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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岳父是李世民全文阅读

作者:张围     我岳父是李世民txt下载     我岳父是李世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六十九章 天明

    屋内的谈判短暂停下了,大家正在吃着饭食,一个木桶中装着的正是葱油拌面。

    拿着碗正要去盛面的人,见到桶中已经没有面了,只好尴尬地放下碗筷。

    咯嘣,咯嘣……李世民嘴里嚼着胡瓜,又问道:“你们种的这个瓜不错。”

    张阳笑道:“回去的时候,陛下多带一些走。”

    现在骊山种出来的胡瓜还显小,种子要适应土壤,想要培育出更好胡瓜,需要时间。

    唐善识面对眼前的饭食没有太好的胃口,因为骊山给的契约上的条款,令他觉得难以下咽。

    “赵国公,我们真的要按照他们说的,要在朝中设置官邸?”

    听他这么问,长孙无忌低声道:“嗯,且答应也无妨。”

    “朝中一定要对骊山退让吗?”

    “善识,这不是退让,这是为了社稷。”

    只要骊山的要求不影响社稷大业,长孙无忌也可以答应这些契约。

    饭后,众人消食小半个时辰,上官仪的心情很不错,看到大家能够满足这些饭食,说明太府寺的成果还是很好的。

    收拾完桌案,将饭食撤走之后,小武和小慧耐心倒着茶水。

    众人重新落座,有人打开契约又重新看了起来,有人饭后犯困打了一个哈欠。

    张阳继续道:“契约的具体细节可以再商谈,但在骊山看来朝中需要向骊山拿出更好的态度,那我来说接下来的第三条。”

    看看众人的脸色,张阳的目光落在房玄龄身上,道:“一直以来朝中与骊山的账务已经到了庞杂的地步。”

    话音刚落,只见小武解开了墙边的绳子,一张图呈现在众人面前。

    小慧面对众人开口道:“这是骊山与朝中的往来,其中有纸张,还有酒水的分成,赋税。”

    她的语气还显得生涩,面对这么多朝中官吏,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讲话。

    小武接过话语道:“诸位,我们骊山打算将这些整合,并且用部份的产业作为交换。”

    图上有一个圆,这个圆分割成了好几块,并且象征着各个账目的往来以及数目。

    长孙无忌神色凝重地看着这张图,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朝中与骊山的账目往来竟然高达近十万贯。

    随后他的目光看向岑文本。

    而岑文本的神色沉重淡然,在他看来这已经持续很久了。

    长孙无忌问道:“岑文本,当真如图上这般。”

    “回赵国公,数额与份额都是没错的。”

    他沉着地回话着。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继续道:“首先骊山打算将造纸与纸张回收,这两样都交给以换取骊山在河西走廊的经营权。”

    长孙无忌正色道:“什么样的经营权?”

    “由骊山与朝中共同主持河西走廊的经营,并且骊山在货物定价上有自己的权力。”

    张阳颔首继续道:“举个例子,一坛酒水在关中的价格三十钱,在关外的价格是六十钱,而骊山的酒水更好,所以在价格上可以提高,简而言之,骊山可以自己来定货物的价格,并且能够与市价不同。”

    底下的人又是一阵议论,长孙无忌再问道:“若是骊山哄抬价格,朝中该如何?”

    “赵国公,市场的发展并不是这么简单的,而且骊山只是对外会抬高价格,因为价格是根据成本来算的,骊山需要为将来的人力以及运输成本的提高作出风险的规避。”

    长孙无忌思索着这番话,在寻找着话语中的陷阱。

    底下又是一片议论,在众人看来骊山是想要权力还要在朝中寻得便利?

    见眼前的众人犹豫不定,张阳又道:“骊山货物在长安可以以批发的方式售出,可到了河西走廊希望有自主决定价格的权力。”

    “如果朝中不答应呢?”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不合时宜的一句话。

    张阳的身体后倾,将后背靠在椅子上,笑道:“骊山有一笔价值五十万贯的订单,其中包括一万门火炮若是朝中不答应,那么骊山只能保持现状。”

    这五十万贯的话语一出来,众人皆是一惊。

    房玄龄起身道:“什么时辰了?”

    小武回道:“快申时了。”

    朝中需要骊山的火器,长孙无忌眼神中带着一些怒意,似乎是在说在火器面前,骊山有足够的资格和朝中的谈条件,并且这个条件朝中必须要答应。

    张阳也起身道:“诸位且先休息一个时辰。”

    日近黄昏,小武和小慧离开了,接下来就没有她们的事情了。

    小慧低声道;“师父的条件对朝中来说很苛刻吧。”

    小武双手背负点头道:“确实很苛刻,既要朝中帮忙监察商贾,又要在河西走廊给予骊山足够的便利。”

    小清清正在不远处练武,红拂女与李玥正说着话。

    这一场谈判从上午开始的,现在都快到黄昏天了,还未结束。

    小慧思量片刻道:“从去年开始,骊山就亏钱了,按照师父与老师之前的规划,骊山往后还要亏损几年,在没有看到盈利的拐点之前,骊山需要避开很多风险,以后一旦形势有变,立刻可以通过与朝中的契约来保全自己的利益。”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武觉得与小慧已经有了差距。

    无论是在经营还是整理账目上,小慧的能力都更胜一筹。

    而且对骊山的将来的规划,她的认知更加清晰。

    在这一点上,小武觉得自己不如小慧这般才思敏捷。

    李玥正和红拂女说着养生事宜,见俩人回来了,笑道:“坐吧,他们谈得如何?”

    小武疲惫地坐下,低声道:“中书省那些人一个个都像是要围猎骊山家业的恶人。”

    小慧解释道:“嗯,还在谈。”

    闻言,小清清快步跑来,“小武姨姨,小慧姨姨,爹爹和他们打起来了没有。”

    小慧拉着她的手道:“哪能这么轻易动手,现在谈得还算是顺利。”

    这一场谈判一直持续到了夜里,众人还坐在屋内,期间有不少人去了茅厕,一盏盏油灯点亮。

    张阳用价值五十万贯的火器订单与朝中谈判,这个条件也朝中咬着牙也认下了。

    李世民打量着这个女婿,随着骊山的无理条件越来越多,皇帝脸上挂着笑意,手中的拳头越攥越紧。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我们太府寺打算在关中推行退耕还林之策,将原本不能用于耕种的荒地栽种树木,而且今年汛期关中出现的山洪,我们太府寺觉得可以选择一些山地用于植树。”

    房玄龄狐疑道:“太府寺的事与骊山相关吗?”

    张阳笑道:“房相,其实骊山培育作物已经很久了,而且我觉得太府寺与骊山暂时合并在一起是最好的。”

    “暂时?”长孙无忌质疑道。

    “没错,等时机成熟了,骊山会将太府寺职权交给朝中。”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相视一眼。

    张阳继续道:“那就说一下第五条,往后骊山的所有经营制造朝中不得插手,不得过问,并且骊山有自主的决定权,在经过对当下时局的判断,骊山有自主的权力决定是否生产或者中断生产。”

    李世民听着这些话黑着脸,咬牙低声道:“父皇,他就差没有说骊山可以公然抗旨。”

    李渊笑道:“二郎,你还是小看了这小子。”

    屋内灯火通明,李世民看着众人的神色嗓音低沉,“当初就该将他吊死在承天门前。”

    李渊品着茶水感慨道:“当初要是将他杀了,你就得不到火器了,张阳其实活得很明白,他知道什么该要什么不该要。”

    见房玄龄的目光看来,李世民稍稍点头。

    在火器面前,朝中又退让了一步。

    唐善识与一众官吏已经听不下去,他起身带着一拨人气愤地离开。

    上官仪神色冷静地看着众人,有这么一种说不上来的沉重感,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在骊山住了这么多年,以自己的感受,骊山的一切都显得很轻便。

    骊山也有上下级之分,但在个人身份上没有这么明显的高低之分。

    他将目光看在正在与房相商谈的张阳,从去年到现在,骊山准备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往后的全力生产。

    上官仪明白,骊山要加大建设,往后要用尽全力发展,发展不能被朝中掣肘。

    “那么我们来谈最后一条,朝中同意太府寺植树的前提下,我们骊山可以出资来修建官道,改建道路,修建河渠,朝中可以经过朝议,在进行朝议时骊山有权进行反驳。”

    张阳颔首看着众人,“也就是说朝中不能像以前那样一口否决太府寺要修凿河渠的要求。”

    众人的神色很不好看,面对眼前这个县侯的叫板,众人的目光看向房相。

    以及一直没有说话的陛下。

    房玄龄缓缓站起身,“你们都先出去。”

    岑文本带着众人站起身,脚步窸窸窣窣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屋内就剩下了房相,郑公与赵国公,还有陛下以及骊山的众人。

    此刻众人站在屋外,等着屋内的结论。

    唐善识不停地怒骂着,他觉得骊山的这种咄咄逼人,十分无礼。

    骊山县侯狂到没边了。

    岑文本站在屋前,目光看向漫天的星辰,夜色已经深了,风也冷了不少。

    一个时辰后,房相,郑公与赵国公一起出来了。

    随着出来的还有张阳,魏王殿下,上官仪和武士彟。

    “这一次与诸位的谈话很愉快。”

    “张阳,你答应的事情一定要说到做到。”

    “嗯。”

    张阳答应一声,总算是送别了朝中众人,只是陛下与太上皇还在坐在屋内,也不知道这大唐的两位皇帝在谈什么。

    走在星夜下,上官仪问道:“县侯,朝堂太过陈旧了。”

    张阳回道:“人的学习能力是很强的,只要朝堂有上升力,他们会摒弃不利于社稷的烦琐过程,骊山的经验也会他们嚼碎吸收,从而成为社稷的土壤。”

    “县侯是个有远虑的人。”

    “上官兄,这都是为了大唐的社稷,为了大唐的GDP。”

    他错愕一笑,“县侯总是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我是个有私心的人。”

    “嗯。”

    “我想要建设这片土地。”

    “县侯受在下一礼。”上官仪说罢便是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骊山?”

    “等可以走入朝堂的时候。”

    张阳又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接下来的具体细节交给你与岑文本商谈了。”

    “在下定当尽力。”

    “回家休息吧。”

    说罢,俩人在这片夜色下各走一边,渐行渐远。

    夜里,张阳走回家中,便看到了媳妇坐在炉子边,炉子上放着一个小锅。

    锅内传来咕噜咕噜声,她笑道:“都谈完了?”

    张阳也在炉子边坐下来,点头道:“嗯,很顺利。”

    小慧和小武也包好了饺子,她们将饺子倒入了锅中,不多时李丽质与李治带着醋和碗碟放在桌子上。

    张阳坐在媳妇身边,低声道:“原来你们都没睡。”

    李玥将发髻挽到耳后,双手放在腿上,“家里有这么重大的事情没有着落,也睡不好。”

    “女儿呢?”

    “早就睡下了。”

    今天的月光很明亮,她掀开锅盖看了看锅内正在翻滚的饺子,“婶婶说有不少官吏中途离开了,还以为要谈到天亮。”

    张阳疲惫地长出一口气,放松着腰背道:“嗯,天也快亮了。”

    李治看到饺子都浮了起来,连忙道:“饺子熟了。”

    话音刚落,一旁昏昏沉沉的清河,高阳,东阳也来了精神,纷纷围过来捞起饺子吃着。

    李玥吃饺子喜欢蘸醋,她咬下一口笑得很满足。

    一家人睡到第二天的午时才醒,张阳为自己的贪睡感到一些愧疚,坐在华清池边洗漱着。

    耳边是婶婶的话语声,陛下早晨才离开,在谈判过后,大唐的父子两位皇帝聊到天明,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不过从长安城采买物料的婶婶带来了消息,今天早朝的朝堂上又吵了一架,好像是为了高句丽的事又发生了争吵。

    已经很久没有去管礼部的事了,现在礼部的事宜都是许敬宗在看着,想来他此刻应该很头疼,这么大一摊子事交到他手中,很锻炼他的能力。

第七百七十章 礼部都是猛人

    张阳拍了拍弟弟妹妹们的房门,将她们全部叫醒,看着一张张无精打彩的脸。

    “赶紧洗漱用饭,等过了午时就是体育课。”

    一听是体育课,弟弟妹妹们哀嚎声一片,她们最讨厌体育课了。

    李治委屈道:“姐夫的体育课太折磨人了。”

    高阳无力点头耷拉着脑袋洗漱着。

    阎立本让人送来了骨骼画像,这幅画是他的胞弟阎立德所画。

    张阳很满意这幅画卷,有很多细节都被画上,甚至还有骨骼上的裂纹。

    杨婶又道:“阎立本让人带话了,说是以后不要再让他们画这些。”

    张阳满意地说起画卷,“没想到我们大唐的画师竟然有如此造诣,此等画功当真了得。”

    杨婶又道:“阎立德还要为登凌烟阁的功臣们画像,据说每一张画如真人一般。”

    张阳笑道:“袁道长给尸骨寻好安葬地了吗?”

    “袁道长说了,骊山本就是一方好地,在朝南的南麓找一块地便好,而且这具尸骨也是无人认领的。”

    这些当年跟随杨广东征高句丽的将士们,或许他们自己也曾想过吧,为国征战战死在他乡,尸骨都没有人来收。

    张阳站起身看着这幅骨架,“兄弟,我来安葬你,往后我们做个邻居。”

    杨婶苦笑不已,能与死人说做邻居,这种事情也就县侯能说出。

    张阳将骨架放在推车上,就这么走向了骊山的南面。

    在骊山南麓,找了一个开阔的地方,张阳挥去锄头开始刨地,一边也道:“兄弟,也不知道你姓名,我给你立个碑,就写东征将士墓,你不会介意吧。”

    一阵暖风吹过,吹得山林中的松林沙沙作响。

    张阳将它埋入坑中,找了一块大小不错的石料,将四角敲平,拿出凿子开始刻字。

    最后刻上:张阳敬上。

    “我也不知道这个县侯能够做多久,就不刻上名号与官位了,如此您就以后就住在骊山,每年过节我来看看你。”

    张阳独自一人将石碑立好,好好地参拜了一番,用酒水淋在石碑前,余下的半壶酒水就放在了碑旁。

    “兄弟,我就先回家了。”

    说罢,张阳昂首朝着山上走去,弟弟妹妹用过了饭食,便聚在华清池边,准备好上体育课。

    “排队,站好!”

    听到姐夫号令,从高到矮排得整齐。

    张阳又道:“报数!”

    “一!二!三……”

    弟弟妹妹的报数,确认人数没差之后,张阳拿出小本本,“上一次测体能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今天我们还是测体能,先围着华清池跑五圈。”

    “啊?”

    “姐夫!我跑不动……”

    听她们的哀嚎,张阳无动于衷,一脸森然的笑容,“谁要敢逃,就去打扫熊窝。”

    一群孩子只好咬牙,跟着姐夫的脚步开始绕着华清池跑起来。

    趁着天日好,李玥还要将藏书阁的书卷都拿出来晾晒,“丽质,你去将藏书阁的窗户都打开。”

    “嗯。”李丽质应声放下书卷,又走回藏书阁。

    今日的早朝到了午时还未结束,不出张大安所料,温挺在新罗与百济的所作所为被朝中知晓了。

    百济的使者亲自来大唐告状,诉说着温挺的罪行,这人在百济屠戮,一时间血流漂杵,江水都被染红了。

    杀得百济人闻风丧胆,连百济的义慈王都被温挺抓了。

    听到这个消息,许敬宗也是倒吸一口凉气,猛士!真猛士也,一个人带兵就把百济王给拿下了。

    虽说百济地方不大,也不得了。

    朝中为这件事争吵不休,只有那个百济的使者哭哭啼啼。

    眼下还有一卷军报,那就是王玄策向吐蕃借兵,带着一万吐蕃人与三千西域兵马和三百关中子弟,攻打天竺。

    也不知道现在战事如何,是听吐蕃送来的战报才知道了这件事。

    李世民面无表情听着这些消息,礼部还真是人才济济,个个都身怀绝技?一个人就敢去攻打百济?

    还有那王玄策当真天下无敌了?一个人带着一万兵马就要去灭了天竺?

    张阳那双招子……真匪夷所思。

    县侯呀县侯,你到底留给了下官一个什么样的摊子?许敬宗心想着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这礼部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生猛,又会打仗又会治理,就像是那裴行俭在波斯……

    刘洎站出朝班道:“陛下,这温挺乃是当初礼部安排在辽东的护卫,此人受命修建安东都护府,当尽自己职责,竟私自带兵攻打百济!若不加严惩,礼部只会继续胡作非为。”

    闻言,许敬宗头皮一紧,心中暗骂好你个刘洎到底你也姓了长孙。

    李世民沉声道:“许敬宗,你来说说。”

    见陛下给了自己的辩解的机会,许敬宗心领神会走出朝班,神情镇定,回道:“陛下,那百济义慈王为君无道,治下民不聊生,荒诞腐败,宠信恩古等小人,更是将诸多百济旧臣流放,此人囚禁谏官,数次言语对大唐不敬。”

    转头,许敬宗看向百济使者,朗声道:“这位使者,下官所言可对?”

    那使者跪在地上,犹如趴着,一身衣服破破烂烂又在哆嗦,他支支吾吾道:“是……是。”

    许敬宗转回身又道:“陛下,我礼部秉承张尚书志向,为天下太平,为世间和平作出努力。”

    刘洎冷哼道:“杀的百济血流成河,还口口声声为了和平,太平?真是天大的笑话!”

    “刘洎!”许敬宗当即呛声道:“你休要栽赃我礼部,温挺讨伐百济乃是民心所向,讨伐义慈王那是正义之举,我大唐上国当该灭了此等祸国殃民之辈,以儆效尤!”

    “以儆效尤?许敬宗你好大的口气,老夫看来你就是为屠戮找借口,若诸国都以为我大唐是如何虎狼,往后如何来朝。”

    “放屁!我大唐国力强盛,小国皆奉大唐为上国,如何敢不来?”

    “不来就灭了他们是吗?”

    许敬宗指着他大声道:“刘洎!你不要欺人太甚。”

    朝堂上,俩人大声吵着,如骂街一般就差动手了。

    “够了!”李世民终于开口喝道。

    俩人同时住口,躬身行礼。

    李世民沉声道:“那百济义慈王当真如此胡作非为?”

    许敬宗连忙道:“禀陛下,自张尚书带着礼部主持诸国邦交,从不无故出兵。”

    刘洎道:“呵,不无故出兵?我看是你们善收罗罪名。”

    许敬宗跳脚怒喝:“刘洎,你再胡诌某家与你拼了。”

    眼看俩人又要吵起来,房玄龄也是满头的黑线一头的乱麻。

    李世民摇头叹息,最近这朝堂风气真是越来越差了。

    李义府走出朝班道:“陛下,此刻温挺既拿下了义慈王,不如将其押到长安城受审,是非曲直自然清楚。”

    马周也站出朝班,朗声道:“陛下,不得只听礼部一家之言,朝中应当派出官吏,看看礼部所言是真是假。”

    中书舍人高季辅随即站出朝班,又道:“陛下,臣以为不用这般费力安排,要明白其中是非曲直只要召见百济乡民便可。”

    朝中一片议论声,只有武将这一片静悄悄的。

    早朝到了现在,大家都是饥肠辘辘,看着几个文官喋喋不休,众武将心中甚是烦恼,想揍人。

    刘洎又道:“陛下,就算百济的义慈王再无道,温挺其人杀戮过甚乃是事实。”

    李义府咬着牙此刻也忍不了了,叫骂道:“狗贼,你有证据吗?”

    “你说谁狗贼!”刘洎的额头青筋直冒。

    李世民闭着眼不去看闹哄哄一幕。

    长孙无忌沉声道:“陛下,就依高季辅所言,马周安排御史派人去百济查问便可。”

    “嗯。”

    陛下点头了,众人又不再言语,李义府剐了一眼那百济使者,也走回了朝班。

    李世民拿出一份战报,“王玄策带着吐蕃兵马去攻打天竺,梁建方又送来战报说裴行俭因战事无法脱身,诸位如何看。”

    说起此事又是许敬宗站出朝班,他这个礼部尚书太忙了,近来忙得几天不着家,家里的妻子都怀疑是不是养了外室。

    心中委屈不知从何说起,陛下问话不得不答,他苦着脸又道:“陛下,梁建方将军的忧虑是因大食人秋日便会卷土重来,先有天竺人驰援大食人,才有此次讨伐,此乃大唐立威之战,不容小觑。”

    李世民皱眉道:“如此说来梁建方是担忧大食人会在秋季动兵,王玄策与裴行俭独木难支,无法应付?”

    许敬宗躬身道:“正是如此。”

    说来向西方增兵,本就是陛下的意思,不论梁建方是不是需要驰援,都要顺着陛下的心意说。

    李义府心底对许敬宗又多了几分佩服。

    见李世民的目光又看向武将这边,李大亮站出朝班道:“陛下,末将愿领兵驰援梁建方,王玄策各部。”

    牛进达也站出朝班,“陛下,末将愿往。”

    眼见站出朝班的武将越来越多,李世民收起目光,再问道:“辅机,你以为呢?”

    长孙无忌又道:“陛下,臣以为此事需另作商榷。”

    “还商榷!”程咬金叫板道:“大食人秋季就要动兵,梁建方就带这点兵马,他们的命还管不管了。”

    长孙无忌黑着脸道:“正是西征干系甚大,才要商榷。”

    “再商榷波斯就要失守了。”

    “老匹夫不知粮秣饷钱几何,张口就要出兵,不知所谓。”

    “长孙老儿!”程咬金一边扒开秦琼拦着的手,就要冲上去与长孙无忌干架。

    李世民苦恼地扶着额头,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

    这场朝会又开不下去了。

    不出所料,陛下离开之后。

    在礼部与中书省,武将与文官们的新仇旧恨作用下,太极殿又打起来了。

    这大唐江山如何是好。

    骊山,张阳收到了中书省送来了契约,并且五十万贯的费用铁料以及煤石偿付。

    皇帝拿不出五十万贯,可坐拥江山的李世民有的是资源。

    当蒸汽机的鸣笛声响起,骊山终于可以开足马力生产。

    李玥将这份契约放入一个盒子中,放在自家书架的最高处,这是让骊山生产没有后顾之忧的重要契约。

    小清清正在骑着自己的小自行车,来到爹爹的车间。

    张阳正在给一个底火装置做着最后的工序,见女儿来了皱眉道:“饿了?”

    她骑着小自行车吱呀吱呀作响,问道:“爹爹,大唐要西征了。”

    张阳脱下自己的手套,拿下围裙抱起她,“嗯,大唐要强大就需西征。”

    “西征就会强大吗?”

    “嗯,这个世界很大很大,这世界还有很多的宝藏,得到了宝藏越多,大唐的国力就会日益昌盛,现在的突厥人西域人都以成为唐人为荣。”

    “爹爹,我也想去打仗!”

    “好呀,你想去攻打哪里?”

    “长安!”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张阳的笑容僵硬在脸上,要怪就怪孩子娘,到处给这孩子找老师。

    现在李渊教她造反,红拂女教她身手,还有李靖大将军偶尔会教她兵法。

    更有老师张公瑾教她谋略,还跟着欧阳询老先生学文化。

    她的老师太多了,这孩子一心想着去炸长安城。

    张阳又道:“皇帝在长安城,那是你外公,是你娘的父皇,怎么能自家人打自家人。”

    小清清靠着爹爹的臂膀小声道:“他们欺负骊山。”

    “有朝一日,爹爹帮你欺负回去。”

    “真的吗?”

    这孩子将信将疑,目光中带着狐疑,很快变为不信。

    张阳抱着女儿走出车间,耐心道:“你现在还小,还不能领兵打仗。”

    “我会长大的,哼!”她扭头挣扎着,挣脱爹爹的怀抱,又去照顾弟弟了。

    儿子小心安正在学走路,现在可以勉强地跑几步了。

    骊山不能被欺负,先前有商贾状告骊山这件事看似不计较,程处默还是暗中派人去查问了。

    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不断有人来报信,将背后之人一步步挖出来。

    红烧肉帮最大的优势便是群众基础,因为帮中人士皆是惩奸除恶的豪侠之辈。

第七百七十一章 “深深自责”

    三两天地查问就明白了对方的来历,有些时候群众的调查能力比朝堂官吏更强。

    程处默与李泰站在渭水的河边,远处正有人正在栽树。

    通过之前骊山与朝堂的谈判,在火器面前陛下与中书终于是让步了,也答应了太府寺的退耕还林举措。

    李泰低声道:“姐夫常说具体问题要具体地分析,现在虽说是可以植树了,但往后要扩大植树的范围,还需要更多的工作。”

    现在魏王俨然成了骊山人,也不知道张阳这人哪里来这么强大的感染力。

    张阳是什么样,他就能把骊山人也变成什么样。

    程处默神色严峻,目光如炬地看向前方,沉声道:“我妻子怀了娃了。”

    还以为处默这小子一本正经能说出什么话。

    不料却是这么一件事,李泰惆怅道:“巧了,我家妻子也怀了孩子,你家那个几个月了。”

    “四个月。”处默神色麻木道。

    “我家三个月。”李泰也道。

    两人惆怅地站在一起,低声道:“既然事情已经查明白,想来还是那李政藻阴魂不散。”

    程处默小声问道:“这件事要和张阳说吗?”

    李泰索然一叹,无奈道:“骊山的敌人不缺他一个,姐夫不问这些事许久,他现在整日都在忙着太府寺那些事,至于李政藻鼓动商贾状告骊山这件事,多半也会放任不予理会。”

    “此事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行!”李泰多了几分坚决,又强硬道:“既然此事朝中已经开始查问了,就按我们红烧肉帮的老规矩办,既是官府之事,就让官府查办,我们将相干一应人等交给官府。”

    程处默重重点头,他也觉得这样最好,随即又问道:“魏王殿下?”

    李泰神色凝重道:“又怎么了?”

    “这张阳该不会要成圣人了吧。”

    闻言,李泰回头看了一眼骊山,低语道:“不可能。”

    总给人一种骊山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李泰使劲晃了晃脑袋道:“姐夫要是成了圣人,这天下的读书人都该一头撞死。”

    当圣人是需要有品德和道德的,与姐夫一路走来,坏事做了不少。

    姐夫不可能成为圣人的。

    李泰心中笃定,又道:“最近工部那边又派来了不少工匠,还要去盯着。”

    程处默神色严肃的点头道:“嗯,他肯定不会成圣人的。”

    骊山上,李孝恭又让人送来了一串葡萄。

    张阳吃了一颗,味道还显得涩,模样倒是不错,距离成熟还需要一些时日。

    “娘,我们为什么要种葡萄。”

    听到女儿的疑惑,李玥低声道:“在长安城买葡萄要花好多好多银钱。”

    “葡萄很值钱吗?”

    这个年纪的孩子是最活跃的,她的衣服和布鞋又穿不下了,李玥一边缝着衣裙的裙摆,又道:“嗯,葡萄放在以前是只有皇帝和权贵人家才能吃的。”

    小清清又吃了一口葡萄,“那我们家种出了葡萄是不是要发财了。”

    李玥摇头解释道:“你爹爹的志向大着呢,他希望全天下人都吃得起葡萄,以后若关中人人都可以种,那大家都能吃上葡萄了。”

    张阳瞧着徐慧和小武写的生产计划,神色凝重地喝下一口茶水,“锻铁和铸造分开之后,炉子够用吗?”

    小慧回道:“嗯,分了五个炉子。”

    张阳将生产计划重新交给这俩人,点头道:“你们也休息休息,这两天挺辛苦的。”

    小武嬉笑道:“师父,我们不辛苦。”

    “嗯!”小慧也重重点头,“我们骊山要富有,要富强。”

    张阳错愕一笑,“等葡萄熟了,就将小慧的爹也请来,我们骊山摆个宴席。”

    走回自家的书房,张阳的目光看向挂在墙上的一张图,这张图是骊山发展的未来图景。

    三座巨大的工厂坐落在北面,山麓南侧又是一片巨大的田亩。

    除却居住区,在骊山的东面便是一座技术院校,这座建筑很庞大,占地十余亩,建设的初衷就是为了能够容纳上千人。

    以往骊山都是夯实自己的基础,做好自己的根基,好好保存实力。

    张阳看着图不自觉皱眉,现在的骊山生产需要上马,就要全军掉头,后路变前路。

    开足马力进行生产,并且技术院校修建完成后,开展对大唐人力资源的掠夺。

    掌握了人力资源和技术发展,骊山就可以走在时代的最前列。

    “县侯,礼部许敬宗到村口了。”

    屋外传来了杨婶的话语声。

    张阳收起思绪,站起身顺便带着一筐咸鸭蛋走下山。

    六月天的骊山看着生机勃勃,从这里远眺就能看到沿着渭水河畔,有一群孩子正在种树。

    李丽质带着弟弟妹妹,还有一些村子里的孩子在河边玩闹着树苗也种得稀稀拉拉,顺便让她们玩耍放松身心。

    走到山下,从村中房屋间的小道走过,就遇到了李孝恭。

    他手里拿着一串葡萄正一颗颗地往嘴里送着。

    张阳好奇道:“这葡萄还没熟,您不要这么着急吃。”

    李孝恭咧嘴笑道:“也快熟了,味道虽说差了一些。”

    “嗯,到了七月就会甜的。”

    “这一百亩地的葡萄可以卖多少银钱?”

    张阳一路走着思索道:“不少吧。”

    被李孝恭重重一拍肩头,张阳又道:“今年这一季的葡萄成功了,我们就要再次扩大种植面积,往后关中的葡萄会越来越多。”

    “种的越多赚得越多。”

    “您说笑了,葡萄多了就不这么值钱,往后就和寻常的瓜果一样,各家各户都能吃得起。”

    张阳揣手又道:“这大唐的物质基础太差了,连吃一口葡萄都困难重重,河间郡王呐……”

    “嗯。”

    “任重道远呀。”

    “你小子是个有大志向的人。”

    骊山会成为一个巨大的资源吞吐机器,或许当李世民回过神的时候,发现骊山聚敛的钱财越来越多,也不知道这位天可汗会不会和骊山拼了老命。

    张阳皱眉思索着,多了几分担忧之色,想要控制人力资源,就先要有人力资源。

    这种事情就像是自己耕耘,自己去收获。

    并没有现成的财富能够让自己去捞的。

    也难怪技校在发展建设中显得格外地重要。

    技术人才永远都是不可或缺的,掌管了资源就掌握了生产,掌握了技术人才,才算是掌握了生产力。

    张阳觉得朝中迟早会明白这些道理,长孙无忌这只老狐狸的眼光歹毒。

    不管他现在察觉到了多少,往后这人还会继续给骊山制造麻烦。

    “河间郡王,骊山缺人。”

    “还缺人?”

    “嗯,缺少一个能够帮助骊山在朝中周旋的人。”

    李孝恭顿时头皮一紧,又道:“你又要做坏事了?”

    张阳笑道:“崇义公子最近做什么嗯?”

    看李孝恭瞪大了眼睛,心说动谁不好,不能动他家的儿子,李崇义是要继承家业的。

    就算他在礼部也不过是插科打诨之余,让自己的儿子更像个无所事事的权贵子弟。

    张阳又道:“随口一问。”

    李孝恭这才收回目光,低语道:“那南瓜好吃吗?”

    张阳又道:“南瓜还没长好呢,今年刚刚种下一亩,哪能这么快就吃到。”

    “不对呀!”思绪一转,张阳诧异道:“您最近怎么和胖子一样,一心关心吃食了。”

    李孝恭爽朗一笑,搭着肩膀笑道:“你是太府寺卿,你女儿管老夫一声阿爷,老夫也算是半个太府寺卿,自然要看着田亩之事。”

    “您这用亲戚攀官职的行为,需要批评才是。”

    “你且放心,朝中要是敢欺负太府寺……”

    “就上吊给他们看是吗?”

    “呵……”李孝恭卷起袖口道:“某家与他们拼了!”

    走到了村口,许敬宗手里拿着一卷图纸便等在村口,“下官见过县侯,见过河间郡王。”

    张阳了然道:“老许,这么多时日不见,你这气色怎么又差了。”

    许敬宗感慨道:“礼部近日挺忙碌的。”

    递给他一篮子的咸鸭蛋,张阳又道:“这些咸鸭蛋你拿回去吃,不是多么贵重,你也要注意身体。”

    “多谢县侯。”

    许敬宗接过了篮子,目光再看向李孝恭。

    张阳摆手道:“河间郡王是自家人,你有话直说便是。”

    “喏。”许敬宗又是躬身一礼,言道:“还是因为高句丽那温挺公子的事,是下官办事不周,让百济的使者逃窜到了长安,昨日就在太极殿告状。”

    见张阳没有回话,许敬宗放低自己的声音,又道:“县侯,下官以为此事古怪,按说这个百济的使者远道而来,从辽东走到长安城,这半道上没被猛兽吃了,也没有被人劫了。”

    张阳揣着手道:“这说明我们大唐治安好呀。”

    “下官百思不解,总觉得此事太过顺利了。”

    “难不成这个百济使者是假冒的?”

    许敬宗摇头道:“大素他们看过印信国书,还有这人说话的口音,不像是假冒的,倒像是有人从辽东把人接到了长安城。”

    李孝恭像个雕像,在风中站立沉默不语,巍然不动。

    张阳凑近问道:“老许,你的意思是这群众中有坏人?”

    “嗯。”

    许敬宗神色严峻,脸上的担忧之色更重。

    有时候觉得许敬宗这人办事能力还是很强。

    可有时候觉得这家伙太过多疑了,一件看似很简单的事情,在他眼里可能就充满了阴谋诡计。

    “老许,你都一大把年纪,就不能活得单纯一些吗?不要总是想如此多的阴谋诡计,能活着到长安说不定就是他运气好。”

    许敬宗神色多了几分委屈,“县侯不在朝堂,礼部面对中书省咄咄逼人已然是退无可退了,昨日在朝堂又与中书那帮家伙打了一架。”

    “打赢了吗?”

    张阳忽然问道。

    “中书那帮家伙也讨不到好,下官不会丢了县侯的脸,豁出这条老命也不能让这些人动我们礼部。”

    “好!”李孝恭终于发声了,中气十足地说了一个字。

    说罢,他又恢复了雕像的模样,再次一言不发,巍然不动。

    许敬宗又道:“朝堂有坏人,下官实在是……”

    张阳补充道:“实在是纯真不起来对不对。”

    “正是如此。”

    说来在大唐的朝堂混,傻白甜往往会吃亏,比如说李泰就常说那李承乾就是个傻白甜,早晚有一天被人算计死。

    能够在贞观一朝立足的人都是前隋动乱至今活下来的人精,长孙无忌,房玄龄,高士廉之辈那可都是修炼多年的老贼。

    要不怎么说就连老师都告诫,不要和长孙无忌斗,他要想捏死骊山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老师向来是个悲观的人,难免言过其实,总是将事情往最坏的方向考虑,长孙老贼想要捏死骊山也没这么容易。

    三人站在村口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许敬宗不傻白甜,当年礼部也就大家三个人而已。

    现在许敬宗得到了当初许诺给他的仕途。

    许敬宗不是傻白甜,他睚眦必报。

    “县侯,当年温彦博老先生临终前有言,他家的后辈全听县侯的号令,如今温挺在百济大杀四方……”

    “杀得好!”李孝恭忽然又道。

    许敬宗抬眼一看,见人又恢复了石化的状态,又小声道:“这河间郡王……”

    张阳摆手道:“你不用见怪,吃葡萄吃的。”

    许敬宗尴尬一笑擦去额头的汗水,继续说百济的事情。

    “早年今年年初的时候,礼部好几次派人去给温挺送信,让他收敛一点,可温挺始终没有给回复,下官也考虑过是因为当年温彦博老先生过世对他的打击太大了,想要杀点人也正常。”

    “杀多了杀少了,礼部全看在县侯的情面也能照顾他。”许敬宗越说面色越苦。

    “都是下官办事不力,让这百济的使者逃窜了出来,如今事情败露下官已是有口难辨。”

    张阳揣着手来回踱步,思索半晌。

    “其实此事要是朝中不知道也就罢了,礼部帮忙堵住消息也不难,说来也怪下官,应该提醒温挺公子,让他杀人杀干净,少留点活口,也不至于现在这般。”

    许敬宗一边诉苦着,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第七百七十二章 那就拯救世间

    再看许敬宗的表情,很是真诚,自责都快到骨子里了。

    张阳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忧了,温挺不是礼部的人,你大可以撇干净。”

    “县侯说笑了,当初温挺帮助大安拿下了高句丽都城,还不求回报,就算他现在不想着要回报,下官也将他当礼部的自己人,他的死活礼部管定了。”

    话音刚落,李孝恭的大手掌重重拍在了许敬宗的肩头,以示肯定。

    有情有义的人都是值得佩服的,尤其是许敬宗这一番话,让李孝恭想起了当年的英年早逝的生死之交。

    许敬宗又道:“温彦博老先生有交代,说是他家后辈全听县侯安排。”

    张阳点头道:“他老人家确实这般说过,只要拿下了高句丽,温挺等太原温家的后辈都可以听我号令。”

    这是一支不小的力量,温老先生不显山露水,老人家当年的人脉很广,门生旧故众多。

    老先生已经过世了,礼部虽说履行了承诺,这支力量也不能轻易动用。

    人情是有限的,有些时候用过一次便少一次。

    老先生留给骊山的力量只能使用一次,人走了人心也散了。

    再大的人情只要帮一次也就还清了。

    所谓听从骊山号令,老先生又不在,那就不过是个人情而已。

    许敬宗低声道:“下官想请县侯书信一封送到辽东,让温挺就此收手,礼部去信劝不住他,只要县侯一句话,他定会收手的。”

    张阳心中对温老感觉是复杂的,一来敬重这位老先生的立场,二来敬重多于交情。

    “我不打算写信给温挺。”

    “啊……啊?”

    许敬宗一时间语窒,脑海中确认了好几遍是不是听错了,又道:“县侯?”

    张阳清了清嗓子又道:“杀就杀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开心就好。”

    “可是朝中……”

    “老许,你的目光不能这般短见,朝中那些家伙是读什么书入仕为官的?是圣贤书。”

    “……”

    许敬宗愣在原地,疯狂思索着接下来的对策,甚至已经想好了告老辞官的借口。

    张阳对他道:“百济与新罗向来都是东海的祸乱根源,若这两片地方不平定,高句丽也难以安定,可对?”

    回了回神,许敬宗想哭的心都有了,“县侯难不成还要温挺去拿下新罗?”

    “那是自然,不仅在这个时候不能劝温挺收手,还要继续进取新罗,秋季的时候我会让人送些火器过去,让他打个痛快。”

    说着话,张阳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图,“辽东南下这个地界便是东海的边陲之地,大唐也需要秉承着一统的理念,将陈旧的落后的分封观念抛弃掉。”

    “我们用划分郡县制,进行教化,辽东的南面半道肃清稳定之后,往后不论是向北挺进或出海,都有巨大的益处。”

    李孝恭瞧着张阳的图,这小子随手一画就能将辽东地形画得这般详细,到底是看了多少遍,果然是他早有谋夺之心。

    他说得很对,从地势上来看辽东半岛很重要,乃是中原的东大门,事关大唐的东面能否高枕无忧,也正如他所言,北进或出海都是上上之选。

    往后若再有战端,中原便不用再被动防守,或者出关平乱。

    李孝恭又觉得张阳想得太轻巧了。

    自汉以来辽东动乱频发,不是没有原因的。

    出了幽州,辽东的平原会逐渐收窄,并最终在燕山山脉的东端形成一条狭长的走廊,这条走廊一直向东北延伸,最终与辽河平原连成一体。

    这种地势是最容易屯兵防守的,一旦有势力在辽东盘踞窥伺中原便是一个棘手的存在。

    要治理谈和容易,李孝恭觉得张阳想得太简单。

    当年司马懿征辽东杀了多少人,到了之后几年,还是恢复了混乱的局面。

    杨广东征又如何?

    李孝恭眉头紧锁,换了姿势又成了一个雕像。

    张阳已经习惯了将事情一股脑说给许敬宗,之后的事情全交给他去办。

    一改之前的纠结神色,许敬宗神色坚定又果决,“他们只是想要维稳,不思进取,当该让这些人警醒。”

    张阳颔首道:“老许,我们不该瞻前顾后的,既然他们不进取,我们就要更加奋进,如果他们想要沆瀣一气,我们就要拯救大唐,拯救朝堂,如果所有人都想要毁了世间,我们既要拯救自己,也要拯救大唐社稷。”

    许敬宗激动得都快哭了,他吸了吸鼻子感动道:“县侯真乃我辈楷模,下官受教。”

    张阳重重点头,“纵是前路崎岖,我们也要一往无前。”

    “县侯说的是,要一往无前!”

    许敬宗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般,他坚定道:“这辽东,以后就是骊山的!”

    “嗯?”

    “不!是大唐的!都是大唐的。”

    张阳这才满意点头,目光看向他手里的一卷纸,拿在手里好久了,激动的时候用力过度,此刻有些褶皱。

    “这是……”

    闻言,许敬宗这才回过神,匆忙打开了这张图,“忘了与县侯说了,经过昨日的朝议,陛下已决意西征大食,往后不只是驰援波斯了,而是大唐要西进。”

    “好事呀,我等当庆贺之。”

    纸张铺开是一张巨大的地图,地图一直扩张到了波斯地界,上面有四五条行军路线。

    许敬宗又道:“这张图是裴行俭都护安排人送来的。”

    说起打仗,李孝恭也来了兴致凑上来仔细看着。

    由裴行俭这个安西都护府的都护组建的队伍,唐人,西域人,突厥人,波斯人,高昌人,还有诸多西域的旧部组成的一支大军。

    梁建方将军的大军到了之后,现在聚集在波斯的兵马至少有六万。

    还有王玄策已经在吐蕃借到一万兵马,正在讨伐天竺人。

    如果这一次讨伐天竺顺利,王玄策带着借来的兵马顺路也来驰援,那么吐蕃人也会参与这场大战。

    这是一支由中原各族力量凝聚起来的大军,所有人一致对外。

    从一开始的驰援波斯抵御大食,现在一改先前的局势,改成以大唐为首诸国诸部大军汇聚在一起,在波斯展开一场中亚大战。

    张阳低声道:“现在的局势便是中原各族凝聚在一起对抗外敌,多半是一场惊世大战。”

    少有的作战规模,少有的作战参与范围之广。

    许敬宗又道:“大食人最快在秋季动兵,说是已经集结了六十万大军。”

    李孝恭着急地一拳打在地上,“若老夫再年轻十岁,定要奔赴波斯灭了他大食人。”

    张阳扶了扶他的腰背,笑道:“您老这腰背骑马都够呛,还是罢了。”

    李孝恭索然一叹转过身不再看地图。

    天可汗威名享誉四海的好处此刻也体现出来了,李世民可以指挥突厥人,西域人,也可以指挥吐蕃人。

    这些人都还未真正地归心与同化,往后总能努力再努力。

    李孝恭又问:“大食人哪里来的六十万大军?”

    许敬宗拱手回道:“河间郡王有所不知,大食人前几年一直在打仗,他们的地盘扩张很快,说是有六十万大军,其中投降大食人的小国也不少,征收而来的人口也可用于作战。”

    “在梁建方大将军眼中大食人不过是群散兵游勇,不足为惧。”

    “呵,梁建方?”

    李孝恭冷哼道:“当年老夫驰骋天下之时,他不过是个小小裨将。”

    许敬宗又道:“陛下还未定下后续驰援西征的将领,朝中对此事的议论颇多,依旧很多人主和,他们觉得驰援波斯便可,不可轻易与大食人开战。”

    张阳的目光看着行军路线,战争是双方的事情,就算大唐想要议和,也要看大食答应不答应。

    “穆斯阿布那小子也回大食了吧。”

    许敬宗点头道:“从脚程来看……该到了。”

    听着许敬宗禀报完波斯的事情,裴行俭暂时还不能回来,梁建方需要他帮忙治理波斯与整顿兵马。

    给王玄策的时间并不多,吐蕃的一万兵马都是他借来的,能打多久还不好说。

    所以平灭天竺一战必须速战速决。

    张阳尝试着用老师的角度来考虑问题,考虑到最坏的情况,王玄策短时间无法扫平天竺,他就要在天竺杀出一条路,然后直扑波斯,在最快的时间内与裴行俭兵合一处。

    如果裴行俭与他的默契足够好的话,可以与王玄策前后夹击天竺。

    这要建立在裴行俭能够分兵的基础上。

    自己并不在波斯地界,消息来得迟缓,可能朝中再等到消息时,王玄策就已经把他们灭了。

    许敬宗又将地图收起来,“此图还要拿给中书省那些人看,下官就先告辞了。”

    张阳微笑着道:“你注意休息,不要太劳累了。”

    临走前,许敬宗又叮嘱,“陛下又在催火炮了,还望县侯抓紧。”

    “让陛下放心。”

    看他行礼后脚步匆匆离开。

    骊山的生产任务很重,朝中铸造火炮用的铁桶,底火装置只能交给骊山造。

    压力比当初小了很多,虽说一下子拿不出一万门火炮,三两千还是没有问题的。

    况且骊山的工厂改建后,效能比之以往更好。

    看李孝恭还痴痴地看着许敬宗的背影,张阳低声道:“如此望眼欲穿,陛下也不会让河间郡王去波斯的。”

    “老夫回想往昔,那些年当真快活。”

    “您现在不也挺快活的。”

    李孝恭摇头一叹,又吃了一颗葡萄。

    “没熟的葡萄少吃点,别坏了肚子。”

    “嗯嗯。”

    他点着头还在往嘴里送着葡萄。

    骊山的几座工厂正在运作,李泰在连接蒸汽机轮子处装了几个连接杆。

    只要轮子带着连接杆转动,车间就可以缓慢地运作起来,铁料经过煅烧之后,会有一个大铁块放下来,重重地压在通红的铁料上,这是第一次锻打,之后便交给后方的铁匠反复锻打。

    每一次敲打,都会有一些黑色的杂质脱落,如此反复煅打之后再要回炉子重新烧。

    第二个炉子内的温度更高,会将金属烧软化后放入一个模具中,进行塑形。

    张阳瞧着江师傅使用车床,打磨着底火的底座。

    一个圆盘的底部在老师傅手里逐渐打磨平滑,他擦了擦汗水道:“有了这个车床省事不少。”

    江师傅又道:“等他们将新的蒸汽机做出来,说是下一个蒸汽机的模样会小很多,可以放在车间里就会省力更多。”

    张阳递给他一杯茶水,“其实不用您老亲自来做这些事。”

    江师傅脱去粗布手套,再洗了洗满是褶皱的手,喝着茶水道:“没用过这东西,就是想要试试。”

    张阳笑道:“以后会有更好的。”

    “是呀,魏王殿下也好,你也好,你们这些年轻人都很灵醒,我们想不到不敢想的事情,你们总能做出来。”

    江师傅坐在房间中,打量着一张张图纸。

    “先前朝中送来的那些岩砂还放着。”

    他说着话,眯眼看图纸,老师傅的眼神不是太好,看图越来越吃力了。

    “你说那些东西都是用来烧制琉璃的,现在这点人手忙得不可开交。”

    张阳看着架子上的一个个零件低声道:“不着急,先把朝中要的底火都造出来。”

    江师傅放下图纸抚须道:“听闻,你要将骊山的技术教给别人?”

    “是因为那技术院的事吗?”

    “嗯,他们都在议论。”

    张阳看了一旁的卧榻,这是江师傅平时休息的地方,也是这里唯一卧榻所在。

    “技术发展不能止步不前,更好的技术也没有这么容易被别人掌握,很多技术都是通过知识积累成就的,也需要理论基础,就算是他们见过蒸汽机,也造不出来。”

    江师傅笑道:“老朽真是年纪大了,年纪大咯。”

    张阳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便将这里的铸造好的零件放入推车上,“您老不用做这么多,往后这些活交给牛大哥他们。”

    “好不容易见到这些瑰宝,想多看看,多用用,等老朽去世的那天也不会有遗憾了。”

第七百七十三章 张阳最厉害的本领

    听到江师傅的话,张阳的脚步稍稍停下,笑道:“您老放心,骊山技术不会就此停下的。”

    他老人家的目光依旧放在图纸上,点着头也不言语。

    骊山技术院建设的第三个月,已经初具雏形,开始招揽各行各业能人工匠做老师。

    今天一个消息送到了骊山,王珪老先生要回长安了。

    这位老先生因先前在终南山隐居却得了一场重病,他们的家人带他来长安寻医。

    张阳正与李泰坐在村口等着老先生的到来,商量着骊山技术院的安排。

    李泰拿着一本小册子记录着,念道:“厨子,土木泥瓦匠,纺织,数术,铁匠,农学……姐夫呀。”

    “嗯?”

    “这个马夫也要招揽吗?”

    张阳笑道:“魏王殿下招揽到军中有经验的马夫吗?”

    李泰思量片刻,又道:“倒是可以。”

    “我们的马夫和寻常的马夫不同,军中需要有养马的马夫,而且可以管上千匹马匹的好马夫。”

    李泰挠了挠头,“此等马夫需到河西走廊的养马场找。”

    说着话时,一架马车缓缓而来,张阳这才站起身迎接。

    马车到了近前,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下马车,老先生拄着拐杖,下了马车脚步缓慢走来。

    张阳拱手道:“老先生许久不见了。”

    王珪上下打量张阳,又看向李泰点头道:“五年了吧,是许久不见了。”

    李泰连忙上前搀扶,又道:“老先生近来身体如何?”

    王珪咳了咳嗓子又道:“腿脚不便了。”

    上一次见老先生还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现在再见却老得这般快。

    王珪又道:“老夫说了就老死在终南山,家里人不愿老夫死在那荒山野岭,还想着老头子多活俩年。”

    张阳带着老先生走向医馆又道:“您老的家人没有一起来吗?”

    远处传来一声炸响,这又是一次开炮,程咬金他们发现如果火药不够了,那就往桶中放入一包裹的石子和刀片,将其压实这样炸出去也能伤人。

    见老先生好奇地望向村口,寻声张望着。

    张阳解释道:“骊山造出了火器,陛下就派了兵马来试用。”

    王珪抚须道:“难道不是陛下要攻打骊山?”

    “老先生说笑了,陛下不会攻打骊山的。”

    看他依旧是一脸的狐疑,张阳带着他继续往医馆走去,“您老不用担心骊山。”

    “嗯,张公瑾还没死吗?”

    “老师还养着病呢。”

    王珪忽然停下脚步,不住地摇头,“老夫都要老死了,他怎还活着?”

    李泰跟在一旁讲着,“老先生,骊山是个养人好地方。”

    给王珪老先生养病的信心,让他觉得在骊山养病就能让身体好起来。

    孙神医的药经依旧没有编写好,他给王珪正脉片刻,诊断道:“年纪大了就不要风餐露宿,身体已经不如年轻人了,住在山林中寒气太重,静养半月老朽再看看。”

    给了一个很模糊的诊断,孙神医不能当即确认老先生的病症。

    需要在骊山静养一段时间,慢慢观察病情。

    李泰给老先生安排住处。

    张阳也听着老先生说着近日来世家发生的事情。

    那李政藻已经家道中落,赵郡李氏帮他付清了债之后,也是元气大伤。

    而他这个人也被赵郡李氏赶了出来,现在只能住在潼关。

    太原一带时常有士子闹事,说起来是裴宣机的工作又有了新的进展,如今反世家的人越来越多。

    王珪又道:“是世家内部自顾不暇,才会让陛下这一次西征如此顺利,如若不然这等穷兵黩武之事哪有这般顺利。”

    张阳问道:“多谢老先生告知在下这些。”

    王珪拄着拐杖又道:“无妨,就算是老夫不说,这些事情你也早晚会知晓的。”

    走到老师家门口,张公瑾正在和欧阳询说着话。

    像是见到了多年未见的老友,张公瑾很客气地将家里的另外一把轮椅送给了王珪。

    这样一来村子里又多了一个坐轮椅的人。

    坐在轮椅上总比卧床不起来的好。

    张阳回到了山上,要继续为底火装置忙碌,车间外放着三大车的圆盘子与零件。

    小清清光是看着就觉得头皮发麻,她低声道:“爹爹,这么多的东西能做完吗?”

    张阳带好布手套,穿好围裙,将这些零件倒角,攻丝,组装,又对女儿道:“做得完。”

    李玥将一碗面条放在车间外的桌案上,嘱咐道:“趁热先吃了。”

    张阳点着头双手依旧忙着手头上的事情,有些零件尺寸过大过小的要挑拣出来,还有些组装不上的要拿回去返工。

    挑拣一个打磨一个,很是仔细

    小清清牵着娘亲的手问道:“有这么多,爹爹做不完的。”

    李玥对她道:“你知道,你爹爹最厉害的本领是什么吗?”

    “嗯?是什么?”

    “我们这个家就是你爹爹一砖一瓦搭起来的,用了三年的时间把我们这个家建起来了,哪里的砖块不结实,哪里的瓦片渗水,你爹爹一清二楚,这世上有些事对别人来说望而却步,只能放弃。”

    李玥抱起她低声道:“别人做不完的事你爹爹能够做完,他总是能一步一步坚持下去。”

    “是吗?”

    “嗯。”李玥给女儿整理着头发又道:“你爹爹总是有这样的耐心,他从不心焦气躁,再难再累的事他都能一点点地完成。”

    等傍晚时分,小清清再去车间外看,门前碗中的面条已经吃完了。

    爹爹用一天的时间,竟然做完了两车的零件,还剩下一车零件明天也能完成。

    “爹爹,好厉害!”小清清眨巴眼道。

    张阳见状笑道:“爹爹怎么厉害了?”

    她的神情俏皮又有些骄傲,“若是换作别人,早就放弃了,这是娘说的。”

    “这有什么厉害的。”

    “就是很厉害。”

    张阳再将车间收拾干净,关上门,一天的忙碌就此结束了,他笑道:“耐心也是一种本领吧。”

    她嬉笑着,好似又学到了什么,“爹爹建设新家都用了三年时间,那三年肯定比现在辛苦多了。”

    “不过是三年而已,这世上有些事情要坚持数十年,乃至一辈子,你爹爹这些事算不得什么的。”

    贞观十二年的六月,王珪从终南山迁居到了骊山,他的病情陛下也很牵挂,特意派了太医署的卢照邻前来询问。

    卢照邻对骊山这个很讨厌,太医署人手欠缺,有骊山的“功劳”

    就是因为骊山一直都在广招大夫,有经验的有本领的大夫,能去骊山的都去了,更何况有孙神医坐镇,更是让天下医者趋之若鹜。

    骊山的医馆很大,能够容纳数百个病人,并且还给调养。

    去骊山看病的人也越来越多。

    李泰看着卢照邻黑着脸来,给王珪老先生问诊后又黑着脸要离开,便问道:“卢医正似对骊山有怨气。”

    卢照邻闻言望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那张阳现在就在山上。”

    “姐夫自从接王老先生来骊山之后,很久没有下山了。”

    “王珪老先生的病下官看过了,要及时调养,风寒入侵,心肺已经受损,腿脚不便就是因为寒气入体导致,药石已经无用,如邹国公那般,只能调养了。”

    李泰点头,“孙神医已经说过了。”

    卢照邻又看了一眼医馆,那医馆就坐落在骊山村外,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李泰感慨着,“自从姐夫建设了这个医馆以来,每年都在亏钱,最好的时候也是进出持平,这两年又是接连亏损,即便如此姐夫还坚持要将这个医馆办下去。”

    卢照邻对这些事情没有兴趣,又道:“魏王殿下,下官还要将老先生的病情告知陛下,就先告辞了。”

    “慢着,慢着!”李泰跟上脚步拿出一份小册子递给他,“还请卢医正过目。”

    卢照邻皱眉道:“这是什么?”

    李泰解释道:“这是我们骊山招师的条件,月钱一千钱到一百钱,具体看能力判别,您要是有兴趣也可以来骊山教人医术。”

    “又是想要招人?你们骊山到底要如何才能满足。”。

    李泰颔首道:“您不要误会,其实您可以继续任职朝中的医正,也可以兼领骊山的老师,我们骊山不会打扰您在朝中的官职,月钱可以照拿。”

    “你们还招收泥瓦匠?还要厨子?”

    李泰笑道:“我们骊山技术院包容万象,教人生存之技能,为后世传承,或许您不屑与厨子或泥瓦匠为伍,虽说我们骊山技术院还未建设好,但我们一直秉持着所有职业技能都平等对待。”

    卢照邻多看了一眼,又道:“魏王殿下盛情下官心领了,只是宫中的事放不下。”

    “无妨,您可以先考虑考虑,我们也可以等。”

    卢照邻就这么走了,李泰站在村前目送。

    “就这么让他离开了?”

    身后传来程处默的话语声,李泰点头道:“就这样足够了。”

    “人就这么走了,招揽不到。”程处默又强调道:“到现在为止,这技术院一个夫子都没有。”

    李泰神色从容,淡然自若,“处默,人之所学总会教给自己认可的人,或者是弟子和孩子。”

    程处默点头道:“那是自然,谁会将自己的本领教给一群素未谋面的人。”

    李泰叹道:“这就是为什么自秦以来这么多的本领与技术失传的原因。”

    他拿出一块铜镜,低声道:“至今为止姐夫与我还未破解这面铜镜,它是如何将背面的图样照映出来的,本王寻遍了典籍也未找出它的铸造之法。”

    程处默又强调道:“骊山技术院到现在还没一个正式的夫子。”

    李泰颔首道:“会有的,自父皇将卫府改制折冲府后,年满二十岁的男子才能从军,可现在十三岁到十十五六的年轻人又在做什么,难道他们要一直不学无术吗?”

    程处默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没有明白其中意思。

    李泰又道:“正是因为有这么多人需要学本领,只要有足够的需要,技术院就一定可以兴盛起来,让那些孩子不成为地痞闲汉,不成为街巷里的盗贼,让他们可以学得谋生本领,这不仅仅是骊山技术院的目标,它也会成为很多人的目标。”

    “处默,你觉得本王说得对吗?”

    程咬金不住摇头,挠着下巴的胡子,越发苦恼了。

    渭水的河畔边种着一排树苗,这些树苗从骊山开始向着东西两面而去。

    上官仪一脸忧心地路过,就被程处默叫住了,“上官兄,过来饮酒!”

    “也好,也好。”

    上官仪点头没有拒绝。

    大家都是从长安城一起来到骊山的,现在上官仪依旧是红烧肉帮的军师担当。

    酒肆内很热闹,程处默招揽了几个小厮之后,他的妻子也可以安心等着孩子出生。

    酒水倒入碗中,程处默讲着:“要不是怀着孩子,家里的婆娘还不愿意某家多找几个小厮来做事。”

    现在的酒肆比之前又扩大了一亩地。

    程处默又道:“骊山西面官道上,还有一间酒肆,某家本想将那家店也盘下来,张阳那小子怎么都不答应。”

    李泰了然点头道:“处默是说当初那家最早的酒肆?”

    程处默重重点头,又给上官仪倒上酒水。

    李泰解释道:“那家酒肆是姐夫起家的地方,他与当年的一位故人有承诺,至今空置着是等着故人归来。”

    “哪位故人?”

    李泰笑道:“处默兄有所不知,姐夫当初也不容易,过去的事情就不说了,我们喝酒。”

    三人的酒碗一碰,齐齐灌下酒水,意犹未尽。

    这种喝酒方式是从张阳那边学来的,一旦适应之后就会发现这种碰酒碗的方式很有意思,也能感觉到人情往来,大家都已经熟门熟路了。

    只是偏偏张阳不在这里饮酒,这让三人觉得酒水少了一些滋味。

    这段时间,张阳就像是闭关了,不过问山下的事情,如无必要也不下山了。

    程处默皱眉道:“就是那位姓何的?”

    李泰点头道:“说是去了岭南,到现在还没回来。”

第七百七十四章 赞普的伤疤

    红烧肉帮已经将人派出去了,到处打听虬髯客的消息,就像是陛下在前几年就派人去查问过一样。

    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人在哪儿。

    若是虬髯客打算隐姓埋名,换个身份活着,他若不想走出来,想要找到他,谈何容易,除非这位豪侠想要主动站出来。

    这又成了红烧肉帮一件悬而未决的事。

    朝中,今日的朝堂上又吵成了一片,对温挺屠戮百济人之事,礼部拿出了坚决维护的态度与中书省的刘洎等人硬钢到底。

    在讨伐百济这件事上,礼部态度坚决,非要拿下百济不可,一统辽东势在必行。

    下朝之后,文臣武将三三两两走出太极殿。

    张大安低声道:“坚持要拿下百济是骊山的意思?”

    许敬宗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低声道:“一统辽东是大唐必须要做的事情,如果他们不做,那就我们礼部来做,只要陛下没下旨让温挺收兵,管他中书省如何言之凿凿。”

    李义府跟上脚步也附和道:“许尚书说的是,我大唐要一统辽东!”

    温挺手中只有一千余人,连百济王都拿下了,这个战果确实不错,只不过要给此人功劳很难,以现在中书省的态度,他回来之后能否平安还不好说,甚至会降罪。

    张大素笑道:“百济和新罗的兵力本就不多,那不过是一个州府大小的地方,高句丽尚且还有坚城可守,新罗与百济什么都没有,据下官所知,他们能号召的兵马也都是渔民罢了,大唐出动一支三百人的府兵也能扫平。”

    当年的张大素出关去过西域和高昌,此人通晓关外诸多的小国的情况。

    自当年和魏王殿下一起编撰括地志与关外地理之后,他如同活着的关外全书,很多地方风貌风俗他都能说上一二。

    既然张大素是这么认为,众人也觉得没有错,拿下了高句丽渡过了最难走的滩涂与沼泽地,越过高句丽的山脉南下之后,便可以直捣新罗和百济。

    从地理上来看,只要中原掌握了高句丽,南下就轻松了。

    历来兵法地势所言,北上艰难,南下容易。

    许敬宗迟疑道:“怪了,他们当年是怎么拦得住杨广的?”

    礼部几位侍郎纷纷点头,很有同感。

    众人走到礼部的官邸,张大安平日里话不多,想得最多,他猜测道:“骊山的意思多半不会让温挺就这么回来。”

    张大象疑惑道:“是何意思?”

    三兄弟中,现在张大象对这个弟弟刮目相看,他的进步太快了,众人想不到的事情,他总是能够考虑到。

    张大安又道:“县侯真正的想法与目的,其实是希望温挺不仅仅要拿下新罗与百济,还要东进拿下倭岛。”

    这件事确实没有说起过,许敬宗左思右想又觉得这番话有道理,新罗与百济有什么好谋夺的?

    那片地方穷得都要尿血。

    打下来的意义并不大,不过是往后治理教化的问题,要说张阳要放纵温挺,唯一能够想出来的理由就是扫平新罗和百济之后,东进拿下倭岛。

    早在张阳还是礼部侍郎的时候,就从那位倭僧口中得知,倭岛有银矿,很多很多的银矿。

    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当初礼部尝到过甜头,张尚书不会任由那些银矿就放在那儿。

    如此说来,许敬宗也想通了,他忽地拍案而起,怒道:“那帮倭奴竟然只拿这么一些来朝贡,其心可诛,必有反心!孰不可忍!要灭了他们,斩草除根。”

    许敬宗跟随张阳这么久,他的脚步依旧很坚定。

    张大安喝下一口茶水皱眉思索着,又想起了张阳说过的话,看来许敬宗在礼部尚书这个位置上坐不久了。

    最多三五年,陛下就会将他升任中书省,现在的许敬宗就差功绩了。

    而这份足够升任中书省的功绩,骊山一定会送到他手里。

    如今想通了,张阳就是这么一个人,他不会轻易说出真正的想法,他想做的事情一直在悄悄进行着,等到图穷匕见的时候。

    张大安忽然又笑了,许敬宗是个聪明人,三两句点拨就能明白其中深意。

    不多时,一个太监走入堂内,“陛下,请许尚书入甘露殿议事。”

    许敬宗整了整自己的官服,跟着太监走出礼部。

    现在礼部官邸的一个角落还放着一个小炉子,那是张阳与河间郡王,还有魏王在礼部时期留下的。

    那炉子烧着,上方摆着一口小锅,锅内煮着的正是茶叶蛋。

    众人离开时都会拿一颗茶叶蛋。

    关中的夏季酷热,王珪老先生来骊山的一个月后,贞观十二年七月中旬,骊山村外,一千门没良心炮都立好了,底部用砖石固定,只留一半的炮身在外。

    今天是火炮试用的日子,小清清自然不能错过这个场面,她骑着熊大,跟着爹爹脚步走到村口。

    后方还跟着熊二,熊三和雄四。

    这几头熊刚刚长成不久,俨然成了熊大的小弟。

    从长安城出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尉迟恭,秦琼,侯君集,牛进达等军中将领都来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房相与长孙无忌,岑文本等中书省官吏。

    就连滞留在长安城的诸国使者也都到场。

    这一次演武的观众与之前相比少了许多,龙武军早早就将附近十里地都围了起来。

    闲杂人等不能靠近,形成了一片空旷地。

    为了验证火炮的效用,就在火炮的射程内堆砌了不少一座座的小山。

    “县侯。”

    听到话语声,张阳回身见到了熟人,笑道:“赞普,你怎也来了。”

    松赞干布走上前道:“此等场面,自然要看。”

    张阳摇着手中的蒲扇,感慨道:“其实这等场面不适合你看的,我怕你接受不了。”

    注意到有个骑在熊背上的小女孩正望着自己,松赞干布也看向她。

    “你就是松赞干布?”小清清问道。

    “这是我女儿。”张阳介绍道。

    “久闻小郡主威名。”

    松赞干布行礼道。

    小郡主威名?

    张阳稍一思量,又倒吸一口气,能炮轰长安城还能安然无恙地回家,威名也该传遍了长安城。

    小清清抓着熊大的耳朵,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神打量着他,又道:“爹爹说,吐蕃赞普是个很厉害的人。”

    “是……是吗?”

    闻言,松赞干布目光诧异地看向张阳,他像是在去确认这位对手对自己的肯定。

    小清清又道:“我爹爹还说了,若不是当初赞普大意疏于防范后方,凉州一战大唐未必能占上风。”

    松赞干布苦涩一笑,道:“你连这种事情都和女儿说吗?”

    张阳摆手笑道:“她的老师太多了,这件事并不是说我的。”

    当年的事情成了松赞干布心中一块伤疤,这伤疤被一个小丫头揭开很不好受。

    小清清奶声奶气道:“赞普年纪轻轻就能一统吐蕃,此等功绩前无古人,着实令人佩服,后人都会记得赞普的,这话确实是爹爹说的。”

    女儿太过机灵就不好管教,一度怀疑就是她跟着李泰那胖子久了,学了这般小心思,谈吐还有李泰的机敏,带着她自己独有的调皮。

    松赞干布双手背负,眼神中难掩落寞之意,“有你爹在大唐,吐蕃便不是大唐的对手。”

    “那赞普也不是爹爹的对手吗?”

    松赞干布板着脸没有答话。

    张阳瞧了她一眼,又道:“爹爹与赞普是对手,一直都是对手,只有一时的高低之分,长久来看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对手,不要因为一时的胜负就定结论,哪天他又成长起来,爹爹也可能输给他。”

    小清清趴在熊背上,两条手臂交叉放在熊大的脑袋上,枕着下巴,侧目问道:“就算是吐蕃归入大唐的版图,赞普与爹爹依旧是对手吗?”

    归入大唐的版图?松赞干布的脸色又黑了几分,咬牙切齿道:“不愧是县侯的女儿,在下佩服。”

    “童言无忌,都是小孩子的笑谈,赞普不要太过在意。”

    “不!”松赞干布正色道:“很在意!”

    “赞普放心,大唐是良善之国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你张阳从来都是狼子野心,我不信!”

    张阳手中的扇子摇得更快了,该从何解释呢?

    随后瞪了小清清一眼,严肃道:“别问了。”

    小清清收回目光,应了一声,“嗯。”

    “开炮!”远处传来一声高喝,一千门排开的火炮在烈日下熠熠生辉。

    随着一排士兵拉出了绳栓,火炮的底部燃起了浓浓的白烟。

    这种引燃方式很简单,绳子拉出时的拉力撞击内部的底火装置,如此引爆效率更高,引爆也更快。

    三两个呼吸之后,只听砰!砰!砰!

    数声炸响,一个个火球从炮筒中飞出,引爆的硝烟弥漫,让人看不清具体的情况。

    当火球落在那些小山上,一个接着一个炸开,炸响声不断,震耳欲聋。

    小清清捂着熊大的耳朵,看到这一幕神情兴奋。

    等硝烟散去,众人这才看清了眼前的景象,那些小山被炸得支离破碎。

    众人难掩眼中的震撼之色,当初说过此物能平山川,并不是虚言。

    有了此物,大唐兵锋谁人能挡。

    有文臣当场直抒胸臆,有武将热血沸腾。

    张阳看向一旁的松赞干布,他的面色发白嘴唇还在打颤,便安慰道:“赞普,我劝过你的。”

    松赞干布转过身不去看那些火炮,“张阳!你答应过我的。”

    “嗯,我与赞普虽是对手,但不论有多大的恩怨,吐蕃的子民都是无辜的,这是我的承诺。”

    又看了眼骑在熊背上的这个女孩,松赞干布忽然笑了,大笑三声后朗声道:“是苍天不眷吐蕃。”

    “赞普这话错了。”小清清纠正道:“从来没有苍天眷顾一说,这世上的强弱之分只与人有关。”

    松赞干布走了,他一边走还狂笑着,张阳有些担忧这家伙此刻的精神状态。

    “爹爹,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你没有说错。”

    “嗯,这个赞普好像心有不甘。”

    张阳点头道:“看出来了,要不是这里有龙武军在场,说不定他当场要与我拼命。”

    “熊大会帮爹爹的。”

    “我们去看看火炮吧。”

    “嗯。”

    张阳带着女儿走到营地前,这些没良心炮是赶工造出来的,因为炮身是军器监铸造而成,为了保证质量才会有这一次的试放。

    听着士卒的禀报,有十来个哑火的,还有五六个炸膛的。

    张阳让他们将坏了火炮拆下来,要拿去骊山修理。

    这一次试放总体来说是顺利的。

    可皇帝顾不得火炮有多少个残次,第二天就下旨了,命李绩为河西道行军大总管,坐镇河西走廊,整军十万。

    一队队兵马从关中出发前往河西走廊驻军。

    队伍中,刘仁轨受陛下赏识,从陈仓来到长安之后,也被陛下编入了西征军中,任职都尉。

    大军先动,行军大将军李绩来到骊山。

    一匹大宛马,停驻在村前,李绩立马而停朗声道:“卫国公何在!”

    营地前的小卒匆匆忙忙去禀报。

    李绩翻身下马,还未见到李靖,却先见到了程咬金,“听说你个老匹夫,整日都在专研火炮?”

    程咬金朗声道:“可惜呀,明明老夫也正值壮年,陛下还能用你,却不再用某家了。”

    “陛下有命,末将不得不去。”

    看李绩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程咬金心情很是不爽利,沉声道:“此去河西走廊,想来陛下也不会轻易让你进入西域。”

    李绩神色凝重地点头,“还是你程知节心思灵醒,陛下让末将坐镇河西走廊,以震慑西域与突厥,还有吐蕃人,波斯大战在即,吐蕃与西域还有突厥就不能生乱。”

    “裴行俭他们孤军深入,安西都护府的兵马又不多,一旦西域与西突厥生乱,他们这支孤军就危险了,有末将坐镇河西走廊一旦西域有变,便可以当即从河西走廊出兵剿灭。”

    只有西域诸部连成一线,才能给裴行俭与梁建方带去源源不断的兵马与辎重。

    大家都是久经沙场的将领,明白关键所在。

第七百七十五章 大家都是趋利的

    只要西域与关中输送不断,战事就算是有起伏裴行俭也能支撑。

    李绩穿着甲胄神色依旧有许多遗憾,“从未和大食人交手过,真想出关与他们打一仗。”

    陈咬金抚须道:“让这些年轻人捡了功劳,欺人太甚。”

    正说着,李靖穿着一身布衣走来了,他身后还有一队士卒,正拉着一个个铁桶。

    “这些就交给你了。”李靖淡淡道。

    “喏!”李绩拱手一礼,便招呼人将这些铁桶与火药包装车。

    李靖又递上一份册子,“此乃老夫这些天编撰的火炮用法,上面记录还有近日所感的兵法,战阵兵法偶有所得,未在战场上用过。”

    李绩双手接过册子,“多谢。”

    至于能够学到多少全看裴行俭的悟性了,这火炮对军中将领来说都是新鲜事物,用以往的经验来判断显得不适用。

    装好的铁桶有八百余个,有些残次的都拿去骊山修了。

    程咬金朗声道:“懋功不用多虑,这些火炮平一座山都绰绰有余,何惧他大食六十万兵马。”

    李绩应声点头,“军机不可延误,末将告辞。”

    李靖颔首道:“嗯,去吧。”

    送走了火炮,程咬金的心里也是空落落,“某家还未用尽兴。”

    渭北的葡萄在七月开始成熟,上官仪走在葡萄架下,正在发愁。

    李孝恭追问道:“这该如何是好?”

    起初骊山种葡萄没有发现这种事情,是因为种植的田亩数不多。

    上官仪只能将原因归结到数量方面。

    一旁的高昌人还在用高昌话说着什么,他的话语用关中话夹杂着西域话。

    听起来很是费劲,每每说话要他重复好几遍才能听清楚意思。

    在高昌没有这么多的鸟虫,也没有防治的经验。

    现在还有李孝恭的部曲们正在驱赶着鸟虫。

    上官仪拿着手中的册子又道:“在田亩周围布置大网防鸟群,再用细纱布将还未成熟葡萄全部包起来,将成熟的葡萄全部摘了。”

    闻言,李孝恭对着自己的部曲大喊道:“都听到没有?”

    “喏。”

    上官仪拿出一串铜钱交给这个高昌人,对方始终不愿意收,他用生疏的关中话,讲道:“骊山是我们的恩人,不敢收。”

    那高昌人说罢,便转身离开了,人家也没有收铜钱。

    李孝恭摘了几串较好的葡萄,“来人,送去骊山,给小郡主尝尝。”

    “喏。”

    葡萄的收成一波三折,从开始成熟肥力不足,再到现在的虫害与鸟群。

    关中葡萄产量不能与高昌相比,高昌亩产一石,而关中亩产只有高昌的五成。

    总之葡萄是种出来了,李孝恭很高兴。

    上官仪却很忧愁,关中的气候不如高昌,也不像高昌那样得天独厚。

    “县侯的理想怕是难以实现。”

    李孝恭疑惑道:“此话怎讲?”

    上官仪解释道:“为了种出这些葡萄,骊山所用的人力物力不少,用我们骊山的话来说就是成本,成本越大葡萄的价格便不能低廉,否则关中没人种葡萄。”

    “人都是趋向利益的,对骊山来说一样,对别人来说也一样,如果种葡萄的利润可以抵消成本,自然可以在关中推行。”

    这些话李孝恭听不懂,他正在招呼人手,“这些葡萄送给陛下,那些葡萄给宗室每家每户都送去,还有这些送给某家的几个好友……”

    河间郡王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中,上官仪带着忧愁离开渭北。

    太府寺的种果蔬工作进展得很快,从去年到现在高陵与蓝田两县都尝到了甜头。

    一车车的果蔬都被卖到长安去卖,在这个羊肉价格持续走低的当下,果蔬的价格反而上涨很快。

    还有不少咸鸭蛋与宰杀的家禽。

    两县得到了骊山给予的好处,还有骊山的下游制造输送,眼看着这半年间富裕起来了。

    惹得关中其他几县眼红,时常有其他村县的县丞在骊山外的官道上堵着上官仪。

    “上官少卿,我们村县愿意拿出三百亩地来种白菜。”

    有一个县官开口了,当即有人围上前又道:“上官少卿,我村县也能种葡萄。”

    “对!骊山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大家都太穷了,看邻居村县跟着骊山赚到了银钱,眼睛红得都要冒血。

    怪只怪当初没有答应太府寺的要求。

    上官仪被一群县官围着,连连摆手道:“诸位,诸位!”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上官仪先是整了整衣衫,又道:“渭南还不适合种葡萄,没有渭北的水土,别看只是一河之隔,水土差距甚大。”

    见大家总算是消停了,上官仪又道:“诸位先回去规划土地和方案,我们太府寺会观察水土,什么土地适合种什么都是有规划的。”

    丢下这么一句话,上官仪便走入了村子里,还有县官想要追上去,看到村口的官兵,一个个又都收回了脚步,站在村口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太子李承乾,魏王李泰,蜀王李恪的婚事都已定下,李玥听着婶婶的消息,目光盯着眼前这盆葡萄。

    “这是各地世家的议论?”

    “宫里传出来的消息,陛下因此很恼怒。”

    李玥低声道:“父皇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皇子不与他们世家联姻,就是要让朝堂与他们隔绝。”

    “娘,爹爹说了他要在车间修火炮,修好了才来吃。”

    小清清说着话,伸手要去拿葡萄吃。

    李玥正色道:“等你爹爹来了再吃。”

    “啊……”小清清努着嘴委屈道:“娘总是这样,什么都想着爹爹。”

    王婶笑道:“你是小郡主,公主殿下与县侯自然是都想着你的。”

    小清清委屈地坐在板凳上,一手撑着下巴,眼巴巴望着葡萄,等着爹爹来。

    车间内,张阳打开一个哑火的底火装置,内部的底火已经炸碎了。

    “晋王殿下,把油灯拿来。”

    听闻姐夫的话,李治点亮油灯放到桌案上,也在仔细观察着,好奇道:“为何会这样?”

    张阳解释道:“骊山的锻铁技术缺少柔性,如果用黄铜来替代会更好。”

    李治低声道:“那为何不用铜呢?”

    “铜很贵的,而且又是现在的货币,当初为了造蒸汽机用了朝中不少精铜。”

    “骊山不是有很多铜钱吗?”

    张阳还是摇头,“晋王殿下想得太简单了,铜钱不能再用来烧铸,他们在造铜钱的时候就掺入了不少杂质。”

    李治不住点头,目光看着姐夫将内部破碎的部件都取出来。

    随后底火的口对着油灯仔细观察,张阳又道:“晋王殿下看到没有,这内部的螺纹已经裂开了,底火的量一旦多了,就容易哑火。”

    李治似懂非懂的点头。

    正说着话,张阳注意到女儿满脸委屈地站在车间外。

    见状这才收起零件,起身洗手去吃葡萄,华清池边的弟弟妹妹们都在。

    李治跟着在一旁洗手,“最近皇姐整日都在研究树木。”

    张阳颔首道:“嗯,挺好的。”

    李丽质这些天总是种树,她在研究关中水土与植被的分布,比如胡杨树,雪松,白杨或者银杏。

    洗了手之后,张阳这才招呼弟弟妹妹吃葡萄。

    李孝恭让人送来的葡萄太多了,足足有一桶。

    这么多的葡萄一时间吃不完,张阳分出了不少给村子里的村民吃。

    家里的熊不喜欢吃葡萄,一头头就趴在华清池边嗮着太阳。

    葡萄吃多了也就那样,小清清对此没了兴致,用茶水漱口后迈着小短腿来到屋中,找到了爹爹的工具箱,从箱子拿出一把木梳。

    这把木梳子很宽大,她吃力地给熊大梳着,宽大的木梳从脖子梳到后背,就能梳下不少的熊毛。

    再将熊毛放到一旁的布绢上收集起来。

    张阳见状,帮着女儿一起梳着,低声道:“这些熊怕热,多梳理一番。”

    于是乎,弟弟妹妹也加入了给熊梳毛的活动中。

    家里的熊够多,足够弟弟妹妹一人一头。

    女儿的力气还不够大,张阳只好将她梳过的地方再梳一遍,这头熊还一脸享受的模样。

    他们到了夏天就会脱毛,熊大的体型太大了,小清清不一会儿就累了,坐在熊大身边抬头看着它,“你怎么这么大?”

    熊大黑溜溜的眼珠子看着前方正在发呆。

    张阳给梳理好熊毛,拍了拍它的后背,“去洗洗。”

    熊大闻言起身走入了华清池,漫不经心地游着。

    骊山的生产正在全力进行,整个骊山的生产与调度总规划落在了小武与小慧身上。

    藏书阁内,小武翻看着上个月的账目,低声道:“想要提高产能一个蒸汽机根本不够用。”

    小慧认同地点头,她提笔记录着各个工厂的生产情况,“至少再加三个蒸汽机。”

    当骊山适应了蒸汽机之后,对这种驱动来源也产生了依靠,这种替代人力来驱动的机械可以大大地提高产能。

    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骊山再也没有接触木匠活,机械化已经成了现在生产方向。

    车床要设计得更加精密,配合蒸汽机加以改进。

    小武翻过一页账目,又道:“牛大哥他们说最快三个月可以造一台蒸汽机出来。”

    小慧点头道:“那我们来算一下成本。”

    俩人相对而坐,正盘算着当下的形势,就听到华清池边的话语声。

    小武和小慧齐齐看向藏书阁外,那是师父正带着公主与皇子们跑步锻炼体能。

    “知道为什么要锻炼你们吗?”

    “锻炼体魄,锻炼毅力,坚韧不怕克服困难。”孩子们齐齐回道。

    “好,再跑五圈!”张阳大声道。

    李治想哭了,很想抽自己的一巴掌,怎么就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绕着华清池跑完八圈,公主与皇子们只剩下了喘气的力气,都趴在了地上。

    李福与李明跑得最慢,还没到终点。

    张阳鼓掌道:“加油!必须跑到终点。”

    脚步很慢,比走路还慢,这是体能训练的要求,不能放弃,不能半途而废,不管你跑得有多慢都要跑到终点。

    终于俩人也到达了终点,也累趴下了。

    李治只觉得心口在烧,心跳很快,一时间没有忍住就吐了出来,紧接着高阳与东阳也跟着吐了。

    张阳拿着小册子,记录着这一次的体能锻炼成果,“你们几个吐的,今天晚上多吃点素菜,不要吃太油腻。”

    李治抱着一个木盆又是吐了一大口。

    东阳与高阳,还有清河三个丫头小脸煞白,碎发因为喊话粘在了额头上,也顾不得公主的优雅,纷纷大口喘着气。

    张阳心中盘算着时间,“好了!都站起身!”

    李治缓缓抬起头一脸的绝望,“姐夫,我不行了,我站不起来了。”

    张阳喝道:“这点痛苦都忍耐不了,你的坚毅呢?以后你们遇到困难该怎么办?这不仅仅是锻炼身体,也是锻炼你们的心性。”

    见孩子们不作声,张阳板着脸,开始数数,“一!二!三……”

    怕受责罚,她们这才相互搀扶着起身。

    张阳又道:“活动活动四肢双脚,不然明日一早会很痛。”

    到头来言语还带着一些关切,还不是为了她们好,小武和小慧偷笑着收回目光。

    一个月一次高强度的体能测试,已经很宽裕了。

    刚吃的葡萄就这么吐出来了,实在是可惜,张阳一边感慨着,一边又对这次测试结果满意不少。

    适当的锻炼与骊山食物的营养补充,对她们成长有很多的助力。

    “姐夫就是一个怪物,不管跑多久他都不会觉得累。”李治一边活动着脚踝一边讲着。

    高阳与东阳很是认同地点头。

    其实在不知不觉中,她们更团结了,这点变化就连她们自己都不知道。

    孩子们的体魄越发健壮,原本底子很差的李福与李明的身体日益健壮,气色也好了。

    晚上还要给她们多准备一些碳水,米面和肉食要多准备一些。

    张阳走到后厨,见媳妇正带着女儿在包饺子。

    她对饺子有一种莫名的执着,这也是她唯一擅长的吃食。

    见夫君浑身的汗水,汗水已经浸湿前胸与后背,李玥递上一壶水。

第七百七十六章 信念

    张阳接过水壶灌下一口凉水,“她们的体能提高了不少,往后可以加大拉练强度。”

    小清清包饺子有些生疏,她学着母亲的方式笨拙将饺子包好,放在手心中还仔细看着。

    李玥又道:“今晚就吃饺子了。”

    “江南的事如何了?”

    “年初的时候闹了一场,现在茶叶都采摘得差不多了,他们就不闹了,朝中派人去查问至今没有消息。”李玥扶着自己的腰站起身,揭开锅盖,看着水已经沸腾,这才下饺子。

    张阳点头道:“明天村子里摆一场葡萄宴。”

    “父皇几次让宗室与外戚勤俭,我们家这么做多半又要被弹劾了。”

    李玥将饺子放入锅中,坐下来继续包着,神色多了几分愁思。

    张阳也坐下来,手法娴熟地包着饺子,手指一捏饺子皮上就有了印出了沟壑。

    小清清皱眉地看着爹爹包出来的饺子。

    一双粗糙的大手,包出来的饺子很结实,却也很粗糙。

    她打开爹爹的双手,白嫩的手掌拂过粗糙满是沟壑的大掌心,这些沟壑与掌纹连接在一起。

    张阳用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这是劳动人的双手,劳动的人也都是最值得肯定的,最光荣的。”

    她还不懂这些道理,就是觉得爹爹的手不好看。

    一家三口坐在厨房中包着饺子的场面很温馨,两位婶婶也没有去打扰,继续收拾着家里。

    夜里,孩子们吃完饺子便早早睡去了,下午的体能拉练磨光了她们的精力,现在倒头就睡。

    张阳与李玥,还有小武小慧,李丽质在藏书阁中开着小会。

    一张图挂在墙上,这是关中的秦川的地图。

    地图上圈出来的一块地便是骊山,骊山的西面便是长安城。

    李丽质手拿着毛笔,皱眉道:“姐夫是想要发展周边村县将长安城围起来吗?”

    张阳点头又在长安城周边圈出几片地,颔首道:“发展产业,建设大西北,人世间还有比这更难的事吗?”

    李丽质点头道:“太难了。”

    小武问道:“要把各地乡县之间联合起来,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而且长安城周边还有不少宗室与权贵的田亩,各地乡县之间为了土地和沟渠发生争斗的事屡见不鲜,为了一条沟渠整个村子的人一拥而上。”

    长安城的人口太多了,要维持好长安城的供给,就需要更大规模的养殖业。

    张阳观察着地图,仔细看着长安城周边的几个村县。

    两位婶婶端来了面汤,“晚饭时,有多的面也不能浪费,放久了就坏了,都做成面汤,”

    小清清这么晚也没睡,她捧着比脸还大的碗坐在李丽质身边吸溜着面条。

    会议到了一半停下,小慧忽然放下筷子,她指着地图道:“其实也不用周边的所有乡县都加入建设当中,只要有三五个村县能够配合骊山,往后扩张便可以了。”

    说着话她在地图上将几个零星的村县围起来,从内圈,向外扩张。

    就这样让整张图看起来有点像是一环二环的样子,再把每一个环连接起来。

    “嗯。”李玥点头很赞同小慧的这个办法。

    三位弟子穿着的衣服都是一样的,一袭青色的布衣,用红色的缎带束着长发,干净利落的马尾辫。

    以前李玥也喜欢这样打扮,现在她的弟子也是这般。

    李丽质狐疑道:“皇姐,与其说用乡县包围长安城,来形成供给……”

    “供给链。”张阳给了一个称呼。

    “嗯。”李丽质点头继续点头道:“这个供给链就算可以供给长安,但长安城的人口一直在增加。”

    张阳摇着手中的蒲扇,夜风吹入藏书阁,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油灯的火光在摇晃,让眼前的地图不是很清晰。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张阳的话语打破了几人的沉默,见她们的目光看来,指着长安城道:“推倒城墙,保留长安城皇城内的城墙,将护城河建在皇城边上,再将外部的城墙拆除。”

    小清清捧着大碗,正喝着汤汁,听到要拆了长安城的城墙,她的双眼难掩兴奋之色。

    李丽质给这位小侄女擦去嘴边的汤水,再将空碗交给婶婶。

    小清清不自觉打了一个饱嗝,依旧瞧着地图,听着爹爹和娘亲,还有三位姨姨的讨论。

    想要从中得到一些关键的话语,比如说拆了长安城,要怎么拆,是要炸吗?

    小慧又道:“若是没了城墙,倒是可以将长安城的人口释放出来,现在看长安城它就像是个笼子。”

    闻言,小武有了不同的看法,提问道:“朝中会同意吗?”

    也不知道谈了多久,最后小清清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天已经亮了。

    村子里要举行葡萄宴,李孝恭很大度又将宗室的人请来的,上一次他们在骊山白吃白喝一顿印象深刻,这一次更是带着各自的家眷一起来骊山吃喝。

    张阳站在村口眼瞅着这一幕,对一旁的人道:“道彦兄,好久不见了。”

    李道彦酷酷地点头,“嗯。”

    张阳瞧着宗室众人带着家眷纷纷向李渊行礼又嘘寒问暖,又问道:“咱们陛下的宗室还真是与众不同呀。”

    李道彦依旧是酷酷的神情,点头道:“嗯。”

    这一次来骊山赴宴,只有李道彦没有带家眷,这人自从吐蕃一战得到了封赏,一路升职现成了左武卫的一个裨将,倒是话越来越少。

    张阳便再问道:“苏定方将军近来可好。”

    李道彦又道:“他在养马。”

    吐蕃一战之后,苏定方很少在军中露面,没想到他会去养马。

    他又道:“你会被弹劾的。”

    “我知道。”

    “那你还……”

    “道彦兄莫要见怪,有时候弹劾不见得是坏事,他们的弹劾对骊山来说是最好的广告,如此一来不需要太府寺做些什么,他们的弹劾就可以将这个消息传遍关中。”

    看了一眼张阳,李道彦点头道:“你果然很阴险,长孙无忌说得不错。”

    “他又在背后说我坏话,欺人太甚!”

    “李孝义也在西征军中。”

    “你弟弟?”

    “嗯。”李道彦又道:“某家拦不住他,他要执意要去,还请你写一份书信交给李绩大将军,看好他。”

    张阳挠着头,“我和李绩大将军不熟。”

    李道彦颔首道:“无妨,给狄知逊写信也可,若是他要出关,也嘱咐裴行俭。”

    说罢,李道彦躬身行礼,“某家欠你一份人情,如若以后县侯有所安排,尽管与某开口。”

    张阳欲言又止,只能点头。

    看起来也不好拒绝,说来当年的宗室四将,就剩下了李孝恭与李道宗。

    李孝恭又是很重情义,自然会照顾晚辈。

    就算他不说,李孝恭也会帮衬的。

    早几年前,李孝义在军中接受历练,后来又被处默安排去了红烧肉帮做事。

    因为他是宗室子弟,不能走入帮派的核心,只在外围游走,现在也离开了帮派。

    成为了西征军中的一员。

    以李道彦在宗室中的地位,他要给李绩大将军帮个忙,其实很容易。

    又或者李道彦不想与宗室开口,唯一与他家走得近也只有骊山,天家亲戚太复杂了。

    张阳低声道:“道彦兄放心,当年你们能够拿下吐蕃也是礼部欠你们一个人情。”

    “无妨,某已领受了军功。”

    张阳整理了一番心情,神情严肃了不少,道:“宗室在关中有食邑,当年李神通将军的食邑在何地?”

    “先是在宜州,后又改汉中,有五百亩地,食邑七百户。”

    “我知道了。”

    见张阳点头,也没说接下来要做什么,李道彦看了眼身后宗室众人,“在下不能与你说太多话,免得宗室中人猜忌。”

    张阳摆手道:“不妨事。”

    “某家先去向太上皇问安。”

    这李道彦依旧是一脸酷酷的表情,张阳苦恼道:“其实也说得挺多了。”

    李世民坐在甘露殿中,吃着李孝恭送来的让人送来的新鲜葡萄。

    这葡萄的滋味很不错,一听是关中种出来的味道便觉得味道更好了。

    王公公脚步匆匆,“陛下,御史台弹劾骊山开办葡萄宴,其奢靡之极,还望陛下处置。”

    李世民吃葡萄的动作停下,接过奏章就看了起来。

    李孝恭种出了葡萄,确实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可他偏偏还要摆宴邀请宗室,葡萄是关中名贵的水果,用葡萄摆宴说他奢靡也对。

    “朕几次三番强调,宗室作风要俭朴,要作出表率,他们竟如此阳奉阴违。”

    王公公小声道:“说是河间郡王在骊山摆宴席……”

    李世民沉声道:“朕知晓了,李孝恭罚俸三年,张阳也罚三年。”

    “喏。”

    摆宴的是河间郡王,陛下连张阳也一起罚了。

    这长安城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御史台弹劾之事很快传遍了朝野,不少人都知道了太府寺种出了葡萄,这世上稀罕事越来越多。

    听闻骊山有个吃煤的怪物,还能在冬天种菜。

    河间郡王确实向长安城的几家都送去了葡萄,但这些葡萄没有出现在长安城的市面上

    这是待价而沽?还是不打算拿出来卖?

    便纷纷安排人去打探消息。

    长安城水深,天可汗就喜欢看着人们冲着骊山闻风而动,如何被张阳算计,如何被张阳搜刮去财富。

    若不是冲着李渊也在骊山,让宗室中人有了一个由头举着孝心去赴宴。

    若李渊不在骊山,天可汗现在就让大军攻陷骊山,将张阳抓来长安城,吊在承天门前,放血!

    还不是朕的父皇护着他,还不是朕宽宏仁德。

    李世民心情不错,缓步走在太液池边,如今的太液池已初具规模,修建好河堤便可以打开上游河道。

    夏日的天气炎热,李世民皱眉看着蔚蓝的天空。

    想看看骊山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张阳这个太府寺卿要做到何种地步。

    还有长安城浑水中那些摸爬滚打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房玄龄与李君羡匆匆而来,行礼道:“陛下有消息了。”

    李世民来了兴致,双手背负颔首道:“嗯,讲。”

    房玄龄躬身道:“骊山送出消息,各地乡县若想与太府寺一起种植果蔬就需要配合太府寺的退耕还林之策,将荒芜的土地用来种树。”

    闻言,李世民冷哼道:“这就对了,他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们也想要种出葡萄就需要付出代价,而这个代价便是退耕还林,用他们的土地来成就太府寺。”

    皇帝很了解张阳,从一开始李孝恭送葡萄来,就已经猜到了此事不会这么单纯。

    长袖者善舞,多钱者善贾,张阳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可以把捉襟见肘的银钱用在牙缝里,给他一钱,他就能用这一钱花出十钱的价值。

    房玄龄低声道:“陛下,骊山不会大发善心,各地乡县也不会无私拿出自己的土地种树,太府寺会这么做倒也在意料之中。”

    “嗯,玄龄觉得此刻张阳在想什么,他是不是还在为自己的妙策沾沾自喜。”

    “臣以为,张阳不会就此沾沾自喜,此人用心极深,切不可因为他一心想要退耕还林而掉以轻心。”

    李世民沉声道:“你是说他还有更长远的图谋?”

    房玄龄点头道:“一开始骊山只是种果蔬,后来有了葡萄,其实葡萄看似重要,对他来说退耕还林更重要。”

    听着房玄龄的分析,陛下继续沿着太液池走着,李君羡亦步亦趋跟在一旁。

    “一件事可以做三年乃至五六年,这种人不可轻看。”

    “嗯,玄龄所言在理,张阳善钓鱼,其人十分有耐心,心不娇气不馁的品行实在难得,只可惜他不能为朕所用。”

    李世民言罢眼神中有了些许恼怒,不论朕有多么英明,在外有多么圣明。

    他心里好似有一个十分坚定的信念。

    那信念让他不会轻易屈从。

    “朕还听闻,近日青雀在给骊山的那座书院招募夫子?”

    李君羡连忙回道:“至今没有工匠愿去骊山授学。”

第七百七十七章 他已占尽先机

    李世民笑道:“他们要的都是一些什么人?”

    李君羡低声道:“都是一些工匠。”

    “倒是希奇,他们就没有招收教书的夫子?”

    “魏王殿下的人没有去寻过教书夫子。”

    房玄龄颔首道:“陛下,寻常文人岂会与这些人为伍,工匠与做饭的厨娘都是文人看不上的。”

    李世民在一个刚修造好的水榭中坐下来,心情很是不错,“看来骊山对那座还在修建的书院一筹莫展?”

    李君羡与房玄龄一左一右站在陛下身后。

    有工匠开始在河堤两边铺设砖石,只要骊山不痛快,皇帝心里就越高兴。

    房玄龄低声道:“陛下,如今看来骊山是想要分出利益以号令诸多乡县。”

    “嗯,朕很清楚,此等用利益收买人心的手段不会长久的。”

    “臣思量过,若是骊山能够带动其他乡县也富裕起来,其利益都是从何而来?”

    李世民思量着,脑海中浮现一张图,以骊山为起点发展周边村县,倒是很有意思。

    房玄龄又道:“陛下,古来有言笼络人心无非是授人以娱或授人以誉,张阳选了一条授人以渔的路。”

    “嗯,玄龄是在说他的手段很高明吗?”

    “臣以为授人以渔需让人有利益所图,就算张阳把简单的织工手艺交给其他村县,但利益从何而来。”

    李世民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房玄龄继续道:“若张阳借太府寺的职能让其他乡县响应号召,他们的货物都要卖给谁?”

    “臣现在明白了先前在骊山谈判的缘由,也难怪骊山会抓着河西走廊不放了,骊山想在河西走廊拥有自己的经营之权,定价之权,是因为张阳早就明白,光是骊山一地是不能满足他的。”

    李世民眼神多了几分冷意,忽然自嘲笑了,“玄龄的意思,是朕与你们都上了他们的恶当?”

    先是长叹一口气,房玄龄又道:“起初臣以为张阳的目标很简单,想要那些贫穷的乡县富裕起来,无非就是与骊山一同织造将货物卖到长安城,以此来汲取长安城的财富。”

    “可张阳此人做事,向来想得长远,他总是能将未来以三至五年来规划,从当初骊山时常论述的三年生产计划可以见得,他是一个目光很长远的人。”

    “张阳是一个能人,当初臣等在骊山谈判也想过,就算是朝中还清了骊山在河西走廊的本钱,骊山依旧想要抓住河西走廊的经营权,那是因为长安城的池子不够大,不能满足他。”

    房玄龄躬着身子继续道:“陛下可以回想当初肥皂初现长安,那时人们对有香味的肥皂趋之若鹜。”

    李世民点头,“嗯。”

    “但人们对肥皂的好奇也就一年,一年之后肥皂的价值就没有这么大了,其他事物亦如此,如果骊山只是依靠关中,长安城的买卖,骊山的货物只会越来越便宜,臣近一年观察纸张价格,随着骊山纸出现在市面上,最常见的桑皮纸的价格从两百钱一尺现在已降为六十钱一尺,而骊山纸的价格乃四十钱一尺。”

    “谷贱伤农,货物也是一样,人们织造出来的布匹越加低廉,受苦的也都是那些劳工,倘若有这么一个地方能够解决中原货物囤积导致伤农的情形,也只剩下互市了。”

    太液池的河床内时不时传来工匠们的吆喝声,耳边仔细听着玄龄的分析。

    “陛下,这些货物在关外的价格则不同,上月在骊山谈完契约,河西走廊的奏章才送到朝中,一两茶叶的价格卖到了三十钱。”

    李世民眉头一皱,听到这个价格额头的青筋抽了一下,茶叶有这么贵?

    关中茶叶的价格也不过三钱一两。

    一到关外价格就翻了十倍。

    他嗓音低沉,“如此说来,当初谈判朝中上了骊山的恶当?”

    房玄龄神色忧愁,“陛下,朝中失算有二,朝中官吏除却河西走廊的狄知逊,并没有禀报经营情况,而骊山反倒每年都会去河西走廊调阅账目,知晓货物价格。”

    “骊山已经摸清了关外需求,关外人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什么样的货物对关外来说不可或缺……想必这些事已经在骊山有了账目,这是骊山掌握先机的来由之一,他们只要掌握其中几样重要的货物便可,这是朝中失算了。”

    “二来,现在朝中不得再插手骊山经营,而且骊山有自主决定之权,想要再插手就更难了,如此朝中已经错失了先机,这先机便是茶叶的价值。”

    李世民颔首道:“朕听闻的茶叶,可不只是只有淮南能够种。”

    “陛下,话虽如此,但骊山拥有河西走廊的经营之权,关中茶叶想要卖出去,只能借助骊山,也只能看骊山脸色,茶叶不重要,河西走廊才重要,这就像是船走水路,货物不重要,船才是最重要的。”

    先前的好心情已经荡然无存,此刻听着房玄龄的分析,皇帝的脸色越加黑了。

    房玄龄不像长孙无忌,当年在秦王府就十分仰仗他的谋略,至今也是臂膀。

    长孙无忌为人处世更倾向利己。

    房玄龄则不同,他从不在朝中拉帮结派,为人任公竭节,不欲一物失所。

    如果长孙无忌说这话多半是带着自身利益。

    那么这些话从房玄龄口中说出来就是于公的,他不会刻意刁难骊山,也不会为自己所牟利。

    张阳看似只是将货物运到河西走廊卖出去,他在背地里也在查关外人的买卖,关外人的需求。

    他比狐狸还狐狸,李世民的呼吸越发沉重,一手在袖子里暗暗握紧了拳。

    “臣想过张阳为何总是能够走在朝堂的前面,当年陛下让张阳任职东宫掌事以来,不论是在崇德殿或者是前隋的藏书,再者是国子监,阅遍群书。”

    “就连孔颖达老夫子也说过,张阳所学不是大儒之风,但他的唯物之论有独道之处。”

    “或张阳让礼部收集关外诸多地志,不断派出官吏领略关外的风土,并且编写地志,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陛下常说张阳不过是个多钱善贾之人。”

    “臣以为……还是轻看他了,张阳的财富并不是从今日卖鞋来日卖鱼般的商贾之举,他比商贾更厉害,他的财富是从这数年的积累中而来。”

    “此子经过这数年积累与沉淀,建设骊山又步步为营,事事谨慎小心,他所掌握的诸多学识比朝中领先太多了。”

    听明白了房玄龄的话语,陛下沉默许久没有答话。

    李君羡听得心头也是孤疑良久,张阳比寻常的商贾更厉害,如果商贾只是商贾,也就罢了

    但一个通晓朝政举措,遍览群书的人去经商,那才是心头大患?

    李世民缓缓站起身低声道:“中书省可有遏制举措?”

    房玄龄低声道:“陛下,骊山已有大成之象,这就像是汪洋的大水,可治水之道历来都是堵不如疏。”

    “嗯。”

    李世民应了一声点头,也没了心情再看这太液池。

    “来人,将岑文本召来。”

    “喏。”

    ……

    翌日,李泰还在为夫子的事情发愁,“姐夫,这些天太忙了。”

    这胖子颓废地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又气恼地将树枝丢入河中。

    张阳带着斗笠,坐在树荫下,钓鱼竿就这么随意放在河岸边,他闭着眼背靠着树享受着这一刻的清凉与惬意,也不管鱼儿咬不咬钩,这都无所谓了。

    一旁带着女儿的媳妇正在和魏王的妃子阎氏低声说着家常。

    又听着李泰的牢骚,张阳压低自己的斗笠,揣着手端坐,淡淡道:“技术院的事如何了?”

    李泰动了动脚步,与姐夫靠得近一些,果然坐在树荫下舒服不少,他小声道:“按照姐夫的安排,我四处要人,他们一个都不来,甚至还闹出了不少笑话。”

    “嗯,很好。”

    “为何?”李泰纠结道:“明明我们自己村子的人手足够,还白受卢照邻的气,闹得现在人尽皆知。”

    “我们村子里有多少人愿意去技术院的。”

    “人手足够,挑了几个,按照姐夫要求的分了几个专业,厨子,纺织,铸铁和农学。”

    骊山本来就不缺这方面的技术人手,去外面招来的夫子还要适应骊山的技术环境,吃力不讨好,与其这样,不如直接用村子里的人。

    一开始就是这么考虑,知道李泰招不到人,张阳也不气不恼,更加满意了。

    “行了,现在应该有不少人都知道骊山有这么一个地方,往后就不会缺学子了,也不会缺学费了。”

    李泰苦着脸道:“以后这种受委屈的事,能不能换个人去做。”

    “魏王殿下无理取闹,才能有更大的影响力,王侯的事容易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侍卫匆匆而来,“县侯,魏王殿下,岑侍郎来了。”

    李泰点头道:“多半是来酒场看账的,请进来。”

    “喏。”

    近来天气酷热,岑文本从长安城到骊山已是前后都被汗水打湿了一片。

    李泰从一篮子的冰块中拿出一串冰镇的新鲜的葡萄。

    葡萄经过冰镇,正在冒着丝丝寒气,岑文本也不客气,十分享受地吃下一颗,还感慨道:“都说骊山奢靡还真是。”

    李泰不乐意道:“不给你吃了,吐出来。”

    岑文本笑道:“弹劾骊山奢靡的是御史台的马周,不是下官。”

    “哼!这姓马是何居心?吃不到葡萄的小人!”

    李泰用脚踩死一条蚯蚓,好像踩死的正是那小人马周。

    岑文本又从放满冰块的篮子中拿出一颗葡萄,享受地吃下一颗,“嗯,真乃人间一大美事。”

    嘴里吃着一颗,手里还拿着一颗。

    张阳拿下自己的斗笠,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文本兄慢点吃,吃快了容易闹肚子。”

    “吃个葡萄怎会闹肚子?”

    “昨日河间郡王宴请宗室众人,炎炎夏日吃了太多冰镇的葡萄,昨晚有不少人闹了肚子,现在还在孙神医那边喝着汤药。”

    “是吗?”

    “你若不信自己去看,他们都还没回去。”

    说罢,张阳喝下一口水,又道:“去的时候,文本兄也带一些葡萄走,骊山自己都吃不完。”

    “那多谢县侯了。”岑文本也没有拒绝,想到了陛下的嘱托便说明了来意。

    “河西走廊的货物来往账目?陛下看这个做什么?”

    “陛下说了,河西走廊改税之后,要了解货物往来,问西域和突厥诸部所需。”

    见张阳不说话,岑文本又重复了一遍,“县侯?”

    “陛下怎么突然想起来要看这个了?”

    岑文本眯眼笑着,抚着下巴的短须,“陛下觉得县侯钻了空子,又找不到责罚县侯的办法,就想着从中找到原因,以后可以防备着骊山一点。”

    李泰不解道:“朝中不是一直都有赋税账目吗?”

    岑文本还是一脸笑意,“县侯手中还有另外一册账目吧,那是河西走廊的货物往来与货物走向,还有各部的采买意向。”

    “父皇要这些做什么?”李泰挠了挠头,不解道:“姐夫,父皇要做什么?”

    张阳感慨道:“陛下身边是有高人指点呀。”

    李泰疑惑,“嗯?”

    “不对!”张阳释然一笑,“朝中如此多的能人,陛下身边应该都是高人。”

    岑文本站得端正,低声道:“还请县侯交给下官,下官好交给陛下。”

    说罢,他又吃了一颗葡萄。

    张阳站起身拍去衣服上的土,“文本兄,那是我骊山几年收集互市交易往来的成果,陛下也不能说拿就拿。”

    岑文本颔首道:“陛下还说了,若是县侯可以献给朝堂,往后的并州一带的茶山也送给骊山。”

    “嗯,山西太原的茶叶也不错,我要三晋首邑的阳曲县,在那里一座山,山上长满了黄花,人称黄花山。”

    “嗯,下官明白了,会如实禀报陛下的。”

    张阳走到他面前,又问:“是谁和陛下说这件事的?”

    “下官起初也不清楚,后来听了修建太液池的工匠说陛下与房相谈了许久。”

第七百七十八章 大唐的出口事业

    “房相呐……”张阳长长一声叹息,又是点头以示中肯,“嗯,棘手。”

    李泰还是让自己侍卫带来葡萄,交给岑文本,又问道:“朝中还说了什么吗?”

    岑文本解释道:“朝中还没有议论,只是房相与陛下说了,才有了下官来骊山。”

    张阳笑道:“前有长孙无忌针对,后有房相惦记,再有陛下跃跃欲试恨不得来骊山打劫,在下为骊山的将来担忧。”

    “县侯多想了,只要骊山不做什么出格的事,骊山会好好的。”

    李泰的目光看了看姐夫,又看向岑文本,叹道:“岑侍郎还要去酒场看账目吧。”

    “下官自己去便可,希望朝中将太原的地契送到县侯手中时,骊山能够履约。”

    说罢,岑文本一手提着篮子就走了。

    李泰挠了挠头,“姐夫,房相是个很难对付的人。”

    张阳颔首道:“我知道。”

    “当年房相在秦王府便一直掌管军谋大事多年,足智多谋,父皇常说筹谋帷幄,定社稷之功。”

    “魏王殿下不用想太多,过些天书院就建设好了,不要被这些事分心。”

    正是关中酷暑天,家里的几头熊总是无精打采的。

    熊也是要散热的,小清清坐在熊背上就会觉得更热了。

    她穿着草鞋匆匆跑回屋中,又匆匆拿出一根根缎带,闲着无事就会将熊大的毛全部绑起来,就像是一根根竖起来的小辫子。

    半个时辰后,张阳和李玥从午睡中醒来,就看见现在的熊大像一只大刺猬。

    小清清还是很满意她的成果,“爹,这样熊大是不是不会觉得热了?”

    屋内还是挺凉快的,张阳光着脚走着,百无聊赖地坐在小凳子上,“嗯,注意熊大的皮肤病,家里的那几头小熊呢?”

    “王奶奶都给它们剪了。”

    王婶把其他几头小熊的毛发都剪薄了,可以帮助它们散热。

    小清清不舍得熊大的毛被剪了,可若是熊毛一直捂着,对它们的散热和皮肤都不好,毕竟这里是关中。

    闷热之下,它也会生病的。

    看熊大趴在小清清身边正睡着,只要能在小主人身边它的毛发就不重要了。

    儿子已经快一岁了,现在只会呀呀呀地叫唤,偶尔还能说一两个字,他在婴儿车里睡得正香。

    弟弟妹妹也才从午休中醒来,一个个无精打采地坐在华清池边,她们的脚丫子就泡在池水中,这样还能感受到一些清凉。

    杨婶带着一份卷宗而来,“县侯,宫里送来的。”

    张阳接过卷宗看了一眼,陛下说话算话,真将太原的茶山送来了,有了这个地契骊山随时可以去收地。

    走入自己的书房中,张阳皱眉看着书桌上的玩具,甚至还有吃剩下的半张饼。

    也不知道女儿偷溜进书房都在做什么,张阳将卷宗放在书架上方,再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下一卷账本,“晋王殿下。”

    李治闻声而来,“在,有什么吩咐?”

    “麻烦晋王殿下将这个账目交给村口的士卒,让他们将这送到房相府上,给房相。”

    “嗯。”

    “慢着。”张阳又叫住他,再叮嘱道:“再去你皇叔那儿告他一声,说是葡萄可以拿出去卖了。”

    “好。”

    李治收到话语便带着李福与李明一起离开。

    再看一眼书桌上,将女儿的玩具都放下,将剩下的半张饼给吃了,看她写写画画的,似乎在学笔迹。

    张阳收拾好书房,查看着上官仪的太府寺奏章,整理一番还要送到朝中。

    太府寺的诸多事宜该禀报,还是需要禀报的。

    这两天,上官仪很忙碌,看着奏章上田亩数量,这些田亩都是附近村县愿意和太府寺合作的。

    退耕还林之策在葡萄的利益下,他们也愿意配合。

    葡萄是时季水果,临时再种是不行了。

    他们倒是不怕太府寺会赖账,愿意先将荒芜的田地种树,来年再赶时季种葡萄,上官仪的估算是来年关中可以有六百余亩地来种。

    他的估计多半不会错。

    事情一过脑子,张阳又觉得什么地方不对,想起了岑文本的话。

    忽然觉得让李治传话将账目送给房玄龄不太妥当。

    骊山原本是不知情房相与陛下说起这件事。

    岑文本也没明说这件事就是房相讲的。

    房相一拿到账目难免就会觉得骊山多猜疑,骊山在人品上就差了一截。

    “文本兄,你又在害我。”

    张阳索然一叹,竟然又被罢了一道,真是不能小看天下聪明人,一个个都活成了人精。

    屋外传来了孩子们的话语声,小武已经开始给弟弟妹妹上数术课。

    现在她们每天要上三节课,一节课是小慧给她们讲解典籍,一节课是李玥的明经课,还有一节是小武的数学课。

    每过三天就是体育课,张阳接过媳妇递来的茶水,现在去拦着李治也来不及了,多半现在已经将账目送出去。

    小清清最近写字有进步,她的身手也更好,现在就在王婶面前练踢腿,还有模有样的。

    “爹爹,家里的竹子要吃完了。”

    张阳整理好太府寺的奏章点头道:“这就去砍竹子。”

    说罢,走出书房,父女俩一起穿好草鞋出门,王婶眯眼看着父女俩走路的模样就道:“公主殿下,看小郡主与县侯走路的模样。”

    李玥收拾着晾晒的书卷,抬眼一看就见到女儿就跟在夫君身侧走出家门。

    父女走路的姿势一模一样,这种景象不由地令人看之一笑。

    张阳带着女儿走到竹林,从这里就可以看到远处的正在修建的书院,书院的屋顶已经建设好了,书院的后方是一排排的小房子,这些小房子是用来做宿舍用的,都是一间间的小平房。

    最多也就三层,建设书院的工匠都是从工部来的,不敢在建设上太过逾制。

    小清清捡着地上的竹支,不一会儿怀着就抱着一大摞,她小脸被嗮得通红,手脚还挺麻利的。

    父女俩砍了竹子,便在沟渠边歇脚。

    张阳拿着手中的小刀给竹节挖着洞,再捡起一块石头打磨去竹节的毛刺,拿出自己准备的一个哨子,将哨子的底部拆开,套在竹节上,一个简陋的竖笛就做好了。

    将它拿在手中,张阳回忆着曲子便开始吹奏起来。

    小清清讶异地看着笛子,“好听。”

    张阳耐心地教她吹笛子,“拿去玩吧。”

    她欣喜地双手把玩着。

    做爹爹也欣慰了不少,女儿终于有一样正常孩子喜欢的玩具了,总不能整天喜欢大炮吧。

    张阳小声道:“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爹爹还没用过笛子。”

    “是吗?”

    “嗯。”张阳解释道:“你爹爹我出生在一个很偏远的山村,后来读书久了就去了离家乡更远的地方,那时候与其他孩子玩才知道,他们小时候就开始有人教他们吹笛子了。”

    接下来的话,她根本就没有听进去,而是一次次地吹着笛子,虽然吹得不好听,常常吹得太轻或者太重。

    张阳将竹篓背上,“走吧,回家。”

    她迈着小短腿跟上爹爹的脚步,还在尝试着吹笛子,小手每一次松开一个洞,笛子就会发出不同的声音。

    竖笛的声音吸引了熊大,它见小主人回来便快步起身凑上来。

    女儿可以骑在熊背上吹着竖笛了,她的童年生活又多了几分乐趣。

    张阳将竹篓中的嫩竹都劈开,丢给家里的熊猫吃。

    熊猫对环境的适应能力,显然比棕熊要强,关中的竹子它们也吃得惯。

    当关中到了酷暑时节,整个长安城好似都安静了下来,傍晚的时候城中这才恢复了生机。

    河间郡王的部曲拉着一车车的葡萄去长安城贩卖,一斤葡萄可以卖出两百钱。

    这个价格比高昌葡萄便宜不少,尤其是新鲜的葡萄,很快就卖空了,赚得两千余钱。

    晚上的时候,李孝恭拉着一车的铜钱来分。

    “地是当初送你的,某家也不占你们家的便宜,种葡萄的人手都是本王自己的。”

    “嗯,河间郡王说的不错,劳动力都是您的,我们骊山得六成如何?”

    “你们骊山常说劳动力很重要,老夫付出了不少劳动力,还要分给种葡萄的部曲们,他们也是要养家的。”

    张阳犯难道:“河间郡王以为呢?”

    李孝恭思量着:“骊山拿三成,七成是老夫的。”

    “这样吧。”张阳改口道:“我们骊山还是三成,您七成保持不变。”

    “嗯。”

    “但您七成中的两成分给我女儿,这样一来骊山三成,小清清两成,您五成。”

    李孝恭心头暗叹高明,点头道:“也好,只要骊山不占便宜,家里的婆娘就不会闹,老夫也能回去有个交代。”

    这么点银钱李孝恭根本不在乎,但众所周知是河间郡王家里的地种出了葡萄,他婆娘这些天一直都是趾高气昂的,分账的时候还要考虑家里人的感受。

    俩人一边数着钱分着,李孝恭问道:“听说河西走廊的事,被房玄龄盯上了?”

    张阳点头道:“房相忧国忧民,他觉得骊山有可取之处,可以用于社稷建设,便来过问。”

    “老夫怎么听青雀说是房相不满意骊山赚了这么多。”

    张阳笑道:“哈哈哈!怎么会呢,我们骊山向来都是公道的,房相也是为了骊山好。”

    “当真?”

    听他还在问,张阳不耐烦道:“这胖子什么都外说!”

    “咱们没吃亏吧?”

    “没吃亏,我还赚了一座茶山,我与房相各取所需,房相要拿账目其本意多半是为了掐住关外的咽喉。”

    李孝恭挠了挠头,“咦?老夫数到多少钱了?”

    张阳依旧数着淡淡道:“三百钱。”

    “当真?”

    “嗷……错了,您已经数到四百钱了。”

    李孝恭继续数着,数到后来也厌烦了,干脆装了一个包袱的铜钱离开,账面上依旧是他拿五成。

    至于有多的……就当是送给小清清。

    自家女儿为何这么讨人喜欢呢?以后惯坏了要如何是好?

    张阳用麻袋装好铜钱,确认了地上没有漏下的,这才走回山上。

    太府寺种出的葡萄在长安城闹出了不小的动静,真见到葡萄人们还觉得如梦如幻。

    胡瓜胡菜也就罢了,没什么人关注。

    葡萄可是稀罕物件,还听说太府寺要继续种葡萄,长安城有不少人期待将来。

    葡萄可以卖到八月份,到了九月份天气就转冷,上官仪盘算了一番按照现在葡萄的长势最多再卖五千钱。

    一百亩地产值五千钱,上官仪记录下这一次的成果。

    提高田亩价值是太府寺的目标之一,遏制住土地兼并的手段。

    上官仪不看好张阳的想法,觉得只是这样单一的举措还是不够的。

    所以自古以来权贵世家一直都以兼并土地为正业,但凡有人从农户翻身做官之后,都会想着给自己家多谋一些田地。

    但凡有关系的人都会在这方面做点文章,想尽办法将手中的银钱变成田地。

    好在现在的大唐粮食便宜,今年黄河汛期后,洛阳的米价稍有波动,涨到了斗米六钱,可依旧没有撼动长安城斗米四钱的价格。

    现在不是灾年,粮食反倒廉价。

    上官仪是经历过灾年的,他看过灾年人们是什么样的。

    宫里安排的御医来骊山,是来给魏王妃看身孕的,李渊越发老迈了,王珪来了骊山之后,这里老人家团体又壮大了。

    李渊和欧阳询,王珪,张公瑾四人时常坐在一起说当年旧事。

    张阳带着女儿路过的时候,就听到他们在唾骂宇文化及。

    急忙捂住女儿的耳朵,生怕她会学到这几个老不修嘴里吐出来的脏话。

    小清清将两条鱼挂在熊大的脖子上,骑在熊背上一路吹着笛子回家。

    河西走廊的账册交到了房玄龄的手中,这位房相再也没有说起骊山,他在大唐的出口事业上埋头做文章。

    出口也是家国利器,用好了能够消弭一场战争,也能打响一场战争。

    朝中尝到了出口的好处,就像是一头饿狼闻到了肉味。

    张阳摇着扇子对媳妇道:“大唐要发财了,掌握人力资源对我们来说更急迫了。”

第七百七十九章 令人如芒在背的学识

    夫妻俩相对而坐,李玥低声道:“在宗室长辈们眼中,我们骊山的土地太少了。”

    “嗯,从一开始的骊山百亩地到蓝田县的六百户食邑,我们掌握的土地确实不多。”

    俩人达成了一种共识,以及清晰了解宗室长辈对骊山的担忧。

    想要家族昌盛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土地,骊山掌握的渭南一片百余亩地确实很肥沃,蓝田县的土地对骊山来说只有食邑份额却不属于封地范畴。

    也就说能用的土地当下只有这百余亩,宗室长辈希望骊山也可以跟上土地兼并的脚步,为后代子孙留下一笔不动产。

    从古至今,这片大地上的人对土地都有一种狂热的执着,对他们来说你们家不搞土地兼并是一种愚蠢的选择,是一种对后代子孙不负责任的行为。

    你若是还敢变卖土地,就会被长辈与亲眷戳脊梁骨。

    这种追求几乎上升到了一种道德水平的考量。

    即便土地兼并这种行为在皇权与各种条例下都是一种明文不允许的行为,但所有人都是心照不宣的。

    张阳低声道:“当一个朝代经过洗牌重新建立的过程中,往往会伴随着战乱,战乱就会导致人口锐减,新的天子可以很顺利地做到分田地,均田地。”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世道太平之后人口就会越来越多,从武德到贞观,在朝中提振人口各地州县的努力下关中的人口翻了五倍,其中包括从各地迁入关中的人口。”

    夜风吹入屋中,吹得油灯的灯火在晃动。

    李玥喝下一口茶水,又执笔写了几个字人字与田字,“一人一田到三人分一田,土地就是如此变得珍贵起来了。”

    张阳点头道:“而大族权贵拥有更多的田地后,他们将食邑占为己有,从而让家国的税收变得不能用之于民,群众的生活就越来越艰苦了。”

    “嗯,照夫君的话来说这好像是一个无法走出去的死循环。”李玥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达成共识后,夫妻俩都对这种土地兼并的举措产生了抵触。

    她低声道:“我希望骊山永远都不要走上这条路。”

    经过一夜的长谈,夫妻俩人对骊山的将来有了更坚定的方向。

    翌日,张阳继续给孩子们讲述着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

    “……所以说在社稷的基本矛盾下,不同阶层的人有不同的利益诉求,从而就形成了一环环的博弈。”

    李丽质,小武和小慧听得很用心,她们都已经养成了做笔记的习惯。

    自李玥成立骊山的山门,教授骊山学识的主旨,张阳讲课的次数很少。

    他看向眼前这群孩子又道:“你们知道我们骊山学术派成立至今最璀璨和最重要的宝藏是什么吗?”

    见孩子们不说话,张阳沉默良久后,道:“是知识,知识是我们时代进程中宝贵的东西。”

    孩子们重重点头。

    婶婶已经做好了饭食,看她们已经无心继续听课了,注意力都放在了饭桌上一盆盆的菜肴上。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容易感到饥饿,张阳拍手道:“吃饭。”

    “好!”这群孩子这才欣喜地跑去用饭。

    骊山学术派的学识时常被送入宫中,身为孩子们的父皇,李世民时常要看张阳给皇子公主们讲的是什么。

    每每送来张阳所讲的一两篇文章,李世民看着这些生涩的学识,努力地去了解着。

    今天叫来了房玄龄与孔颖达一起来讨论。

    房玄龄看完了几篇唯物论述和生产阶层论,皱眉道:“陛下,这些学识臣倒是从未见过。”

    孔颖达是给公主皇子们蒙学的人,也见识过张阳的学识,听过孩子们讲述在骊山所学。

    他低声道:“自古以来儒道两家时常争论,从诸子百家争论,儒道法三家的学说最为鼎盛,现在张阳唯物论倒有些当年的架式。”

    李世民喝着茶水道:“老先生最喜哪一篇?”

    孔颖达抚须道:“陛下,老朽皆喜欢。”

    “为何?”

    孔颖达是儒家出身,在士族中有很高的名望,既然这位老先生能喜欢,倒也很想听听他对这学识的独到见解。

    “陛下,老朽是个读书读到老的人,也见过才华斐然之辈,更见识过胸怀韬略之人,说来读了一辈子的书,老朽看过诸多文章,诸多见解,但骊山学术派的学识很是有意思。”

    李世民点头道:“朕愿为其详。”

    “喏。”孔颖达低声讲述,“骊山文章与其他士族文章不同之处在于唯物,也就是张阳的唯物论述,所以他说了关于唯心和唯物的辩论,让老夫意外的是他的论述中讲述实事求是,求真求知的坚持,嗯……这种坚持已经很少见。”

    “古来所学者,学之往往缺少实践与求真,当人缺少了对实事求是的思考,缺少求真求知的坚持,那么人也就会变得盲从,从而扼杀了自己的文采,成为一个庸碌之辈,老朽每每想到这些总觉得痛心疾首。”

    房玄龄诧异道:“老夫子乃当世大儒,下官以为骊山所坚持的学识与儒家抵触,不想老夫子竟对这些文章如此赏识。”

    孔颖达摇头道:“老朽熟读的不仅仅是儒家典籍,经学,易学亦是此生追求,张阳是个好学之人,纵使他为人孤僻,性情古怪,好学的孩子总不会太差。”

    孔颖达对张阳的说法是中肯的,并没有拿出长辈的指点架势,言语和风细雨般地对这几篇文章给予肯定。

    李世民的目光看向房玄龄,“玄龄以为如何?”

    “陛下,臣喜张阳对生产关系与阶层矛盾的文章。”

    “玄龄直言便是。”

    闻言,房玄龄的神色凝重,言道:“文章所阐述的生产关系与生产阶层之间的论述很露骨。”

    “嗯,朕看之后如芒在背。”

    房玄龄又道:“张阳没有将人分为三六九等,而是通过生产关系的变化,对人生产的价值,以及剩余价值利用,甚至是这种价值的利用效率。”

    “这等文章势必为士族所不齿,为当下世人所鄙夷,追求高尚的人信奉人都是自由的,但在张阳论述中世人都逃不开生产的框架,令人如芒在背的便是这种现实。”

    殿内君臣三人正在议论,殿前传来了话语声。

    侍卫来报,“陛下,波斯军报到了。”

    李世民朗声道:“呈上来。”

    军报送上来的同时,程咬金,李大亮,牛进达,侯君集等人也入殿了。

    “陛下!给某家一千兵马,去扫平了大食人!”程咬金大声道。

    “陛下,大食人欺人太甚,末将愿带兵灭了他们!”

    “陛下……”

    李世民瞪了几人一眼,随后打开军报看着其中内容,大食的使者穆斯阿布回到了大食,在波斯与大食的交界地用他们从西方抓来的战俘建了京观。

    数千颗人头高高垒起,并且在京观前祭祀,向大唐发出了血书战书。

    李世民看着眼皮直跳,重重地将军报摔在桌案上,“狂妄小儿!”

    穆斯阿布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来使大唐时,唐人对他也还算客气。

    甚至还有朝中官吏主张与大唐讲和,不想此人一回大食便向大唐宣战,甚至修筑京观。

    军报是梁建方送来的,大食人已经集结了四十多万大军,并且还有后方源源不断的兵马在聚集。

    “陛下!”程咬金上前一步。

    众人都在气头上,要放在当年李世民也拉起一支兵马去扫平大食人了。

    皇帝缓缓站起身,他颔首道:“传朕旨意,告知梁建方此战若打不胜就给朕回乡种田去。”

    李大亮躬身道:“若梁建方不敌大食人,末将愿往!”

    侯君集沉声道:“你李大亮一大把年纪了,别说带兵出征,出了西域多半就要病倒。”

    须发黑里掺白的李大亮回道:“某家老当益壮。”

    大食使者穆斯阿布成功激怒了大唐的君臣,收到陛下的旨意,许敬宗也将这些年积累的大食情报,都送到了朝中。

    骊山,张阳看着玄奘和尚的来信。

    李泰痛心疾首,“这玄奘怎么还活着,许敬宗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说罢,他又急得用脚踩着一只虫子,踩了一遍又一遍,“该死!该死!该死!”

    张阳看完了信中的内容,大食与大唐之间的争端,终究是被玄奘和尚知道了。

    也知道了王玄策向吐蕃借兵攻打天竺的事,他信奉生命的平等,佛会怜悯所有人。

    这个和尚信中所言,他并不在意天竺人的死活,他觉得若是天竺亡了,天竺人的精神也会长存,他们不会就此灭亡的,佛经也不会灭亡的。

    张阳对这个素未谋面,还时常来信的玄奘也很苦恼。

    骊山从来没有给他回信,他却一次又一次坚持不懈地来信。

    就差感化骊山,一朝遁入佛门了。

    他在信中还说起了一个美丽又身有佛性的女人。

    张阳很疑惑,许敬宗是如何培养一个有佛性的女人的,或者许敬宗照着那些和尚的胃口找了一个女人?

    让和尚相信爱情很难,因为他们是这世上最没人性的人,可笑的他们还认为人应该是善良仁慈的。

    看向一旁的李泰咬牙切齿,张阳劝道:“许敬宗做事不错,不过玄奘会不会上当还两说,到底是那女子还是将玄奘和尚拖入深渊,还是说玄奘和尚度化了那个女子。”

    李泰低声道:“关外有传闻,说是玄奘和尚去过一个小国,那个小国国主是个女子,传言他和那个女国主有了孩子。”

    张阳不停地咳嗽着,“好八卦呀。”

    “姐夫,当真有这回事吗?”

    “我怎么知道。”张阳将手中的布绢烧毁,玄奘的这封信除了自己也再没有其他人看过了。

    李泰口中喃喃自语,“嗯,太有意思了,该让许敬宗派人去查问清楚。”

    “魏王殿下想借此来抹黑玄奘和尚?”

    李泰冷哼道:“本王会用那国主与他孩子的性命,逼着玄奘和尚去死!”

    “原以为魏王殿下只是想抹黑他,没想到竟如此歹毒。”

    今天是骊山技术院第一天开张的日子,虽说整个学校还没建好,还有不少主体建设没有做好,比如说围墙,操场,还有食堂与宿舍。

    骊山还要往这座技术院中不断地投钱,只要培养出一批技术骨干,这些投入算不了什么。

    一群半大的孩子聚集在技术院前,一块简陋的门牌立于书院之前,上面写着六个字,骊山技术院校。

    李泰的侍卫正在宣读着魏王殿下对这座书院的主旨,教他们为人之本的同时,还要教授他们谋生技术。

    这些半大孩子都是多是蓝田县与高陵县来的。

    至于村子里的孩子起点比他们高很多,骊山经营这么多年,已经有了自己的技术底子,骊山的孩子也是最先受到耳濡目染。

    牛闯带着村子里几个技术骨干来给孩子们教书,让这些孩子自己选择行业。

    一上午忙碌完,简陋的入学仪式就结束了。

    书院很简陋,孩子们穿着也很简陋,一切都是土里土气的。

    要不是骊山对人力资源的急迫需求,张阳也不想就此草草开办。

    名声有了,就需要有成果,有了成果就不怕吸引不到人。

    “魏王的殿下,学子的名册和所选专业都记录好了。”

    李泰拿过一看点头道:“不出本王所料,厨子一行只有五人,最多的还是铁匠,就连学农学的人也不多。”

    现状没有逃离李泰的预计,“与姐夫所言相同,所选专业与当今现状是相辅相成的,他们还是愿意选择利益最好的一行。”

    张阳摇着扇子点头,“总归有了开头。”

    魏王妃和李玥,还有小清清和李丽质,小慧,小武正聚在一起说着话。

    “魏王殿下,太子一家来了。”

    李泰收起自己的名册,点头道:“请来吧。”

    见那侍卫的目光也看来,也在等待准许,张阳只好点头。

    李承乾一家人平日里与骊山的走动不多,这位太子的近况也许久没有了解。

    “见过太子殿下。”张阳看到来人稍稍行礼。

    “皇兄。”李泰也跟着行礼。

第七百八十章 可怕的对手

    太子妃带着孩子先去见了李玥,三家女眷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谈话很快就成了李玥为核心,在学识与气质上,以及气场把控上充分碾压了太子妃与魏王妃。

    至于太子的儿子李象一到骊山就被小清清欺负了。

    三人坐在骊山脚下,话还未说出口,李承乾就先叹了一口气,显得很是忧愁,低声道:“因为大食与大唐的战事,今年的科举被拖延到秋后了,崇德坊内的人越来越多,已然不堪重负。”

    张阳摇着扇子笑道:“热闹点也挺好。”

    李泰则是冷眼旁观,心说当初姐夫帮你搞定了崇德坊,已经很给你面子,怎现在又说崇德坊哪里哪里不好。

    要说这贞观一朝,这位天降猛男大唐皇帝李世民打算将江山推向文武全面发展的方向。

    改置折冲府,又是重用年轻将领,在文治上又兴办科举遏制世家。

    强化集权削弱地方又轻徭薄赋。

    可这位天可汗在教子方面就很头疼,李承乾见官学和支教兴办有了起色,让岑文本与中书省全权管理接管之后,这位太子还是想要插手此事。

    现在还在为了崇德坊担忧,太子是真不懂他家父皇的意思?

    “孤还听闻孔颖达老夫子很赏识骊山山门的学识。”

    “是吗?”张阳错愕一笑,“都是一些陋见而已。”

    李承乾点头,又道:“就连房相都说看过文章之后如芒在背。”

    张阳还是摆手道:“不过是一些浅薄之见,上不了台面,再者说我现在全心全意忙于解决骊山的困境,现在我家都快揭不开锅了。”

    “揭不开锅?”

    “就是很穷的意思,嗯!日子不好过呀。”

    听着张阳的话,李承乾低头看到了桌上的一盆冰镇葡萄,“上一次父皇不是送了不少银钱来骊山吗?”

    张阳又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那都是用来打造火器的,能留下来的给我们的工匠付清工钱后,骊山还要倒贴。”

    说谁穷都不能说骊山穷,李承乾心头狐疑,骊山不可能没钱的。

    说罢,李承乾又是拿出一些药材,“母后牵挂魏王妃的身孕,希望孩子可以安然降生,这才让孤来看望。”

    李泰朝着长安城方向行礼,“让母后牵挂了。”

    他重新坐下来,“还请皇兄告知母后,我们一切安好,还有孙神医看着,断不能出现差错。”

    本来太子听皇后的话语来骊山看望李泰,兄弟两人言语间就差直说,孤应付一下母后来看看。

    而李泰也就差没说,骊山一切都好,你可以回去了。

    张阳打量着这兄弟两人,神色都不是太好,笑道:“太子殿下,最近朝中在忙什么呢?”

    李承乾解释道:“房相提议在贺兰山以南的河套境内选个县地,朝中安排管制加以建设,之后建成互市产所与河西走廊一样。”

    河套位于关中平原的北面,河西走廊位于关中的西面。

    如此一来,长安城北上与西去都有了互市的位置。

    张阳更愿意相信这是李世民特意要求的,尝到了互市甜头之后,以李世民那种全都要的性格,他肯定不想就骊山在河西走廊不断地捞钱。

    朝中也是需要银钱,而且需要很多很多银钱,房玄龄等人也不会坐视骊山一家独大。

    现在又开辟一个互市所在,有点制衡骊山的意思。

    朝堂上不全是好人,长孙无忌这样的人肯定举双手赞成,骊山越是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他这样的人就越担心。

    毕竟是个集权制度,权贵可以作乱可以作恶,这都没什么,但有了这一家追求上进又富裕亲民的亲戚,难免让人多想。

    张阳揣着手叹道:“朝中都是坏人呐,除了我!这世上就没好人了。”

    “房相他们都是为了社稷着想。”

    张阳继续向李承乾问着朝中的消息,这才说起了房相之所以会这么做的原因。

    李承乾笑道:“其实房相与赵国公会有这种主张,真不是针对骊山。”

    张阳吃着葡萄耐心听着。

    这件事还要从今年的年初的朝贺说起,李承乾耐心解释着。

    河西走廊互市突厥人早就有意见了,他们不想让族人绕这么远的路费劲跑到嘉裕山。

    今年阿史那伏念来朝贺,就说了互市的请求,这个阿史那伏念也是突厥王廷的亲戚,反正大家都是姓阿史那的,都在各部各族中掌握着自己领地内的权力。

    阿史那伏念是颉利可汗的从兄的儿子,当年颉利战败的时候他还年轻,直到颉利被抓获之后,这个人才慢慢接手颉利部落的人口。

    而阿史那杜尔离开突厥这么久也没有回去,而伏念一边向大唐称臣一边想着壮大自己。

    伏念的心思难道朝中看不清楚吗?

    李世民就算再大度,任由其发展,房玄龄与长孙无忌也是看不过眼的。

    在阴山生活的突厥人想要互市还要绕道河西走廊很麻烦,互市只要有个场所就可以了,并不需要一个特定的关隘。

    所以房玄龄选择了距离突厥最近,对大唐最有利的位置也就是河套。

    突厥人需要越过阴山,才能来河套交易,路途上比前往河西走廊更方便。

    朝中都是人精,这件事朝中出人出力,突厥什么都不做就能白拿好处?

    也就在房玄龄与长孙无忌,魏征三人的进谏下,李世民到现在才同意突厥人的互市请求。

    不过这都是有条件的,让阿史那伏念带兵去驰援在波斯的唐人。

    一来可以除去阿史那伏念这个隐患,二来就是太子没说的原因,他们想要借此来制衡骊山,再开一个互市场所,不能让骊山一家独大。

    碍于当初的契约签订,朝中无法在河西走廊再动手脚,那就再开辟一个互市场所。

    听完李承乾的话语,张阳思量着其中利弊,慢慢也就明白了房玄龄他们的盘算。

    接过李渊赏赐的一篮子葡萄之后,太子一家也回去了。

    在回长安城的马车上,太子妃苏氏说着今天与骊山女主人相谈所得,她经营太子家业有了更好的想法。

    马车内,太子的儿子李象还在喃喃自语。

    苏氏疑惑问道:“象儿?你在说什么?”

    李象问道:“母妃,三个人三天吃三碗饭,九个人九天吃几碗饭?”

    见苏氏的目光看过来,李承乾也避开目光心中暗暗想着。

    李象又道:“这是小郡主给孩儿的题目,孩儿若答不出来,她就说孩儿是笨蛋。”

    “笨蛋?”

    李象又道:“就是一种很笨的蛋,孩儿回去问问孔老夫子,这世上是不是真有此蛋。”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好话,太子妃苏氏扶着额头看向自家孩子的腰间,“咦?你皇爷爷赏赐的玉佩呢?”

    李象回道:“孩儿下棋输了,玉佩也输给清清了。”

    李承乾欲言又止,一时间也不好发作,东宫一家欠骊山的人情太大了,父皇赏赐的玉佩又很重要。

    苏氏嘱咐道:“象儿,你皇爷爷问起就说是骊山的小郡主喜欢送给她了,可千万不要说是输给她的。”

    李象重重点头,“孩儿明白。”

    回去的路上,苏氏也讲述着今天的事,李承乾这才知道张阳与玥儿的孩子有多么聪慧,现在她是骊山孩子的领头人,不论是身手还是才智,都不是寻常孩子能比的。

    想来也是东宫的孩子不如骊山的孩子,她的老师都是李靖,欧阳询,张公瑾之辈。’

    况且那孩子是一手经营骊山的汝南公主所出,她的父亲是张阳。

    送走太子一家,李泰疑惑道:“父皇竟然让阿史那伏念去了波斯,还带了两万突厥兵马?”

    大食与大唐的战争在即,大唐更像是得道者多助力的一方,各民各族一起听从天可汗的号令,掀起一场中亚大战。

    “魏王殿下,朝堂那些人的招子亮着呢,他们知道阿史那杜尔不在突厥,伏念的势力就会一直扩张,从而会威胁到小可汗的地位。”

    李泰点头道:“所以父皇才让他离开草原?”

    “魏王殿下千万不要忘了,阿史那杜尔也在波斯,朝中是希望阿史那杜尔与伏念相争,从而稳固大唐北方的形势,也可以让突厥人在波斯战场更加尽心尽力。”

    “只要突厥的小可汗还安安逸逸地成长,天可汗只要许诺封赏,一切都是名正言顺的,突厥人也愿意为大唐效死。”

    骊山有对手,当房玄龄也走到正面的时候,张阳心中有一种无力感。

    李世民身边的能人太多了,以前和长孙无忌怄气也没什么,许敬宗就足够让他头疼了。

    可一想到骊山的对手是房玄龄,张阳心里总是觉得不把握。

    不论是兵事谋略和朝中举措,或者是遏制骊山。

    房玄龄的手段隐晦又利害,直戳要害。

    为官这么多年,经营骊山这么多年,从未正面与房相有过来往。

    有了此番较量,张阳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耍小伎俩的狐狸,以前的那些事都算不得什么。

    房玄龄一直躲在幕后,站在陛下的身边,为这位天可汗出谋划策。

    张阳感慨着,房相这才是低调,不轻易显山露水,在朝中甚至都没有觉得有多大的存在感。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一盘操纵多方博弈的算计。

    细想这些年的遭遇,长孙无忌,颜师古,又或者是李政藻,松赞干布他们,这些人好像都比不上房玄龄。

    陛下是那个放任礼部与骊山结出果实的人,房玄龄才是那个摘取果实后,将果实消化吸收后将养分用于社稷的人。

    这才发觉自己对房玄龄了解太少了。

    他一直在朝中很低调,也没什么故交和门生,也很难从他身上找到缺点。

    走在回家的山道上,小清清坐在熊背上还吹着笛子。

    李玥心情很不错,夫妻俩挨在一起走着,“夫君好像有心事。”

    “嗯,我在想房相会如何对骊山。”

    “我们骊山与房相的来往并不多。”

    “正是因为来往不多,我才会觉得房相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着我们。”

    一大家子回到华清池边,弟弟妹妹争相要游泳,张阳也由着她们去了。

    来到书房中,张阳独自一人坐着眼前是一幅幅的图纸,还有堆积着的太府寺奏章。

    这是第一次感到内心的忐忑与不安。

    今天太子殿下没有白来一趟,至少领略一番房相的手段。

    房相往朝堂上一站,骊山就没了放肆的底气,也让骊山不得不谨慎起来。

    哪里敢犯错,别说兼并土地了,动都不敢乱动。

    不愧是昔日房谋杜断,能被李世民器重这么久不是没有原因的。

    对手就算再强大,骊山还是要发展,张阳翻看着一份份太府寺的卷宗,将自己的心思埋在了工作当中。

    半月之后,朝中又送来了消息,李政藻被大理寺拿下了。

    当初鼓动商贾状告骊山的幕后之人就是他。

    就算是被赶出了赵郡,他也是赵郡李氏的人,赵郡当即派了人来朝中游说。

    骊山作为事主不发表任何的态度。

    张阳站在山头上,看着蔚蓝天空中那聚散不停的云朵,想看看朝中会怎么处置这件事,会如何安排这个人。

    而江南同样传来了消息,经过朝中御史查明骊山并没有强买茶山。

    房相做事很公正,这两件事都给了骊山清白。

    朝中斥责江南望族与民争利。

    赵郡李氏又向朝中缴了一千贯的罚钱,并且令李政藻其族人再也不能入仕。

    此事就此揭过,朝中可以不计较,遏制世家子弟入仕,已经很划算。

    道理和正义都在朝堂这边,人家也无话可说。

    “爹爹,魏王殿下说我们村外有坏人。”小清清快步跑来。

    “嗯,这世上的坏人太多,赶走便是。”张阳轻描淡写道。

    “那个坏人在村外叫嚣,他说一定要见到爹爹他才走,魏王舅舅已经让人打了他一顿,他还是不肯走。”

    张阳苦恼道:“什么人?”

    “魏王舅舅说他叫李政藻。”

    张阳接过媳妇递来的桃子,一边吃着道:“不见。”

第七百八十一章 光阴漫长

    闻言,小清清又快步跑去,小短腿飞快,爬到了熊大背上,便去传话给她的魏王舅舅。

    李玥看了一眼洗好的桃子低声道:“这孩子喜欢吃肉,不喜吃水果。”

    “嗯。”

    张阳点头神色带着惆怅。

    得知骊山的意思,李政藻在骊山村前怒骂,他大声道:“张阳!你迟早会死无全尸!”

    李泰烤着羊肉,将烤熟的递给带来消息的小侄女。

    小清清听着李政藻的怒骂声,嘴里嚼着羊肉,“舅舅,我们以后去把长安城炸了好不好。”

    李泰苦涩一笑,“等你长大点了,再说吧。”

    “嗯。”小清清点头又道,“这个老人家为何要骂爹爹?”

    “唉……”

    “舅舅怎么叹气了?”

    李泰回想起当初,低声道:“这世上的坏人很多,坏人也分利害的和不厉害的。”

    “嗯。”

    看她听得认真,李泰继续道:“坏人之间也是有对手的,你爹爹也是坏人,他也是坏人,可他不是你爹爹的对手。”

    小清清了然点头,“那爹爹肯定很厉害。”

    “你爹啊。”李泰皱眉思索着,又不好做出一个评价,只能摇头一叹,与这个侄女聊天很累,跟张阳一样。

    李政藻在骊山村口叫骂了好半天,后来他还想骂累了,就这么席地而睡。

    过了几天,有人发现这个李政藻在这里搭了一个草庐,他就住在了这里。

    就这么住在了骊山村前,每天吃饱喝足之后,就对着骊山破口大骂。

    骂了半月,骊山巍然不动,这个李政藻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那位骊山县侯。

    也没有人去搭理这个老人家,当年的赵郡李氏族中颇有名望的老先生,此刻成了一个破产的老人家。

    再后来这位老人家的家人将他接走了,听说走的时候还骂骂咧咧的。

    小武和小慧核对着从高陵县送来的棉线,一车车的棉线由他们的村民送来。

    按照每家每户的所制棉线数量骊山都会给予银钱。

    小慧盘算了一笔账,为了骊山的生产有足够精力用在质量与效率上,付出的这点成本根本不算什么。

    小武低声道:“共计二十贯钱,高陵一地的乡民每家每户大约可得两百钱。”

    这是那些农户半个月的收入。

    小慧熟练地拨打着算盘,看向高陵县的县丞,这个县丞是个年过五十的老人家,她嘱咐道:“我们一直秉承着多劳多得的主旨,如果下个月你们可以做到六十贯的收入,骊山可以将部分的劳作交给你们分包。”

    高陵县的县丞对眼前这两位女子毕恭毕敬,看起来是有十五六的年纪,她们是汝南公主最信任的人,只要她们一句话高陵县就可以得到更多的优待。

    老县丞点头应下,就带着自己村民离开了。

    等人离开后,小武和小慧各自带着账本去村子的另外一头,这里是蓝田县货物交付场所。

    蓝田县自古据秦楚大道,传闻三辅要冲。

    是关中一片重要的地界,以蓝田玉而得名,而此地有许多植被,植被多以阔叶为主,主要树木以松,杨,桦树为主。

    太府寺的典籍中也有记载,蓝田县的柿子,枸杞,板栗,枣树种植甚多。

    除了让他们收集造纸的原材料,太府寺还打算将蓝田县打造成一片养殖与种植的大产地。

    充分发挥蓝田县的地理优势。

    目前蓝田县还不知道骊山真正的意图,小武和小慧检查了各类经过泡,压工序后的木浆。

    与蓝田县的县丞付清了银钱之后,便收起账目离开。

    蓝田县的银钱所得比高陵县多出十贯钱,也是因为蓝田县有一个巨大的鸭圈。

    骊山需要采买大量鸭蛋来腌制咸鸭蛋。

    忙碌了好半天,小武和小慧一起走回骊山。

    张阳又在打扫华清池了,池水放空之后,就一个人在池底打扫着。

    “师父,我们忙完了。”

    听到话语声,张阳抬头一看道:“帮我把水闸打开。”

    小武点头,将账目放在桌上,走到木桥边上,推动一个磨盘,水闸便缓缓打开。

    片刻后石壁上就有泉水流下来,小瀑布顺着石壁的阶梯而下,水流浇在一个个小熊模样的石雕上,最后落在熊大的雕像上。

    从骊山修建开始熊大的雕像还是老样子,小清清在这个大石雕的前方写着“熊大”二字。

    水流并不快,张阳赤着脚走在池底,看着池水漫过自己的脚踝到膝盖。

    直到整个人被池水淹没,顺便洗了澡,这才爬上岸。

    小武和小慧向李玥禀报着,第一次与两县交接的成果,货物来往并不大,也算是有了进展。

    骊山技术院开展之后,张阳打算给处默一个工作,让他兼领骊山技术院校的管教。

    但凡有不规矩的人,处默都可以处罚之。

    张阳发现从骊山的技术院校落成半月以来,人们得知了只要交够半年的两贯钱费用,就可以在骊山技术院校白吃白喝半年。

    对此,骊山技术院校的管理还是要跟上。

    让程处默去坐镇是最好的。

    确认了心里的想法,张阳开始执笔书写着。

    刚与小武,小慧核对了账目的李玥见状好奇道:“夫君这是在写什么?”

    张阳搁下笔看了看自己的字,“要发展,管理就要跟上,我喜欢有条不紊的感觉。”

    “说来也是。”

    李玥瞧着整齐的书房,又道:“总要整整齐齐才好。”

    “近来一直调养,两位婶婶让我多吃一些鱼,菜,羊奶。”

    她在身边坐着,张阳侧目看着问:“我看过医经,这是女子准备生养才要多吃。”

    “是吗?”

    “嗯。”张阳牵着她的手点头,“你总是想要把家业管好,以前觉得看史能够管好家业,所以你多有看史书,汉史,魏书,晋书,你都看了个遍。”

    李玥安静地听着,相濡以沫至今,夫妻俩对彼此的了解都比对方清楚。

    张阳知道她喜欢看什么书,今天心情怎么样,早晨与孩子说了什么,就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从当初相识至今已经有十年了,十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

    这里是大唐不是后世,总是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张阳也觉得这辈子过得很漫长,因为每一件大事小事都记在心中,回想起来便会觉得过了好多好多年的沧桑感。

    明明两人都不到三十岁,却觉得好像已经过去了很多很多年。

    李玥又道:“明史可以治家,可以治人,也可以治国。”

    张阳低声道:“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除了看史书,就是在经营家业,你觉得算账统计很重要,就用三年的时间来学习数术,还想要通晓天文历法。”

    “后来你又觉得学得太深会耽误光阴,你便一心教导小武和小慧,再看如今你已经很少静下心看看别的风景。”

    李玥背靠着椅子,纤细的手指支撑着太阳穴,皱眉思索着,像是在整理思绪。

    张阳继续道:“我就不一样了,我最近看医书,我觉得生理这一块还可以好好钻研一下,填补前人在这一块的空白,比如说人体是个很有意思的系统。”

    眼看夫君要讲一些非礼勿听的事,她连忙移开目光,双手整理起了桌案。

    “其实这都是知识,没什么好逃避的。”

    “夫君的癖好……”

    “这不是癖好,这是专业。”

    李玥欲言又止,由着他了。

    太府寺的事业上了正轨之后,张阳又清闲了下来,看着王婶端来一碗汤药,好奇道:“婶婶这是什么药?”

    王婶微笑道:“公主殿下说县侯的上火之症已经缓解,婶婶去问孙神医,神医说治病还需要压住病灶,往后才能避免复发。”

    张阳端起药碗不解道:“这药的味道不对吧,这不像是祛火清火的药材。”

    说罢,还仔细闻了闻,怎么闻都觉得味道不对。

    王婶还是一脸的笑容,“神医给的药材总是没错的。”

    心说家里的起居两位婶婶照顾得很仔细,自从李玥生了儿子之后,便也都是经过两位婶婶之后调养过来的。

    确实调养的很不错,现在她已容光焕发。

    张阳狐疑地看着汤药,拿起勺子从碗底捞起一些药渣,仔细一看,“嘶……”

    “有何不妥吗?”婶婶还是一脸的笑容。

    张阳抬头看了看婶婶,又看向勺子中的一些药渣的模样,细细闻了闻,“银杏叶?参?”

    又用筷子夹起一块药渣,不解道:“这是首乌吗?这些药材不像是祛火清火的,婶婶是不是拿错了?”

    王婶哎了一声,又道:“不会拿错的,孙神医说了这些药材也有祛火功效的?”

    “是吗?我怎么看都像是固本培元,用来提振气血的药材?”

    “县侯家业单薄,公主殿下与县侯也还年轻,当该多多照顾身体的,孩子要多才好。”

    张阳终于放下了这碗药,“婶婶,我们还年轻这种事情急不得。”

    王婶叹了一声又叮嘱道:“孙神医说过的,先准备着。”

    一旁的杨婶投来了肯定的目光,她也道:“小候爷就要长大了,趁着婶婶可以多帮衬,帮县侯与公主殿下多照顾孩子。”

    媳妇将两位婶婶当作亲人,她们也将玥儿当作自己的女儿一直照顾着。

    张阳深吸一口气,无奈一咬牙将这碗汤药一口喝下。

    两位婶婶这才满意地点头离开。

    汤药下肚,张阳又用茶水漱口,目光看向屋内,李玥正在给儿子喂着粥食。

    心头暗想片刻,走入屋中将这件事与她说了。

    李玥擦了擦儿子的嘴,回道:“其实两位婶婶也说过,夫君当初孤身一人来长安,又没有亲眷,就想着让家里多点孩子。”

    看了眼家门前,也不知道女儿又去哪里撒野了。

    等她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热乎乎的大馒头。

    要说是大馒头准确地来说是一个面包。

    她一边吃着道:“爹爹,快尝尝,这是女儿与魏王舅舅一起做的,可难吃了。”

    一边说着,小清清好似在嘲笑她魏王舅舅的厨艺。

    张阳撕开面包仔细观察,面包是发酵过的,当初就教过他怎么做面食。

    再看内部的颗粒,张阳还撕下一些尝了尝,“嗯?这是加了麦麸吗?”

    小清清道:“村子里麦子就可以收获了,魏王舅舅用了一碗麦子,花了三两天做出来的。”

    味道确实不好,没有甜味倒是有一股麦香。

    吃着口感也很粗,张阳忽然一笑,“哈哈!大唐有面包了,可喜可贺。”

    小清清嫌弃道:“不好吃,还是爹爹的包子好吃。”

    做出来的时候热乎乎的,当然还有麦香,这个面包放了一夜之后,麦香就没了。

    整个面包也是硬邦邦的,咬着都很费劲。

    用刀子切开在火边热一热倒也好吃,这也是一种很顶饿的行军粮。

    张阳又吃了一片,听着小清清的讲述记录下这种面包的做法。

    关中就要到夏收的时节了,在夏收之前皇帝要亲自去视察关中各个乡县的粮食。

    李世民与魏征走在乡间的小道上。

    “前面就是骊山,去看看吧。”李世民带着路,魏征跟在后头。

    当即有侍卫先一步去了骊山兵马,陛下后头李君羡带着兵马一路护送着。

    走到骊山的村口,李世民停下脚步道:“尔等且在这里等候,不要打扰此地乡民。”

    “喏。”

    张阳还在帮着李泰调整面包的秘方,却听来人禀报陛下来查看今年的夏收的准备情况。

    “你父皇平日里都喜欢这么打扰人家的清闲吗?”

    李泰又道:“父皇一直以来勤政,事必躬亲,能来查问也是应该的。”

    “郑公也来了。”侍卫又道。

    “郑公见到我们在这里糟践谷物会不会弹劾本王。”

    说罢,李泰用一个木盆将一桌子的面团盖上。

    两人急匆匆去村口迎接陛下与郑公。

    还未走到村口,却见陛下已经站在了田地边,两人只好加快脚步,转头走到了田地间。

    这陛下与郑公走在田地间正说着话,将眼前的骊山主人与魏王直接忽视了。

    两位大唐的大人物身边跟着一个秘书小吏。

    张阳和李泰只好跟在后头与那秘书小吏走在一起,保持着缄默。

第七百八十二章 朝堂的蛮横风气

    俩人老实巴交低着头,跟在陛下身后如同俩小弟。

    李世民看着田地中的麦子心情很不错,又道:“朕想着事必周全,有人说朕勤勉,也有人说朕匡扶四海,征服四夷。”

    说着话,这位皇帝又是一声叹息,他皱眉目视前方,双手背负挺直腰杆,“大唐有药师,有郑公,有玄龄,可朕自觉……论武功不如当年汉武帝,论文治不如当年汉时文景之治。”

    魏征朗声道:“陛下留心政道,委任臣等,逾于古人,正由臣等庸短,不能副陛下所寄。”

    一旁的秘书小吏,执笔在一卷卷宗上记下这句话。

    “若论四夷宾服,天下无事,古来未有似今者,至于文景,不足以方圣德。”

    魏征神色严肃,向李世民行礼,正声言道:“若使君臣常不懈怠,启有天下不安之理。”

    张阳听着魏征的话语,心中暗叹。

    李世民连忙扶住魏征,一脸感动道:“朕何尝不想,郑公之言,朕铭记在心,当不懈怠。”

    魏征颔首道:“臣定不懈怠。”

    说罢,张阳觉得不对劲,看向一旁的李泰。

    这胖子先一步道:“父皇,儿臣也定当不懈怠。”

    李世民满意点头。

    见皇帝的目光看来,张阳也只好道:“郑公放心,若敢懈怠,在下定当去太极殿骂陛下。”

    笑容僵硬在脸上,李世民沉默良久。

    一旁的秘书小吏也将张阳的这句话写下了,哪天翻青史,如有人看到这句话,多半也会出口嗤笑吧……

    李泰连忙道:“姐夫这话不妥,父皇不懈怠,我等也不该懈怠才是。”

    张阳连忙点头,“魏王殿下说的是,其实在下就没懈怠过,看看这骊山多好呀。”

    君臣继续走着,张阳也依旧跟着。

    魏征抚须道:“老夫听闻过权贵得了赏赐食邑,会将财富往家里拿,骊山县侯做法新奇恨不得将自己的钱财分给所有人。”

    李世民冷哼道:“坊间传言,这小子要给骊山所有地方都贴上金子。”

    魏征又道:“有地方贫瘠而权贵富裕,却见骊山如此富裕,权贵之家也如此富裕。”

    张阳叹道:“郑公,其实骊山很好,关中也是一片很美丽的地方,我只不过希望它可以更美丽一些。”

    “嗯,很好的志向。”

    “我能让骊山富裕,我也想让关中富裕,想让大唐富强。”

    李世民轻笑道:“总有人豪言壮语,且看当下你不过只有骊山这点地,还放言富裕整个关中?”

    “我想要土地,陛下给吗?”

    听姐夫此话,李泰心头着急,奈何手中没有针线,若有的话,真想把姐夫的嘴缝上,都多少年,还敢如此与父皇说话。

    李世民倒也不气不恼,而是心情淡然,言语轻松,“你若能够为社稷多上点心,朕可以让你入凌烟阁,也可以给你更多的土地。”

    张阳又道:“陛下,我一直在为社稷努力呀。”

    李世民脸色的不悦又重了几分,目光扫过他的脸,难道他听不懂朕的意思吗?让你为社稷多出一些心力,这小子还如此圆滑。

    当真是油盐不进,难成大器。

    只要张阳在太极殿发誓以后只效忠大唐,并且愿意为大唐奉献出所有,他也不会到现在还只是一个县侯,入凌烟阁,封国公也未尝不可。

    难道他真想一辈子做个县侯不成。

    李世民低声道:“近日长安城重修了四方馆,往后吐蕃人,西域人,突厥人都可以在四方馆落足。”

    李泰又道:“父皇借着与大食战事,来团结号令四夷,乃当下妙策。”

    “嗯。”李世民享受着青雀的言语,又道:“这原本是让褚遂良来主持四方馆的。”

    “原本?”张阳疑惑一问。

    “后来那褚遂良被李义府揍了一顿,再之后又把褚遂良的人手赶出了四方馆,李义府带着礼部的人蟠踞下来。”

    张阳与李泰都是沉默许久。

    要说大唐民风彪悍吧,也确实彪悍。

    这朝堂的朝臣也都彪悍的,礼部和中书省闹得凶,众人皆知。

    李义府从高句丽回到长安城就没消停过。

    现在更是将褚遂良赶出了四方馆,还把人家给揍了一顿,强行将四方馆给霸占了。

    李世民又道:“你久居骊山,不知道朝中的变化,事发之后许敬宗也来向朕请罪了,也说了诸国使者一直都是礼部在接待,褚遂良受赵国公的意思想要在四方馆的事情上横插一手。”

    “许敬宗一边与朕说着委屈,一边将褚遂良,唐善识之流骂了一番,朕欣赏强人,也欣赏许敬宗和李义府他们不迁就,敢直言不讳。”

    “四方馆的事是朕先前没有思量得当,闹出了这些事也是朕考虑不周,想着礼部众人不能白受这个委屈,朕也就把四方馆交给了礼部看管,按照许敬宗的意思,让李义府去支持。”

    如果礼部就这么将这口委屈咽下了,反倒是让陛下与朝臣轻看礼部了。

    在当下的朝堂要立足,你首先要有胆魄,其次要会打架,还要据理力争。

    太极殿打架都是常事,上个早朝难免骂娘。

    在这种朝堂风气下,蛮横的环境造就弱肉强食。

    现在朝中都说许敬宗其人睚眦必报,总归是一个不能白受欺负的人。

    张阳拱手道:“想必河间郡王听闻这个消息也会感到欣慰的。”

    李世民叹道:“你就不想问问褚遂良被打得如何?”

    “如何了?”

    “朕让卢照邻去看过了,说是十天半月不能下地,礼部是你带出来的,怎么礼部中人一个比一个下手不知轻重。”

    张阳笑道:“都是疾恶如仇的性情中人,下手管不住轻重也是难免的。”

    一旁魏征还在打量着田地,对郑公来说这好像是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情。

    骊山要发展工业,同时也保障着田地的保有,该有的田亩也都还在。

    重新走到了村口,李世民带着魏征还打算去渭南走一圈看看。

    贞观一朝,君臣之中就数李世民与魏征的关系最复杂。

    护送的队伍渐行渐远,李泰扶着一棵树,又扶着自己的胸口。

    “魏王殿下这是心口不舒服吗?”

    “每一次听姐夫与父皇谈话,本王就觉得心口跳动厉害,还请姐夫以后说话注意一些分寸。”

    “魏王殿下,我已经很注意分寸了。”

    李泰抚着胸口又道:“不过许敬宗和李义府这两人是不是把中书省得罪得太死了。”

    “嗯,也许吧。”

    张阳点着头。

    李泰还是很担忧,“以后要还这样,礼部的处境岂不是更不好。”

    “礼部的事情与骊山已经没有关系了。”张阳用蒲扇挡着刺眼的阳光走回骊山。

    下午的时候,天空雷声隆隆作响,一场大雨便落了下来。

    骊山上,一家人坐在屋檐下,小清清坐在熊大的背上,看着漫天的雨水从屋檐落下。

    张阳帮媳妇批改着弟弟妹妹们的作业。

    “今天父皇来了?”

    “嗯,来看看骊山的秋收准备,说是又去渭南了,此刻多半是被困在雨中。”

    李玥颔首道:“这场雨来得真不是时候。”

    “嗯,下了雨之后,麦田还要晾晒一段时间才行,只要不影响收成就行。”

    雨水不断落在华清池中,池水依旧是清澈的,看着很是舒心。

    “高阳的数术还是没有进步。”张阳将批改后的作业整理了一番放在桌案上。

    “让丽质好好教教她吧。”

    两位婶婶正洗着衣服,李玥总觉得最近婶婶的目光怪怪的。

    正是大雨天,一骑快马冒雨来到长安城前,来人朗声道:“剑南道急报!”

    守卫城前的将领李道彦确认了来人的身份,便放人入城。

    但凡急报可策马入城,这人策马来到承天门前,翻身下马之后,便举着急报送入皇城。

    急报入皇城便引起了不少人的议论。

    径直被送到了中书省,房玄龄还在查阅各地的夏收奏报。

    岑文本淋着雨带着急报匆匆跑入中书省,顾不得浑身湿漉漉先将急报送上,“房相,剑南道的急报。”

    自贞观以来,中原各地被分为十道,剑南道紧挨着吐蕃,并且就在蜀地,南下便是交州与南诏。

    房玄龄打开急报看着。

    岑文本这才有空闲脱下外衣,擦了擦湿漉漉的官帽又哆嗦哆嗦身体。

    一旁小吏提来一个炉子,岑文本这才坐下来取暖,烘干自己的衣衫。

    见房相久久不言语,岑文本关切问道:“起初南诏几次求援,想来此事两年前就开始了。”

    房玄龄抚须点头,“陛下回来了吗?”

    小吏回道:“陛下还在查看各地秋收的准备,傍晚便会回宫。”

    中书省内很安静,只有三两小吏安静地在这里卷宗。

    其余的文吏都出去和礼部的人吵架了,那些人现在还没回来。

    雨势越来越大,听着雨滴落在屋顶上的声音,房玄龄沉声道:“南诏王此番求援,礼部可有知晓?”

    岑文本回道:“多半是不知晓的,南诏王将求援书信送到了剑南道的盘州,便让人送来,期间也没有知会礼部。”

    房玄龄点头道:“想来也是,礼部对南诏不管不问,通过当地州府会经过礼部,这才用军中急报送来。”

    一伙盗匪进入南诏地界,并且在南诏境界攻城略地,其作风不像是寻常盗匪。

    这伙人更像是大唐军中卫府的做派。

    而且攻陷一地之后,也会善待战俘,而且还让当地人继续耕种,给他们提供军粮与辎重。

    还在南诏实行了屯田,这也是卫府将领的作风。

    从一开始只有数十人的队伍,壮大到了上千人,也怪南诏太弱了。

    被这支队伍打得措手不及,而且还深谙兵法。

    现在南诏王被困守在了大和城。

    房玄龄低声道:“去将许敬宗叫来。”

    岑文本又道:“唐善识说要给褚遂良讨个公道,现在正带着人与许敬宗吵架呢。”

    房玄龄放下急报,又道:“都叫来吧。”

    “喏。”

    岑文本又穿上没有烘干的外衣急匆匆离开。

    不多时中书省外就传来了议论声与喝骂声。

    许敬宗一走入中书省便指天发誓,“天地良心,南诏的战事与礼部无关。”

    事情还没说,许敬宗就先发誓。

    房玄龄叹道:“南诏王向剑南道求援,想要蜀地的州府兵马驰援。”

    这南诏以前是生活在汉朝故永昌郡附近的一个部落发展过来的。

    一个小部落经过向汉朝的学习之后,慢慢形成了国度与统治架构。

    不过南诏这个地方小,部落众多,连年以来内乱不停。

    南诏王也没有一统南诏。

    许敬宗心中暗暗想着,这件事终究是藏不住的。

    按照县侯的想法,许敬宗也想过这件事的缘由,南诏需要一统,就需要有一个能够一统南诏的人。

    光靠南诏王这点地盘和人手,想要他一统南诏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唐善识此刻被打得鼻青脸肿,官服还被撕了几个口子,面对许敬宗咬牙切齿,“许敬宗!当初南诏使者几次三番求援,你们礼部为何一直阻拦。”

    “唐善识!这是礼部的事,与你有何关系!”李义府站出来大声道。

    “某家刚刚是失手了。”唐善识急得怒骂道:“来呀!不要以为某家怕了你!”

    礼部的人和中书省的人又吵了起来,双方叫骂着,眼看着又要动手,房玄龄拍了拍桌案。

    众人这才消停,许敬宗回道:“当初礼部不清楚南诏情形如何,南诏使者来报的时候,礼部也安排人去查问过,后来得知是一伙几十人的盗匪作乱,便让南诏自己安排。”

    李义府也解释道:“来回消息有一年,这一年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清楚,礼部这才没有轻举妄动。”

    “攻打南诏的莫非就是礼部派去的卫府人手。”

    许敬宗沉声道:“南诏使者求援,礼部都有呈报陛下,中书省都可以查问,我们礼部素来与卫府毫无瓜葛,还望诸位莫要猜疑我等。”

    房玄看众人僵持不下,气馁道:“老夫会与陛下说明,许尚书也留下。”

第七百八十三章 南诏事

    中书省内,一群文吏这才退出去都站在屋檐下,此刻中书省内传来低沉的话语声,是许敬宗和房相在交谈。

    声音传到外面显得很朦胧,还有隆隆雷声炸响,中书省内忽明忽暗。

    中书省外疾风骤雨,厚重的雨水如老天在倒水,雨水在轰鸣。

    此刻中书省的屋檐下,众人分成了两批,一批人是以李义府为首的礼部官吏。

    另一边是唐善识与张行成为首的中书省文吏。

    俩方现在还在气头上,唐善识的乌眼青还在隐隐作痛,见对方轻佻一笑,便怒喝道:“李义府,你一介文散休要张狂!”

    闻言,李义府上前一步讥讽道:“你们事事对付礼部,我等忍了很久了!不要欺人太甚。”

    “是你们礼部咄咄逼人!”

    “你放屁!”李义府登时又上前一步,又是一拳打在了对方的脸上。

    “你们这些乌合之众!”唐善识怒喝道,吃痛地捂着另一只眼,带着一些哭腔。

    “你说谁乌合之众!”

    这句话直接落在了礼部众多文吏的痛处,本来礼部的人就多是科举中落选后,被礼部收留。

    这话是犯了众人的逆鳞。

    本就出身低微的李义府怒从心头起,大声道:“兄弟们!给我打!”

    “啊!”

    两方人手又一次打了起来,这处屋檐已经不足以满足当下的战场,众人打到了雨中。

    一群文官在大雨中扭打在一起,双方人手靠着官服来分辨是不是自己人。

    李义府拳打脚踢,在雨中展现着自己进入朝堂的风姿。

    等陛下回到了长安城,这场雷雨也停歇了。

    李世民喝着茶水坐在炉子边驱寒,又听着一旁太监的禀报,皱眉道:“礼部又和中书省打起来了?”

    王公公回道:“雨停之后,他们这才作罢,已经让太医署的人去看伤了。”

    “唉……”李世民犯愁地叹息一声,嘱咐道:“参与此次斗殴的人全部罚思过,如有再犯朕定当严惩。”

    “喏。”

    王公公脚步匆匆离开甘露殿去传话。

    不多时,殿外的侍卫来报,“陛下,房相与许尚书来了。”

    李世民颔首道:“请进来。”

    将南诏的事情与陛下说了,第二天朝议上就召见了南诏使者。

    朝中还是同意派兵驰援南诏的,不过天可汗的意思是先往剑南道增兵,派出官吏去查问南诏情形。

    南诏使者独罗经历了半天的朝议此刻很疲惫,他坐在驿馆中不断往嘴里灌着茶水。

    同样久居驿馆的还有松赞干布,坐到了他的桌边,笑道:“你不用太过忧虑。”

    独罗还穿着南诏人衣服,他神色难掩焦急之色,又道:“天可汗没有说要出兵南诏,但天可汗却愿意驰援更远的波斯。”

    言语带着一些怒气,松赞干布安抚着他又道:“听朝中的人送来消息了,天可汗已经派人往剑南道增兵,若情况属实,也会驰援的。”

    说罢,松赞干布给他倒上一碗酒水。

    大家都是住在长安城的使者,独罗很佩服这个吐蕃的赞普,就算是在长安城为质,为了吐蕃的安宁,决然来了长安。

    他低声道:“赞普是个很厉害的人。”

    松赞干布笑道:“中原有句话叫作生不逢时,如今大唐很强大,而且大唐有太多的能人了。”

    独罗咽下酒水感慨道:“来往消息一年,天可汗还要等什么,再等我们的族人都没了。”

    这是一个无助的人,松赞干布想将眼前这位无助的弱者当作一件礼物,送给一位很重要的人。

    端着酒碗犹豫了片刻之后,他便道:“使者与我见个人,或许他可以为你解开当下的烦忧。”

    “有人可以帮助南诏?”

    松赞干布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示意他跟随。

    渭水河边,张阳正带着女儿数着渭水河边刚种下的树苗。

    听着她数数,张阳纠正道:“你刚刚数到了一百,怎么又回到了八十?”

    “嗯?”

    她将信将疑回头看去又重新数着。

    “县侯,松赞干布来了。”

    闻言,张阳朝着村口看去,就见到松赞干布正带着一个人站在不远处。

    张阳带着女儿与熊大走上前,揣着手问道:“赞普,你怎么又来了,不怕被炸死吗?”

    松赞干布爽朗一笑,又道:“不会的,火炮不长眼,但人都是长眼的。”

    他又介绍道:“这位是南诏使者独罗。”

    小清清认识松赞干布,但不喜欢松赞干布这个人,她眼神带着一些轻蔑,揣着手盘腿坐在熊背上。

    独罗当即跪地,面朝着泥泞的土地俯下身大声道:“还请县侯救一救南诏。”

    张阳背过身不去看他。

    对方没有回话,独罗皱眉看向松赞干布,这举动是他要求的,按照他的话语是要当即下跪求援的。

    眼看张阳不搭理这个南诏使者就要离开,松赞干布三步并两步,上前又道:“县侯,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赞普,我不过是个县侯,如今不过是个太常寺卿,说什么要拯救南诏,我做不到。”

    “县侯确实做不到。”松赞干布又道。

    “那你还带来人做甚?”

    看张阳面色不悦,松赞干布连忙道:“县侯,其实让他来骊山跪求相助,并不是为了要救南诏。”

    此刻就连南诏使者独罗都讶异了,他听到这话不解地看向松赞干布,偶尔神情带着恼怒,感觉被蒙骗了。

    “赞普,我很忙的。”

    “县侯能忙什么?大雨刚刚过去,秋收还要延后几天的。”

    张阳瞧了一眼田地里的麦子,颔首道:“所以我不愿意和赞普聊天,太无趣。”

    松赞干布小声道:“礼部对南诏早有布置吧。”

    又回头看了一眼南诏使者,这人长得不高大,因为刚刚俯身磕头,他的额头处还有些泥土。

    现在这人的神情很复杂,有惶恐,有焦急,也有恼怒。

    这脸色端是精彩。

    “赞普也想插手南诏的事?”

    也没等他回话,张阳又道:“我劝赞普不要横插一手,坏了朝堂的安排,赞普也会被责罚的。”

    “县侯误会了,吐蕃不会插手的。”

    说罢,松赞干布扶起还跪在地上的独罗,又道:“在长安城的这两年,时常看典籍,其中对南诏也有了解的。”

    他来回走了两步,又道:“现在南诏分为四个小部落,独罗所在的便是巍山一带的南诏。”

    独罗不住点头。

    长安城当然有关于南诏的典籍,那多数都是从前隋留下的,南诏这个称呼并不能算一个国名,而是一个部族的名字,当然了人家自诩小国来朝贺大唐,也没人拦着。

    正如松赞干布所言,在大唐地界的另一头除了南诏,还有其他几诏。

    当年记录距离现在已经有数十年了,张阳也不知道这段时间那边到底发展成什么模样。

    只是知晓在昆池又或者现在该叫洱河?

    在那片大湖的周边,还有其他小部落林立,分别是越析诏、浪穹诏、施郎诏。

    南诏也不过是其中一支。

    松赞干部又道:“难道大唐不想要一统南面?”

    张阳笑了,笑得有些开心,到底是他松赞干布一统了吐蕃诸部,在长安城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沉淀,在长安城疯狂补充着各类典籍学识。

    当年他一统了吐蕃部族,也觉得大唐应该借此机会一统那片地域。

    “既然赞普想到了,朝中也会想到。”

    “天可汗已然这般打算了?”

    张阳摇头道:“天可汗是仁德明君,如此明君怎么可能去攻打秋毫不犯的那些小部落,这不是我们大唐的作风。”

    松赞干布又道:“那就让独罗带兵为天可汗一统南诏。”

    独罗此刻正在哆嗦,他听着这位县侯与赞普的话,好像听见了不得了的事情。

    张阳低声道:“所以当初天可汗让赞普来长安城,是一件很明智的事,您这样的人留在吐蕃,吐蕃人便一直都会是我大唐的心头大患,我此刻有些庆幸,庆幸当初的决定。”

    昨天下过一场雷阵雨,今天微风习习,吹得人很舒服。

    小清清坐在熊背上睡意浓重,正打着哈欠,现在的天气真是太舒服了。

    张阳皱眉思索着:“赞普是希望借着现在南诏内乱,大唐帮助南诏平乱,由这位南诏使者带兵前去平乱,顺手将其他几诏也收复了?”

    松赞干布笑道:“然也。”

    “你现在越来越像中原人了,让我很不适应。”张阳直说道。

    “我在中原学得是中原人智慧,学得是中原人的话语,中原的史书。”

    “往后可以让更多的吐蕃人来学习,让他们将中原的伟大刻在骨子里。”张阳说罢重重点头,心头好像已经作出了决定。

    独罗步步后退,“不可以的,不可以攻打其他几诏,南诏王他……”

    松赞干布忽然拉住独罗,眼神多了几分恼怒,对他道:“独罗!你已经见过了长安城的繁华,你难道还想回到那贫苦的南诏吗?”

    “我要回去的。”独罗不住后退。

    张阳笑看着两人的争执。

    小清清终于支撑不住眼皮,在熊背上睡着了。

    松赞干布咬着牙低声道:“南诏王算得了什么,你若带兵拿下了整个洱河,你就是南诏最大王,你的功绩比现在的南诏王更高,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一统洱河的王。”

    权力与野心灌输给对方,让这个独罗此刻很彷徨,又不知所措。

    松赞干布与他正说一件大逆不道的事,劝人造反的风险很大。

    尤其是眼前这个独罗,他是南诏求援的希望。

    当这个希望成为一把刀子,对现在的南诏王来说是一件很绝望的事。

    也不知松赞干布是怎么想的,此刻这个赞普还有些为自己的计划得意。

    终于,独罗的眼神从彷徨转变成了坚定,他说出一句话,“下臣也是南诏王廷的后人。”

    这话一出松赞干布总算放心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出兵的理由也有了,就差一声令下。

    张阳淡淡道:“好啊,我会和许敬宗说的。”

    南诏使者独罗躬身行礼,行了一个大礼来感谢眼前的赞普与县侯。

    他朗声道:“若南诏能够一统洱河,我南诏众人皆愿听县侯号令。”

    “我知道了。”

    张阳的语气很平淡。

    松赞干布带着这个使者离开了。

    见女儿还睡着,张阳拍了拍她的背,“该去听师公讲课了。”

    小清清这才又从熊大的背上坐起身,揉着眼道:“爹爹,我梦见长安城炸没了。”

    张阳叹道:“不要这么揉眼睛。”

    “嗯。”

    带着女儿从田地间走过,张阳挑选几株还在准备进入扬花期的麦子,走向老师家的住处。

    张公瑾这些天的心情很不错,因为有王珪作伴,让他的平淡的养病生活多了几分色彩。

    小清清从熊大的背上下来,她端坐在师公面前。

    张公瑾微笑道:“今天想要听什么?”

    “我想知道天可汗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清清直言不讳的回道。

    听着老师与小清清讲课,张阳仔细看着手中的两株麦子,麦子进入杨花期的时候,也是培育的好时候。

    张阳打算尝试一下培育麦种,北方的麦种与关中的麦种又有些不同,通过挑选好的麦株通过互相授粉来进行培育。

    如果能够等到遥远北方的麦种,或许能有很好的效果。

    身为太府寺卿要掌管农事,这算是自己的唯一一份能够安心做的工作。

    种地嘛,一件再也寻常不过的事。

    张公瑾讲述着他对天可汗的印象,“陛下当年也是将领,掌管着的兵马多达十万之众,当年虎牢关一战定下了乾坤。”

    “皇帝为什么能平定中原呀。”

    张公瑾笑道:“人都有长处,你的爹爹也有他的本领,陛下自然也有陛下的本领。”

    小清清做好了仔细听讲的准备。

    张公瑾说出当年一些旧事,“当年陛下还是秦王,带兵打仗有个习惯,但凡行军到了一个地方,俩军就要对垒的时候,总是亲自查探敌军的布置,查探地形地势。”

    小清清皱眉道:“李靖大将军说过,为将就要有这般本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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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岳父是李世民介绍:
张阳用上辈子学来的土味情话娶了一个小媳妇,家中虽清苦但日子也幸福。
只是有个不着调岳父,时不时要来吹个牛。
“贤婿,你上次那个茶叶还有没有。”
“没了。”
“贤婿,你说的兵法能不能给朕一份。”
“你想都别想!”
……我岳父是李世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岳父是李世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岳父是李世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