子很好。”
张阳看着两人,拿出一卷书,“那去路上慢慢看,不送了。”
“走了!”李治爽朗一笑,拉着缰绳调转马头,朝着河西走廊的方向而去。
李孝恭痴痴地望着,低声道:“少年好呀,老夫当年也是这般意气风发。”
张阳劝道:“别看了,收拾收拾,下个月我们一起去看看黄河。”
“嗯。”
出了渭南地界,还要一路往西,马儿走得快的话,半月就能到河西走廊。
李治问道:“你真的没与许侍郎道别吗?”
狄仁杰摇头道:“没有,许侍郎还未睡醒,我就走了,他不许我告别。”
李治笑道:“无妨,过两年再回长安来看望他。”
“好!以后就住在长安了。”
马儿放慢了速度,李治拿出姐夫递来的书卷,看着书中的内容。
狄仁杰好奇问道书中写的是什么?
李治一边吃着茶叶蛋一边看着,“是各地山川地志,姐夫要我沿路考察一番。”
晋王李治离开了长安城,一路往河西走廊而去。
现在的河西走廊很热闹,狄仁杰在嘉峪关见到了父亲狄知逊,父子多年不见,狄知逊看着已经长高的儿子,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这里的繁华不可同日而语,李治走在嘉峪关的城头上,低声道:“如此大的城关拔地而起,当真是壮观,来此雄关真不枉此生。”
狄知逊解释道:“修建这座城关用了四年,所用劳力与民夫多是吐蕃与西域人,为此,骊山在这里投入足有十万贯。”
李治笑道:“用十万贯修建如此雄关,这是天下最实惠的买卖。”
狄知逊又道:“还是眼光好,嘉裕山乃是咽喉所在,随着这里的水土变化,千年来的变迁,河内的许多关隘都已破败,河西走廊的咽喉才会西移,这里不比关中,现在依仗嘉峪关,才是守住了河西走廊的咽喉。”
贞观十七年的十二月,冬季的关中很冷,这一年的皇帝去了一趟终南山,这皇帝像是去散心的。
从地图上来看中原很大,关中看起来很小,就像是一块镶嵌在秦岭与黄土高原之间的一块狭长的蛋糕。
它东出潼关便是中条山,出了中条山就是辽阔的中原大地。
八百里的秦川只有这么点大,历史一次次地验证着得关中者得天下的经验。
骊山要建设关中就要在这块小蛋糕上好好栽培刚有的一点工业苗头,这个苗头只是荒原中的一个小点。
放眼漫长的历史潮流来看,哪怕是一阵风沙吹来,就可以将它淹没,淹没之后,这里又恢复了当初的样子,那点苗头也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所以骊山要建设关中,就要在这方寸之间慎之又慎。
八百里秦川很重要,秦川之上的每一条支流都很重要。
张阳与李孝恭一起来到左辅二十四县以东的黄河沿岸。
李道宗一路陪同着,问道:“这黄河有甚好看的?”
三人翻身下马,张阳从黄河中捧起水,仔细看着水中的沙粒,“近年来我记录的黄河水位一直在下降,却也有诸多地方被水淹。”
李道宗皱眉道:“这有什么联系吗?”
“这天下只有我这个太府寺卿在关注黄河的形势了。”
张阳又从河滩挖出一些泥,皱眉道:“我一直在与各县说黄河沿岸种植树木,加固河堤,但鲜有功效。”
李孝恭沉声道:“历来又有多少人想要治理黄河?但黄河横在中原又有几人能够治理好。”
“清沙!加固河堤!这些事必须要做。”
李孝恭劝道:“你想要做的事太多了。”
张阳重新翻身上马,三人一路朝着黄河的下游走去,沿途时常停下来,观察河堤与积沙的情况。
“近日来我们的技术院正在开展整顿河道的经验考证,已有百余名学子以束水冲沙为课题开始攻关。”
李道宗问道:“束水冲沙是何办法?”
张阳解释道:“其实也简单,束水归槽,河床就会深,水不盈坝,堤不被冲,重新建设河道之利。”
虽然听着一知半解,李道宗心中还是肃然起敬,历来治理黄河的都是大人物。
张阳是关中最富有的人,也是有大志的人。
李道宗感慨道:“以往觉得你是个……”
李孝恭打断道:“这孩子要做的事多着呢,他一个人忙不过来,他就建设了一个偌大的技术院,以此来招揽人才,让更多的人做那些他做不过来的事。”
李道宗释然一笑,“这不是应该朝中做的事吗?”
俩人远远地跟着,张阳一个人在前方不断记录着黄河的水位。
李孝恭解释道:“如果这些事情没人做,他就会做,他的脾气上来了,连皇帝都敢骂,誓不罢休。”
“听闻今日李义府他们在进谏,高句丽,新罗,百济三地都要归入大唐,因此没少在太极殿吵架,此事也是誓不罢休?”
“嗯,想来是这样的,轻言放弃不是他的作风。”
黄河的考察还要继续,接下来的日子,张阳偶尔会亲自去看黄河河床的情况。
今日,张阳悠闲地看着朝中送来的一份份方略。
小兕子穿着襦裙,走来问道:“姐夫,明达也会有钢笔吗?”
张阳点头道:“等你出师了,就有钢笔了。”
家里的弟弟妹妹也都出师,唯一还在学的弟子也就只有她一个了。
不多时,张清清又拉着她去玩耍了。
今天下了雪,小慧冻得脸颊通红,她将一叠奏章放在桌上,“这是今天的奏疏,只有这些了。”
说完,她就与小武坐在火盆中,喝着茶水取暖。
屋外寒冷,屋内很温暖,玻璃窗户上有一层薄雾,张心安百无聊赖地照料着弟弟。
张清清与小兕子坐在窗台上,伸手在玻璃上写写画画。
张阳喝着茶水,看着朝中各部送来的承包方案,户部想要承包经营权还说得过去,怎么吏部也想要承包治安了。
这种事交给兵部最合适了。
拿起另一份奏章,看着兵部的方案,他们不想着掌握治安,却想着兵马运输。
“这些方案写得都是什么?什么叫定能运筹帷幄?什么叫兵贵神速,粮草先行!”
张阳一边看一边骂,怒道:“你们这些人就能给点专业上的意见吗?把车站交给你了,我们骊山的项目还不得黄了!”
张清清回头看了一眼书房,低声道:“爹爹又在发脾气了。”
李玥缝补着衣服也是一声叹息。
“专业知识跟不上,满口尧舜!满口大义凛然!”张阳将手里的方案一摔,“你们都去做圣人吧,让项目给你们去承包,是老子这辈子做过最蠢的决定!”
没有专业性的方针,没有专业性的指导意见,绝对不能将这些项目交给他们。
李玥安慰道:“朝中那些人的思维早就固化了,要让他们谋求变通谈何容易。”
张阳气馁道:“房相近日有何表示吗?”
“还没答应呢?”
张心安仔细听着爹娘的对话,心里闷闷不乐。
翌日,张阳早起洗漱着,王婶脚步匆匆而来,“小侯爷去长安了。”
“他去长安城去做什么?”
“说是要去长安找房相理论。”
“那就让他去吧。”张阳洗了一遍脸,正擦着手,“让房相看看他也好。”
“县侯放心,有魏王陪着他。”
第九百三十六章 老将致仕
张心安坐在火车上,身边坐着魏王叔叔和处默叔叔。
火车的车厢就是个薄薄的铁盒子,坐在位置上可以感觉到脚下的铁皮在不断颤动,如果坐久了,脚就会发麻。
坐在处默叔叔身側,张心安双手怀抱胸前,还对房相屡屡拒绝收弟子的事耿耿于怀。
程处默忽然问道:“今年骊山评比的劳动模范县,有结果了吗?”
李泰摇头道:“还没呢?”
程处默皱眉道:“我们老程家食邑的两县有机会吗?”
李泰神色木然道:“没机会。”
火车缓缓停下了,张心安与两位叔叔走下车,这里是贞观院,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
从这里走到长安城也只需要半个时辰。
张心安不想坐在马车里,他喜欢坐在车辕上,这样一来可以吹点风。
“魏王叔,现在的长安城是什么样的?”
“好久没去了。”李泰皱眉道。
“某家也多年没去了。”程处默接着道。
张心安靠着马车,坐在车辕上,马儿走得不快,官道上的行人来往众多。
李泰低声道:“以前的时候去长安城的人多了,出来的人少,现在看看,如今的长安,出长安的人与进长安城的人一样多。”
程处默挠了挠头道:“不觉得。”
处默是个粗人,自然不会关注到这些细节。
张心安抬头看着高大的城墙,“这就是长安城啊。”
李泰带着人走入长安城,从朱雀大街走入,看着街道两侧,“这里一点变化都没有。”
张心安看着来往的人群,问道:“房相在何处?”
处默打算回家看看,李泰带着他道:“这个时辰,房相应该是在中书省处理政事,随我来。”
叔侄俩人走到中书省门口,便见到这里来往的官吏众多。
这里的官吏也很好奇,魏王殿下多年没来朝中差点没认出来。
许敬宗笑呵呵上前,“今日怎有空来朝中了。”
李泰看了眼身边的孩子,“这是姐夫的孩子。”
见状,许敬宗抚须笑道:“原来是小侯爷。”
张心安道:“哪位是房相?”
李泰道:“我去见见父皇与母后,你照顾好他。”
许敬宗躬身行礼。
等李泰走开了,张心安皱眉道:“现在可以去见房相吗?”
许敬宗摇头道:“现在房相很忙,等忙完了就可以与你说话。”
张心安干脆在中书省门前坐了下来,目光打量着四周,这里的人来往很忙碌。
刑部尚书刘德威走入中书省道:“这骊山是何意思!”
听到有人说起骊山,张心安神色不悦地朝屋内看去。
吏部尚书杨师道苦笑着,“我们吏部还不是被拒绝。”
刘德威抚须道:“如此说来我们这些人的方略都被骊山否了?他骊山是何等眼高于顶,朝中这么多人写得方略,就没有入他的法眼吗?”
中书省又是一阵议论。
不多时,岑文本走来了,“许侍郎,这孩子我来看着吧。”
许敬宗点头道:“下官正好有事要去安排。”
张心安道:“文本伯伯。”
岑文本点头道:“嗯。”
“他们为什么都说骊山的不是?”
“唉。”岑文本一声叹息,“你爹为人做事一直都是眼高于顶的,朝中这些人跟不上骊山的行事方式,被你爹爹否了,自然心有不快。”
不知不觉等到了晌午时分。
张心安从怀中拿出两只包子,递给岑文本一只,自己也吃着,他低声道:“来时匆忙,早上没有用饭。”
岑文本听着他稚气的话语,他还带着一些气恼,不过孩子的声音总是令人放松的。
不多时,房相便走了出来。
岑文本迎上前,“房相,这就是张阳的孩子。”
房玄龄停下脚步,目光看向这个孩子。
张心安也同样打量着须发半白的房相,这位传言中的房相,他身形有些消瘦,白发已比黑发多了,面色有着一种不太健康的泛黄,多看一眼,行礼道:“小子张心安,见过房相。”
房玄龄点头道:“你爹娘想让老夫做你的老师?”
“小子前来是想问,房相为何一再拒绝?”
“朝中还有许多要事,需要老夫安排,没精力来指点你。”
说罢,见他要走,张心安跟上脚步,“房相未见过小子,当时又为何拒绝,还是房相与朝中那些人一样,对骊山有偏见。”
闻言,房玄龄的神色严肃了几分,言道:“老夫从未对骊山有偏见,你回去吧。”
张心安站在原地,眼神中多有不满。
岑文本劝道:“房相确实对骊山没有偏见,是你心里有气,话从口中出来,也是祸从口中,现在房相更不愿意收你为弟子了。”
张心安愣在原地,看着这个老人家离开,随即低下了头。
想着他在骊山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岑文本摇头道:“这就是你的第一课,三思而后行,三思而言,记住这个教训。”
“你是个骄傲的孩子,你的爹是骊山县侯,虽只是一个县侯可满朝的文武都知晓,你爹的功盖社稷,就连陛下都要给骊山几分薄面,你家又是关中最富有的,你有骄傲也是正常。”
张心安连忙道:“那小子之后该如何做,还请文本伯伯赐教。”
岑文本笑道:“先记住这一次的教训,给你的第二课,让房相原谅你的失言。”
“如何原谅小子?”
“你是怕房相不原谅你?”
看他神色扭捏,岑文本又道:“如果你这就退缩了,你与房相之间的缘分就到此为止,骊山寄予在你身上的厚望也就成了失望,既然是你一手造成的,你就要自己去挽回。”
“谢文本伯伯指点。”
岑文本道:“记得你第一次来长安城的时候,还很小,老夫带你到处走走。”
“谢伯伯。”
“嗯。”
皇宫内,李泰站在父皇与母后面前。
“难得你还有心来宫里看望朕与你母后。”
李泰行礼道:“儿臣在骊山,一直牵挂着父皇与母后的。”
长孙皇后低声道:“来,让母后看看。”
李泰走到母后的身前。
“嗯,胡子更粗了,一点都没瘦。”
看着母后的笑容,李泰又道:“儿臣一直控制着不让自己更胖。”
长孙皇后满意点头,“好,能不胖就好。”
李世民喝着茶水道:“那孩子呢?”
李泰回道:“儿臣交给许侍郎照看了。”
“也不知道张阳是怎么想的,竟让玄龄收他做弟子。”李世民吹拂着茶水上茶叶,“朕在问你,张阳是如何知晓李元昌与韦挺的关系呢?”
李泰皱眉道:“儿臣也不知,只按照姐夫的吩咐办事,起初还有怀疑,但看李元昌心虚的神态,便能猜到其中一二,再者朝中查问确凿之后,儿臣才后知后觉这件事是真的。”
李世民颔首道:“朕清楚了,留下来用饭吧。”
李泰行礼道:“儿臣在骊山还有不少事要安排,恐不能久留。”
长孙皇后叮嘱道:“那好,你早些回去。”
“儿臣告退。”
李世民稍稍点头。
走出甘露殿时,李泰撞见了李承乾。
“来看望父皇与母后?”
“皇兄。”李泰双手作揖行礼,“多年不见了。”
李承乾无声笑了笑,“是有很多年不见了,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李泰低声道:“皇兄也没有变化。”
“嗯。”
李承乾嗯了一声,便快步走入甘露殿。
来到中书省门口,没有见到张心安,也没有见到房相,李泰径直走到许敬宗面前,“他人呢?”
许敬宗这才反应过来,“与岑文本走了。”
李泰脚步匆匆离开,走到朱雀门外才见到了领着张心安回来的岑文本。
“谢文本伯伯,侄儿回去了。”
岑文本向李泰行礼,这才送别。
望着这孩子远去的背影,岑文本满脸的笑意。
长孙无忌从皇城走出,“他都不是你的弟子,你却如此上心。”
岑文本低声道:“这孩子喊我一声伯伯,便足够了。”
长孙无忌无奈一叹。
这天,朝中还发生了一件事,年到六十的尉迟恭,致仕还家。
陛下授他开府仪同三司,入凌烟阁,同时画像入凌烟阁还有十数人,至今凌烟阁功臣总共二十四人。
李世民的皇帝生涯进入了后期,也度过大唐贞观一朝的最重要阶段。
在以前皇帝还不愿意这些老将们致仕,现在却开始放手了,随之从大业年间至今的老臣也都纷纷致仕。
一起告老的还有老将军李大亮。
皇帝留这些老将们住在长安城,往后不论是生活还是平日里走动,都还能有个照应。
人们有一种感觉,这些人退下了,乱世也结束了,像是一个时代的结束,大唐总会有新人上来。
裴行俭,薛仁贵在北征薛延陀的战事上,屡屡大捷,如今已拿下了漠北大片土地。
王玄策奉天可汗命再一次穿上了甲胄,带着三千兵马奔赴吐蕃,平定天竺诸地。
老将们一个个退去,大唐新的将星也在冉冉升起。
还有军报送来,张士贵与高卢人围绕西方圣城的谈判又一次破裂。
席君买已整顿了波斯兵马,收缴天竺的粮草准备北上攻打高卢人。
此刻的骊山。
张阳坐在华清池边,看着朝中的一份份奏章,见是儿子回来了,问道:“这一趟去收获如何?”
张心安道:“收获不好。”
“房相又拒绝了?”
“孩儿自己会去收拾好的。”
张清清看了眼弟弟,低声道:“一定是这个笨弟弟出言不逊了。”
张心安垂头丧气地走入自己的房间。
收回目光,张阳继续看着手中的奏疏,“孩子总是需要磨砺的,他自己去收拾,让他长点教训也好。”
张清清很是认同爹爹的话语,便帮着整理书卷。
翌日,张心安这一次在杨婶的陪同下又一次来到长安城,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去皇城寻找。
而是提着一篮子的南瓜饼,等在房相的府邸门口。
房玄龄的儿子房遗直,他刚从崇德坊回来,见到家门口的孩子好奇道:“你是?”
“小子张心安,前来见房相。”
房遗直看了眼天日,盘算着现在的时辰笑道:“家父今日有许多事要忙碌,不知几时才能归家,你进来等候。”
脚步迈入家门,房遗直见他还在站在原地,笑道:“你为何不进来?”
张心安回道:“是因小子昨日出言不逊,特来道歉的,如此进入房相的府邸不好。”
“你不用计较,家父不会在意的。”
他说罢,看这个孩子不言语,也只好不再劝了。
不多时,有一个女子快步走来。
张心安抬眼一看,欣喜道:“姨姨。”
杨婶行礼道:“见过公主殿下。”
李丽质皱眉看着他,“姐夫的孩子还真是执着。”
张心安回道:“侄儿不能因一时赌气,而放弃,姐姐会取笑我的。”
“你们姐弟俩都很固执。”
李丽质拿过他手里的篮子,又道:“父皇要见你。”
“可是侄儿要在这里等房相。”
李丽质牵着他的手道:“房相就在父皇身边,你去了便是。”
张心安跟上脚步问着,“晋王舅舅什么时候回来呀。”
“还要两年吧,他出去游历了。”
……
这两天长安城一直都是阴云密布的,风吹过的时候很冷。
李丽质领着张心安走入皇宫。
这也是这孩子第一次来这里,看着这里的房子满眼的好奇。
一直走到了武德殿内,李丽质行礼道:“父皇。”
张心安看着皇帝,稍稍行礼,又向房相行礼。
李世民看着这个小子,笑道:“玄龄,你看他,与张阳长得一模一样。”
房玄龄抚须点头,“以后也是个棘手的小子。”
李世民道:“等他长大,那都是后辈的事了,朕可管不到他。”
“陛下说得是。”
张心安低声道:“小子见过陛下。”
李世民正色道:“几岁了?”
张心安道:“现在六岁,等过了今年就七岁了。”
“七岁?你长得可真快。”
李世民问道:“七岁的孩子确实该蒙学了,你可有识字?”
“小子识字。”
“都说骊山学识经纬天地,又神秘莫测,房相想要考考你。”
第九百三十七章 张心安拜师
李丽质行礼道:“若是考校满意,房相可愿意不计前嫌收这个孩子做弟子?”
说着将篮子放在桌上,李丽质解释道:“这是这孩子为昨日的出言不逊送来的南瓜饼,是他的歉意。”
房玄龄看了眼南瓜饼,又道:“孩子总是有心气的,昨日的事老夫不会与你计较。”
张心安道:“那就请房相出题。”
房玄龄抚须道:“如果有一天朝中要来攻打骊山,你当该如何?”
张心安皱眉道:“朝中为何要攻打骊山?”
李丽质低声解释道:“心安,这是房相的题,并不是真要攻打骊山。”
房玄龄正色道:“你答便是。”
殿内安静良久,张心安搜刮着自己脑海中的记忆,便想起了爹爹当初讲给自己与姐姐听的一个故事,便道:“天可汗坐拥天下兵马,为何要来攻打骊山呢?骊山何罪之有?”
他来回走了两步继续道:“骊山只有百余亩地为家,而天可汗坐拥社稷,万万里江山,何愁没有土地?骊山没有罪,皇帝却要攻打是为不仁,房相向来明白道理该劝谏陛下,不劝还不争,是房相不忠。”
房玄龄听着脸上逐渐有了笑容。
张心安的话语虽稚嫩但掷地有声。
“陛下是天下最尊贵的人,却连一个骊山都容不下,乃是不义。”
房玄龄饶有兴致地问道:“如此说来,陛下攻打骊山便成了不仁不义,老夫成了不忠?”
“陛下执掌天下马兵千万万,骊山只有寥寥三百人,兵马赛不过陛下的天下兵马,陛下享有天下钱粮赋税,骊山却只有三两买卖经营为生,陛下享万国供奉,骊山只有人情往来之礼,骊山比之陛下不过是一水洼之地。”
张心安行礼又道:“小子敢问陛下。”
李世民神色多了几分凝重,“你说。”
稚嫩的嗓音再次响起,“陛下,若朝中要攻打骊山,那爹爹只能将整座骊山献给陛下。”
“为此保留下骊山的建设与骊山的乡民能够继续生活,骊山所求不过是一地乡民的平安,爹爹得到的是仁义与万民的敬仰。”
“纵使爹爹失去了所有,也得到了世人的尊敬,但陛下横夺骊山,却是个不仁不义之人。”
“敢问,就算我爹爹真将骊山就这样送给陛下,陛下敢要吗?”
殿内又安静了下来。
李世民忽然笑了,笑声很大,在殿内回荡。
坐在一旁的两位起居郎,将今日的话语都写在了起居注上。
房玄龄颔首道:“这些话,都是你爹教你的?”
张心安回道:“非是爹爹教授,是爹爹与姐姐争论时,小子偶然听得,那时候姐姐常说要炸了长安城,于是为了劝说姐姐,就说了这么一个故事。”
房玄龄抚须看向满是笑容的陛下。
李世民的笑声停下了,一挥衣袖,目光盯着这个孩子,言道:“当年张阳也是个能言善辩之才,你有你爹的风范。”
“父母是小子一生的榜样,爹爹从未辜负过任何一个人,小子也该一脉相承,若房相能够收小子为弟子,小子也一样不会辜负房相。”
李世民点头道:“房相得弟子如此,朕为此庆幸。”
房玄龄起声道:“如此弟子,臣惭愧。”
李丽质站在他身边低下身道:“还不行礼拜师?”
张心安闻言,连忙行礼,“弟子心安,拜见老师。”
殿内又传来了陛下的笑声,房玄龄终于收下了张心安这个弟子。
“既然你住在骊山,往后每隔两日,午后来老夫府上,教授你所欠缺的。”
“谢老师。”
房玄龄抚须点头。
等张心安离开,李世民道:“没想到朕反而促成了这件事。”
房玄龄又道:“陛下若有意让老臣收这个孩子做弟子,臣定会悉心教导。”
李世民气馁道:“看看这骊山的孩子,如此非同凡响。”
房玄龄回道:“不只是这个孩子,如晋王,长乐公主,东阳公主,她们的见地与眼界,也非寻常同龄人能比得,更何况是张阳的孩子。”
“嗯。”李世民点头道:“房相可还满意?”
房玄龄道:“如此才思敏捷,同龄人岂是这孩子的对手,老臣小时候尚未有这等风采,如此与他比之,臣收得这个弟子,臣惶恐。”
“在骊山还有一个十分了得的孩子。”
房玄龄抚须道:“陛下所言是骊山长女,张清清?”
李世民点头道:“当年皇后要收那孩子为弟子,可是她拒绝了,那孩子不仅仅才思敏捷,能言善辩,不论数术与才学造诣皆是上上之学,张公瑾过世之前,将一生本领都传给了她。”
“这也是听张公瑾自己说的,有些事情他没有教张阳,但都传授给了张阳的孩子,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她跟着李靖学了兵法,跟着张公瑾学了谋略,与欧阳询学才学,更有玥儿亲传数术。”
“还有张阳一直以来的教导,弟弟尚且如此,那姐姐可想而知,这大唐的小辈一个比一个出彩。”
房玄龄低下眉眼,沉声道:“令人羡慕,也令人惴惴不安。”
李丽质带着张心安走出宫门,李泰早早就在这里等着了,他问道:“今日如何了?”
张心安道:“房相收我做弟子了。”
李泰满意地一拍他的后背,“好样的,大丈夫当该如此,不能退缩。”
“嘻嘻。”
张心安跟着丽质姨姨上了马车。
李泰亲自坐在车辕上,赶着马儿一起回了骊山。
张阳与媳妇在村子里的田地里忙碌着,入冬之后还要察看地里的冻土的情况。
小慧与小武都很忙,家里也没个帮手。
夫妻俩便一起来查看田地里的冻土情况。
李孝恭还在与一个县丞说着话。
“河间郡王,今年的劳动模范县怎么不是新丰县?”新丰县的县丞严章一脸的焦急,“要说产量,我县的肥皂作坊一直都很好。”
李孝恭不厌其烦,又解释道:“你看看渭南县的账目,他们的布绢产值是你们的几倍。”
严章道:“这肥皂的利润自然是没有布绢高,骊山不能这样评劳动模范县,乡县也有诸多不服气。”
李孝恭又道:“劳动模范县的评选可不只是谁生产的多?还要看经营能力,你们肥皂若经营得好,产值也不会比人家布坊来得少,可对?”
严章欲言又止,这话也有道理。
李孝恭安慰道:“这也只是第一年评选,来年还会继续评选的,不过是一面锦旗,加一点扶持罢了。”
新丰县的县丞,严章又道:“对别人来说不过是一面锦旗,对下官来说这意义重大。”
“你也放心,这一次的评选是老夫亲自带着人去各县察看所评的,涉及的不仅仅是保质保量,还要有生产规范,乡民风闻与经营效益,你们这些做县官的应该多向好的学习,劳动模范县是榜样,向榜样看齐,来年做好充足的准备。”
“这些都是评比的条件,老夫可都悉数告诉你了,要是来年你还拿不到,就别来再问老夫,你们各县也要都走动走动,不要就关起门自己做事,多沟通不是坏事。”
新丰县县丞躬身行礼道:“谢河间郡王指点。”
李孝恭递给他一把南瓜子,总算是送走了这个县丞。
张心安一到骊山,便骑着熊二找来,“爹!娘!房相收我做弟子了。”
张阳直起腰。
李玥写着记录,闻声看去。
熊二跑来,它的嘴里还吐着热气,张阳掰开它凑上来的脑袋,问道:“当真答应了?”
张心安回道:“孩儿见了房相与皇帝,之后又问了问题,孩儿答上来了。”
张阳道:“行了,你赶紧回家去写今天的作业。”
“那孩儿回去了。”
夫妻俩站在田地里,李玥手拿着书卷笑道:“这孩子真有福气。”
张阳笑道:“我们的孩子都是有福气的。”
李玥幸福笑着,“看我们的孩子,多傻的孩子。”
到了傍晚,关中的风更冷了,到了夜里便开始下雪了。
事后,张阳才知道孩子之所以能够被房相收为弟子,开始因为他与皇帝讲了一个楚王攻宋,被墨子劝说放弃的故事。
晚上一家人吃得是火锅,张清清已开始帮着小慧姨姨做事了,开始参与骊山的经营。
张清清道:“女儿想要跟着小慧姨姨做这些事,弟弟太笨了,不能指望他。”
张心安憨憨笑着,“还是姐姐的智慧更高。”
张清清又道:“心安啊,你就是在外界太过骄傲了,这一次就算了,往后在外人面前要收起你那自命不凡的气势,谦逊一些,更不要在房相面前随意说爹娘教的这些。”
张心安不住点头,小嘴嚼着羊肉道:“姐放心,弟弟会小心谨慎的。”
如此,张清清才满意,继续照料着更小的弟弟秋儿用饭。
女儿成长得很快,九岁的她已经开始帮助家里了。
用她的话来说,家里有两个不懂事又笨的弟弟,她这个做姐姐不早点长大,难道还要指着这两个笨弟弟吗?
照顾着秋儿弟弟用完饭食,她才自己吃饭,本来这些事情是婶婶去做的,不过现在两位婶婶还要收拾院子。
张清清吃着饭,道:“爹。”
张阳吃着饭食点头,“嗯。”
“今年的劳动模范县评比,朝中有奏章送来吗?”
“有。”张阳指了指身后的书房,“就在桌案,你自己去看。”
张心安吃着饭,看着姐姐已是满眼的崇拜,姐姐表现出来的气质与气度,已有了当家小主人的样子。
“专心吃饭,不要东张西望。”
“嗷……”
听到娘的话语,他低下头扒了两大口饭。
用罢饭食,张阳喜欢喝上一杯浓茶,看着屋外的风雪。
张清清穿着一身襦裙,还围着围巾走到屋外,好奇道:“爹,这郭正一是何人?”
“今年科举新晋的文官,科举进士及第之后,现在是弘文馆学士。”
张清清不悦道:“一个弘文馆的学士就能这样弹劾骊山,擅用评比?朝中想要取代骊山,来评比劳动模范县。”
张阳喝着茶水,笑道:“就算朝中要取代骊山,也要各县服他们。”
张清清不屑道:“他不过是投石问路的小伎俩罢了,若是朝中有人支持他的说法,便会有人主张,甚至往后他都不参与这件事,反正如今朝堂对骊山的议论颇多,不差他这么一句。”
“连你都看出来,朝中那些老狐狸又何尝看不出来,劳动模范县早晚会干系到各县县官的升迁,做不到公平公正倒不如不评,谁的门客,谁的门生,又有谁说得清呢?”
“女儿明白了。”
屋檐上的灯笼随风而动,只能隐约看到眼前的雪片落下。
“尉迟将军与李大亮将军都已退下来了,退休的老将们都酷爱兵器与好马。”张阳继续叮嘱道:“你告诉村子里的人,让他们铸造俩柄好刀,再将今年突厥送给骊山的两匹汗血宝马,送给两位将军。”
“女儿,明日一早就去安排。”
张阳点头道:“早点休息吧。”
张心安是她看着长大的,秋儿现在也是她在照料,两位弟弟心里想着什么,张清清最清楚。
她低声道:“这两个弟弟有我这个姐姐,真是他们的福气。”
张阳喝着茶水叹息一声。
走回温暖的屋中,李玥还在织机边忙碌着。
张阳拉过她的双手,“这天寒地冻的日子,还要用织机,这双手都已冻得这般通红。”
“我自小没有见过生母,就想着别人家的母亲是不是也这样。”她温柔地笑着。
捂着她冰凉的双手,坐在织机旁,自从家里装了玻璃之后,也不会有冷风灌进来,更暖和了。
感受着手中的这双冰凉的手逐渐温暖,张阳低着头道:“我看了朝中的奏疏,卢照邻派人去天山问药,问的是一种叫做雪莲的药。”
“去天山问药?”
“嗯,虽然没有明说这药给谁用,我想着该是给皇帝的,皇帝的身体情况最严密,我猜着当初他去了终南山,回来之后便罢朝三天多半是病了,现在又有卢照邻派人问药。”
李玥面露难色,“父皇?”
张阳揽着她的肩膀,“多半与你父皇的健康状况有关,就目前来看,状况应该不严重。”
第九百三十八章 最好的打算,最坏的准备
李玥的目光迟疑地看着夫君。
张阳站起身,将茶水倒入杯中。
可以清晰地听到茶水进入碗中的声音。
李玥平复一番心情,起声道:“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
张阳叹息一声,现在已听不到家里那几头熊的鼾声了,家里给它们造了更温暖的熊窝。
夜里是听着屋外的风雪声睡着的。
今年的冬月依旧寒冷,一大早婶婶就将一大堆的奏章放在了桌上。
张阳一份接着一份地翻看着,吏部的奏章写着一个叫裴炎的人。
今年科举之后,有不少年轻人进入朝堂,这个年轻人被分到了太府寺。
这件事多半是岑文本安排的。
张阳吃着早上的饭,面色凝重。
张心安特意穿了一身新衣裳还穿着新靴子,“爹爹,孩儿要去寻房相上课了。”
“嗯,记得要多行礼。”
“孩儿明白。”
杨婶准备好了马车,便带着这个小侯爷前往长安城。
张阳神色不悦地放下这份奏章,这太府寺莫名多了一个人,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本来还觉得一个人做事挺好的,至少能自在地安排。
大雪之后的天气难得晴朗,李玥将家里的东西都打出来晾晒,她苦恼地看着铺满了家门口的书卷,“这么多的书要嗮好多天。”
说着话,她将一堆杂物放下。
张阳注意到了一个印信,笑道:“差点忘了,我们儿子是关西侯,比我这个县侯还要高。”
李玥将这些小物件都放整齐,坐下来道:“说来孩子的这个爵位还是父皇半推半就答应的,也没有食邑,更没有封地。”
张阳气馁道:“这孩子还小,以后再谈这些吧。”
今天是张心安来听老师讲课的第一天,杨婶带着他走入房相家的府邸,她便站在了书房外。
张心安走入这个昏暗的书房,一走入就闻到了浓重的墨水味。
目光看去房相正坐在油灯边,看着一份份的奏章,在一旁还放着一个火盆。
这里不像骊山的家里,在家里阳光总是很好,自从装了琉璃窗子之后,屋内更亮堂了。
见房相没有抬头看自己,张心安默不作声地在一旁坐下。
终于,房玄龄抬头见到了这个孩子,笑道:“你来多久了?”
张心安行礼道:“弟子刚到。”
房玄龄站起身,从一旁的书架拿下几卷书,低声道:“这些书你先看着吧。”
“好。”
张心安点头,看着他重新坐下来接着批复着奏章。
书房内很阴冷,坐着很不舒服,张心安点亮一旁的油灯也开始看书,这些书卷上写着的都是关于修撰国史的诸多批注。
一边看着小脸上眉头紧锁,看不懂,好生涩!
坐久了又觉得这里更冷了,手脚冰凉。
张心安看到一旁的火盆就快熄灭了,急忙添了一些炭火,再将一旁的窗户打开,这样可以让阳光照入书房。
忙完了这些,他干脆坐在了书房外,坐在阳光底下看书,如此才舒坦不少。
不多时,屋内传来了房玄龄的话语声,“看得如何?”
张心安闻言,又起身走入屋内,回道:“弟子看不懂。”
“看不懂?”
“嗯,就是看不懂。”
房玄龄抚须沉吟半晌,“也对,你这样的年纪看不懂如此生涩的学子,老夫这边也未准备给孩童蒙学的书卷,改日命人带几卷。”
“谢老师。”
看向窗外的夕阳,房玄龄又道:“就且这般,你先回吧。”
“弟子告退。”
在回骊山的路上,张心安一脸闷闷不乐地坐在车辕上,杨婶赶着马儿问道:“小侯爷,是有不快?”
“嗯,我在想这一天房相才说了几句话,五句?六句?”
杨婶又道:“房相是个很忙碌的人。”
张心安叹息一声,收紧了自己的衣衫,回到骊山的时候天色已入夜。
家里,弟弟秋儿正在哭着,姐姐正在数落着他。
张心安疲惫地坐下,打断了姐姐的数落,“姐,房相好像不愿意教我。”
张清清也不管弟弟了,将他交给了婶婶照料,问道:“房相都与你说什么了?”
他将一天的遭遇都与姐姐说了,包括房相在书房坐了一天,根本没有传授任何话语。
张清清道:“你觉得房相应该如何教你?”
“弟弟不明白姐姐的意思。”
“且再过一段时间,你按照约定每隔两日去房相那边看书,他若还这般,姐姐亲自陪你去问个明白。”
听着姐的话,张心安心头好受了一些,“还是姐对我好。”
张清清有些担忧,让房相做他的老师,这个笨弟弟以后多半也要吃不少的苦头。
贞观十七年的大唐进入了腊月。
张阳正在看着技术院送来的一卷书,现在长安的纸张越来越多了,关中这一年都不缺纸了。
皇帝有了自己造纸作坊,便加大了力度造纸,一尺贞观纸只要十钱,价格说不上便宜,也说不上太贵。
书卷上的卷名便是黄河治理束水冲沙的可行性报告。
李玥将一碟麦饼放在桌上,“还未用午饭吧。”
张阳吃着麦饼放下书卷。
“怎么样?”
“还是差点火候,理论足够了,但实践报告还是做得很差。”
李玥也吃着麦饼,点头道:“味道真是不错。”
王婶脚步匆匆而来,打断了夫妻俩人暂时的空闲时光,她着急道:“医馆的大夫说,王公公已到弥留之际了。”
张阳放下手中的麦饼,诧异道:“怎么会这样?”
王婶又道:“还是县侯亲自去看看吧。”
“我这就去。”
张阳简单收拾了一番,穿上外衣,脚步匆匆出了家门。
晌午的骊山,每到腊月时分是这里的孩子最玩闹的时候,张阳脚步匆匆,从他们的玩闹中穿过。
来到医馆,现在正是寒冬,也正是风寒高发的时节,来看病的人不少。
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匆匆而过的青年就是骊山县侯。
张阳来到一处病房,见到了躺在榻上的王公公。
崔知悌叹息道:“久病缠身,现在倒下已是病入膏肓,县侯,如今的他正是弥留之际,有什么想说就说吧。”
张阳点头道:“多谢了。”
崔知悌摇头一叹,“作为太监,他算是长寿的,此人可还有家人?”
张阳摇头,“他没有亲人。”
“嗯。”
崔知悌点着头带着自己手下的医者走出了这间病房,也带上了门。
张阳看着这个老人家,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王公公缓缓睁开眼,转头看来,低微的嗓音唤了一声,“县侯。”
张阳道:“您老这辈子辛苦了。”
王公公转回头目光看着病房的屋顶,低声道:“在骊山的这一年,是老夫觉得最幸福的一年,谢谢县侯。”
张阳看着窗外又道:“别说了,越说越不好受。”
“县侯是在责怪老奴当初没有听从劝告,早日离开陛下。”
张阳双手背负,站得笔直,“那是您的坚持,如果您觉得这算是善终,那就是善终了。”
王公公又咳了咳嗓子,“其实自从齐州之乱后,陛下越发多疑了。”
“嗯,他已经有三年没来骊山了。”
“其实两月前,老奴就听闻陛下病了。”
“我猜到了。”
“呵呵呵……”
这老人家的笑声并不好听,甚至有些渗人。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笑。
却已是弥留之际了。
张阳又道:“王公公,您有什么心愿吗?”
他缓缓道:“陛下的人多半在路上了,他们会将老夫陪葬昭陵,这就足够了。”
“就这些吗?”
王公公点头道:“以前老奴自觉没什么牵挂了,但现在有,愿骊山能够一直宁静富贵,心里有了放不下。”
他的话语断了顿。
张阳递上一碗热茶,又被他推开。
王公公摇头道:“老奴不渴,今日便告诉县侯,陛下确实得病了,而且知道这件事的只是仅有的几人,包括老奴在内,诸多皇子也不知晓,只有皇后,老奴,卢照邻以及些许内侍而已。”
“至于陛下的病情究竟如何,老奴便不知了,也就只有从只言片语中得知久病不愈,仅有这些了,老奴实在不愿见将来有一天陛下与骊山会兵戎相见,那这天下……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张阳的目光看着这位老人家,他慈眉笑了笑,最后闭上了双眼。
夕阳落入这间病房,张阳坐在椅子上,苦恼地抚着额头,又一位老人家离开了骊山。
不多时,李君羡带着人来了,他们带走了王公公。
张阳平静地看着人将他带走,神色凝重地走回骊山。
至少他在骊山的这一年多,过着的是属于他自己的生活。
王公公走了,他直到弥留之际还忠心于陛下。
也有郑公,始终不愿意从朝堂上退下来,直到他死去。
这时代的人总是这样……
张阳去了王公公住过的宅院,收拾着他的屋子,居住的地方很简单,也只有一些必要的家具,没有多余的东西。
将一些衣物收拾好,点燃一把火烧了,就当是了却了这么多年以来的交情。
回到山上的时候,情绪不是太好。
李玥安排着孩子们,让他们用饭后便自行离开,屋内留下了夫妻俩人,低声问道:“怎么了?”
“王公公走了。”
“听婶婶说了,父皇会给他老人家一个应有的后事。”
张阳低声道:“这一次听王公公说了,你父皇确实得病了,我想这一次太医署派人去天山问药,多半是为了以后病情若有恶化,有备无患。”
李玥神色紧张,“可知是何病症?”
“不知道?”
“我这就去写信去问母后。”
张阳拉住她的手,轻轻摇着头。
李玥不解地看向夫君,从眼神中看到的都是警惕,疑惑道:“怎么了?”
“不能去问,一定要装作不知道。”
李玥重新坐下来,想着事情的前因后果,眉头紧锁,闭着眼,她的睫毛因为紧张有些跳动。
想到刚刚要做的事情,此刻竟有些后怕。
见她坐在椅子上有些无所适从。
张阳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抓着她的手,抬头看着她,“皇帝的身体状况是最最严密的事,王公公临终前将这件事告诉我,你父皇的猜忌已经够多了。”
李玥低声道:“就因为他是皇帝,他连自己的儿女都可以猜忌。”
张阳轻拍她的手,“很残酷吧。”
“不残酷。”李玥摇头道:“与我在孩童时经受的那些相比,眼前这点又算得了什么。”
张阳释然一笑,“是呀,以前不论有多难都走过来了,其实你的内心已经很强大了。”
她也跟着笑了,低声道:“我们家就没有弱小的人。”
张阳起身坐在一旁,低声说着接下来的安排。
屋外,张清清带着两个弟弟坐在炉子边正在烤着羊肉串吃,她的目光时不时看向书房,可以见到灯火照映下爹娘对坐的身影。
“姐,爹娘说什么呢?”
张清清摇头,“听不清,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书房内,李玥一手扶着太阳穴,看着眼前的图纸,“以前要将骊山建设成一片产业集群,现在倒好,整个关中都成了产业集群。”
“嗯,我们要壮大自己就只能这么做。”
李玥低声道:“看似朝中抓着生产端,实则控制力很差,我们只要切断生产端,整个关中的经济就会立刻停摆。”
张阳在书房中来回走着,“如果关中的经济一旦停摆了,皇帝会怎么做?”
“除了勒令各县恢复生产,他没有任何的办法。”
李玥还有些犹豫,“我们能做到这么大的号召力吗?”
张阳颔首道:“这件事我来办。”
李玥搁下手中的笔,低声道:“这段时间,骊山会抓紧积累货物,我与小慧,小武来安排。”
张阳走到门前,打开了家门,三个孩子便跑了进来,各自手里拿着一大串的羊肉,吃得很美。
“爹,刚刚与娘在书房说什么了?”
三个孩子很是自觉,各自放好脚盆,坐成一排自己给自己洗着脚。
张阳也洗着脚,坐在三个孩子面前道:“咱们家要时刻做好的打算,做最坏的准备。”
第九百三十九章 最蠢的事
皇帝的病情不能问,也不能去打听,这是天大的忌讳。
生活一切如往常一样,夫妻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与朝中的矛盾一如既往,骊山依旧不退让。
贞观十七年在寒风中过去了。
贞观十八年的正月,张阳正在镜子前给自己刮胡子。
“怎还穿着旧衣服,家里做的新衣又不穿几次。”
身后是媳妇的念叨声,张阳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笑道:“这衣服穿着挺暖和。”
李玥不悦瞧了一眼,便将一件新衣服放在一旁的架子上,她收拾着凌乱的长发,“孩子们该醒了,去看看早晨有什么可吃的。”
杨婶年纪大了,她还守着老规矩,平时若无不必要不进卧房的,只会站在窗前讲话,“县侯,赵国公来了。”
没想到新年第一天,第一个来拜访的竟是赵国公。
张阳擦了擦下巴,从镜子中发现了一道血痕,血痕并不大就像是被指甲拧开的一片皮。
有些鲜红的血流出来,小心翼翼地擦去,清晨刮胡子都能出个岔子。
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张阳换上媳妇准备的新衣服,穿上了靴子走出家门。
张心安与姐姐也在准备,今天她们俩人打算一起去长安拜会房相。
让王婶陪着两个孩子去长安城,张阳独自来到了村口。
今天的赵国公衣衫穿得格外厚实,显得臃肿。
看着儿女坐在车驾上出了村子,张阳揣着手在冷风中长出一口气,在空气中化作一团白雾。
“老夫贸然前来,打扰了。”
张阳拱手道:“不打扰,其实我们骊山的客人很少。”
扫了一眼四下,又道:“长安城各家权贵门庭若市,只有骊山如此地冷清,您要是不嫌弃,可以入村坐一坐。”
“不用了。”长孙无忌摆手道:“老夫两句话就走。”
张阳行礼道:“但说无妨。”
长孙无忌道:“老夫听说那位老人家过世了。”
“是呀,他老人家为陛下做了这么多事,死后却也只是一个陪葬昭陵,不曾留下一个姓名。”
长孙无忌道:“这世上有很多人为陛下做事都是留不下姓名的,区别是他们为皇帝做的都是什么事,有些人的经历很复杂,就像是那位老奴,他帮皇帝做过的那些事,都是不能见光的。”
张阳双手背负道:“赵国公不是这样的人。”
“张公瑾说你与众不同,当年高昌王父子有了这等下场之后,他便很担忧,后来他的猜测都一一印证了,你这样的人不能掌兵权。”
张阳颔首道:“老师确实这么告诫过我。”
长孙无忌道:“你这样的人一旦掌握兵权,朝中就会有人觊觎你的成就,那样就会害了你,反观现在,至少一切都很好,他在过世之前很庆幸,你听了他的教诲没有执掌兵权。”
张阳反问道:“您来骊山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长孙无忌摇头道:“除了每日的上朝,陛下近来走动在人前的次数少了,而且诸多国事开始交给太子安排,老夫问过宫里的人,就连宫里的嫔妃也很少见到陛下。”
“呵,您看着也一把年纪了,怎还这么八卦。”
长孙无忌又道:“天家无小事。”
张阳皱眉道:“赵国公,我们作为当朝最有权势的两位外戚,打听这些事合适吗?”
长孙无忌摇头道:“好像不太合适,但老夫问了宫里的老人,他们说起现在的陛下也是讳莫如深,老夫心中隐约觉得不对,想来问问你,看你知道些什么?”
张阳低头看着还有些冰渣子的地面,“不清楚。”
“就算是你知道了什么,你也不会告诉老夫。”长孙无忌神色带着不悦,“是也不是?”
“赵国公至今还未告诉我,老师当年回了长安城都做了什么安排。”
“罢了,告辞。”
俩人的谈话不欢而散。
张阳心中有些庆幸,天可汗啊天可汗,你肯定也没有想到是你最亲近的老奴,将你最不愿意告知他人的事,告诉了我。
他对你忠心耿耿,但在弥留之际还是选择了出卖你。
不过人已经走了,现在也没什么好说的。
猜疑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情。
皇帝知不知道,骊山已经知道了他的情况。
那么在这个时候,皇帝将绝大部分的国事都交给了太子,他会做什么样的准备呢?
会继续保留长孙无忌这样的外戚留在中书省。
还是将我这样的外戚踢出权力的中心?
又或者说,皇帝想要将一个江山平稳地交到下一个继任者手中之前,会抹去一切的隐患。
“哎呀。”张阳摇头自语道:“我怎么也越来越八卦了。”
长安城内,张清清亲自带着弟弟来房相府邸拜见。
房相的妻子安排了很大的排场来迎接这对姐弟,家中的亲眷都来迎接了。
张清清礼貌地行礼,“师母不用这般,弟子不过是带着弟弟代爹娘来看望房相的。”
房夫人眯着眼笑道:“当不起这一声师母的。”
“房相是弟弟的老师,也是我的老师,自然当得起。”
房夫人笑得更开心了,带着这对姐弟入了府邸。
张清清打量着房府又道:“我们家都用上了琉璃做窗户,改天让骊山的工匠也带一些过来。”
房夫人连忙道:“这不可以的,我们家……”
“房夫人莫要客气了,这都是弟子的孝心。”
“哎呀,你们骊山真是……”房夫人笑得合不拢嘴,“真是出手太阔绰了,大郎!二郎!快来见过小郡主。”
房遗直和房遗爱一起行礼。
张清清一路走到书房,上下打量,“房相书房也该改一改的。”
房玄龄正坐在书房内,见到来人神色有些犯难,齐声道:“见过小郡主。”
张清清也回礼道:“见过房相。”
看孩子走入的书房中,房夫人支开了一群亲眷。
书房内就剩下,姐弟两人与房相。
张清清递上一盒茶叶,“说不上贵重,还望房相不要嫌弃。”
房玄龄抚须道:“你都要给老夫家中装上琉璃窗户了,还差这些茶叶吗?”
“房相误会了,家父一直以来都有规矩,我们家的孩子不能入仕的,房相只要教弟弟为人处世的道理便可,您也不要有太多的顾虑。”
房玄龄的神色又轻松了许多。
张清清又道:“只是弟弟木讷,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听他说整日与房相坐在书房中也是一言不发。”
张心安是个好孩子。
这个张清清所表现出来的气度也是不凡,这样的气度是如何养出来,看模样也就十岁的样子,初到他人家中,还能这般的从容。
房玄龄喝下一口茶水,“嗯,好茶。”
张清清继续道:“房相,往后弟弟还要多打扰,您千万不要与骊山客气。”
房玄龄感慨一声,“非是老夫与骊山客气,老夫是朝中重臣……”
“家父早有规矩,家中子弟不入仕,不会入朝为官,这是家规!”
房玄龄欲言又止……
张清清坐在房相的面前,拿出一把孔雀翎扇,慢慢地摇着,“房相,弟弟太过笨拙,若有行事不周之处,我这个做姐姐的向房相赔罪。”
“万万别,只是老夫在朝中有诸多事要安排,等有清闲时候,定会悉心教导。”
“心安。”
“弟弟在。”
张清清眼神示意,脸上带着笑容,“将你昨日画的图拿来。”
张心安慌乱地从怀中拿出一张纸。
确认了一番,张清清将纸张递上,“房相,这是弟弟近日所领悟的。”
房玄龄接过纸张看着。
张清清道:“这是基于这些天在房相这里看书所领悟的水窖之策,河西走廊乃至西域诸多地方常有旱情,是弟弟在房相的卷宗中所看,我们骊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只是常有奇思妙想,便有了这水窖储水之策。”
房玄龄看着图,又看了一旁的注解,“这当真是你想出来的?”
张心安点头道:“也有家父点拨,房相见笑了。”
姐弟两站在一起,张心安便有了底气面对老师。
房玄龄将纸张放在一旁,抚须点头道:“不愧是骊山的孩子,老夫领教了。”
张清清又道:“那弟子就先带着弟弟告辞了。”
“慢着。”房玄龄从书架上拿了一卷书,递到她的手中,“这是当初朝中修撰贞观律时所作的注释,送给你们姐弟了。”
“谢老师!”
姐弟齐齐行礼。
走出房相府邸的时候,张心安皱眉道:“姐,当真要将老师家的窗户也装上琉璃吗?”
张清清又觉得恨铁不成钢,“你傻呀。”
张心安憨憨笑着,“与姐姐相比,弟弟确实傻。”
“你还笑……”
她又看了一眼房相家的院子,摇头道:“怎么可能,就算是骊山愿意,房相半辈子名声不要了吗?我看你是真的傻到没救了。”
出了长安城的时候,张清清还是觉得若这个家没了自己,以后要怎么办?
长安城城墙的春明门上方,皇帝注视着姐弟走出长安城。
李世民慈眉看着,尤其是走在最前方的姐姐,抚须笑道:“她就是骊山的长女,张阳与玥儿最得意的孩子。”
李君羡道:“陛下,需要将她带来吗?”
李世民摆手道:“不用打扰她们,朕远远看一眼就好。”
“可她们也是陛下的外孙。”
李世民收回目光低下头,笑道:“这孩子不喜欢朕,也不喜长安城。”
看着看着不知不觉有些痴了,他缓缓道:“没想到这两年过去已长这么高了,以前见她的时候还是很小的一个。”
李君羡听到陛下话语中的失落,心里更是替陛下感到委屈。
杨婶扶着小郡主与小侯爷上了马车,也注意到了城墙上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城头,便见到了穿着黑袍的人正注目看着。
等孩子在马车中落座,张心安还吃着从长安城买来的甑糕。
杨婶向着城头上的人行礼,便坐在车辕上,赶着马车离开了。
马车走远了,李世民这才收回了目光。
此刻骊山……
发电机的最初机器还在骊山的库房中囤灰,这个超越时代的产物至今还寻不到它用处。
听着李泰的满腹抱怨,张阳道:“难不成用它的电,去抓鱼吗?”
“电抓鱼?”李泰一拍大腿,顿时有了灵感,“对呀,还没试过这东西放到水里会怎么样。”
张阳觉得脑瓜子疼,坐在椅子上揉着太阳穴,“拖着这么大台蒸汽机来发电,再用发出来的这点电用在这种事上?是不是太夸张了。”
“这就去试试。”
这胖子竟然还跃跃欲试的。
李玥与魏王妃说着话,正在交流养孩子方面的经验。
张阳又对一旁的阎立本道:“阎大匠,在骊山做事有想象力是好事,但也不能太过分了。”
李泰摊手道:“姐夫,不试试怎么知道发电机的厉害。”
张阳还是拒绝用这个去抓鱼的,奈何阎立本也是很好奇,便跟着李泰去安排这件事。
于是,今天的骊山有一个很诡异的场面,众人将原本失败的蒸汽拖拉机给拆了,留下了核心的传动装置,连接着发电机。
等着发电机运作起来,李泰命人将两根杆子放入水中,紧接着就有鱼浮上了水面。
“哈哈哈!原来这个东西是用来抓鱼的。”李泰像是发现了新世界的大门,周围的村民也都欢呼了起来。
拖拉机的轰鸣声还在继续。
这个简陋的发电机总算是有点用途了,只是用途有些怪异。
张阳不忍心去看这一幕,为什么在创造的道路上,总会有这么愚蠢的事。
天杀的,他们竟然还挺兴奋的。
张阳仰天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好像电机也不是这么难造,还是别让他们继续造孽,张阳从工厂的库房中拿出几块磁铁反复把玩着。
其实电机的原理很简单,利用磁铁相斥相吸的特性,利用电流就可以。
张阳重新坐下来,冷静了不少,脑海中疯狂搜刮着初中时期的物理知识。
等孩子回来了,张阳道:“你们魏王舅舅还在用电抓鱼吗?”
“没有了。”
“算他还有些好生之德。”
张心安道:“不过,舅舅又去电猪肉了。”
第九百四十章 投效奸佞
张阳听完这话,板着脸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张清清见状好奇道:“爹,这是怎么了?”
张心安也是摇头,“不知道。”
书房内,将三个木块放在桌上,它们的正面分别写着建设,贸易,皇帝。
张阳正考虑着要将哪个牌子放在最前方,唤道:“媳妇!”
正在华清池边嗮着书的李玥脚步匆匆走入书房,“怎么了?”
皱眉看着眼前的三个木块,张阳道:“你觉得该将哪一块放在最前面。”
见状,李玥思量半晌,将建设与贸易并排放在前方,皇帝的放在后方。
思量半晌,张阳又觉得不对,调换了三个方块的顺序,将皇帝的牌子放在最前面,往后便是贸易,建设。
排列成一列,张阳颔首道:“我不能太过理想化,要摆平皇帝才行。”
张心安捧着一块焦黑的猪肉前来,“爹,这是魏王舅舅给的。”
张阳皱眉看着这块猪肉,“给我做什么?”
“舅舅说这是用电烤熟的肉。”
“呵呵呵……”
张阳笑得苦涩,最后这块肉给了熊大吃。
为此,李泰还写一篇文章,写的是电热,可以让金属产生高温,用来烤肉的用途。
张阳又气又想笑:“哈哈!大唐创造了电力应用,竟然只是用来电鱼,烤肉?天杀的!我们会被后人笑死的。”
好像大唐的物理学进入了一种鸿蒙初开的状态。
张阳发现已经不用自己再去做什么,他们就会继续将物理学钻研下去。
心中觉得踏实的同时,偶尔又觉得有些荒唐。
倘若这些荒唐是正常的,那物理学的真面目就是疯狂的。
“我怎么突然会有这种想法。”
听到夫君的喃喃自语,李玥皱眉道:“怎么了?”
张阳神色痛苦,“我可能只是想多了,也可能是病了。”
“病了?”
李玥关切地将手贴在夫君的额头,“嗯?不像病了。”
张阳揽过她的腰,让她坐在膝盖上,低声道:“再过几年吧,再过几年我们就不管这些事。”
李玥莞尔一笑,“好呀。”
“嗯。”
张阳闻着媳妇身上淡淡的墨水味,看向自家的玻璃窗户,“可能是从贞观六年开始的吧,十二年了,这十二年让我觉得疲惫,我感觉我已经将这辈子的事都做完了。”
“这些年觉得好累,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是自己像个超人。”
“超人?”
“不像吗?”
李玥狐疑道:“超人是什么人?”
张阳笑道:“这就说来话长了。”
……
一个关于超人的故事讲完,李玥顺着夫君的目光看去,见到了挂在墙上的四个字:早日退休。
“说了这么多,夫君原来是想退休了。”
“我需要退休。”张阳揽着她的腰,看着侧坐在膝盖上的媳妇的笑脸,继续道:“我觉得我再不退休,我们全家就快人头落地了。”
“怎么会呢?”
“王公公说过,一旦我们家与你父皇兵戎相见,这中原大地便会万劫不复。”
李玥伸手绕过夫君的肩膀,拍着他的后背,劝道:“没关系的,那就准备准备,随时准备退休。”
张阳重重点头,“让工厂给我们家用金子打造一个脸盆,我要洗手。”
“不可以,我们家不能这么奢侈。”
“铜的也行。”
“工厂的铜还不够用呢。”
“我果然还是更适合用木盆洗手。”
夫妻在书房内低声说着话。
屋外,张清清跟着小慧脚步匆匆走入了藏书阁。
张心安正在与熊大对视着,就这么发呆已很久了。
骊山村外的一里处,李靖时常会在这里试用火炮,以前这种时候总会有很多人围观。
这些年过去,人家已习惯了火炮。
一声炮响传来,李淳风与袁天罡远远地看着。
李淳风点头道:“看了无数遍,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骊山的学识没错,光确实比声音快。”
随着火炮又一声炸响,从远处看去,先是看到炮口刹那间的火光,再听到炸响。
袁天罡抚须道:“骊山说光与声音都有传播介质,如果光的速度能够比声音快,那么光的速度与声音又有多快?”
李淳风道:“袁道长对世间万物的见解又高深了几分。”
袁天罡抚须道:“这些学识骊山早已写过文章告知世人,是老夫领悟的慢了。”
两位穿着道袍的道长迎风而立。
袁天罡又道:“要是清清那个孩子能够成为老道的弟子,老道此生也就圆满了。”
李淳风忧心道:“袁道长执迷不悟了。”
今年骊山给了渭南县劳动模范县的荣誉,更给了一百贯钱作为奖励,渭南县所有在工坊劳作的工人都给了麦子与鸡蛋,更有酱油。
都是一些生活用品,算不上什么。
武士彟亲自安排着这些事,他对李泰道:“魏王殿下,如此是否足够了?”
李泰把玩着手中的这个木头的陀螺点头,“促进生产积极性到这里就可以了。”
武士彟将卷宗放在一旁,这里是以前上官仪用过的房间,一旁的书架上放着满满当当的书卷。
骊山建设才十年,这十年间积累的案牍有上万卷。
这些都是陈年的旧事的卷宗,随时可以调阅,好在平日里也不用去翻看。
“按照骊山的条件其实可以给他们更好的奖励。”
“这次评比不能给多了,更不能给地位与金钱。”李泰放下手中的陀螺,坐起身道:“各县能够自主决定的事,骊山不能参与,顶多给技术上的一些扶持,相对来说各县也都是自立,也让他们各自竞争。”
“如果给的多了,这个劳动模范县的味道就不对了,也容易滋生出各种问题,至于他们各自竞争,更像是用自己的经营能力来竞标骊山最新的技术。”
李泰苦恼道:“听心安说,姐夫打算辞官了。”
武士彟诧异道:“如此年轻的尚书左丞怎能辞官。”
“姐夫向来是个脾性古怪的人。”
“唉,永远不明白县侯平日里都在想什么。”
张阳的辞官奏章到了皇帝的桌前。
李世民从一个木盒中取出眼镜,皱眉戴上之后看着奏章上的文字,这双眼越来越不行了,现在没有眼镜很难看清奏章上的文字。
听到张阳给房玄龄也送了眼镜,他儿子拜了当今房相为师,有时候给点小事物,给得不多倒也是恰到好处。
在为人处事上,骊山还是一样的老练。
奏章上的内容很简单,这个张阳就说自己重病缠身,不能再处理政事了。
拿下了眼镜,李世民揉着眉间,将手中的奏章随手一丢,低声道:“派人去问问,张阳得了什么病。”
“喏。”
陛下虽没有答应县侯的辞官,但辞官的消息很快就在朝野传开了。
骊山的奏章经过门下,秘书监,到了中书省,再到陛下手中,经过这么多的人手。
本就是朝中议论的对象,这一下议论的人更多了。
或许朝中非议骊山的声音多了,张阳也觉得羞愧难当就要辞官了。
可朝中还有许敬宗等人支持着骊山,这位骊山县侯在朝中的根基很稳当,辞官是作甚?
在朝中张阳已经是个最特殊的存在,此人不上朝,却在社稷上依旧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也有人传闻,是因为这个县侯时常与陛下吵架,才不来上朝。
这是裴炎在去年科举入仕之后听到的有关县侯的传闻。
科举之后便在太府寺为官,只是一个寻常的文散,
十七岁的年纪,有这么一个文散官来做已然不错,裴炎也觉得自己年少,有这么一个官职挺好的。
可太府寺没人,只有自己一个。
太府寺唯一的上官也就是太府寺卿骊山县侯张阳,此人多年不来上朝,现在更要辞官了。
裴炎觉得迷茫,又六神无主的走出皇城,想要去问问现在任职在弘文馆做学士的郭正一。
刚走到弘文馆门口,就见到与人谈笑风生说话的郭正一。
他比自己年长,刚到长安城就交了好几个朋友。
目光看来,郭正一注意到了裴炎,招呼道:“裴炎。”
闻言,裴炎无声笑笑低下头,只是低头的时候才注意到了自己穿着不合身的官服。
郭正一站得有些远,他大声道:“可有难事,需帮忙?”
裴炎连连摆手,“没事。”
说罢,他低着头快步离开了弘文馆,心中不由得苦笑,自己与他们如此的格格不入。
想着那位素未谋面的太府寺卿,也不知道现在该如何办。
他想着现在的处境,忽然停下了脚步,长安城中关于那位骊山的县侯传言有很多。
其中最早跟随骊山县侯的便是许敬宗。
都说许敬宗与李义府一系乃朝中奸佞。
裴炎想到自己也是张阳这位太府寺卿的下属,便鼓起勇气毅然而然走向了长安城的另一头。
消瘦又不高大的身形走在人群中,许敬宗的府邸并不难找,在东市打听一番便能找到。
狄仁杰与晋王殿下去游历了,许敬宗的生活也开始寡淡了,他正在狄知逊喝着酒水,说着现在长安城的变化。
“许侍郎,门外有个年轻文官求见。”
许敬宗颔首道:“是什么人?”
“说是太府寺的文吏,叫裴炎。”
“让他进来吧。”
许敬宗又看向狄知逊,笑道:“这朝堂越大,难免会有拉帮结派的事,时常会有人来投效。”
狄知逊还是愿意与许敬宗站在一起的,不然怎么会一到长安城就来寻他。
这三年以来一直看着儿子寄的书信,也清楚了许敬宗的为人。
此人大可说不上奸佞,不过因张阳一脉相承的做派,时常在太极殿吵架,所以名声不是太好。
裴炎走入府邸中,行礼道:“下官裴炎,见过许侍郎。”
许敬宗放下酒碗,颔首道:“看着是个才俊的模样。”
“下官听闻骊山县侯要辞官,特来告知许侍郎。”
“老夫知道,你不用走一趟来告知。”
裴炎又将姿态放低,低声道:“下官年少,不知如何为官,还请许侍郎指点。”
许敬宗看着他皱眉道:“你不像个会趋炎附势的人。”
“下官斗胆,想追随骊山县侯,但听闻县侯辞官,若这太府寺只剩下下官一人,下官该如何自处。”
狄知逊坐在一旁不言语。
许敬宗忽然笑了,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低声道:“县侯早晚会辞官的,这一次陛下未给回复,但早晚会离开朝堂。”
“那下官……”
“你也不用担忧,就算是县侯离开朝堂,他在朝堂的影响还是依旧在的,我等只要做好县侯安排的事就好,至于你要追随县侯,大可不必。”
“相比于朝中的其他权贵,县侯更欣赏能够独当一面的人,你觉得你有多大的能耐?”
见他还是沉默不语,许敬宗叹道:“也罢,既然你有这般决心,老夫倒是可以指点一二。”
裴炎回道:“谢许侍郎。”
许敬宗抚须皱眉道:“原本这太府寺是没有你的,一直以来就只有县侯一人守着太府寺卿的位置,这个位置一坐至今有六年了,这六年以来培育作物,增加关中的作物多样性,又是植树,又要建设关中,眼下县侯面前有个难题。”
“无它,正是黄河治理,对太府寺卿来说这是一件大事,你若能协助县侯办好这件事,县侯便能看到你,并且帮扶你。”
裴炎再次施礼,“下官要如何做?”
“说难也难,千头万绪的,历来有无数人扑身在黄河治理上,现在的骊山技术院有学子在商讨治理黄河的方略,其中正在讨论的便是束水冲沙的方针。”
“你可以去技术院内,参与到他们的事当中去,你一旦进入了骊山技术院面对的也会是朝中非议,骊山技术院的人是不入仕途的,你可知晓?”
“下官明白。”
许敬宗又道:“你要是有勇气,舍去这一身官衣你就去,如若没有这番魄力,那就继续在太府寺为官,往后朝中也自有安排,是进是退你自己选择。”
见裴炎又要说话。
许敬宗打断道:“行了,事情你想做就去,也不用给老夫承诺。”
“下官告退。”
等这个年轻人离开,狄知逊眯眼笑道:“你何必这般敲打这年轻人。”
第九百四十一章 出卖皇帝的计划
许敬宗往碗中倒入酒水,叹道:“如果他连这点抉择都没有勇气,何谈前程。”
狄知逊又道:“老夫以为,如果在朝中拉帮结派难免,早点来投效,而且是你许敬宗的门下,其实也挺好的,他很有悟性。”
“这孩子是老夫安排在太府寺的,他的考卷老夫看过。”
狄知逊了然点头,“呵,老谋深算。”
“哈哈哈!如此才俊,交给别人实在可惜。”
骊山县侯重病缠身了,得到陛下的旨意,卢照邻心中百般不情愿地来到骊山。
他脚步匆匆,来到医馆相问,这里的大夫都不知县侯生病的事。
心中狐疑之下,找到了魏王,问了之后才在骊山的南面见到了这位县侯。
见张阳正布置着一张大网,卢照邻好奇道:“县侯这是在做什么?”
“抓鸟呀。”
“抓鸟?”
“我们骊山的麻雀太多了,总是有鸟粪落下。”张阳闻言回头看去,“卢医正!好久不见了。”
卢照邻察言观色好一会儿,作揖道:“县侯不像是生病的样子,为何称病辞官?”
“我生病了,其实我重病缠身。”
“县侯!”卢照邻站直,神色上带着些许怒意,“这么多年了,你还要戏弄老夫。”
张阳叹道:“我这是心理疾病,俗称心病,我心病缠身。”
“你!”卢照邻气得浑身哆嗦,转身就要走。
“慢着。”张阳干笑着拉住他,“卢医正,我相识这么多年,也不要因为一时意气闹得不愉快。”
卢照邻眉头紧锁,仰头神色多有无奈,道:“其实早在来之前,老夫就想到了,县侯这一次多半又是装病。”
“我本意是想向陛下辞官的,无心打扰卢医正。”
卢照邻气馁地坐下来,“何苦呢?”
张阳在一旁坐着,翘着腿看向自己的刚织的网。
从当年茶叶的事闹得不愉快,至今卢照邻对张阳这个人说不上欣赏,也不说上讨厌。
建设骊山医馆,招揽了这么多医者,如崔知悌与甄权等人。
不过都是医者本着治病救人,他们也都是自愿的,没什么好计较。
时过境迁,也过去这么多年了。
“看县侯气色这般好,下官就先告辞了。”
“慢走。”
张阳笑着送别。
卢照邻一路走,一边叹气。
翌日,李世民听着卢照邻的禀报,笑道:“如此说来他果然是装病。”
“下官当时断定县侯是装病,他承认了,说是心病而已。”
“他还问什么了吗?”
“回陛下,除此以外什么都没问。”
李世民咳嗽了一声,面色有些潮红,深吸一口气这才平复下来,“有劳你了。”
卢照邻面有忧色,行礼道:“臣告退。”
近来要辞官的人不少,诸如苏定方,杨师道,长孙无忌,褚遂良等等。
“陛下,上官仪来了。”
“让他进来。”
上官仪的脚步很轻,也很慢,走入殿中递上一份奏章,“陛下,长安城十二县的劳动模范县,骊山已评比出来,这是具体的章程。”
李世民亲自走到他面前,拿过奏章看着。
上官仪解释道:“骊山评比条件是按照生产经营与县民风闻评鉴来进行的,其中涉及经营能力高低,还有治理水平,这些县官在去年招揽了不少落榜的学子,让他们帮助县里做事。”
见皇帝点头了,上官仪又补充道:“地方治理关乎县丞升迁,而骊山的劳动模范县评比,对各县的治理能力有了高低之分,朝中可以以此来挑选县官。”
“朕可以通过骊山的评比方式来决定官吏的升迁?”
上官仪回道:“陛下,官吏升迁往往取决于风闻奏事,但各县的县官能力尚有高低,如果一县县官没有足够的能力,自然在治理上会弱他人一截。”
“这不仅仅是取决为人处世的品行,更注重能力,骊山用人向来是按能力来决定的,臣在骊山多年深有体会,一个人的能力与出身无关,与其身世无关。”
李世民重新坐下来喝下一口热茶,沉声道:“这种做法可以用在关中各地吗?”
“臣以为还要多看几年,再作定论。”
“好。”李世民合上奏章,“从今天起你任京兆府尹,统管长安十二县,以及左辅二十四县,给你一年的时间,朕要看到功效。”
“喏。”上官仪躬身行礼道:“臣告退。”
“对了。”李世民忽又道:“张阳称病要辞官,你代朕去看看他,你也是骊山旧人。”
“臣这就去。”
上官仪躬身退出了甘露殿。
正如许敬宗与晋王所言,京兆府的位置并不适合裴行俭。
裴行俭早晚会被迁往其他位置,也会在军中有一席之地,不会一直是京兆府尹。
如此人才留在京兆府太可惜了。
也正如他们所言,陛下是有意将我放在京兆府的位置上。
上官仪走出皇城的时候遇到一个太监,他躬身道:“上官府尹,陛下忘了吩咐,老奴这里有一道旨意要去骊山宣读。”
“嗯,你随老夫一起过去。”
骊山,刚送走了卢照邻,又来了上官仪。
张阳正在渭水河边将一只只鸟儿从网上取下来,放入竹篓中,再将这些鸟儿放生到更远的地方去。
目光瞧见了上官仪,便问道:“近来可好?”
“听说县侯病了?”
“那都是辞官的借口,上官仪不用取笑我了,陛下没答应吧。”
“陛下只是让下官来看望,下官现在是京兆府尹了。”
一旁的太监拿出黄绢念道:“骊山县侯任职太府寺卿事必躬亲,今关中作物丰富,仓储充盈,南瓜,葡萄,胡瓜等作物培育皆有成效,此等社稷之功当赐地千亩,加封正议大夫,可入宫直奏,无须通禀。”
念完这个太监便离开了。
张阳接过旨意,身上又多了一个正议大夫的官衔,至于这个赐地千亩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土地。
还要等着朝中的文书下来。
“让上官兄见笑了,我这辞官不成,身上又多了一个官衔。”
“县侯,陛下此举是希望县侯莫要轻易辞官,正值朝中用人之际。”
“人都说我骊山距离天家很近,这样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上官仪安慰道:“县侯未免人云亦云了。”
“现在你是京兆府尹了,拿着长安令的官职,裴行俭要怎么办?”
“等他们北征回来,陛下还会再作安排的。”
张阳将竹篓中的鸟儿交给一旁的村民,一边走着问道:“最近好吗?”
“都挺好的,下官在京兆府官衙也很自在,也不用在意旁人的眼光。”
上官仪又道:“狄知逊回来了,此番回来任职户部侍郎,陛下已经做了安排,今年开朝之后他就是户部尚书,朝中三省六部,县侯身居左丞,六部之中有礼部尚书与户部尚书,皆是骊山一系。”
“更有中书省的许敬宗,鸿胪寺的李义府等人,军中还有裴行俭,更有下官,朝中的人都说县侯虽不在朝中,可骊山一系的权势更大了。”
张阳点头道:“我的权势越大,有人越不希望我辞官。”
“县侯正值青壮年,这才刚年过三十,正是男子最鼎盛的年纪,怎能在这个时候退下来。”
“我不是说陛下,我是说朝中另外一位颇有权势的外戚。”
“是赵国公?”
张阳无言点头。
上官仪斟酌道:“朝中形势越发复杂,长孙无忌是外戚,骊山更是外戚,两边尚且能够平衡,朝臣都很清楚骊山一系与赵国公一系素来不和睦,似乎从县侯任职礼部尚书便开始了。”
“对呀,这么多年了许敬宗与褚遂良,唐善识他们还是水火不容。”
上官仪双手背负,跟着脚步不住点头,“朝堂需要平衡,县侯从礼部走出来,一步步至今,骊山的根基尚不如赵国公深厚,但骊山一系的青年才俊更多。”
“此消彼长,不出十年会是骊山得势,而赵国公门下多是当年的秦王府旧人支持的多,骊山手中的才俊更年轻,背景也更干净。”
“尽管许敬宗与李义府等人行事张狂,陛下却更欣赏了,一旦县侯离开朝堂,赵国公一系会更肆无忌惮,平衡就破了……”
张阳漫无目的地走着,等着儿子从长安城上课回来。
不远处,李玥也在与村子里的几个妇人攀谈着,她将一些家里的旧衣服送给村妇,都是孩子们穿不下的衣服,以前是这么做的,现在也是这般。
若有谁家孩子比清清与心安年幼的,便会将衣服送给她们家,都是上好的绸缎,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听他说了这么多,张阳在村口站定,目光看着长安城的方向低声道:“你说了这么多,是想告诫我,轻易辞官会让骊山处于更不利的位置?会让陛下猜忌?”
“县侯还是三思而后行为好。”
“赵国公不是也经常辞官吗?”
上官仪欲言又止,只好道:“这不一样。”
张阳挠着下巴的胡渣,“那改天,我与赵国公约好一起辞官,这样总能让陛下放心了。”
终于看见了一驾马车朝着村子而来,等到了近前张心安活泼地跳下车辕,“爹!今天房相与孩儿说了很多。”
张阳一边与上官仪讲着话,脸上漠不关心地道:“你向你娘汇报去。”
“哎!”他又欢快地跑去,“娘!”
李玥皱眉看着他,目光落在了他衣服上的黄土上,眼神多有不快。
张阳回头看去,“咦?上官兄?你刚刚说哪儿了?”
上官仪感慨一笑,“县侯有家室如此,令人羡慕。”
张阳起身道:“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吧,我之后会很忙,就不见客了。”
上官仪笑着行礼,“县侯放心,京兆府会全力支持骊山建设关中。”
说着话,看到县侯抱起了儿子,又一手牵着女儿,这一大家子的温情当真不舍得打破。
上官仪爽朗一笑,便大步回了长安城。
贞观十八年的二月,今年的大朝会很热闹,吐蕃,突厥,西域诸地都归入了大唐,并且以州府治理,三百名支教夫子前往各地支教,教化各地子民。
大唐的支教事业,又一次加大了力度,这一次不仅仅是中原各地,支教事业开始出关了。
距离上一次攻破高句丽的王城,已过去四年,高句丽王退位了,从此高句丽正式成为大唐的州郡,恢复汉时辽东四郡,设高丽县。
朝堂少了许多的老面孔,多了一些年轻的新面孔。
诸国使者觐见,波斯的使者来了,还有高卢人的使者。
回鹘人诸部请天可汗将他们的领地归入大唐。
漠北屡屡传来了捷报,随着一道旨意诵读完毕,薛延陀正式亡了,它从大唐的周边的地图上消失了。
大唐的社稷版图又一次革新了,这一次的地图更大,也更辽阔。
张阳正看着一份份从朝中送来的奏章,确认着一个又一个的消息。
技术院又送来了第二次实验束水冲沙的实践报告,这一次报告的名册中多了一个叫裴炎的人。
“现在这皇帝在想什么呢?”
李玥缝补着衣服道:“多半是在打骊山的主意吧。”
张阳点头道:“皇帝贼心不死呐。”
“我们的蒸汽机运送时磕磕绊绊,据说差点沉入了长江中,好歹是送到江南东道了,盘算着日子送去辽东的蒸汽机也该到了。”李玥打量着自己的缝补好的衣服,又道:“夫君占据这南诏一国,朝中屡屡说起,父皇心心念念想要我们家交出南诏。”
张阳看着眼前的茶水,“现在他心里想着的是如何用最小的本钱,换取南诏,对骊山来说也是,大家考虑的都是用最小的成本换取最大的利益。”
小武脚步匆匆拿了三卷书信放在桌上,“师父,蓝田县,华阴县,新丰县都愿意听从骊山,只要我们骊山一句话,他们就愿意停工,条件是以后在货物出关时,多给他们一些份额。”
张阳满意地笑着,“你看,不论天可汗对他的个人魅力有多么地自信,还是有人愿意出卖他。”
小慧也脚步匆匆而来,“师父,老师,工厂打造的部件到了。”
第九百四十二章 关中夏夜
这些天张阳确实很忙,每日不是去山下的车间,就是去山上的车间。
心无旁骛地打磨着电机的各个零件。
以至于这半个月以来,张阳也不理会朝中送来的奏章,拿出一副真的要辞官的架势,对这些奏章不管不问。
又过一个月了,家中的奏章堆积得越来越多。
五月的关中,天气开始进入夏季,张阳在车间中,用车床不断打磨着一根铁杵。
铁杵的表面越来越光滑。
打磨完成之后,张阳用铜线圈将这根铁杵缠绕起来。
连接好发电器,李泰开始测试电磁的反应,随着发电机的运作,等着两边磁石的反应。
过了半柱香还没见到反应,悬挂在铁杵两侧的磁石也没有动静。
李泰对一旁人吩咐道:“加大转速。”
“喏!”
后方的蒸汽机响起一声汽笛声,转速更快了。
终于,两边的磁石有了反应,它们翻了一个面,悬吊着不停晃动。
张阳看着这个反应,应该是电压不稳的缘故,正常来说缠绕着铜线的铁杵有了磁性,会让磁石翻转过来而靠近铁杵。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断地晃动。
“魏王殿下不能再加压了。”
李泰皱眉道:“再快一些!”
侍卫咬着牙去收紧拉开气阀,直到一声炸响,后方的蒸汽机炸炉了。
众人垂头丧气只好作罢。
李泰气馁道:“还是负荷不行,原地踏步两个月。”
张阳拿着图纸道:“我回去看看。”
今年的五月,骊山技术院内学子,挖了一条沟渠,用来模拟束水冲沙的试验。
将朝中那些如山的奏章放在一旁,张阳坐下来看着技术院送来的报告。
“县侯,丁溜家出事了。”
听到婶婶的话语,张阳皱眉道:“出什么事了?他不是在卖酱油吗?”
自从将酱油的秘方交给了丁溜后,骊山已很久没有与他联系了,他还开了自己的养殖场,经常会给骊山送一些肉食。
婶婶讲述到:“去年的时候丁溜置办了一个回收站,准备用来回收骊山的种种垃圾,其中就包括了纸张与木料,他将前年的旧纸张囤积了起来,今年朝中开始收拾旧纸张,旧纸张涨价了,他便想着将收来的纸卖给朝中,这一卖就出事了,已被刑部拿下。”
“现在就在刑部的牢狱中,丁溜的妻子带着两个儿子正在山脚下,希望县侯可以救救他们家。”
张阳笑道:“当年一个在长安城的靠着卖饼为生的好哥们,现在竟然也学会了回收纸张进行倒卖了,还学会了钻朝堂的空子,他的家业已然不小了,本领也是越来越大了。”
王婶低声道:“人都是会变的,丁溜当年跟着县侯学了太多的本领,现在他是个很精明的人。”
张阳放下手中的书卷,苦恼地喝下一口茶水。
王婶拿出一卷书信,“这是辽东的何必送来的。”
张阳接过书信皱眉道:“朝中打算怎么处置丁溜?”
王婶回道:“交罚钱,发配苦役三年。”
“这件事是谁在处置?”
“刑部尚书刘德威。”
张阳不解道:“刘德威?这么小的一件事不在京兆府处置,怎么去刑部了?”
王婶回道:“听说这件事是刑部的人查问的,京兆府并不知晓。”
“朝堂那些人可真有意思。”
“县侯,要请人去给朝中传话吗?”
张阳站起身看着书架,在这里有一卷书,是当初心安去找房玄龄拜师,房相赠予的唐律修撰批注。
张阳打开卷宗看着,低声道:“麻烦婶婶先将丁溜一家安顿好,再将小武找来。”
“喏。”
小武正在藏书阁与老师一起收拾着书卷,听到婶婶的吩咐便快步走向书房,看到师父正在看着卷宗,很是乖巧地给倒上一杯热茶,“师父有何吩咐?”
张阳皱眉道:“丁溜家出事了,你带着人走一趟,将他们的所有的经营与账目都带来。”
“喏。”
小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换上一身干练的男子装束,走下山之后与一直跟着自己的做事的姑娘们出了村子。
因为骊山规矩,女子到了二十岁才能出嫁,现在村子里也有很多十七八岁的姑娘在做事,多数都是跟着小武与小慧办事,安排村子里的生产调度与账目归档。
小武走在最前头,在师父与老师面前的她还是一副乖巧的模样,现在带着姑娘们去办事,她的眉宇间带着强势与威严。
小慧还算是一个很随和的人,但小武对自己手下的姐妹向来是严格的,而且小武手中的人手一直比小慧那边的人办事更仔细更有效率。
两位弟子现在是骊山的左膀右臂。
不过长乐公主自在骊山学成之后,在宫里的时间比在骊山更多,一直陪在皇后的身边,现在很少参与村子里的经营。
丁溜的家距离骊山村不远,他们一家经营着养殖场,酱油作坊和一个回收站。
小武高挑的个子在一群姑娘中很出众,以前跟着两位婶婶练武,现在的身材锻炼得很匀称,十八岁年纪正是风华正茂,气质与气势上有着特有的强势气场。
从骊山走出去的姑娘,在外面也都是独当一面的,各县传闻最难对付的便是骊山的姑娘。
有骊山县侯的命令,丁溜的妻子当即拿出了自己的所有卷册,她低声道:“您是县侯与公主殿下的弟子吧。”
小武点头没有言语只是收拾着账目。
她不断地躬身行礼,“我们家是敦厚人家,做事从来都是厚道的,求骊山一定要救他,他有今天这般富贵日子,全是仰仗骊山的。”
“师父与丁伯是患难之交,这多年的交情不会不帮忙的。”小武安慰道:“我小时候也受过丁伯的照顾,夫人请放宽心,如果丁伯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我们骊山一定要回这个公道。”
丁夫人擦着眼泪不住点头。
小武带着账目回了骊山,坐在藏书阁内一卷卷地翻看着。
小慧刚回来见状问道:“这是哪里的账册。”
“都是丁伯家的。”
“是那位酿造酱油的丁伯?”
小武点着头,作了汇总之后站起身。
小慧看着小武道:“师姐的个子真令人羡慕。”
小武哼道:“师妹又取笑我了,江南姑娘的温婉我也很羡慕。”
两人走入书房禀报着事宜。
小武解释道:“丁伯的作坊账目很简单,而且这些年以来他的三个作坊许多利润都给了乡民,与我们骊山相同的分成,他只占了两成,而且还时常拿出银钱帮助乡里,当初太原疫病他还拿出了一百贯钱,买了药材送去了太原各县。”
“河北水患的时候,也拿出了五百贯钱,送去了当地,用来置办粮草与粮种,这丁伯不仅没有自己敛财,反而拿出了不少银钱救灾救民,至于他的家产,只有一千贯余钱。”
“至于回收站这两年一直都在亏损,上个月有个人去问他买废纸,丁伯便将囤积的纸张以一百钱一石的价格卖了,这个价格并不高,至于朝中查证的证据来看,这里面说不定还另有原因。”
张阳放下了账册,“这件事不是冲着他去的,是冲着骊山来的。”
小武点头道:“弟子也这么认为,很多人都知晓丁伯与师父的关系,我们村子里的人对丁伯向来敬重。”
小慧没考虑这么多,也觉得自己没有小武想得这么多。
小武总是能够将事情分析得很透彻。
张阳忽然道:“小慧来年也二十岁了吧。”
小慧忽然回神道:“是的。”
“你老师说等你二十岁的那天请徐御史也来骊山,为你庆生。”
“谢师父,谢老师。”她欣喜地笑着。
张阳执笔写了一份书信,递给小武道:“你将这封书信交给处默,他会安排人去查问的,如果没有问题,刑部会将人放归的。”
“弟子这就去办。”
张阳又看了眼坐在桌边的徐慧,吩咐道:“快写封书信给你父亲,让他早些准备。”
小慧心情很愉快,走出书房,绕过华清池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写信。
事情交给程处默去办,第二天丁溜就给刑部放出来了。
效率出乎意料地快,张阳见到丁溜的时候,这家伙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遭遇。
现在的丁溜中年发福,整个人看起来圆滚滚的,此刻还穿着牢狱的破落衣衫。
张阳皱眉道:“他们这么快就将你放出来了?”
丁溜收起眼泪又道:“是刑部尚书刘德威批复的,让小人交了六百贯罚钱,往后不得再倒卖货物。”
“朝中的空子也不是这么好钻的,你这般倒卖,被人盯上了,往后做事小心些,不要冒这些风险了。”
“小人明白了。”丁溜又拿出一封书信,“这是处默兄弟让小人带来的。”
张阳拿过书信正看着。
丁溜忧愁道:“给县侯添乱了,何大哥又在辽东不知死活的,往后我们三人什么时候再相聚呐?”
“这么多年了,你还这么胆小怕事又要哭。”
“小人哪里比得过县侯与何大哥。”
“行了行了。”张阳摆手道:“赶紧回家吧,你出事了,你家夫人就来骊山求救,以后不要再闯祸了。”
“哎!”
丁溜点着头,“县侯,这件事……”
张阳看完了书信,“其实也不赖你,我的辞官奏章让某些人不高兴了。”
“赖我,都赖我!”
丁溜说着。
张阳道:“是赵国公找人安排的,他警告我不要随意辞官,他要是出事了,会拉着我一起人头落地。”
本着不能听这些话的原则,丁溜自动将这句话过滤掉,憨憨笑着,“小人家里还有些上好的酱料,这就给村子里带来。”
“行了,你去吧。”
现在的丁溜确实精明了,家业也越来越大了,别看他家中余钱不多,有这三个作坊在,一辈子也不用愁了。
有了这一次的教训,他以后做事该会小心一些。
张阳回到了山上。
小武走到一旁问道:“师父,丁伯没事了?”
“嗯,没事了。”
“什么人会来找寻丁伯的麻烦?”
张阳气恼地将书信放下,灌下茶水道:“长孙无忌这个老狐狸,他看我要辞官了,就警告我!没有权势连朋友都保护不了。”
小武错愕一笑,“原来是这样,不过也是丁伯自己不小心,被这老狐狸找到了机会。”
“他不让我辞官,这厮哪天要人头落地是不是也要拉着我一起,混账!”张阳一边怒骂着。
小慧低声道:“师父怎又这样了?”
小武看着叫骂的师父低声道:“还不是赵国公来警告师父别辞官,当朝最大的两个外戚难免有矛盾。”
小慧问道:“陛下知道这件事吗?”
“嗯。”小武在藏书阁内坐下来,“皇帝肯定知道,赵国公就是做给朝中的人看的,也是做给皇帝看的,只有师父与他两个外戚明争暗斗越多,皇帝会更放心,不仅仅只是因为师父辞官,或许是赵国公也遇到了什么难处,才会这么做。”
“至于刑部尚书刘德威也不过是顺势而为,本就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
说罢,小武又道:“师妹为何这般看着我?”
小慧不解道:“师姐好厉害呀。”
小武明媚地笑着,“骊山能有今天不容易,我就要多想多考虑。”
丁溜的风波过了半月,长安城又发生了一件事,骊山的反击开始了,赵国公在灞上的几处产业,都遇到了问题。
上官仪查问田亩的时候,拿下了灞上的几个县官与主簿缘由是他们侵占田亩,侵占的也不多,只有三分田,连一亩地都不到。
长孙无忌得知这个消息,拍案怒道:“好你个张阳!三分的田地,你就要能拿下老夫三个县尉,五个主簿!”
一报还一报,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贞观一朝的两个权贵互相报复,看得朝野乐成了一片。
长孙无忌暂时不计较了,这些天张阳也没再说辞官的事了。
夏夜里的关中下起了雷雨,这天甘露殿内传来的急促的咳嗽声,卢照邻急匆匆殿内走出来,冒着雨对外面的侍卫道:“去骊山的医馆,将崔知悌与孙神医请来。”
第九百四十三章 我们不是同一类人
大雨滂沱的夜里,一队官兵策马出了长安城,马儿掀起官道的泥泞,直奔骊山。
骊山,温暖的家中,李玥还在给孩子们穿着新衣裳。
张阳看着手中的卷宗。
王婶脚步匆匆而来,“县侯,公主殿下,宫里来人请孙神医与崔知悌。”
张阳喝着茶水,颔首道:“人已经去了吗?”
王婶又道:“已去宫里,不只是崔知悌与孙神医,还带去了两个医生团队,一共十七人,余下的医者还留在医馆让甄权带着。”
“嗯,那就很好。”张阳收起手中的书卷,又道:“婶婶早些休息,我会带着清清与心安去看望皇帝的。”
感受到李玥担忧的目光,张阳对她道:“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李玥重重点头。
这天夜里,还有人彻夜难眠,长孙无忌不断派人去宫里打听消息,想要得知陛下的病情。
此刻的宫中,十余个从骊山而来的医者匆匆入宫。
今夜的大雨还在下,孙神医与一众医者在卢照邻的带领下走到甘露殿前。
李承乾的衣衫湿漉漉的,一直守在殿外。
卢照邻关切道:“太子殿下,还是先去取暖吧。”
李承乾摇头道:“无妨,孤没事。”
“淋了雨又吹风,对殿下身体不好。”
“只要父皇能够好起来,孤这些不算什么。”
殿内传来了话语声,“承乾,你快入殿取暖。”
听到母后的话语声,李承乾这才走入殿内,因被雨淋被风吹,此刻哆嗦得厉害。
李丽质连忙出来相迎,“有劳孙神医了。”
孙思邈点头,跟着走入殿内。
李世民正躺在床榻上。
卢照邻道:“现在咳嗽算是止住了。”
孙思邈诊脉片刻,与众人低声议论着。
李丽质站在床榻边,就像是病来如山倒,父皇忽然之间就病倒了,她低声问道:“父皇如何了?”
孙思邈起身道:“公主殿下,此时还来得及,还请退避。”
李丽质带着人退到后方。
见到卢照邻,孙神医与崔知悌正在给父皇用针,又过了片刻,听父皇几声咳嗽,接着就吐了。
孙思邈给陛下擦着嘴边,低声道:“现在可舒坦多了?”
“朕好多了。”
听到父皇能够说话了,声音还是很虚弱。
孙思邈又道:“还请陛下这两日莫要上朝,静养两日,待我等会诊之后再行用药。”
李世民缓缓点头,又躺下了。
卢照邻脚步匆匆,“皇后,且先让这些医者会诊。”
长孙皇后不住点头,“有劳了。”
随后让宫里的内侍带着这些医者离开。
李丽质坐在父皇的床榻边,低声问询着。
李承乾看着此刻虚弱的父皇的,脚步艰难的走近,见父皇的目光看来,急忙低下头。
“承乾……”
虚弱的声音传来,李承乾连忙上前,擦去眼泪跪在床边,“父皇。”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又道:“朝政不能耽误,这些天你代为主持朝政,如有不决之事,可问辅机,房相,再有不决也可去问张阳。”
“儿臣明白了。”
李承乾看着父皇又闭上了眼,倒是呼吸平顺了许多。
李丽质低声道:“父皇如此嘱托,还望皇兄也注意身体。”
“孤明白,丽质且放心。”
骊山而来的两个医者团队与太医署的医官连夜进行了会诊。
本来会诊是骊山的规矩,但此刻太医署的众人还要仰仗他们,接下来的这里的一切都要听着孙神医与崔知悌的安排。
孙思邈道:“陛下过往的病历何在?”
见太医署的众人有些迷茫,崔知悌又道:“就是陛下过往的病症,以及用药情况,这些太医署可有记录?”
在孙思邈面前病人都是一样的,不管贫富老幼,怨亲善友,都一视同仁。
对孙思邈来说,生病的皇帝就是一个普通的病人。
关于陛下往年的问诊记录太医署的其他人没有,卢照邻倒是有一份,“贞观四年以来的记录都在这里了。”
孙思邈一边翻看着,一边与团队众人商议着。
团队众人都是骊山医馆中最精尖的医师力量,也是关中最顶尖的。
也都是骊山这十年间不计成本,一直用这个入不敷出的赔钱医馆,养出来的医师力量。
多少年过去了,这骊山的医馆就没有盈利过。
众人商讨了一夜,一直到天亮时分,雨水才停。
宫里命人端来了粥食与一些早点。
团队众人分析病症药理,用一个个的药方进行对比,通过陛下过往的病历来进行挑拣需要使用的药物。
看着这些骊山医者的种种分析,其能力确实早已胜过了太医署数倍。
心中惭愧之余,卢照邻心中越发坚定了要改制太医署的心思。
半月时间,骊山医馆的两个最精尖的团队一直留在宫中。
等皇帝的病情有所好转了,张阳与李玥带着三个孩子来到长安城。
张阳怀中抱着秋儿,来到这处小宅院中。
张心安看着四下,“以前爹娘就住在这么小的宅院中吗?”
杨婶慈眉笑看着活泼的孩子,又道:“对,就是在这里的。”
张心安的目光好奇地看着四周。
一家人刚到长安城的旧宅,长孙无忌便脚步匆匆而来。
张阳放下孩子,让张清清照顾秋儿,便出门迎道:“赵国公。”
长孙无忌一脸的愁容,低声道:“没想到你能在这个时候来长安城,老夫甚是心慰。”
“陛下的身体如何了?”
“老夫也不知情形,前两日与玄龄一起见过陛下,看着倒是无碍,具体情形如何我等也无从而知。”
张阳点头道:“皇帝的病情自然不会让我们知晓。”
长孙无忌扭过头道:“老夫那灞上的事……”
“那是京兆府自己查的案子,与在下无关。”
“哼。”长孙无忌一声冷哼,“你与老夫之间还需这般遮掩吗?”
“我们都是外戚,但赵国公私下报复骊山,我就应该甘之如饴吗?”
“你!”长孙无忌的老脸一红,“老夫还不是让刘德威将人放了!”
“是吗?我还要谢谢赵国公了?”
“不必!”
两位外戚心照不宣,长孙无忌摆着一张臭脸,“你什么时候去见陛下?”
“把这里家里收拾一番,今日傍晚便去宫里。”
“也好,这一次你就留在朝中吧,现在太子需要有人主持大局。”
说话的时候,长孙无忌满脸的心事。
张阳的双手背负又道:“赵国公,你我都是当朝最有权势的外戚,我们都知道外戚掌权越多越危险,其实这一次我是来辞官的。”
长孙无忌老脸一抽,眼神多了几分惊愕与不信,“你当真要当着陛下的面辞官?”
“我与赵国公不是同一类人。”
“这种事老夫试过,陛下不会答应的。”
“总要试试的。”
长孙无忌叹息一声,失落地走了。
两位婶婶还在收拾家里,张阳与李玥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去了宫里。
得知张阳与李玥来了,李承乾亲自来承天门前迎接。
这位素来不上朝的骊山县侯来宫里了,这件事在朝野掀起了轩然大波。
皇城内张清清面色不悦地看着四周围观的官吏。
爹爹一来长安城,朝野上下所有人都闻着味过来了,他们的目光像是在看稀有动物。
李承乾这些天一直都在监理国事,听闻张阳来了第一时间放下了手头的所有事,前来迎接。
骊山在父皇的心中一直很重要,且不说骊山经营给朝中带来了许多益处。
张阳还一直拿着火器的铸造秘方。
夫妻俩带着孩子走入承天门,张阳笑道:“太子殿下许久不见了。”
李承乾行礼道:“如今父皇病重,孤在朝中独木难支,你能在这个时候来朝中,孤实在是……”
张阳道:“不用是说这么多,陛下的身体如何?”
“父皇的病情刚有好转。”
张清清带着弟弟行礼道:“见过太子。”
李承乾瞧着这三个孩子,诧异道:“没想到你的孩子已长这么高了。”
张清清现在的个头只是到了父亲的腰间,表现出来的气度倒很不凡,面对太子也是神情自若。
由太子领着一家人前去面见陛下。
张清清领着两个弟弟跟在后方,这太子与爹爹是同辈人,年岁也差不多。
比较爹爹与太子,看起来太子更像是那种年过三十的人。
李玥一路上很沉默,心中一直牵挂着父皇的病情。
从承天门一直走到太液池,李世民就在这里的一处小殿中。
李承乾先走入殿内,“父皇,玥儿一家来了。”
“嗯,请他们进来。”
张阳与李玥应声走入,“陛下,父皇。”
李世民看到这一家人,还有三个孩子,脸上带着笑容,“这两年朕没有去骊山看望你们,你们倒来了。”
李丽质照顾在父皇身边,给了皇姐一个放心的眼神。
李玥走上前,扶住就要站起身的父皇,“身体如何了?”
李世民缺少血色的脸开口道:“朕无妨,他们都说朕只要静养就可以了。”
说罢,目光放在张阳身上,李世民叹道:“很多人都老了,也有很多人走了。”
张阳行礼道:“骊山也送走了很多老人家。”
忽然,心中有了感慨,也有了很多无奈。
李世民道:“你看起来还是这么年轻。”
张阳回道:“骊山是一个养人的好地方。”
目光放在张清清与张心安身上,还有一个更年幼的小子,他正好奇地看着四周。
李世民抱起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爹娘在身边,张三秋也不在意被皇帝抱着,他乖巧回道:“秋儿。”
“秋儿?”李世民神色有了几分不悦,“你爹取名字总是这么不尽如人意。”
目光又看向外孙女与外孙,李世民道:“还以为你不愿再来宫里。”
张清清回道:“只要天可汗不与爹爹吵架。”
闻言,李世民又笑了。
李承乾站在一旁,见到父皇的笑容,他也跟着笑了,这好像是父皇最开心的一天。
张心安道:“皇帝很有钱吧?”
童言无忌,李世民倒也不在意,放下张三秋要抱起张心安,“嗯,以前你没有这么重,现在朕都快抱不动你了。”
或许是用力过猛,李世民忽然又咳了一声,还是抱着这个孩子,笑道:“皇帝可没你爹娘有钱,你爹娘才是这个天下最富有的人。”
张心安低声道:“皇帝坐拥天下社稷,万万里江山,还有天下兵马,我们家只是不愁吃喝而已,皇帝才是最富有的。”
闻言,李世民又笑了,“你家的孩子还真如你一样,伶牙俐齿。”
纪王李慎远远看着这一家人,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位传闻中的骊山县侯身上,这些天一直在看骊山的书籍,皇兄出去游历之后,他就住在了崇德殿,现在也只能远远地看着仰慕了多年的县侯,胆怯地不敢上前。
李世民放下了孩子。
李玥让李丽质照看着她们。
李承乾还要处理国事不能久留。
夫妻俩陪着皇帝走入了太液池的水榭中。
“其实这一次女儿与夫君前来,是希望父皇可以去骊山养病。”
话语说出口了,等着父皇的反应。
水榭内很安静,只能听到太液池的池中偶尔有鱼跃出水面。
李玥行礼道:“父皇,来骊山养病吧。”
李世民看着水光潋滟的太液池,抚须道:“自秦汉以来,这里是个美丽的地方,但后来的皇帝不懂事,将这里废弃了,朕不能让这里荒废,便让阎立本恢复了此地的风光,虽远不及秦汉那般壮丽,至少让这里好看一些。”
张阳道:“如果能够在太液池的北面再修一片殿宇,这里就显得更好看了。”
“嗯,确实这么想过,可朕的负担有很多。”
“骊山修铁路也不是为了自己。”
“朕知道,你是为了建设关中,朕也知道你们骊山自修建铁路开始一直都在亏损,至今为止亏损多少了?”
张阳回道:“近五十万贯了。”
李世民双手抓着栏杆,面色苍白的看着远处,“三年亏损五十万贯,你还真是有魄力,这要是朕的家业亏损这么多,一定要将主持经营之人抓出来,而后将他碎尸万段。”
第九百四十四章 当朝最大的权臣
“陛下说笑了,我们骊山可不敢将人碎尸万段。”
李世民看了一眼李玥,叮嘱道:“玥儿,朕知道宗室那些人靠不住,不论是李佑还是李元昌,也亏得骊山能够主持这些事,才不让他们一错再错。”
李玥躬身道:“父皇是女儿的亲人,这些事都是女儿该做的。”
“亲人……”李世民苦涩一笑,“朕经历的太多了,你们还年轻,有时朕不知道这些亲人还有谁能靠得住,现在想来也只有你与张阳了。”
拍了拍张阳的肩膀,他又道:“你是个好孩子。”
几个宫女端来的饭食。
李世民坐下来,“朕这些天一直在用药,孙思邈说用药的时候不能喝酒,这是大忌,朕还想多活几年,便不饮酒,你尝尝菜吧,不知道宫里的厨子手艺如何了?以前你总是很嫌弃的。”
张清清也不顾礼节,抢先拿过筷子吃了一口,“嗯,很好吃。”
李世民没什么血色地嘴也吃着菜肴,满意地点头,“好太多了。”
李玥吃着饭食又默不作声了。
张阳吃了三两口,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陛下要怎么样才能去骊山养病?”
“再等等。”
“等多久?”
“等到朕可以放心的时候。”
张阳干脆坐到了这个皇帝的身边,目光看着他,“若不放下眼前这些,陛下永远不会放心的。”
意识到此刻的氛围不好,张清清神色多了几分紧张,爹爹多半要生气了。
“你说朕去了骊山,这么多的国事要怎么办?”
“交给太子,交给满朝文武。”
“现在的太子还不够成熟,他的经验与处世能力还不够。”
“你一味地坚持,到最后这世上没人能达到你这个天可汗的要求!”张阳的语调高了几分,接着道:“谁都有能力不足的所在,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让天可汗觉得完美。”
听着张阳咄咄逼人的话语,李世民淡淡道:“张阳啊,你就很好。”
“太子不是我,我也不是太子。”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又轻咳了一声,“是呀,你不是太子,太子也不会成为像你一样的人。”
“太子如有不足,也可以斧正,况且你也只是去骊山养病,若是病情得到缓解,你可以回来。”
李世民低声道:“你帮朕一件事。”
张阳反问道:“帮陛下做了这件事,就可以去骊山养病了吗?”
李世民缓缓点头,“你任太子少师,领宗正寺卿,帮朕肃清宗室。”
“说话算话。”
“朕说话算话。”
张阳又与皇帝说了很多,一家人陪着到了皇帝夜里,这才离开。
旨意当晚就出来了,骊山县侯任太子少师,领宗正寺卿。
旨意一出朝野震动,这张阳一来长安城就任职太子少师,如今陛下病重,太子监理国事。
陛下是要张阳做下一个储君辅政大臣?
要说这等事落在房玄龄与长孙无忌头上都可以,偏偏给了张阳。
当得知陛下病重,放眼现在的皇子,太子的地位依旧牢不可破。
更不要说晋王李治在这个关头出去游历,魏王李泰还在骊山,人也不在长安城。
其实早有预料,当张阳任职尚书左丞开始距离相位就很近了。
朝中还有一个中书省的中丞。
那时候张阳的头上,还有郑公,房玄龄,长孙无忌压着,与岑文本平起平坐。
上一任的太子少师郑公,他已过世。
位置空悬,很多人都觉得下一个太子少师多半就是房玄龄或长孙无忌。
没想到在这种关头,陛下将这个位置交给了张阳,这是何等的信任?
一旦太子登基,骊山的地位会更高,张阳距离位极人臣已近在咫尺。
长安城的夜里,孩子们还在熟悉这个院子。
从宫里回来之后,李玥情绪一直不高。
张阳低声对她道:“我再帮你父皇一次。”
李玥低声道:“父皇身边需要有人站出来,太子不行,他不善决断。”
“这大唐一定要好好的呀。”
李玥手里拿着用牛骨做成的牙刷,低声道:“原来它一直都在窗台上。”
张阳道:“我找了好几次,还以为在骊山丢的,没想到一直在家里。”
翌日,天还没亮的时候,张阳就睡醒了,穿上久违的官服。
张清清带着弟弟正在刷牙,好奇道:“爹是要去上朝吗?”
“嗯。”
张心安欣喜道:“孩儿也能去吗?”
话刚说出口,又被姐姐一眼给瞪了回来。
天边刚露出一缕晨曦,张阳出了家门。
长安城内的清晨还显得寂静,这里的空气没有骊山上这么好。
街道上可以零星看到三两个行人,张阳一路走到朱雀门前,就见到许敬宗。
看到张阳,他笑着迎上前,“县侯,下官实在是想不起来上一次见到你是什么时候了。”
张阳又见到了后方的李义府,袁公瑜,上官仪,狄知逊。
朱雀门还是老样子,这里没什么变化。
站在门前,注意到四周有不少的目光看向自己。
岑文本赶着朱雀门打开的时辰迟迟而来,跟上了脚步,“没想到,县侯现在是太子少师了。”
张阳道:“我就想要退休了,总觉得退休得越晚我距离人头落地的那天就越近。”
岑文本不解道:“人头落地?”
“官位越来越高了,我心里就越发不踏实,我怕控制不住我这一身的浩然正气。”
“县侯讲话真有意思。”
众人走入承天门,张阳同样注意到了长孙无忌,远远朝着他一笑。
今日的早朝还是在太极殿,早朝是由太子与房相主持。
“文本兄,我这个太子少师要站在什么位置。”
没等岑文本开口,长孙无忌便道:“老夫身侧。”
“多谢赵国公指点,我这多年不来上朝,这朝中的规矩也忘得差不多了。”
长孙无忌手执笏板,闭眼站立着没有说话。
见他不搭理自己,张阳也不说话了。
不多时,太子来了,群臣行礼今天的早朝开始了。
各部汇报着事宜,有人站出朝班,“殿下,臣弹劾骊山县侯唆使京兆府上官仪,以侵占田亩之由捉拿三县县慰,目无王法,权势滔天!”
“你放屁!”李义府怒道:“侵占田亩是事实!”
“一来没有乡民检举,二来县尉没有贪墨,何来侵占。”
袁公瑜站出朝班道:“太子殿下这厮分明就是诬告,谁说民不举朝中就不能查了?”
“你!”
李义府道:“如此混账还留在朝堂上,老天瞎了眼!”
那弹劾的言官怒道:“你骂谁混账。”
李义府又道:“骂的就是你!”
“老夫和你拼了!”
太极殿内,三人顿时殴打了起来。
李义府与袁公瑜俩人也是朝中的异类,这两人行事还算是刚正,就是脾气不是太好。
在朝中以打架狠辣出名,今年两人刚升任礼部侍郎,这是少有的越打官位越高的奇葩。
文官之中,越能打架,还越能得到陛下赏识的人还真是少见呐。
李承乾终于忍不了了,喝道:“住手!”
殿下的话音落下,李义府又是补了一脚,而后又行礼恭敬道:“殿下,臣性情中人,向来直爽,没管住自己手,殿前失仪还请殿下责罚。”
李承乾沉声道:“罚俸三月,自领杖责二十。”
“喏。”
朝政又因为出关支教的事业开始喋喋不休地议论。
“其实我们两家没必要闹得太凶。”
一直沉默的长孙无忌忽然低声道。
张阳回道:“赵国公说的是,大家也都是上班嘛。”
“陛下为何让你任宗正寺卿?”
“肃清宗室。”
“这是想让你与宗室为敌。”
张阳揣着手面带笑容,道:“像我们这样的外戚自然是朋友越少越好,敌人越多越好。”
“嗯,你比老夫更有勇气。”
“过奖了。”
太子少师是虚衔彰显地位,宗正寺卿才是权力。
陛下病重不能处理朝政,太子少师这个位置就是将来的宰相,是许多人都牵肠挂肚的位置。
张阳心中暗叹,陛下是想要将我放在火上烤呀。
有权有地位,又是太子少师,将来的辅政宰相,放眼满朝文武谁敢招惹。
有了这等权力,才能与宗室那群人抗衡。
长孙无忌睁开眼问:“你打算怎么做?”
“本来我是没有头绪的。”张阳啧舌道:“看了今日的事,心中已有计较。”
他又重新闭上了眼,缓缓道:“你果然距离人头落地越来越近了。”
下了早朝,张阳还未走出太极殿,就被太子拦住了。
“孤还有一些事不好决断,还望老师可以指点一二?”
张阳道:“太子殿下,我们年纪相仿,不用以老师相称,我更希望与太子做朋友,如当年那样。”
李承乾释然一笑,“好。”
张阳揣着手又道:“陛下让我任职宗正寺卿,还有不少事需要办,不如等我办完陛下交代的事,再来东宫与太子协理政事。”
“你放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来知会孤。”
送走了太子,张阳刚走出了承天门,许敬宗一应人手便围了上来。
“县侯,我等准备了酒宴,不如一起饮酒如何?”
“老许,我这刚来朝堂,就与你们一起庆功,会被人说闲话的。”
李义府,上官仪,狄知逊几人都很高兴,因张阳任职太子少师将来也是位极人臣的人物。
张阳看着众人,想着天可汗深谋远虑,将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就等着动手了。
万恶的天可汗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他不忍对宗室下手。
所以他需要一个权臣,这个权臣要对宗室下刀子。
如今,眼前这些人都有了该有的位置。
皇帝养病不能处理政事,正是我这个权臣发威的时候。
好事都是他天可汗的时候,坏事都是臣子的。
权谋之计果然索然无味。
张阳对眼前的众人道:“狄知逊,你去户部将关中三百里的所有乡县田册包括各地宗室子弟的封地田册,全送到宗正寺。”
“喏。”狄知逊快步离开。
“上官仪,这些年田亩清查的事可办得如何了?”
“已有了卷宗。”
张阳继续吩咐道:“你准备好人手,随时要动手,这些天会很紧张。”
“喏。”
再看许敬宗,张阳吩咐道:“老许,你盯着中书省去查明朝中多少官吏与宗室中人有走动。”
“喏!”
“李义府,袁公瑜!”张阳一挥衣袖,双手背负道:“随我来。”
“喏!”
众人闻言散开。
几个拿着杖棍的小吏此刻神色犯难,本来他们是来给李义府和袁公瑜杖责的,但看眼前人已走远,而且还是跟着当朝太子少师走的。
这张阳是什么人,连太子都要给他几分薄面,这等人物绝对不能招惹,有人低声道:“这杖责还是作罢吧?”
“是呀,要是问起来,就说已经打过了。”
“对对对,还是这样的好。”
几人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李义府与袁公瑜走在皇城中,身后跟着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都是科举新晋的年轻臣子。
这些年,他们发展了不少朋友,也有了更多的人追随。
远远看去,跟随的人没有上百也有七八十。
这张阳一到长安城就是这等权臣作风。
宗正寺在朝中的六部九寺的官衙中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在这里任职的都是和宗室有关的。
张阳带着一群人而来,犹如朝中的黑恶势力。
宗正寺的众人如临大敌。
这处官邸不大,可来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张阳大摇大摆带着人走入官衙,坐在上座刚喝了一口茶水,看了眼众人,沉声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从今天原本在宗正寺为官的一应官吏,全部休假。”
“知道休假的意思吗?就是你们都可以回家了,没有我这个宗正寺卿的允许,不用私自回来。”
“张阳!”也不知是谁站了出来,怒声道:“你好生放肆!你干脆拿去我等的官衣,让朝野看看你是何等地跋扈!”
“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是这么颐指气使。”张阳揣着手端坐,笑道:“都出去吧。”
见还有宗正寺的人站在这里,李义府喝道:“还不走?给我打!”
第九百四十五章 朝野不宁
一声令下,一群年轻的文吏便应声上前,双方当即打了起来。
这里的官吏多多少少都有背后的宗室王公照顾着,还没有人敢在此地如此放话。
更不要说宗室中人对外戚反感,尤其是长孙无忌,张阳这等外戚更是嗤之以鼻。
皇帝的亲戚也有食物链,通常是皇帝的兄弟排首位,之后是皇帝的堂兄,再之后是一些叔伯的后人。
皇子是他们最亲近的对象,也是这个食物链的最顶端。
而外戚,则是宗室中人都排斥的对象。
外戚与宗室两家向来不和睦,也亏得长孙无忌平时装着孙子,也有李世民从中周旋,宗室没有与外戚撕破脸。
而宗室中人本就是对骊山与赵国公有很大的成见。
这一刻张阳更是带着人直接走入了宗正寺,更是要将这里的人都赶走。
众人的怒火也在这一刻被点燃了。
双方就像是炸了火药,在宗正寺内轰轰烈烈打了起来。
关中民风向来地彪悍,大唐的朝堂更是彪悍中的彪悍。
官吏之间吵架吵不过,打架动手脚,被打得几天下不了床的事情并不少见。
……
听说那位多年不来长安城的骊山县侯终于回来了,而且更罕见的是这位县侯竟然上朝了。
裴炎脚步匆匆而来,站在宗正寺门外,脸上带着这个年纪的人特有的紧张与期待。
只是刚走到门口,却听到官衙内怒骂声与哀嚎声混成了一片。
“嘶……”
裴炎倒吸一口气,紧接着有三两官吏踉蹡走了出来,看模样伤得不轻。
忽闻有官兵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再一看来人竟然是金吾卫的人。
“何人在此地闹事!”有官兵怒喝。
只见官衙内的混乱依旧,那些金吾卫一拥而入前来劝架,这一下倒好,官衙内更混乱了。
裴炎转过身背对着宗正寺,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宗正寺打得火热,更有宗室中人的部曲前来“劝架”但此刻的情形是更凶了。
许敬宗听闻这个消息很是淡定,他悠哉地剥着听着茶叶蛋,又听着新收的手下郭正一的禀报。
“许侍郎,听说那几家宗室的部曲都去了,县侯恐凶多吉少。”郭正一的神色凝重,又道:“这该如何是好呀。”
许敬宗眉眼一挑,“怎么?你去调一支兵马前去驰援?”
“呃……”郭正一欲言又止,低声道:“下官要是可以调动兵马,现在就已在路上了。”
许敬宗眉眼一挑,剥了颗光滑的茶叶蛋交到了郭正一的手中。
“许侍郎……”
拍了拍他的肩膀,许敬宗安慰道:“无妨,宗室那些人能不知道陛下的用意吗?为什么让张阳在这个时候任职宗正寺卿?”
“下官愚钝。”
“那是因县侯有着一身浩然正气。”许敬宗重重点头道:“他天下无敌,这点小场面,算得了什么。”
几个太监在皇城匆匆而过,他们快步走到了太液池,走到陛下的面前,“陛下!宗正寺打起来了,那张左丞……”
李世民喝着茶水,正在看着一篇文章,正是现在那些学子专研的束水冲沙之策。
见没有回应,那太监又问道:“陛下?”
李世民咳了咳嗓子,沉声道:“太子呢?”
“太子殿下已调派金吾卫,去宗正寺劝阻了。”
“那就行了,以后与宗正寺相干的,就不用禀报朕了,交给太子就好。”
“喏……喏。”
宗正寺内的打架还在继续,自从金吾卫的一支兵马十数人加入之后,这里的群架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张阳坐在上座依旧淡定自若地喝着茶水,身前有李义府带着人结成一堵人墙,零星有人想要冲过来了,零星的拳脚打过来,他们都拦住了。
不多时,这里的群架已进入了尾声,因张阳带来的人不少,宗正寺与金吾卫竟输在了人数上。
众人纷纷倒在地上捂着伤口。
张阳这才站起身,对李义府道:“将这些人都丢出去。”
“喏!”
又过了片刻,太子右率副统领李安俨带着人来了,见到宗正寺内的情况也是咋舌不已。
一个个身负重伤的人被拖了出来,还有不少人骂骂咧咧被拖出了宗正寺。
见状,李安俨快步上前,“县侯可在?”
张阳喝着茶水目视前方,皱眉道:“是太子殿下来问罪的?你们来晚了呀,我已经将这个地方打下来了。”
“呵呵呵……”话语接着道:“安俨老兄,说来惭愧,我这个宗正寺卿前来上任竟如此艰难,本是为社稷谋福祉的府衙,我前来赴任却要像攻城略地一般夺下来。”
张阳放下茶碗,“如果太子要责罚,我也认了,但陛下旨意我不得不从,我也不得不这么做。”
李安俨连忙行礼,“县侯这是说的什么话?末将不是来问罪的,是太子殿下命末将来看看县侯可有受伤。”
“倒是没有受伤,只是可怜这些跟随我的年轻士子受了毒打。”
倒有个还没被拖出去的宗正寺文吏怒道:“张阳!明明是你毒打我等。”
张阳淡淡道:“打架是相互的,明明是你们先动的手。”
“你放屁!”
李义府拎起这个孱弱的文臣拖出了府衙,又在府衙门口进行一顿毒打,对方惨叫好几声这才停歇。
随后,李义府又回来禀报道:“县侯,那人招认了,是他们先动的手。”
张阳摊手道:“果然,公道自在人心。”
闻言,甚至有刚被拖出去的人气得当场昏厥过去。
李安俨道:“既然县侯平安无事,下官就回去禀报了,可以留几个护卫保护县侯的安全。”
“不用了,你回去吧。”
“喏。”
天可汗呐,天可汗呐,你到底教给了我一个什么样的宗正寺。
就连太子也想在这里放一两个眼睛。
张阳也不想以后身边总是跟着一两个人记着一举一动,还向别人禀报。
再看向眼前这些人,张阳走入宗正寺的后堂,这里放着不少的书卷,看卷宗上的灰尘很厚,多半是有些年月没有动过了。
张阳双手背负往后堂走着,这里有三两间屋子,还有一个破落又杂草丛生的后院。
看向身后的李义府问道:“你我年纪相仿,也一直帮着骊山做事,但你我见面的次数却寥寥无几。”
“下官愿为县侯办事。”
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年那个太常寺的乐童的事是你安排的?”
李义府回道:“已经安排他回乡了,不会再来长安城。”
“呵呵,还以为你真把他杀了。”
“我们安排一具体形相似的尸体,太常寺卿又是个爱财之人,让许侍郎买通之后,事情就好办了,至于那个叫秦英的道士想要蛊惑太子殿下,那人的死与下官无关,不过许侍郎猜测是李君羡下的手,陛下授意的。”
“因时候巧合,大理寺将两个案子并在一起查问,最后不了了之,算是结案了,大理寺少卿孙伏伽也察觉到是陛下的授意,便不再继续追查了,事已过去多年,不会再有人追究,县侯放心。”
李义府说完,皱眉道:“只是这叫称心的乐童究竟是何人物?”
张阳叹道:“他留在这里便会给长安城带来祸患,你知道每一次科举之前,不论那些学子是否入仕或者落榜,我都能提前让许敬宗招揽到优秀的才俊吗?”
“县侯任职尚书省左丞,每年科举都能够得到名册,可只是名册就能让县侯发现这些才俊,下官时常不解。”
“因为我无所不知,诸如裴炎,郭正一,裴行俭,薛仁贵……”
闻言,李义府神色凛然,对此深信不疑,连忙道:“下官这就去让人去将称心杀了,以绝后患。”
错愕一笑,张阳颔首道:“义府,你觉得这宗正寺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掌管皇族事务,管宗族,外戚谱碟……”
拿起一份卷宗,张阳继续道:“你接着说。”
“喏。”李义府双手作揖接着道:“护陵庙,主持祭奠,有时也是皇帝仪仗……”
看完了两份卷宗,他也说完了。
张阳洗去手中的灰尘,又道:“其实你们都没有看出来,其实这里是封建的核心,也是宗室各路王公的敛财之处,更是他们犯错后的庇护之所,这是一个吃人的地方。”
县侯的一番真知灼见,李义府如醍醐灌顶,“下官受教了。”
“从现在起宗正寺这个地方要改变,我要将这里从一个豢养宗室的所在,改成监察宗室各路王公的官衙。”
李义府单膝跪地,如一个将领得令,朗声道:“下官愿誓死追随县侯。”
张阳沉声道:“经过裴行俭与上官仪这些年的查探,我们已掌握了诸多土地兼并的罪证,查的就是土地兼并,一旦我们开始行动一切都要秘密进行。”
“之所以打走宗正寺的旧人,是担心这些事情一旦有风声透露出去,那帮狡猾的贼人一定会将田册中的问题抹干净,因此我要用信得过的人,背景干净,在朝中没有利益纠葛的人。”
“县侯打算要多少人?”
“十数个足够了,你挑选几个办事灵醒又靠得住的人,协助上官仪暗中先将有问题的人盯着,你也放心,会有其他人在暗中帮助你们。”
“我们先拿宗室下手,如果我们此战告捷,御史台便可以有更大的信心去查问权贵们的田册,先从关中开始,现在的朝堂已开辟了民事检举的通道,关中建设多年早已不是当年,孱弱的土地经济已有了新的支柱,现在是除去病弊的最好时机。”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该动手了。”张阳低声道:“世家都倒了,再大的困难也只会让我们更强大,他们越是阻挠,我们就越是要坚持下去,他们越害怕,就说明我们做的是对的。”
“喏!”
这是李义府感到热血沸腾的一天,自为官以来还是第一次,县侯竟然与自己说了这么多话。
原来县侯在骊山韬光养晦,布局多年就是为了今朝,这是何等深远的谋算。
张阳带着人大闹了宗正寺,弹劾的奏章如雪片一般涌入东宫。
有人说张阳行事嚣张跋扈,朝中奸佞当道,大唐危矣。
更有人说高祖皇帝尸骨未寒,此獠就如此打砸宗正寺,是对高祖皇帝的大不敬。
李承乾痛苦地扶着额头,父皇病重,作为监国的太子,哪里会想到张阳做事这么出格。
夜里,张阳回到家中,两位婶婶将自己的院子的围墙拆了之后,这里宽大了不少,形成了中间的主屋与两间侧屋。
张清清迎上前,“爹爹回来啦。”
张阳抱着女儿皱眉道:“今晚想吃什么?”
“女儿想吃臊子面。”
李玥从夫君怀中接过孩子,又道:“你爹爹刚刚回家,现在累坏了,娘去给你们做。”
夫妻俩相视一眼,便知道了彼此的心意。
张阳疲惫地坐下来,家中的摇椅已放了很多年了,承受了身体重量,它摇起来的时候嘎吱作响。
张心安讲述着今天他与姐姐在长安城玩耍的事,这两个孩子还特意去看了看长安城的城墙。
张清清常常近距离地观察长安城,甚至画了图纸,他们打算明天再去看。
饭后的夜里,孩子们都已入睡了。
夫妻俩躺在当年的那张小床上,习惯了骊山之后,便觉得自家的小床有些拥挤。
李玥手拿着书卷,靠着油灯在看着。
张阳道:“说了多少次了,这么看书对眼睛不好。”
扶了扶眼镜,她低声道:“朝中的事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大家都挺好的,非常地欢迎我。”
“当真?”
张阳双手放在脑后,就这么躺着,“其实他们并不欢迎我,我甚至和他们在宗正寺打架,而后又惊动了金吾卫与太子右率。”
“不过我并不怕,我要是怕了,以后我们骊山还怎么在朝中立足。”
李玥莞尔笑着,“嗯,这才是夫君该有的作风。”
翌日的早晨,这是张阳回长安城的第二天早朝,空气依旧不太好,街道上还有不少细碎的杂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