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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岳父是李世民全文阅读

作者:张围     我岳父是李世民txt下载     我岳父是李世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四十九章 只剩两个人的太府寺

    百姓疾苦与圣人没有关系,圣人是不会低头的,他们只会借着百姓的疾苦一步步往上走,张口便是万民疾苦,成为了一个个名传千古的圣人。

    至于百姓之后的生活是否好转,与朝政有关,与天时有关,与圣人是无关的。

    所以张阳每每看各地作物奏报的时候,心里总会将这些圣人狠狠唾骂一遍。

    写好了奏章之后,张阳便让这个婶婶送去长安城。

    这个骊山县侯半年能够写一份奏章都是难得,自从任职太府寺卿以来,这一个月就写了两份奏章。

    朝臣心有讶异,心说那位骊山的县侯转性子了?

    寻常朝臣一天写四五份奏章都是常态,唯独张阳这个中书侍郎,一个月写两份奏章,这种事情很是稀奇。

    要说这个侍郎,从去年开始就对政事不管不问了,陛下还放任他在众人的眼里无非就是这个礼部尚书立功不少,还是陛下仁德爱才。

    中书侍郎送来的奏章是可以直接入中书省的,经过复议之后这份奏章送到了陛下面前。

    李世民看着奏章上的内容,张阳无非说了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蓝田县开展养殖产业,并且制定了一个三年有成效的计划。

    第二件事便是让上官仪担任太府寺少卿,碍于太府寺没有官邸,他便留在骊山,协理作物与耕种事宜。

    王公公安静地站在一旁,陛下看完这份奏章神情凝重,也不知道县侯的奏章都写了什么能让陛下的神色这般凝重。

    良久,李世民开口道:“将这份奏章送入中书省,让吏部造册任上官仪太府寺少卿。”

    王公公双手接过奏章,将陛下的话语带给中书省。

    张阳已经交出了礼部尚书这个位置,并且也交出了都护府职权,只要这小子在太府寺安安分分的,其他的要求都可以答应他。

    上官仪这一次也算是入仕了。

    李世民倒也乐见其成,便又为了九寺之事苦恼起来,朝中三省六部倒是完备,九寺五监一直零零散散,考虑到职能的问题与往后官吏的分配一直都是小心翼翼。

    碍于礼部已经有了这么多的侍郎,朝中六部其余各部并不能效仿,原因是礼部的作用体现得越发明显。

    张阳在执掌外交院以来一直坚持着两国相争,外交先行的主旨,如此一来外交院立功不少,人手也越发不够用。

    事后,吏部造册之后,便将官身送到了骊山。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人,他是太府寺的主簿贾闰甫。

    上官仪亲自在骊山宴请了这个贾闰甫,相当于上下级联系了一番。

    贾闰甫本就是谋士出身,身上带着武将习惯,为人爽快,做文臣却不是一把好手,此人现在时常健忘。

    张阳迟迟而来,瞧着这个贾闰甫,这个中年男子黑发掺杂着白发。

    上官仪解释道:“这位便是我们骊山的县侯,也是太府卿。”

    贾闰甫起身行礼,下官见过县侯,“此次前来是来递交太府寺卷宗。”

    张阳看到了带来的包袱,包袱内放着一堆卷宗,打开其中一卷看了起来,这是关于盐铁相关的卷宗。

    太府寺掌管农耕,当然可要盯着盐铁赋税。

    贾闰甫躬身道:“县侯,下官有个请求。”

    张阳目看了眼卷宗,当即放下又收了回来,“你且说。”

    贾闰甫正色开口,“请县侯允许下官辞官。”

    闻言,上官仪使了使眼色,俩人走到屋外,他先低声道:“自县侯被封为太府寺卿开始,太府寺的两位监丞已经被调走了。”

    “什么?”张阳诧异,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贾闰甫。

    “下官也是听贾兄讲述,而且还是陛下的意思。”

    张阳神情越发疑惑,“也就说若这个贾兄也辞官了,整个太府寺就剩下你我二人。”

    上官仪颔首不再言语。

    两人走回屋,再次打量贾闰甫,这人长得并不高大,看样子五十岁左右,山羊胡留得很长,一身官服早已浆洗褪色,还带着补丁。

    “且说,你为何要辞官。”

    贾闰甫低声道:“当年乱世,下官投身豪杰张须驼,现乱世已平定,想去祭奠当年战死的袍泽,如今下官年事已高,早已不是年轻时那样意气风发,若不是县侯担任太府寺还不敢辞官,如今太府寺已由县侯执掌,如此下官便可以放心离去。”

    说完话,他当场就脱去了这一身的官服,脱下了官帽与官靴,身上就剩下了单薄的白色里衣。

    当场辞官当场脱去官衣,这人行事作风还真是……

    张阳一时间摇头无言以对,“看来我就算是不答应你辞官,你也一样要走。”

    贾闰甫重重点头,“还有一事,下官任职太府寺主簿已经有六载,还赊欠俸禄两年,能否请县侯结清。”

    强扭的瓜不甜。

    这人去意已决,要是强留也不好。

    张阳四下张望终于发现了李泰的身影,他正拿着图纸和牛闯讨论着。

    快步走到这个胖子身边,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张阳在他身上摸索。

    “姐夫做甚!”李泰跳脚大叫。

    从这胖子的腰带处找到了一块银饼,张阳便不顾李泰投来惊疑目光,将银饼递给了贾闰甫。

    “有多的,你也收下,你可以辞官但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县侯请讲。”

    “我刚刚过了一眼,太府寺的盐铁赋税并不完全,最近也只有武德三年,你是主簿职责所在,这卷宗的事情你必须要处理好,你再去一趟朝中,贞观十年之前的所有卷宗拿齐了,才能离开。”

    “喏!”贾闰甫朗声回应,便要快步离开,刚走远几步,像是想到了进入皇城需要这一身官服,便又匆匆回来拿走了官服,脚步显得凌乱,还有些慌张。

    上官仪皱眉看了许久,“这人还真是古怪。”

    李泰咬牙切齿,甚至可以听到他的磨牙声。

    张阳笑道:“多谢魏王殿下。”

    “姐夫,你都这么有钱了!”

    “家里向来是你皇姐,我哪里来的钱。”

    要问贾闰甫的事情要追溯到当年乱世,各路豪杰举兵造反的时期。

    将太府寺带来的卷宗交给上官仪整理。

    张阳打算去见见老师,因为被抢了银饼,李泰心里很不爽地跟在后头。

    老师与往日一样正在与李渊下着棋。

    李泰的气还没消,一脸不快。

    张阳给太上皇和老师倒上茶水,便问道:“老师还认识贾闰甫?”

    张公瑾手里捏着白棋,“听说过这个人,当初是李密身边的。”

    “李密啊……”

    李渊像是想起了从前,稍有回想。

    他是当初与刘威德一起从当年乱世走来的,也是当年李密的谋士,算是张须驼一脉的。

    只是后来李密在武德初年反唐,而贾闰甫与刘威德,高季辅等人转投唐。

    有时候站队是否正确决定了一个人的未来,好在贾闰甫几人站对了,便躲过了杀身之祸。

    那时李渊已经在皇位上,他老人家对豪杰之间的事情只是有所耳闻,知道的事情并不详细。

    反倒是当初在秦王府跟随天策上将李世民的张公瑾更了解一些。

    那时候李密的身边还有王伯当,这个王伯当也是瓦岗的将领。

    听老师的话,当年老师与陛下很赏识王伯当,这个人是李密身边最忠心的将领,自古忠义人物都能受人赏识。

    如果这个王伯当跟的是李世民,或许就有另一个局面。

    再之后李密降唐又叛唐,未几反唐被杀,死在了熊耳山。

    张公瑾说完棋局也结束了,他喝下茶水淡淡道:“贾闰甫其人,才能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尚且可用,但眼下他要辞官,你也由着他去了,往后不用再计较。”

    “学生明白了。”

    张公瑾点头,“上官仪有学识有才干,能够治理一方也知晓进退,你要主持太府寺有他就足够了,一个贾闰甫而已,不用留。”

    说到底现在整个太府寺就剩下了自己和上官仪两人,张阳痛苦地扶着额头,“魏王殿下要不要来太府寺任职?”

    李泰冷哼一声,“姐夫以为本王还有时间顾得上其他事吗,最近专研蒸汽机,我们发现当蒸汽集中在一个密闭的箱子中,便可以推动箱子,这对往后铸造有很大的帮助。”

    张阳听着不住点头,“魏王殿下发现很重要,看来距离蒸汽机的出世不远了。”

    李泰又道:“姐夫,你说我再增加铜管的厚度如何?”

    “可以尝试。”

    “铸造铜管所需要精铜又不够了,姐夫你说父皇会不会再给一些。”

    “用银饼去换你父皇会答应的。”

    ……

    直到张阳走到了上骊山的石阶上,李泰这才脚步匆匆离开继续忙着铸造。

    夜里的骊山很冷,家里时常要点着炉子,张阳喜欢在炉子边放一张饼,将饼炙烤一番,到了深夜还能做宵夜。

    又过了半月,贾闰甫将余下的卷宗都带来了,他终于是离开了朝堂。

    要论才能,主持太府寺事宜,上官仪一个人足够了。

    将这些卷宗都整理好,张阳让上官仪抄录一份,自己留了一份拿到了骊山,仔细翻阅着。

    盐铁赋税相关的事情不能马虎,赋税定额是中书省的事情,太府寺最多只是呈报每年的赋税如何。

    说白了,拍板拿主意的还是中书省。

    太府寺有过问的权力,没有处置之权。

    张阳手里的这份卷宗便是中原这两年来盐流通的情况,记录比较模糊,从两淮,盐城,剑南道依旧是现在的产盐重要地区。

    唐人的用盐自由一直都是个很严峻的问题。

    皇帝掌握了吐蕃的盐湖,但也动不了关中的盐价。

    又放下手中的卷宗,张阳拿起另外一份,暂时不打算去打盐的主意,除非自己真的不想活了。

    小清清趴在小熊的背上睡着午觉,李玥手里拿着书卷,也将自己的双脚搁在了熊背上。

    弟弟妹妹正在睡午觉,小武和小慧也帮两位婶婶缝补着衣服,这两丫头对小清清格外好。

    孩子好似每天都在长大,没个三五个月一身衣服就穿不下了。

    了解关中赋税是一件很繁重的工作,张阳痛苦地放松着眼睛,家里总是宁静的,这种宁静带来困意。

    躺在竹椅上,小憩了半晌。

    醒来的时候,听婶婶说起这个贾闰甫出了关中地界往河南去了,当年李密要判唐,这个贾闰甫几经劝说,因李密当初不听想要杀了贾闰甫,被王伯当拦下了,贾闰甫这才保住了一命。

    后来贾闰甫逃到了河南地界,也是在三年后被李渊召入朝堂。

    或许他此去河南也是为了弥补心中的遗憾。

    张阳叹道:“有些人活在当下,心却还在当年。”

    杨婶如今眼里只有小清清,她已年迈许多,低声道:“县侯说的是,当年的旧人没有放下当年的事,心自然还在当年,意气风发的天下豪杰不在了,早已回不去了,心有不甘的大有人在,世上意难平的事情太多了。”

    不论贾闰甫这个人如何,太府寺的所有事宜都已经移交到了骊山,就算是当年的事情再意难平与自己也没有关系。

    李密,贾闰甫,王伯当……当年的天下豪杰距离自己太遥远。

    与其说纠结他们的意难平,不如做好自己的眼下事。

    张阳放下了所有卷宗,抱起自己的女儿,“爹爹给你做扭扭车,要不要玩?”

    “要!”小清清嬉笑着。

    “只要是玩具,这孩子都喜欢。”杨婶一脸的笑容。

    “那你以后不许打扰爹爹睡觉。”

    “嗯嗯。”她重重点头。

    张阳这才放下她,又去自己的车间忙活。

    车间内,一张巨大的桌子上放着各种金属器械,有些模样的车床,用途依旧不大,往后还要增加金属器具打磨的工序。

    张阳将木头炭笔放在自己的耳后,先穿好围裙,戴好布手套,再拿起一个腰带系好,腰带上放着各种器具尺子。

    一身工作的行头,算是完备。

    拿出一张纸开始勾勒扭扭车,这种玩具车造出来简单,可以让女儿玩很久。

    闲暇之余还能够给女儿做玩具,想着农作物所需,便觉得强大的大唐不该停下扩张之路,民生所需离不开国土扩张。

第六百五十章 关中再来雪

    长安城以南,裴宣机奔波了半月,到了江陵再南下便是荆州。

    他坐在一艘小船上,看着眼前的湖光山色,船夫是个很年轻的人,此人刚从官学署听完课。

    “朝中兴办官学,奠基科举,可还有人认为官学一道不过是皇帝的随性而为,三五年后就会办不下去。”

    那船夫笑着说道。

    这船夫的年纪不大,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边做着船夫营生一边念书。

    船夫又道:“等到了二十岁,就去从军,领几年饷钱回乡里娶妻。”

    裴宣机坐在船头递给他一个酒囊,“这是骊山带来的酒水,你且尝尝。”

    船夫笑呵呵灌下口酒水,只是酒水刚咽下就呛得直咳嗽。

    裴宣机叹道:“喝酒如灌水,看来你也是一条汉子。”

    那船夫呛了好一会儿,鼻孔出了酒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气,“平生第一次喝酒,见笑了。”

    “十五六岁的少年没喝过酒水倒是少见。”裴宣机一回神便笑道:“武德六年之后朝中便严令不得聚众饮酒,以你的年纪来看没喝过酒水倒也应该。”

    船夫憨憨地笑了笑,“长安城一定很繁华吧。”

    裴玄机点头道:“嗯,很繁华。”

    说着话语,船夫注意到他的神色不是太好,又道:“你不喜长安?”

    话语说到一半,他又道:“唉,最近念了书,总觉得说话都不一样了,读过书就是不一样。”

    说罢船夫又爽朗地笑着。

    裴宣机舒服地坐着,“自汉以来,荆州便是兵家必争之地,这里的水土造就富庶,齐、梁、后梁、萧铣皆以荆州为国都,后隋帝杨广又将此地复称南郡,如今一见当真是令人艳羡不已。”

    裴宣机又灌下一口酒水,“就算长安城再繁华,看多了只会觉得很喧闹,来了这里便不想回长安了。”

    船夫摇头叹息,“不论是战乱,还是新修国都,不论汉,不论魏,这里的富庶从来不是用之于民。”

    阳光照在湖面上,整个湖面波光粼粼,宽阔的湖面,两边都是高山。

    与这个船夫相处有五天了,这个人很值得培养,裴宣机心情大好,“如今陛下开办科举官学,往后会有越来越多的机会的。”

    “对寻常人来说。”又补充道。

    船夫叹息一声,指着远处,“荆州一地的富庶田亩都在豪强手中,在这里也有豪强兴办的书舍,他们的书舍夫子来自士族,而士族之间有联系,即便是现在官学兴办,他们也拥有庞大的人脉,我们这些贫寒学子如何与他们比。”

    这个少年船夫说得没错,都是同样读官学的,而对方的夫子来自士族拥有的人脉也更多。

    裴宣机颔首低声道:“你不用担心这些,科举制是公平的,所有人都要去长安参加科举,地方举荐入仕早该废除,在下出身河东裴氏,一没有学识参加科举,二没有立功于社稷,想要入仕谈何容易。”

    船已经到了对岸,船夫好奇道:“你不是太府寺派来查问今年作物耕种事宜?为何屡说仕途。”

    裴宣机作揖行礼,“这世上有许多人心系天下社稷,虽说在下人微言轻,近日也能找到志同道合的人,这位小兄弟不妨与在下与前面的酒肆共谋一醉,在下还有一卷书送上。”

    船夫将小船在岸边拴好,便起身道:“也好,一定要吃我们荆州的湖蟹,那才是人间一绝,只是这个时节的湖蟹不肥美,过了六月才是最好。”

    俩人在酒肆吃着肥美的蟹,喝着酒水,裴宣机从包袱中拿出一卷书,“这便是当初震动仕林的奇书,狂人日记。”

    船夫拿过书翻看了几页,便好奇道:“听闻过此书倒是一直没有看过。”

    裴宣机又道:“在下与骊山有些交情,也见过骊山的县侯。”

    船夫这才一拍脑袋,“想起来了,此书就是出自骊山县侯。”

    “传闻此书一经面世,骊山县侯就解释过此书不是他所编写,他只不过是帮忙传世而已,今你我志同道合,便将此书赠予你。”

    船夫闻言作揖行礼,“多谢。”

    又与他聊了一番生平志向,裴宣机便离开了此地,在荆州找了一处落脚之地,便写了一封书信,让官驿的人送去骊山,告知张阳现在的进展。

    按照县侯一开始交代的,以盘问耕种事宜为由,一路上结交有志之士。

    现在裴宣机想着给那些有志之士一本狂人日记,面对不公,面对豪强的盘剥,这些人能有所反抗。

    这便是自己的计划,需要坚持。

    每每歇脚之后,他便会抄录狂人日记,每写完一册便收入自己的包袱,现在已经备了五册,就这样将这册书送入他们的手中。

    一开始也想过县侯想这么做的目的,与其说拉起一支兵马不现实,会被当作乱兵的。

    不能起兵,只能培养有志之士,等到时机一到,便可以振臂一呼推翻世家。

    裴宣机又搁下笔,他到现在也没想不明白,县侯所言的时机在哪里,县侯所谓的一呼百应,到底要如何才能做到。

    心中有百般的疑问,裴宣机以前从未想过自己要做一个名留史册的人,也不想活成自己的生父裴矩那般。

    人就要活成自己想要的那般,将就试试,至少自己在做一件事。

    至于世家大族的那些破事,他已经厌倦了,也不会再去相信李政藻,每每想到当初的事情,心中不免很是疲惫。

    可当抛却了当初心心念念的门弟,与那船夫相谈之时,自己的心情前所未有地好,这是此生以来最痛快的一次畅谈。

    当不再去想自己的出身,不再去考虑那些琐事,自己竟然能够前所未有地快活。

    裴宣机的信从荆州过了半月才到长安城。

    已经到了二月的长安城,正是农忙的时候,蓝田县开始建造鸡鸭圈。

    今年都已经到了二月,这关中又下起了大雪。

    张阳看着手中的书信,除了荆州的来信,还有河西走廊与辽东的。

    如今不论是河西还是陇右,环境都还没有后世那般恶劣,河西四郡水草丰沛,可以养牛羊战马。

    天气还未完全转暖,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冻死了不少牛羊,寒冷先是到了河西,再到了关中。

    而这股冷空气到了长安城已经被减弱了不少。

    李治坐在华清池边,目光看着地面,他也不管雪花落在了身上,现在就等着地上形成了积雪后,可以打雪仗玩。

    一阵冷风吹过,又是带来一片雪。

    东阳公主拿着答卷走来,“稚奴,徐姐姐和武姐姐将我们的卷子批阅好了,你还是最差的那个。”

    李治接过自己的卷子看了片刻,“嗯,好多题都答错了。”

    十三岁的东阳双手叉腰,满脸不高兴,“都怪你,皇姐让我教会你,将这些错题全部改过来,直到答对为止。”

    李治挠着后脑勺,“我知错了。”

    东阳公主其实也想与皇姐她们去玩跳绳,眼下只能给稚奴辅导,“你真是笨,连最简单的整数乘除都会算错。”

    张阳看了一眼家里的弟弟妹妹们,孩子们总是吵闹,也习惯了。

    河西走廊的雪灾倒也不算是大事,让朝中安排突厥与回鹘送点牛羊过去。

    再看辽东的书信,大安收到朝中的任命便来回信了,回信中他愿意接受礼部侍郎的任命,并且继续留在辽东任幽州的长史,以应对高句丽的变动。

    现在渊盖苏文已经招揽不少高句丽王身边的重臣,距离发动兵变已经不远矣。

    而大安也收到了温彦博老先生派去的族人,一共三千人,这些都是他老先生当年留下的门生。

    如今老先生随时会离开人世,只能在骊山调养,而他清醒时说的话,也就是遗言了。

    老先生此生所想便是收复高句丽,恢复辽东四郡。

    那三千人现在到了大安手中,按照大安回信所写,他手里已经有了七千兵马,在高句丽安插了百余个探子,甚至还在训练海东青。

    海东青是一种燕地特有的鹰,这种鹰可以用来传讯,早在战国时期的土著就会训练这种鹰来寻找猎物。

    大安意外地发现这种鹰可以用来传递书信,他与辽东以北的燕地土著相处得不错。

    并且在学习这种海东青的传信之法,有了海东青,送信便可以不用再渡江,来回传信只需要几个时辰。

    如此一来消息便可以更快送到,一旦高句丽出现变动,他的辽东兵马随时可以入高句丽。

    “爹爹,这个车又坏了。”

    女儿拖着扭扭车而来。

    张阳低下身,将扭扭车翻过来仔细看着,原来是方向盘底部的轮子卡住了。

    又拿起一旁的扳手,将铜螺丝稍稍松了松,把压弯的铁轴换了,重新固定好。

    “现在试试。”

    她闻言重新坐在扭扭车上,开始摇动方向盘,车缓缓前进,这丫头便开心地笑起来。

    这小车已经成了她的至宝。

    平时她都喜欢坐在小熊宽大的背上,女儿转移了注意力之后,便不再去折磨家里的熊,小熊也得以有时间去耕地。

    扭扭车缓缓前进,五头小奶熊笨拙地跟在她后方。

    高阳公主与清河公主冒着雪跑来,这两丫头心虚地避开目光,见此状,张阳稍稍皱眉。

    杨婶回来道:“孔颖达老夫子与岑侍郎一起来骊山,校对骊山酒场的产出,只是老夫子刚刚到骊山,就被高阳公主与清河公主捉弄,他老人家发冠给烧了。”

    张阳愣神半晌。

    李玥也是沉默不言,示意夫君可以自行处置。

    杨婶又道:“虽说不是什么大事,但孔颖达老夫子很不高兴。”

    张阳闻言站起身,只是一瞪眼,清河与高阳便低下头不言语,“你们两人跟着我去给孔颖达老夫子道歉。”

    “嗯。”清河与高阳委屈地应声。

    张阳带着俩人走下山,弟弟妹妹正是最调皮的年纪,往后说不定还有更多这样的事情要操劳,一路走着又嘱咐道:“这件事好在是在骊山,这要是在宫里,看你们父皇怎么罚你们。”

    清河委屈得想哭,低声道:“姐夫不要告诉父皇,我知错了。”

    高阳也抿着嘴不言语。

    孔颖达老夫子现在就坐在村外与欧阳询谈着话。

    老人家见是张阳带着两位公主来了,心里便有数了,朗声道:“县侯久居骊山,还以为公主殿下受骊山教养能好一些,不想却还如此顽劣。”

    听到老夫数落姐夫,高阳就要还嘴,注意到姐夫又瞪了自己一眼,便偃旗息鼓低下头。

    张阳笑脸相对,“弟弟妹妹们不懂事,让老夫子受惊了,这便来赔罪。”

    说完话,躬身行礼,身后俩小丫头也行礼。

    孔颖达抚须道:“有些人知错,有些人明知错却不改错,还有些人知错不认错,两位公主是哪一种人?”

    老夫子的话带着一些深意。

    清河公主与高阳公主这才十岁哪里能听懂这些。

    张阳回道:“如此在下会教导弟弟妹妹们,成为一个知错能改,知错能够认错的孩子。”

    孔颖达老夫子已经是一大把年纪了,他点头道:“孩子们愚痴倒也无妨,世上能够吃错认错者少,知错改错更少,你也该铭记于心。”

    “老先生说得是。”

    张阳的态度诚恳,孔颖达又道:“如此此事便算了,老夫也不计较。”

    再次行礼,张阳这才带着两个丫头离开。

    高阳跟在一旁眼神中尽是不服气,“老夫子竟敢数落姐夫……”

    “住口!”她话还没说完,张阳便正色道,“你们两人回去将老夫所言的知错认错,知错改错罚写六十遍。”

    高阳刚有点心气又被姐夫给压了下去。

    清河倒是满不在乎。

    骊山发生的事情,就算是孔颖达不说,也瞒不住当今陛下的眼睛。

    关中这场大雪来得突然,听袁天罡说这场大雪至少要下十数天,担忧影响关中的耕种。

    刚听房玄龄等人商议,王公公便向陛下说了这件事。

    李世民颔首道:“张阳真带着她们去向老夫子认错了?”

第六百五十一章 陛下不理骊山的原因

    王公公低声回道:“在骊山的眼线是如此禀报的。”

    李世民喝下一口温热的茶水,“他倒是肯带着孩子们去道歉,没见他在朕面前这般。”

    听陛下说完,见没有再吩咐什么,便躬身告退。

    殿前的小太监低声问道:“王公公,你说这县侯带着公主们去道歉是好事,让公主殿下们懂事。”

    “你们不要多言,莫揣测陛下的心思。”

    小太监低头不再言语。

    其实陛下想要收服张阳,如今陛下正值壮年,而县侯也还年轻,这俩君臣现在不说反目成仇,已经相看两厌了。

    且说县侯肯带着公主殿下去跟孔颖达老夫子道歉,至少县侯向陛下低头认错,服从,臣服。

    陛下与县侯的关系也不会僵到现在也没有缓解。

    以至于县侯现在躲进了骊山,不再过问政事。

    而陛下呢,不仅仅想要拿走礼部的都护府职权,还想要让县侯离开礼部尚书的位置,又将他调任到了太府寺。

    朝中有人议论这是县侯遭到了陛下的冷遇,有些事情王公公心里清楚,但不会直说,也不能明说。

    陛下与县侯之间的矛盾,知晓的人不多,也不能多说。

    谁又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现在的陛下心思越发深了。

    而在骊山的周边布置不少眼线,这些眼线盯着骊山的一举一动,只是现在骊山村人口不多,都是熟人,不好布置眼线,也就只有魏王殿下的侍卫在骊山内部。

    其他的消息,也就只能等着骊山外的眼线送来

    而县侯早就知晓了这些眼线,只是从来没有明说,也没有管过,随着骊山的发展,有些造物明知道他们造出来了,可朝中始终不明白其中原理,更不好照样子再造一个出来。

    这也是让陛下心中烦闷的原因,好像是县侯就这么明着让那些眼线去看,就这么放着让陛下去看。

    这就是骊山一直以来技术攻关的成果。

    这种成果模仿不出来,也无法再造出来。

    此刻骊山,李泰造了一个小水箱,由于内部气压太大,导致水箱炸开,几个侍卫都受了一些伤,好在都是轻微的烫伤。

    当时李泰正在吃着饭食,好在是躲过了一劫。

    “太过贪心了,将气压压得太紧,导致内部的压力释放不出来才会这样。”

    李泰总结了经验,打开自己的图纸开始做修改,“不能将气孔做得太小。”

    等一锅的热水冷却之后,李泰拿起地上的铜管,铜管的内壁太厚了。

    盘腿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的狼藉,李泰低声道:“受伤的去医馆医治,余下的收拾一番。”

    最重要的是铜管还需要重新铸造,李泰一脸的愁容,又遇到了一个技术难题。

    铜管的壁还需要更薄,铜管壁太厚反而更容易出现刚刚的情况。

    侍卫捡起地上的铜管,“魏王殿下,光是向朝中买卖精铜就费了许多银钱,还要继续买吗?”

    李泰应声点头,“当然要买。”

    侍卫低下身回道:“魏王殿下,为了这些精铜,我们已经花了一千贯了。”

    李泰咬牙道:“买!就算是一万贯,十万贯,本王也要将这个东西造出来。”

    如果这实验一直不成功,这就是一个无底洞,银钱需要一直投入。

    好不容易这个东西有了一些眉目,说什么都要将其造出来。

    李泰下定决心,“此物定要造出来,总算是有些成效了,现在要放弃,本王一辈子都睡不好。”

    侍卫点头道:“卑职这就收拾好。”

    魏王殿下有了决心,侍卫们也有了决心,那么这个蒸汽机说什么都要造出来。

    半人高的水箱都不成功,别说要造一个房子大小的蒸汽机。

    现在的图纸已经不是图纸了,李泰手中有一本很大的册子,这本册子有半人高,四五十页。

    这些书页上画着的图正是蒸汽机的图解。

    一张张复杂的图纸,其上画着的正是许多零件。

    李泰撕下了其中一页作废,要重新画一些零件构造,“有些细节没有做好,重新推倒重新来。”

    “喏。”

    收来的铜管都被炸得不成样子,重新交给铁匠坊重新熔铸。

    得知李泰实验失败的消息,张阳的心态很平静,一件事从无到有需要反复地论证,反复地计较。

    燧发枪的铸造也同样遇到了难题。

    张阳觉得等自己的燧发枪成功了,他的蒸汽机多半也成功了。

    继续回到自己的车间忙碌,期间也不是没有想过增加燧发枪的体积,将零件放大之后铸造起来更容易一些。

    但眼下看来就算是增加燧发枪的体积,反而会导致射程和精准度下降。

    张阳打磨着手中的零件,枪膛的空间越小越好,同样用量的配比,在相对狭小的空间内产生的推力也更大。

    女儿在车间门口摇着扭扭车,五头小奶熊一直跟在后头,她去哪里,几头小奶熊就跟到哪里。

    今年过了生日,这小丫头就要两周岁了。

    她莲藕般的手臂吃力地摇着方向盘,遇到下坡,快速往下滑她就会欢呼起来。

    还给几头熊取了名字。

    小熊被她取名叫阿大,之后分别是阿二,阿三,阿四,阿五……依次从小到大取名。

    因为她能数的数不多,数到三十便支支吾吾的。

    对女儿的成长,媳妇是最上心,要求也是最严格的。

    张阳倒觉得她还小,只要她无忧无虑地成长就可以了。

    将一块磨刀石放入车床中,用一旁的轮子转动固定,再将零件固定在上方,用铁铆固定。

    就这样反复推拉,零件便在磨刀石上方留下了一些铁粉,再次拔出铁铆,测量尺寸,半径算是合适了。

    将其压住燧发枪的弹簧,按动扳机,一声机扩的脆响。

    张阳满意点头看来这一次的精度是够了,拿起耳朵上的炭笔,在图纸上做好标记。

    接下来就是枪膛内壁的问题。

    忙活了好半天才做成了一个零件,张阳扫兴地脱下自己的布手套,好好洗了一番这才回到屋前。

    剥开手掌上老茧处的死皮,张阳皱眉回忆着各类金属特性的知识。

    说难也不难,好在现在有了弹簧,燧发枪这东西离不开弹簧。

    用弹簧的机械蓄能来让击发装置触发,这个方向肯定是没错的。

    但前击发火、并遮盖防护下方火门的火门盖,还是一个技术难点。

    为了让点火更加稳定,甚至打算用后世砂轮打火机原理来做点火,如此火星的接触面更广,火星也更多,以此来避免打火失败。

    每每想到这些,张阳就觉得自己头很大,低声道:“果然还是种菜更放松身心。”

    “婶婶说夫君在田埂上种了很多菜苗,现在又要种吗?”刚刚端着点心而来的李玥不解道。

    “你理解错了,我这是培育蔬菜,让作物更适合关中的土壤。”

    “这是我刚做的蛋糕,你尝尝。”

    拿起一块尝了一口,张阳仔细品尝着,“口感像馒头,很蓬松,不错。”

    “是吗?”李玥闻言也尝了尝,随后又垮下了脸,“一点味道也没有。”

    “多嚼嚼,就会有点甜味。”

    李玥多嚼了一会儿,“突然想吃蛋糕了,自己又做不好。”

    张阳笑道:“其实也挺好的,我们大唐有松软的馒头了,将制作秘方送入朝中说不定还能做军粮用。”

    媳妇怀着孩子,胃口变化很大,就像是六月的天。

    突然想吃酸的,突然想吃甜的,嘴里寡淡又想吃点重咸口,好不容易有胃口突然兴起想要吃点蛋糕。

    张阳起身道:“我去给你做。”

    “好。”

    李玥重重点头。

    这场雪下了半月,孩子们终于可以打雪仗了,蓝田县的鸡鸭圈也已经落成了。

    最近时常去见老师,询问一些太府寺的事。

    上官仪正在一旁说着,鸡鸭圈建设事宜。

    张公瑾瞧着棋盘上的据说,败局已定便失落叹道:“与你下棋总是这般,真是无趣,既然鸡鸭圈已经落成了,你就去看看,惠及一地县民,你这个县侯不去,他们便不知道主家是谁。”

    “老师,我这人最不在意这些虚名,您是最了解我的。”

    “话虽如此,蓝田县不是骊山,骊山从破落小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人心自然归附。”

    搁下手中的棋子,张阳无奈起身,“老师说的是,我这就去看看。”

    其实蓝田县安置的鸡鸭圈距离骊山并不远,走一里地就到了。

    养殖场处在渭水河的下游,四周还围了不少村民,见到是上官仪来了,一众村民让开了位置

    张阳瞧着简陋的鸡棚鸭圈,便不高兴了。

    “上官兄,这是你主持兴建的吗?”

    上官仪解释道:“此处一直都是蓝田县的县丞褚南在兴建,下官也是第一次来看。”

    知道县侯来了,县丞褚南急匆匆来面见,带着三五小吏便躬身行礼,“县官见过县侯,见过少卿。”

    得知眼前这个人就是那位传言中的骊山县侯,便纷纷低声议论。

    周边所有村县都知道骊山富有是因为有这个县侯,谁家不想富。

    而且周边的村县也时常有议论,说是骊山富了,而蓝田县是县侯与公主殿下的封地,一直没有富起来。

    便一直有这样的议论,从而导致蓝田县的县民多多少少对这位县侯有所成见。

    当然了,身为县侯主要是拿食邑的,一地的富裕本就和县侯无关。

    张阳久居骊山,没有来拿食邑俸养已经不错了,更不要说建设蓝田县。

    至于建设的蓝田县事宜,与张阳无关。

    人心是复杂的,应对人心所向的事情更复杂。

    张阳打量着褚南,这个县丞平时都是与上官仪来往,自己自从第一次得到食邑之后便没有再见过。

    村县之间的事务沟通也都是上官仪在安排。

    张阳绕着鸡棚鸭圈走了一圈,便问道:“要推翻,重新来造。”

    褚南闻言便神色难堪,“县侯,这里可是费了一个月才落成的。”

    “上官仪,你有空带他去我们的鸡鸭圈看看,想要养殖最重要的就是卫生问题,你这个鸡棚太小了,空气不流通,粪便如何处理?再者这个鸭圈,鸭圈低矮连个人都进不去,内部的喂养槽也没有,如何进去打理……”

    褚遂良一一将这些话记下。

    “还有你这个鸡棚鸭圈不够大,按照我先前的构想应该是占地两亩六分地,你这个看起来才一亩地,如果扩大养殖?”

    关于这件事褚南也有他自己的难处,便言道:“这一亩地本就是荒地,下官若擅用土地,朝中来过问,这……这不好应付。”

    上官仪点头,“确实有这个顾虑。”

    先与这褚南说了问题,蓝田县的养殖场依旧空荡荡的,还不能正式开始。

    张阳的预想是养殖场最好较为接近现代化的。

    回到家中,便开始书写奏章,让李世民放宽土地使用权,至少给蓝田县一个方便。

    但奏章入了朝中便没了回信,接连三天都没有消息

    只好再写一份充分说明了养殖业的好处,先让蓝田县试行三年,给将媳妇的馒头方写上,可以用作军粮,也能入各家各户做口粮。

    两个月了,这骊山的县侯竟然写了四份奏章。

    朝中议论纷纷,要知道这位县侯何许人物,当初一年都不见得写一份奏章。

    现在光是两个月就写了四份,当真是变了天了?

    阎立本这些天一直都在主持开凿太液池,张阳这个监造的人就从来没有来过,倒是账目一直很清楚,第一期工事今年开春就能竣工,准备去见见他,就听到三五文臣聚在一起议论。

    两个月写四份奏章,阎立本转念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以前没见过他写奏章。

    至于为什么张阳的奏章送入朝中,迟迟没有回应,其实是有原因的。

    原因就是,大家为了争夺都护府职权,从去年的年底到新年现在,还没有一个结果,也就一直忍到了现在。

    这不,陛下只是探了探的口风,便引来了文武双方的争吵,太极殿内文武大臣们还在大打出手,打了一个多时辰,看得殿外的侍卫们神情麻木,至今还未有胜负。

    “都给朕住手!”李世民拍案而起,“你看看你们一个个成什么样子。”

    魏征吹胡子瞪眼与程咬金打得最凶,官服衣袖都扯破了,官帽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李世民把张阳第二次让人送来的养殖试行计划丢在一旁,都什么时候,还跟骊山谈这个?

第六百五十二章 皇帝都是宁可负天下人的

    被陛下这么一喝群臣便安静了下来,各自站好躬着身子低着头,一副认错又老实的模样。

    “臣等殿前失礼,还请陛下责罚。”长孙无忌先言道。

    “臣等殿前失礼,还请陛下责罚!”群臣齐声道。

    法不责众,一棒子打也不能打一群,别看这群文武大臣现在老实的模样,这些杀才该打还是会打。

    李世民看着他们气不打一处来,瓮声道:“玄龄,你先说。”

    闻言,房玄龄迈出一步,又道:“陛下,如今安西都护府裴行俭还在驰援波斯,波斯与大食的战事尚未可知,安西都护府不可无人打理,臣以为当派出文吏主持西域事宜。”

    程咬金上前一步,“陛下,末将以为不止要派出文臣,还要派出武将来镇守一方。”

    说完,尉迟恭整了整还显凌乱的乱发,正了正刚刚斜着的官帽,“陛下,知节说得不错。”

    长孙无忌站出朝班,“陛下,武将若有妄动,是否受都护府文吏管制。”

    “长孙无忌老匹夫,你是何意思!”牛进达当场也不乐意了。

    面对喝问,长孙无忌巍然不动,正色道:“陛下,关外不比关中,西域盗匪成群,诸多小国旧族还在,武将若不能管束一旦生乱,无文臣主持,如何稳住关外局势。”

    魏征朗声道:“陛下,臣复议!”

    程咬金颔首道:“我们武将自当会管束自己。”

    话音刚落,魏征便冷哼一声,“臣听闻程知节的食邑经常有牛摔断腿,到底是地方风水邪门,还是你为了要满足口腹之欲。”

    程咬金顿时气血上涌,老脸涨红,“老匹夫,休要欺人太甚。”

    “尚不能管束自己,如何管束下属!”

    “老夫家的牛摔断腿,与你有何关系,与卫府下属有何关系!”

    眼看又要吵起来,李世民索性站起身,“退朝!”

    众臣再次行礼,等陛下离开了,文武双方各自离开。

    李世民坐在甘露殿中,岑文本便来禀报骊山酿酒场的事宜。

    倒是为了在骊山的那小子现在还高兴地数钱吧。

    朕在这里为政事苦心发愁,他这两年过得怕是惬意非常。

    脑子里浮现出那张可恶的笑脸,李世民就想把那张脸给撕了。

    上官仪要帮助蓝田县的鸡鸭圈改建,一边还要等着朝中给的批复。

    张阳提着鱼竿在河边钓鱼,心情烦闷,雪后关中空气更清新了,钓起一条巴掌大的鱼,便再将鱼钩放入河中。

    转眼一看,身边有个身影。

    再一看这个身影有些眼熟。

    “咦?陛下?”张阳诧异道。

    也没等他起身行礼,李世民坐下来问道:“你倒是闲情雅致,朕当真羡慕你。”

    再看他一旁放着桌案与一个炉子,炉子上放着一个小水壶,此刻水已经开了。

    多么惬意的生活。

    “朕也想这么活几年,往后再也不用顾及朝中的事了。”李世民拿起水壶,自顾自泡了一碗茶水,刚端起想起朝中的烦心事便又放下茶碗,此刻的茶水有些烫口。

    李世民又道:“朕也想过等有一天年迈了,也寻一片宁静的地方,安度余生,这骊山也不错。”

    张阳无奈一叹,“等陛下年迈了,说不定我也年纪大了。”

    还带着寒意的风吹过这片河畔,一旁跟随的太监低声道:“陛下,需要派工匠来骊山修建一座行宫吗?”

    李世民摆手道:“青雀给朕修的房子就足矣,朕与父皇那般与乡民生活在一起,便不错。”

    都说起了晚年的事情,也想来骊山养老,李世民看着张阳的脸色不是太好,又道:“怎么,你不欢迎朕来骊山吗?”

    张阳皱眉道:“等我和陛下年纪大了一起喝酒吃肉也不错。”

    都知道陛下与张阳之间的关系不好,往后若在骊山养老,指不定还要继续吵架。

    “朕看了你的奏章,你要朕给蓝田县的土地方便?”

    “我打算开个养殖场,但碍于养殖业的弊端,我不会在当下扩大养殖,顶多只是在蓝田县施行,养殖业需要管制。”

    “你还说过要增加关中作物的多样性,需要朝中给予相关的卷宗与各县配合?”

    张阳点头。

    李世民又道:“你还给朕一种叫做馒头的军粮?”

    在典籍饼赋中有关于馒头的记载,不过那时的馒头叫做曼头,起源现在已经说不清。

    米面相关的食物,关中多以蒸饼来称呼,李玥无意做出来的馒头,是做蛋糕的失败品。

    多一种吃食也是好的,而且这东西管饱更容易下肚。

    大军行军在外,有时候三五天就靠一张馕饼来果腹。

    那种饼存放的时间一旦久了,硬得根本咬不动,甚至要含在嘴里许久,用自己的口水化开。

    张阳点头道:“无意间发现的一种吃食。”

    “你果然还是很适合在太府寺任职。”李世民很庆幸这个决定,越发对自己的英明决策满意,他又道:“如今朝中为了都护府职权争吵不休,这都护府是你们礼部重建的,你又是礼部尚书,朕希望你也能提点一两句。”

    张阳手撑着下巴,目光盯着平静的水面,节度使不能在这个时代出现,更想将节度使扼杀在萌芽的初期。

    李世民一直以来都贯彻着弱地方,强集权的方针。

    这种方针是没错的,至少在封建时期,这种做法可以让权力安定,也能让地方不敢作乱。

    说是诛心了点,在皇帝眼中,任何拥有兵马的一地官吏都有可能成为反贼。

    张阳低声道:“臣已经久疏政事,早就不是当年了,陛下何苦为难在下。”

    李世民笑道:“你畅所欲言,说说便可,不用在意他人的看法,就算是寻常乡民的一句话,若是说之有理,朕也会答应。”

    “嗯,如此臣就说了,首先圣人都是天杀的。”

    气氛安静了半晌,李世民也沉默了半晌,思索这句话是不是有深意,再一想好像就是这小子随口一说。

    “抱歉,臣说错话了。”张阳尴尬一笑改口道:“首先都护府确是礼部重建的,但礼部重建的都护府的同时也一直在努力同化关外诸多小国,所以文臣是必需的。”

    李世民颔首道:“你也认为都护府该由文臣来主导。”

    关外不比关中,在关中地方兵马可以不受地方官府管辖,兵权与吏治是互不相干的,这种做法很好,文人要是掌握了兵权,那才有大风险。

    而李世民政策下,文人治理,武人镇守,这种简单又节省成本的结构,很适合当下的局面。

    当然了这一切都是在当下的封建王朝条件下,算是一种比较好的选择,治安要维系,经济发展却迟缓的条件下。

    但凡一个州府三五千人拿起棍子造反就能推翻一个县衙的条件下,地方有个卫府也更可靠。

    这是治安条件决定的,毕竟一个人拿着一把刀也敌不过上百人的围攻。

    条件决定了现状,现状就决定了皇帝的选择,卫府改制成折冲府,也是有必要的。

    李世民是个大将军,他明白用兵的凶险。

    文人掌兵并不会显得更安全,反而更危险,谁让天下的但凡有雄心有点能力的皇帝都是宁可我负天下人的种。

    张阳低声道:“我觉得吧,文人和武将都可以去都护府,我们安西都护府有很多的粮食,现在还囤积着呢,一个都护府每天每人吃四五顿都吃不完。”

    李世民点头道:“朕听说了,有个叫玄奘的和尚在安西都护府吃得了都胖了。”

    话依旧说不在点上,李世民对张阳的这种态度很不满意,于是便一声长叹,“青雀又让人带话给朝中,说是他的精铜又不够了。”

    “陛下真是在要挟我吗?”张阳咬牙切齿。

    “朕明白,骊山的建设与技术一切都是用于民生的,你的志向也是大唐富强。”

    皇天可汗不达目的,还会使手段,话说得轻描淡写,用心险恶,骊山的资源不能在皇帝手中卡着,往后要发展需要有自己的资源渠道才行。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重重将茶碗放下,思量半晌,见鱼儿咬钩了也没心思提起鱼竿,本来的好心情现在荡然无存。

    “朕比你更希望大唐富强,这社稷江山只有富强了,朕晚年的时候才能安心度过。”

    李世民的话语顿了顿,又道:“你还记得当初那个倭僧吗?他已经疯了,彻底地疯了,褚遂良兼任长安令,他让人将其送往倭国,不料在一天夜里,他摔进了田地里,本来就喝了酒,脸埋在田地就这么将自己活活闷死了。”

    话语声不大,言语中却处处有警告与要挟。

    张阳神色一振,便颔首低语道:“这方面的事情在下也没有经验,不过既然文武双方都不信任,便可以在朝中找一个信得过的,较为中立的职权所部,御史台就不错,在都护府文武双方各司其职,派人去跟随去都护府,做好笔录记述,如此一来便能够起到监管的作用。”

    李世民皱眉思量片刻,“你这个想法很不错,朕倒是可以让朝中的人商议一番。”

    再看这小子心不在焉的模样,好像对他来说这是一件很轻飘的事情,事涉家国大事,怎能如此态度。

    他肚子里到底还有多少本事没有拿出来?

    张阳目不转睛看着河面,心想着这个皇帝怎么还不走,还不让好好钓鱼了?

    君臣俩人就这么在河边久久不言语。

    好半晌,见李世民的手落在自己肩膀上,张阳又道:“一点愚见,让陛下见笑了。”

    李世民低声道:“朕想过你应该要多写奏章的,一个月四份奏章还是太少了,你若有治国之策,往后应该多提出来,不论对错,若是于社稷有利朕会有决断。”

    “我让陛下与朝臣多亲近群众,建设群众与朝堂沟通的桥梁,似乎朝中一直没做出有效的举措。”

    “此事……”

    李世民话语顿了顿,“朕还在思量中。”

    且不说臣权是君王赐予的,而权力用之于民是臣子的本分,在群众一侧反而觉得皇家与朝堂距离他们太过遥远。

    倘若是所有的乡野之徒都在议论朝政,皇帝能够乐意吗?

    这到底要看一个皇帝的胸襟有多大,权衡这件事的利弊,要是弊大于利皇帝并不会在此事上做出什么举措。

    知道这件事进展或许很慢,就算是真有也只有东宫的一个意见箱,两年多了……一直没有去过长安城,也不知道那个意见箱还在不在。

    张阳再次叮嘱道:“陛下,群众才是社稷根本,我们不能脱离群众太远,而是要切身地走到群众中去……”

    来骊山的目的也达到了,李世民不愿意再听他絮絮叨叨,便离开了。

    张阳还坐在原地,有些话与皇帝该说还是要说,尽可能能劝说就劝说。

    天可汗广开言路是好的,但也不能不听群众的声音。

    奶皇帝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追着他奶更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谁让自己相信光明,追寻光明。

    立场不能变,坚定自己的本心,浩然之气长存于身才行。

    这大唐富强,强大的王朝崩塌时痛心疾首。

    大唐要好好的才行。

    抬起鱼竿,重新在钩子上挂上鱼饵,张阳接着钓鱼。

    回到宫中的李世民拿出张阳在骊山说出的话语,在甘露殿与众臣说了一番。

    以至于在太极殿又发生了争吵。

    事后,高士廉才得知了消息,朝中的文武双方在甘露殿一场群架之后达成了共识,至于他们私下打了多少回已经不好计较了。

    朝中还是不愿意让御史台来监管都护府,因为从御史台的角度来说,那些御史当然是一致对外的,但在各自的立场上也有自己的背景。

    李世民也否决了让御史台来监管的决议。

    今天长孙无忌还是来看望高士廉,舅父已经离开了朝堂,养育之恩,教导之恩,该回报还是要回报的。

    递上一份名贵的药材,交给了这里的仆人,长孙无忌坐下来道:“舅父,陛下没有让御史台来监管都护府。”

    高士廉有些意外,“原以为这个决议还算是不错。”

    长孙无忌点头道:“起初侄儿也觉得不错,但当下以为御史台也有几人是房玄龄与魏征举荐的文臣,如此一来武将们便信不过。”

第六百五十三章 三月

    “你能与老夫说这件事,那一定是有转机。”

    长孙无忌稍稍点头,“事情确实有了转机,朝中三省六部之中,放眼看去,文武双方都信任,却人脉背景最干净的便是礼部了。”

    高士廉盘腿而坐,侧身挨着一旁的小架子,“张阳是个孤臣,出身乡野,与朝中众臣之间没有利益关系,而礼部一直以来都与六部接触少,所以在都护府职权上,让礼部来主持是最好的。”

    “其实做这个决定,陛下心中也有疑虑。”

    “因为张阳迟早要离开礼部尚书的位置?”

    长孙无忌摇摇头。

    高士廉诧异一笑,“那是老夫想错了?”

    长孙无忌正色道:“舅父以为张阳信得过吗?”

    当初的长孙无忌少年意气,也是一个聪明的人,从小教导他处世待人,现在他已经是朝中重臣,他的才能自然不用说,运筹帷幄培植羽翼自然比之以前更甚。

    这也是担心所在。

    有些话不能明说,当初离开朝堂,这个侄儿便接受了许多人的好意,在朝中安排了不少人手。

    若不是房玄龄与魏征在,长孙无忌该是现在文臣之中势力最大的。

    高士廉叹道:“你呀,现在是陛下的身边的近臣,能够时常与陛下交谈,可张阳其人不同。”

    如今他的嗓音也低沉了许多,显得沙哑,也显得无力许多。

    长孙无忌喝了一口茶水,啧舌又道:“侄儿以为陛下如今将张阳架空,调任太府寺,往后多年他便再也不会被起用。”

    高士廉深吸一口气,“辅机,你错了。”

    长孙无忌皱眉道:“舅父,为何如此说。”

    高士廉解释道:“朝中这么多人,张阳的功劳不小了,按照封侯入中书省不为过,收复河西走廊平定西突厥,对抗吐蕃扭转形势,此人之功县公该有?”

    长孙无忌点头不言语。

    话语继续道,“再看张阳如今呢?自从吐蕃平定之后,他便再也不去外交院,往后只是上朝,到了之后早朝也不去了,如今现在更是离开了长安城,躲进了骊山。”

    “不要看现在陛下如此冷遇他,将他从礼部架空,调任太府寺,你们都看得出来陛下用意,看似升任实则架空其权柄,甚至有可能一辈子都要留在太府寺。”

    高士廉的话语放轻,“辅机呀,你难道看不明白吗?”

    长孙无忌缓缓抬起头,他想到了什么,却不敢肯定。

    高士廉轻拍桌案,“他们都说你长孙无忌是一只老狐狸,你怎么就看不明白,陛下越是信任张阳,便会越将他孤立,越是器重越会让他疏远长安城,如此孤臣才值得信任。”

    看着长孙无忌的神色,他又剧烈咳嗽起来,本就身体不好,情绪越激动气息便越不稳。

    一旁的仆从小声道:“老先生今日言语太多了,该休息了。”

    长孙无忌站起身,“侄儿就不打扰舅父了。”

    高士廉的咳嗽声缓和许多,低声道:“辅机,陛下如今越发有帝王之相,心思城府之深,权术之老练早已不是当年可比,你要看清楚,不是陛下赶走了张阳。”

    他如枯槁的手指指着长孙无忌,“而是陛下将张阳藏在骊山用来防备尔等!这世上的君君臣臣从来没有这么简单。”

    高士廉的气息顺了一些,“万不可将那天可汗想简单了。”

    长孙无忌的脚步在门前停下,也只是稍停片刻又离开了。

    当年那个一手教导的侄儿,现在已经成了在朝堂中举足轻重的赵国公,或许他明白张阳善藏,也明白将来的张阳一定会被陛下厚待。

    或许他还没想得这么深,随着年月阅历的增长,他终有一日会明白的。

    高士廉缓缓站起身在仆从的搀扶下去休息,低声道:“老夫年事已高,能给他的叮嘱越来越少了,辅机想得太多,做的事却少,他怕是会误入歧途,怕是不得善终。”

    一旁的仆从依旧搀扶着,他听不懂老先生的话语,眼神中多有敬意,至少陛下会让老先生善终。

    贞观十一年的年初下了一场大雪,雪后的关中大地又恢复了晴朗,转眼到了三月,有几队兵马离开了长安城。

    这些兵马来自卫府,兵马中还有三位中书省官吏,还有两位礼部的官吏。

    都护府的职权终于尘埃落定,朝中文武双方也短暂地妥协了。

    暂且都护府外交职权依旧在礼部手中,而礼部监管关外的诸国交往事宜。

    接下来便是瀚海都护府,吐蕃都护府的事宜。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三月的关中,天气乍暖还寒,田地中有许多乡民在忙碌,隆隆的雷声在天际作响。

    骊山上,张阳和李玥收着晾晒的衣服。

    弟弟妹妹们依旧在离开,碍于这些孩子本就在国子监很玩闹,国子监的夫子们管不住他们,在宫里又照顾不过来。

    李世民干脆让孩子们留在了骊山,不管不问的。

    张阳将嗮好的衣服放入箩筐中,家里孩子多,衣服也多,“你父皇是不是不要这些孩子了。”

    闻言,李玥俏目瞪了一眼,“夫君这是说的什么话,母后昨日还让人送来的许多衣物与吃食。”

    她还看了看四下,幸好没有被孩子们听见。

    又是一阵雷声在天空中炸响,三两滴雨水落下,夫妻俩急急忙忙将衣服拿入屋中,前脚刚走到屋檐,大雨便倾盆而下。

    孩子们在屋檐前坐着,看着漫天的雨水。

    将衣服交给婶婶们,张阳便在屋檐坐下,捧着手中的书卷看着,书卷上记录的便是这些天礼部的事情。

    许敬宗已经是名义上的礼部尚书了,虽说还没有正式的任命,他见证礼部从一个小小的三人府衙,到现在为止。

    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都是最适合担任礼部尚书的一人,礼部上上下下都没有意见。

    而许敬宗也得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仕途成就,任职六部尚书之一,就足以光耀门楣了。

    “爹爹,吃烤肉。”

    接过女儿递来的肉串,张阳又道:“这是这个月第几顿烤肉了?”

    小清清竖起三根手指,“这个月的第三顿。”

    张阳又道:“往后少吃烤肉,一个月最多三顿。”

    看女儿撅起嘴了,一脸委屈,张阳又道:“那好,从现在开始算,你还有三顿。”

    “嘻嘻。”她嬉笑着拿着肉串又跑开了。

    李玥在屋内与两位婶婶收拾着衣服,尽管雷声很大,雨势很大,她的心情依旧不错。

    张阳手拿书卷,听着雨声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卷,这一年礼部要做的事情有很多,比如说吐蕃的都护府选址吧,许敬宗想要将都护府建设在逻些,也就是新建布达拉宫的北面。

    如此便可以彰显大唐在上,布达拉宫在下。

    可是人在吐蕃的禄东赞始终不愿意,他觉得这是对圣山的不敬,大唐的都护府怎么能挡在圣山之前。

    因此许敬宗也说了,吐蕃还欠大唐三十万贯,这钱没还清。

    那么那圣山也依旧抵押在大唐。

    因为这件事在吐蕃人与关中派去的使者僵持不下。

    还有就是回鹘人,回鹘人虽然臣服了,但依旧行事狂野,想要教化他们真是难上加难。

    回鹘人的骑术相当不错,想要征收他们的部族男子做骑兵,可一听说要出征贝加尔湖的北面,回鹘人各个部族的首领自然是答应的,可真的要到征收兵力的时候,那些回鹘人全跑了。

    这要是没办法的事,回鹘人一直以来野习惯了。

    许敬宗只好写奏章,请天可汗册封一个回鹘可汗,有了天可汗的册封,便是名正言顺地臣服,往后要管要命令便会顺利许多。

    不过奏章送到了宫中,陛下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朝中也议论,但一直没有下文。

    还有就是漠北薛延陀的事情,夷男可汗复位之后又得了一场重病,本来薛延陀人的医术就很差劲,怎么都治不好,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用来治病,反而病得更重了。

    一边薛延陀人想要送自家好不容易复位的可汗来长安城,天可汗还派出了太医署的医官去给这个夷男可汗治病。

    这让天可汗在关外诸国面前更英明神武了。

    这也大大促进了天可汗大道修建的进度。

    张阳看完手中的书卷,却见李治一直站在一旁,他眉头紧锁像是有心事。

    这小子不是去找青雀玩了吗?张阳不解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治满腹怨气,“皇兄就知道打铁,也不知道玩什么。”

    张阳点头,“你皇姐又蒸了许多馒头,现在还吃不完,交给你了。”

    闻言,李治朝着屋内看去看到了一笼还有近半十余只馒头,顿时傻眼了,一两只馒头就饱了,哪里能吃得下这么多。

    他又退了出来,小声道:“姐夫,我听皇兄与他的侍卫在议论。”

    张阳好奇道:“议论什么?”

    李治再放低声音,“皇兄说要去杀了那个叫玄奘的和尚。”

    “嗷……你说这事啊……”

    “皇兄怎么能杀人!”李治义愤填膺,“难道玄奘和尚罪大恶极吗?”

    张阳扭过他的小脑袋,将他的脸朝向那些馒头,“你去把馒头吃了,其他的事情别问。”

    等他进屋,张阳拿起另外一册奏章,这是工部送来的,阎立本要准备第二期工事的账册,花用所需都列在上面了,正看却见一个小身影又站到了眼前。

    再看向李治,张阳不耐烦道:“晋王殿下,你还有什么事吗?”

    李治用力嚼着馒头又道:“听皇兄还说高士廉因为和赵国公谈话后,又是重病一场,到现在才有所好转。”

    张阳又是放下奏章,低声道:“晋王殿下,吃东西时候不要说话。”

    李治又往嘴里塞了一口馒头,神情木呐使劲嚼着。

    这小子吃了两个馒头也吃不下了,张阳瞧着馒头发愁,再将这些馒头重新热了热,装入食盒让陪着皇子公主的宫女送去宫里,给陛下吃去,顺便让他见识见识馒头长什么样,是什么口感。

    这是太府寺的成就,管大唐人的饭桌嘛。

    能够让大唐的饭桌上多几道菜,总归是好事。

    再怎么说这也是他自己儿子女儿吃剩下的,宫里人口多吃得完。

    有道是媳妇学做菜,孩子都两岁了,七年了至今手艺没到家。

    一时兴起忘记了发酵时面团的胀大,馒头就做多了。

    因这一时兴起,让孩子们连吃晚饭,连胃口都没有,甚至还有在打嗝的。

    天色入夜,雨水也停歇了,张阳点亮车间的油灯,整个人躺在车床的下方,给车床再增加一些零件。

    “晋王殿下。”张阳唤了一声。

    正在门口逗弄小熊的李治快步跑来,“姐夫有何吩咐。”

    张阳双手还在固定着零件又道:“看见门口放着的那根细铁管了吗?”

    李治重重点头,“看到了。”

    “拿来。”

    这一拿铁管还挺重,他俯下身递给姐夫。

    张阳将轴承装上,固定好底部,先将油灯推了出来,整个人从底部滑出。

    将原本放在后背的滑板放好,李治小声道:“姐夫,我能玩这个吗?”

    “不能,会摔倒的。”

    李治扭头冷哼一声便离开了。

    张阳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给车床内部的零件上了桐油,转动把手内部的轴承便转动起来了。

    应付寻常的扳手活倒是没问题,再给车床装上一个飞轮,做一个脚踏驱动的飞轮就可以用作打磨圆形和简单的切削用途。

    每一次张阳从车间出来,身上的围裙总是有很多油污,布手套又成了满是桐油的黑手套。

    张阳将手套丢入火盆中,整个人跃入华清池中,好好洗一洗。

    再回到家中,李玥正在给未出生的孩子准备衣服。

    张阳换上干净的衣裳,舒坦地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水,“这群小没良心的,不给他玩滑板就耍脾气,看来还需要给他们好好立立规矩。”

    女儿已经在熊背上睡着了,扭扭车是个新鲜事物,但新鲜事物玩多了也就没兴致了,她又睡在了宽大又舒服的熊背上。

    也算是这头熊把她带大的,先前只是因为一时的新鲜而迷恋上的扭扭车,可到最后还是回到熊背上。

第六百五十四章 走向群众

    抓住耕种的时节,身为太府寺卿正是最需要尽责的时候,关中粮食收成好不好,直接影响自己这个太府卿的业绩。

    一大早,张阳就要和上官仪,去看看周边村子的耕种的情况。

    “魏王殿下,我们太府寺办事,其实和你没有关系。”

    村口,张阳瞧着同样骑着马的李泰讲着。

    李泰一手拉着缰绳,“太府寺就这么两个人,本王也可以帮忙。”

    上官仪点头道:“魏王的殿下若是想跟着,可以帮忙做点记录。”

    张阳任由三河马漫不经心地走着,今年的关中耕种时节晚了几天,只要不是太迟也来得及。

    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云层很厚,一副又要下雨的样子。

    李泰就不像是来帮忙的,更像是出来散心的,也就是蒸汽机的铸造太过折磨人,一直都在推敲其中的技术难题。

    出来散散心也好,真要是继续沉溺下去,也怕这个小胖子走火入魔了。

    “蓝田县已经开始重建养殖场了,下官每天都会去看一眼。”

    张扬颔首道:“凡养殖场,卫生一定要做好,一定要精心管理。”

    上官仪闻言重重点头,“还有一事,县侯这些天一直都在鼓励作物的多样化,下官可以请各个郡县的县丞来骊山察看。”

    见张阳没有当即答应,上官仪再解释道:“其实在前两年就有其他乡县县丞前来过问骊山的治理成果,他们想要学得其中法门,那时候下官还在忙碌工厂的诸多事宜,一时间分不出心里应付便都拒绝了。”

    “下官可以先邀请周边村县的县丞来骊山看一日,不会请太多人,再有他们学有所成,行之有效,可令他们再传给其他的村县。”

    上官仪的办事能力还是很强的,他能够举一反三想到这一点很容易,这种乡县合作学习的理念放在如今的大唐也是很先进的工作办法。

    这又是什么好拒绝的呢?张阳笑道:“如此也好,作物的多样化还要继续跟进,更要跟进卫生观念,和当地产业发展。”

    “下官明白。”

    姐夫说话总是这样,会有很多令人听不懂的话语,有些话听起来很生僻,但听起来又是这么一回事。

    三人一边骑着马儿沿着渭水河走,一路上看着田亩耕种的情况,上官仪讲述着他的安排,一张宏大的发展蓝图慢慢铺开在眼前,这是一个以骊山为核心,将产业集群铺开的画面。

    首先骊山提供最核心的制造技术,从而可以将一些下游环节的工作交给其他的村县,并且让骊山的村民去支持工作。

    如此一来,既能扩大生产的规模,还能够减轻现在的骊山的压力,从而能够让骊山更加专注地研究生产技术这一块。

    当然了,核心技术与各类秘方一定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上官仪尴尬一笑,解释道:“这还是从县侯的红烧肉买卖之法中得到的想法。”

    说起红烧肉,李泰当然了解,现在骊山有个专门制酱油的作坊,除了给村民制酱油,还要给卖红烧肉的人给酱油。

    不需要提前预留成本,猪肉和推车,炉子都是红烧肉的人自己准备,骊山只提供酱油。

    而酱油又是红烧肉不可缺少的秘方。

    每人拿这么一罐酱油,就可以用很久。

    而现在的酱油作坊,就是丁溜一家在做。

    虽说利润不高,倒也不会亏本。

    如此,这种生产与合作的模式,给了上官仪的别样的思路,他觉得骊山要发展壮大,离不开这种合作。

    骊山一地的能力是有限的,往后不仅仅是骊山与蓝田县,还要带动整个关中,也能够提升骊山的地位。

    张阳笑道:“上官兄的这个办法与在下的书院之策不谋而合。”

    “嗯?县侯要建设书院?”

    上官仪诧异道,“朝中兴办官学,这个时候建设书院恐不合适。”

    李泰也劝道:“士族与地方豪强建设的书舍决定了地方乡民是否能够进学,姐夫当真要如此做。”

    姐夫不会走世家的老路,也不会成为和那些世家一样的人,这根本不像是姐夫会说出来的话。

    张阳笑道:“你们误会了,我要建设的书院与官学不同,与地方书舍也不同,我要开办农学,匠学,数术,格物。”

    看两人还是不理解,张阳继续解释,“我们骊山开办的书院其实很简单,与那些书舍和官学不同,所教所学不是用于科举,也不是用于做官,而是为了生活发展,让学子能够学得谋生的技能,能够学到真正的技术。”

    说到这里,张阳长叹一声,坦然的神情在脸上,笑道:“让技术延绵不绝,让技术可以更上一层楼,让发展能够扩展到中原各地,改变民生,让民力更上一个台阶,让大唐的富强。”

    闻言,李泰与上官仪久久不言语。

    读书是为了仕途这种做法是不是错的?

    就像是姐夫说的,人们可以在书院中学得谋生的本领,学得技术。

    张阳继续道:“人人都能学到谋生的技术,便可以让世间的盗匪更少,让那些只顾追求道德制高点的圣人更少,骊山发展一切都是为了改善民生,为了提高民力,提高生产力。”

    “所以与上官兄的计划不谋而合,骊山需要合作,也需要扩张,若是可以和周边乡县达成合作,我们可以集中人手,建设这么一个书院,如此相辅相成之下,我们的发展才能更牢固。”

    上官仪颔首道:“世家为求底蕴谋求仕途,豪强为求底蕴与世家联姻,倒是县侯的方式从未见过。”

    年轻人都是理想的,三人并驾而行,一直商议着计划。

    以及将来的关中面貌。

    身为骊山的一份子,更是骊山最名正言顺的技术顾问和骊山第二大股东,李泰当然也要记住这些。

    绕着渭水河走了一段路,回到村子里之后,上官仪便开始着手准备,邀请周边乡县的县丞来骊山察看学习。

    也能够顺便增进一下骊山与周边村子之间的关系。

    同时上官仪也想试图解决一下,村子里的男子很难娶媳妇的问题,如果能够说服他们让子女也在二十岁再考虑嫁娶,那这个麻烦就能够迎刃而解了,至少尝试一下。

    张阳回到山上,听着媳妇给弟弟妹妹讲着课,她的孕肚已经不能让她久站时常站一会儿,坐一会儿。

    要不是孙神医说了多走动有利于生产,两位婶婶根本不会让她讲课。

    躺在躺椅上,张阳抬眼看着天空上的云彩,云彩很厚重,看起来是要下雨了。

    关于天气的预知在古时都是一些口耳相传的经验,通过风向,云彩和霞光的变化来推断出明日或者接下来两天是什么天气。

    翻阅过宫中藏库的典籍,其中对天气的记载少之又少。

    以至于在古人眼中天象被传得玄之又玄。

    其实天象哪有什么玄乎的,只不过人云亦云而已。

    接受过后世的系统化教育,张阳很清楚地明白气候是一个庞大的体系。

    全球气候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系统,其中涉及洋流与两极。

    不过人们对地理气候认知浅薄,而且很多老学究也有自己的一套理论说法,譬如说周易。

    “夫君,在看什么?”李玥也抬头看了看。

    想得太过出神,忘记了媳妇已经讲完课,就站在一旁。

    张阳低声道:“我就是在想,有没有可能写一本关于地理与气候的典籍。”

    李玥扶着自己的腰坐下来,“一册红楼,一册狂人日记已经让骊山遭到足够多的非议了,如今世家依旧在,文人已经有自己坚定的立场,还未到时机。”

    夫妻俩相依到现在,从以前的清贫日子至今,李玥清楚夫君对天气转变的了解,也能预知了解一二。

    心中思量半晌,张阳揽着她的腰又道:“改天去找袁道长借一些书来看,想来他对气候变化,与地理常识会有更多的了解。”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袁道长对经纬地理的钻研有没有突破。”

    媳妇要休息了,下午的课便只能自己来讲。

    张阳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字,“群众”

    弟弟妹妹都端坐好,张阳继续说道:“其实早在很久以前,就有了民为水,君为舟的说法,当年这话是孔子说的,后来被荀子他老人家加以展开,再有了后来君王与臣民之间的关系,有了一种较为模糊的阐述。”

    “我们今天讲群众与这句话有异曲同工之妙,但究其精神的本质还是不同的……”

    一堂课开始了,张阳讲述着群众与乡县,在道州府之间的关系,从个体到群众讲述发展进程中,群众能够拿出来的力量,走入群众,理解群众,帮助群众,融入群众。

    这都是不可或缺的。

    一堂课很和谐,就连那五头小熊与女儿都听得很用心。

    李玥温柔地笑着,夫君讲课总有一种很强的亲和力,很容易让人听进去。

    太府寺少卿上官仪开始了接下来的乡县交流工作,这天他请了十来个周边的乡县来骊山察看,并且充分交流骊山的经营之道,与他们各自治理村县的情况。

    当然了这种事原本就应该是朝中主持的,骊山县侯本就是太府寺卿,如此一来便邀请这些周边乡县的县丞也名正言顺了一些,当然也有心气高没来的。

    不过没来的还是少数。

    身为太府寺卿,骊山的县侯张阳也体现了自己亲民的一面,当六个村县的县丞都齐坐一堂,众人喝着茶水的时候,张阳走到了众人面前。

    这些县丞有年轻的也有老迈的,有人到中年,也有目不识丁的。

    这些条件倒不影响接下来的事宜。

    大唐立足中原这才多少年,有些地方有目不识丁的县丞也正常,因为战乱之后,朝中在封赏的时候,找不到合适的人,所以有很多人都是前隋留下来的地方县官。

    不过这些年随着朝堂稳定之后,很多地方的县官变动很大,李世民自上而下,开始重新调整人手,朝堂的五脏俱全之后,尽可能让地方的民治也更好一些。

    张阳躬身行礼道:“诸位来骊山走了一遭,想来有收获吧。”

    一众县丞齐身行礼,别说眼前这个人是县候,就是这个太府寺卿的身份一句话就可以让这个县丞没法继续当下去,除非有靠山。

    上官仪带着他们在骊山转了一圈并且说明现在骊山的生产模式。

    这种生产模式其实很简单,也很容易懂,无非就是集中和分配的问题。

    张阳又道:“我知道各县有各县的难处,此番春耕诸多县里也很忙碌,分不出足够的人手,等到农耕之后,我还有事需要与你们合作,届时希望诸位可以拿出一些人手。”

    “我等愿听县侯吩咐。”有一个人开口,后方的人也开始点头附和。

    张阳又道:“天可汗励精图治,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当该为一地县民考虑,在下一直以大唐富强为志向,治理骊山有了些许成果,在下也深刻明白想要大唐富强,就需要各县各州郡一起努力光靠我一人是做不到的。”

    话语顿了顿,张阳又道:“我知道,当我说出让大唐富强,一家之言未免可笑。”

    在场的众人也迎合地尴尬笑笑。

    张阳继续道:“所以呀,我想要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三年一个小目标,五年一个大目标,骊山已经完成了第一个五年目标,现在我们骊山一年,全村上下经营所得达十万贯,这便是骊山的成效。”

    一年十万贯的数目入耳,让在座的县民们纷纷议论,大家小声说着这个数目骊山富裕名不虚传。

    但凡骊山的一户人家走出来,那放在长安城也都是富户。

    “可是骊山人口少,发展有所限制,所以这一次请诸位县丞交流骊山的治理成效以外,也希望与诸位达成合作,以乡县群众为基础,深入了解各家各处的难处与不当之处,并且了解情况之后,我们动员起来,增加作物的多样性。”

第六百五十五章 玄奘的来信

    就这么简单的一件事说得荡气回肠,这县侯的谈吐还真是与众不同,在座的人又是一阵议论。

    没办法,只能借着李世民这个天可汗的名头,安定这些县丞的心,张阳心中暗叹,天可汗还挺好用的。

    尤其是励精图治的天可汗,这么一个榜样很适合招揽人心。

    张阳又对众人道:“骊山建设的心得便是群众,群众是我们能够做成一切的基础,太府寺希望诸位能够配合,一来能够团结群众一起朝一个目标努力,二来希望诸位也能够切实地走入群众中去。”

    说完这些,场面话也就说完了。

    自己这县侯的用处也就这些,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上官仪去安排。

    张阳走出这座宅院,其实也并不想说这些场面话,但与各县合作自己这个骊山县侯不得不出来见他们,只有亲自去见过这些人,他们才会感受到骊山的诚意,往后的合作也能更加顺畅。

    想与他们在作物的多样性上达成合作,太府寺嘛,当然还要管农耕了。

    往后还有更多的合作,那就是下一次的事了。

    上官仪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知道不能一次给这些村县太多,骊山可以拿出诚意,他们也需要拿出自己的立场。

    如此,往后再一步步地加深合作,甚至还要进行筛选。

    这些县丞有多少能够信任,能够完成的人可能都是少数。

    这与地方县丞能力有关。

    太府寺不会因为这件事办不好,而会取缔这些县丞,他们在县丞的位置上能否留着,是朝堂的事情,这与骊山没有关系。

    就算最后留下来合作的县丞只有三两个,那也足够了。

    路要一步步走,不能一蹴而就,李泰在理论不足的情况下,贸然进行蒸汽机的试验,而导致失败,这就是前车之鉴。

    骊山并不着急,这件事可以徐徐图之。

    送走这些县丞,张阳又收到了礼部送来的信,信是许敬宗写的,上面记录的玄奘和尚在西域的言行,现在玄奘已经离开了安西都护府。

    从玄奘的角度来说他不是自愿回长安的,而是被官兵抓回去的。

    而在历史上的一些传闻与史册上也可以从中推断出蛛丝马迹。

    而这个和尚还给天可汗写了一封书信。

    至于书信的内容是什么只能问天可汗自己了。

    这个和尚从大唐离开,游历西域,在西域诸国之中也有了名气。

    得知沙僧什么的都是不存在的,张阳对这个玄奘和尚便没了兴趣。

    若说要远行,能够完善并且弥补西域资料的欠缺才是最好的,又或许可以成为第二个张骞。

    可玄奘终究比不上张骞,张骞出关是为了大汉。

    玄奘出关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大公无私的人与自私的人区别还是很大的。

    张阳看完这封书信便将它烧了,讽刺的是妄自评价一个人是不对的。

    这和尚哪怕是为大唐做了什么,那也是好的,可事实呢这人除了一心向佛,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要交给社稷。

    或许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为社稷出力。

    有道是大唐的强大不缺这么一个和尚,而这个和尚因为大唐的强大,才能够在关外畅行无阻。

    张阳颔首一叹,玄奘要回来了,他已经出了安西都护府,按照脚程来看,此刻他应该在沙州,在官兵的押送下,不出半月就可以回到关中。

    李泰好几次提过要杀了这个去天竺取经回来的和尚,现在都成了笑谈。

    两天后,一队官兵送来一样物件,这是玄奘和尚让人从沙州送来的,物件是一块琉璃石头。

    这块琉璃石头有拳头大小,其上还有许多岩石附着,嵌合在一起好像是天然形成的。

    “那玄奘和尚是在讨好夫君吗?”李玥好奇道,“不过这个琉璃石头的成色,还没有夫君自己烧制的好。”

    事情是这样的,在长安城就有许多和尚等着玄奘归来。

    玄奘出了安西都护府之后,许多和尚就去河西走廊外迎接。

    有和尚找到了玄奘,向他说了如今关中的变化,更是提到了骊山,自然少不了温泉地琉璃顶的传闻。

    张阳颔首回道:“玄奘这是在告诉我,琉璃并不稀奇,在关外还有许多,是在说我这个人不怎么样,不过是个故弄玄虚的人。”

    “好可恶的和尚,竟然敢如此编排姐夫。”高阳一拍桌案,“等回到宫中,要让父皇乱棍打死他。”

    清河低声劝道:“还是莫要惊扰父皇的好。”

    李治也重重点头,“皇姐说得在理。”

    张阳更在意是玄奘到底给李世民写了一封什么样的信,这位天可汗要如何对待他。

    今天是丽质,小慧与小武笄礼的日子,这些烦心事不该来烦扰自己才是。

    女子的笄礼没有男子那般庄重,不过李玥打算好好办一场,甚至还给村子里各家各户送去了茶叶蛋。

    再怎么说也是公主殿下的弟子成年了。

    丽质与徐慧十五岁了,小武差一岁,无伤大雅一起行笄礼。

    宫里派了人来过问,徐孝德带着自己的妻子也早早来骊山了,武士彟本就在村子,宫中有专门掌管典仪的人。

    来人是光禄寺与宗正寺的人。

    瞧着来人张阳觉得有些眼熟。

    再看那一脸崇拜的模样,更是眼熟了。

    仔细一看这不是唐俭的儿子唐观吗?

    “县侯!”穿着光禄寺官服的唐观就差下拜行礼了,他抹着眼泪道:“县侯,下官终于又见到你了。”

    张阳苦笑道,“唐兄,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当初忽悠这个人让他告发自己亲爹和颜师古的事,如今想来这件事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唐兄,你怎么去光禄寺了?”

    唐观抹了抹眼泪,“说来家父如今被贬回乡,兄长给中书省说情,下官虽说无功绩,因家父这些年一直在厚待乡里,此事传到了陛下耳边,念在家父当年有立功,至少给了在下一个官,如今是光禄寺的监丞。”

    唐观的兄长是唐善识,这唐善识在中书省任职,起初因为太子的事情还见过他,后来因为要往中书省走动这才见过几次。

    说来与唐俭一家没有太多的联系,总觉得更像是八字不合,命里犯冲。

    张阳清了清嗓子,“还请唐兄给我们骊山的三位弟子主持笄礼。”

    唐观还是一脸的幽怨,“为何狂人日记之后,就没有著书了。”

    苦恼地扶着额头,这就是朝中熟人太多的弊端,忍着想要把这个家伙的嘴缝上的冲动,张阳索然一叹,“唐兄,等你主持完笄礼,我们再叙旧如何?”

    “也好,也好。”唐观听之任之连连点头。

    李孝恭与李渊在场,一场简单的笄礼就正式开始了。

    张阳与李玥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这场礼仪。

    丽质,徐慧,小武三人一起洗手,跪坐让长辈梳理头发。

    再次起身,洗手拭干。

    光禄寺的官吏,给奉上罗帕和发笄,说出祝词。

    宫里派来的年长宫女为笄者梳头加笄。

    她们三人以此向长辈行礼,因为陛下与皇后不在,丽质先向长安城行礼,再向自己的皇爷爷行礼。

    李渊笑着直点头,李丽质再向皇姐与姐夫行礼。

    行礼后便是醴酒。

    小武与徐慧回到了她们的父母身边,接下来就是聆讯,父母辈与长辈要进行告诫。

    不过李渊很宠溺她的孙女,所以没有告诫。

    李玥牵着丽质的手,小武与徐慧各自站在父母中间。

    丽质站在皇姐与姐夫中间,再次听着光禄寺官吏的祝词,一场笄礼成了。

    张阳小声道:“媳妇,你当年也没有笄礼。”

    李玥瞧着跑向皇爷爷的丽质,“丽质是嫡出,她与我自然不一样。”

    张阳颔首道:“有点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夫君给我看过的烟花就是最好的笄礼了。”

    夫妻俩相视一笑,笄礼结束之后,要宴请宾客。

    张阳受不了唐观的絮叨,不停地向他敬酒,骊山的酒水很烈,很容易醉。

    将他灌醉之后,便让人送了回去。

    带着三个弟子回到骊山上,三人穿着一样的襦裙,李丽质的个子是三人中最高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媳妇对她的言传身教,经过这两年的教导李丽质的眼神比之同龄女人更加锐利,眉宇间有一股英气,像她的父皇。

    在弟弟妹妹中她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自然家里的一群孩子很是听她这个皇姐的话。

    而徐慧相对温婉一些,书香门第家的女子教养表现得很好,她现在更注意自己的言行了,明亮的眼神中很有自信,这是她的学识造就的这般气质。

    她是三人中学识最好,学习能力最强的。

    小武回到骊山上,便脱下了布鞋,看来是鞋子不合脚,这丫头的气势比之丽质弱一分,比之徐慧锐利一些。

    本是笄礼的日子,长乐公主成年在宗正寺等册造案,并且宗正寺送来了许多贺礼到骊山。

    李世民说是过些天再来看望丽质。

    笄礼的第二天,张阳便带着她们在车间外练习射箭。

    三个小丫头齐齐拉弓,瞄准了远处的靶子,箭矢射出,徐慧脱靶了,李丽质至少箭矢在靶子上,小武倒是不错,已经靠近红心了。

    张阳手中拿着书卷,“再来一次。”

    小武深吸一口气不服气。

    三人穿着襦裙,齐齐张弓搭箭,一齐射向靶子。

    又一次箭矢射出,张阳抬眼一看和之前的结果一样,又道:“继续。”

    终于三人的箭矢都在各自的靶子上了。

    平时除了学习数术,还要射箭,婶婶们开始教她们刀法与剑法。

    弟弟妹妹围观着,东阳与清河公主不依不饶,“姐夫,我们也想学。”

    张阳喝下一口子茶水,“等你们也行了笄礼,自然可以。”

    东阳低声道:“好想快点长大。”

    清河也重重点头,“嗯。”

    长安送来的贺礼不少,尤其是李世民送来的那颗夜明珠,张阳记得之前去皇帝的藏库中见过这颗夜明珠,这是三颗中最大的。

    笄礼结束后的第五天,李世民与皇后总算来了。

    皇后看着皇子公主们长高了不少,尤其是高阳与东阳都有些胖了。

    孩子们的现状,陛下与皇后很满意。

    张阳坐在华清池边,见陛下与丽质说了话,便朝着自己走来。

    “陛下,笄礼很顺利。”

    李世民闻言坐下,“朕知道,只是当时朝中正在议论回鹘的事,朕不好分心。”

    “国事为大,这是应该的,事业嘛。”张阳给他倒上茶水。

    李世民浅浅地尝了一口茶水,“宗室听闻丽质已经行笄礼成年,又说起她的婚事。”

    张阳摇着手中的扇子,“陛下,丽质是我们骊山的弟子,骊山的规矩,不论男女二十岁才能嫁娶。”

    目光盯着这个小子许久,看他的神情没有变化,李世民怅然若失地笑了笑,“如今孩子们一个个都念着你这个姐夫的好,她们会听你的话,不见得会听从朕。”

    这是皇帝作为一个父亲说出来的话语,在孩子的教育上,这个父亲心有亏欠。

    张阳再给他添上一些茶水,“陛下说笑了,小时候我闯祸,我爹娘在人前骂我,其实我知道爹娘的心里也很内疚,内疚一心忙于事业,却没有好好管教我,想来这种心情与陛下是一样的。”

    “我也是初为人父母,没有经验,女儿才两岁大,有些事情我尽可能做到最好,我可以学习一些经验,不论是对是错,这都是我该汲取的。”

    “这世上有太多事不能做完美,谁都是肉体凡胎,大家都是一样的。”

    李世民的目光深深看着张阳久久不言语。

    喝下一口茶水,又道:“陛下才是她们的父亲,宗室议论很重要吗?”

    说出这话,张阳的神色很冷静。

    李世民没有答这话,而是从身边的王公公手中拿出一封书信,“这是玄奘送来的书信,如今他还滞留在沙州,知道你很早就让礼部去探寻这个和尚的踪迹,如今这份信你也该看看。”

    张阳笑着拿过信,“多谢陛下。”

    “这信看完之后,愈发觉得玄奘和尚自傲,他竟然敢议论你的事情,还说希望朕治你的罪。”

第六百五十六章 陛下与县侯的约定

    张阳瞧着手中的这封信,反倒是笑了又道:“玄奘和尚在信中说我屠戮西域,导致西域民怨四起,若不处置我反倒是对天可汗统御西域不利。”

    李世民喝着茶水点头,“他还说了自己独自出关,没有经过朝中应允,说自己是个罪人,希望朕可以发落他。”

    弟弟妹妹都围着皇后,说着她们在骊山的收获。

    华清池的另一头显得吵闹,张阳手中拿着书信,再次失声笑了,“玄奘和尚也说了,他在西域诸国往来,维稳了西域诸国与大唐的关系,如此说来他还给自己标榜了一些功劳,一边说着自己的是私自出关的罪人,一边又说着自己的功劳。”

    李世民神色犹豫。

    张阳放下手中的书信,看完了信中最后一句话,请陛下发落。

    看起来先是洗干净了脖子,让陛下宰杀,但再仔细一看这个和尚自诩有功于社稷。

    给陛下添了一些茶水,张阳纠结道:“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他?”

    李世民稍稍点头,“他是个很聪明的和尚,出关多年朕没有问他的罪,他反倒是要朕治你的罪,好大的胆子。”

    张阳笑着,“嗯,胆子确实很大。”

    “你于社稷有功,玄奘和尚则不然,他不过是去了一趟天竺,走了一趟西域,朕凭什么听他的说道。”

    说来也是,对李世民来说玄奘和尚确实如此,这和尚不过是走了一趟西域,去一遭天竺,拿回来了一些经书。

    至于那些经书,对中原来说也是无用的。

    李世民喝着茶水又道:“是非功过朕还是能够分清楚的,你的功劳玄奘比不上,况且,朕也打算治他的罪。”

    “陛下是要如何安置他。”

    “朕打算先召他回来,至于处置他,之后再考虑……”

    “陛下。”张阳将话语打断又道:“敢问陛下,玄奘和尚在佛门中的名声如何?”

    李世民手拿茶碗看着自己的孩子们低声道:“很好。”

    “现在玄奘和尚都快成了佛门的希望,并且佛门弟子都在期待他的归来,不论他功过如何,他一定会成为佛门中的功劳最大的人,那些人期盼玄奘回来,已经期盼了很多年了。”

    李世民放下茶碗示意张阳接着说。

    “当然了在陛下看来玄奘和尚只是去了一趟西域,走了一遭天竺,只是如此他的功劳能有多大?更不要说他是否给大唐添乱了,就算是他和西域那些小国的国王有联系,那又如何?现在安西四镇已经平定,安西都护府已建设好。”

    李世民颔首道:“这和尚如今在关外等着朕处置他,朕决意让他还俗。”

    张阳笑道:“我与陛下做个约定如何,如果玄奘拒绝还俗,便让他一辈子滞留在关外不许入关,如果玄奘愿意还俗,等他还俗在关外娶妻之后再让他入关。”

    让一个人还俗,李世民很有自信,笑道:“朕只要给他封赏,他必然能够还俗。”

    张阳摇头,“我不这么觉得,只要他还是个和尚,一旦他入关,他就会成为一个万人敬仰的人,不需要陛下的封赏,此人能够游历险恶的西域,又说明此人的意志很坚定,甚至还能在西域这等险恶的地方生存,又说明此人有些本事。”

    “一个和尚如何成为万人敬仰的人?”李世民又疑惑了。

    想着历史上的事情,张阳的后背靠着椅子,摇着手中的蒲扇低声道:“在陛下眼里,他确实不该是个万人敬仰的人,但这件事由不得陛下如何想,别说他是不是这样的一个人,佛门的人会捧起他,将他塑造成一个万人敬仰的榜样,并且在坊间会有人传播他的事迹,并且将这些事迹传扬得神之又神。”

    “将他捧起来之后,玄奘就算否认,人们也不会在意,不是因为他这个人有多么厉害,多么的伟光,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佛门需要这样一个人。”

    “只是佛门需要振兴,就需要这样一个人来当门面,需要他来振兴佛门,如此他们会造势,会到处传播,如此一来陛下还觉得玄奘和尚会还俗吗?他宁可负了陛下的好意,也要做一个和尚,这是利益相关,也是他做和尚的初衷。”

    张阳讲述着其中缘由,脑海中再次浮现当初那些天竺高僧波颇说过的话语。

    这个老和尚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便去世了。

    张阳不喜欢佛门那种因果关系,更不信什么命运,命运从来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李世民缓缓站起身,“甚好,若是玄奘不还俗,他这辈子也别想入关了。”

    张阳拿着茶杯又道:“我记得敦煌有一处道场,很适合玄奘和尚,就先将他在敦煌看押起来。”

    李世民点头。

    婶婶在家里准备了饭食,陛下与皇后用过饭食之后,便离开了。

    也没有说带走这些弟弟妹妹,反倒是让他们继续留在骊山,这些孩子回到宫里又想念这里,而且在宫里她们也不消停,既然孩子们愿意留着,陛下也乐得省心了。

    留下了小兕子,皇后与李丽质又叮嘱了几句。

    三天后,李世民写了一道旨意,让人送去了关外,这道旨意就是让玄奘和尚还俗的。

    日子又过了半月,玄奘和尚的回信便来了。

    张阳听着许敬宗的禀报,正如之前与陛下约定的,只要玄奘和尚愿意还俗并且娶妻,便让他入关。

    如今他拒绝还俗,按照约定,这个和尚一辈子都不能入关,就这样老死在关外。

    而佛门之前对玄奘的造势也化为了泡影。

    得知玄奘和尚不愿还俗,让天可汗很恼怒,一来除了张阳没人敢如此拒绝他的好意,他玄奘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二来因为约定竟真的遂了张阳的预想,才会恼怒。

    陛下指着玄奘和尚私自出关的事由,将这个和尚滞留在了敦煌,并且将他看押了起来。

    佛门一定会想尽办法让玄奘回来的,可佛门的能量与人脉就算再强大,也敌不过天可汗的一句话,更不要入关的层层盘问与盘剥。

    在敦煌的道场直接让五千官兵看押了起来,而玄奘和尚倒好,他干脆在敦煌道场开始编译经书。

    如此历史在这里拐了一个弯。

    玄奘没有回长安城,也没有带着经书入关,而这一切也因为他不肯还俗,他这一辈子都要老死在敦煌。

    李泰听完了许敬宗的讲述,便道:“老许,你现在也是礼部尚书了,应该派人去杀了这和尚。”

    许敬宗的老脸带着苦笑,“魏王殿下说笑了,下官现在还是礼部侍郎,朝中没有正式任命,吏部也没有登册造案。”

    礼部尚书这个位置,许敬宗心心念念,这件事在他心头悬到了现在,还惦记着。

    张阳揣手小声问道:“这么说来波斯的战报也快到了?”

    许敬宗稍稍点头,“说是已经出了安西都护府。”

    再是一想,许敬宗又道:“之前县侯在西域派了杨涟去卖粮食,让人送来了许多关外作物的种子,他都是找一些西域商客买下来的,现在也在路上了,会与波斯的战报一起送到关中。”

    “老许,辛苦了。”

    “下官这点算什么,当初张侍郎一手扶持礼部到如今那才是不容易。”

    得到了李世民的赞赏与承诺,如今的许敬宗看起来自信了许多。

    李泰现在也穿着粗布短衣,也习惯了这种衣裳,以前那位锦衣玉食的魏王早就不见了。

    李泰如何和铁匠坊的铁匠们一起用饭,一起做技术攻关,活脱脱就是一个骊山的乡民,他是走入群众中最成功一个,并且已经活成了一个群众,他又道:“父皇的旨意只是一句话,倘若再过十年二十年,关中的形势一旦有变,佛门还不死心,这个玄奘处置很有可能还会再议,是否能够回来,若说绝后患,还是要将他杀了才好。”

    春日的风吹过这片田地,最近小熊闲着没事干,就喜欢走下山在田地间走着,现在田地里已经种下了粮食,不用耕地之后,它反倒是有些落寞了。

    它又跳入渭水河中,在水里扑腾良久又叼着一条活鱼一路走回骊山。

    张阳收回目光,收拾着眼前的牌。

    牌局重新开始,许敬宗整理着手中的牌,“魏王殿下所言下官会考虑的,此事要从长计议,倒不如说杀了他简单,与其说杀了他不如让他身败名裂,让他死反倒是成全了美名。”

    要说毁人不倦,许敬宗很拿手,他就不是一个好人,这人手段也多。

    只不过这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谁又知道呢?

    三人继续打着牌,最后又是因为许敬宗输了几贯钱,灰溜溜地离开。

    李泰收好许敬宗画押的借据,好奇道:“姐夫,这个许敬宗当真有手段对付玄奘和尚?”

    张阳点头,“许敬宗是坏人。”

    在骊山与谁打牌,都不能与张阳打牌,李泰就没在姐夫手中赢过一文钱。

    许敬宗输掉了三块银饼,还倒欠下来五贯钱。

    当然了,这点小事比不上他就要成为礼部尚书这件好事,也怀疑这人是故意输这么多的。

    许敬宗会做人,又会做事,这样的人一旦被皇帝重视,不青云直上才奇怪。

    贞观十一年才刚刚开始,许敬宗除了是个会做人会做事的家伙,也是一个记仇的人,他与长孙无忌的恩怨说来话长,这还要从秦王府说起。

    他在权力的路上走得越远,就离长孙无忌越近,早晚会报复。

    关中到了四月,又下起了雷雨。

    张阳看着家里空空的窗户,“媳妇啊,当初约定好的,让我将家里的玻璃换成琉璃窗户。”

    旧事重提,李玥索性坐下来。

    夫妻俩相对而坐,她正色道:“夫君,我们现在的生活如何?”

    张阳稍稍点头,“生活很好。”

    李玥又道:“骊山已经让很多人羡慕了,母后来时也说过宗室对骊山颇有嫉妒,富贵与地位我们家都有了,若我们不满足的当下,往后还会追求更多,人的野心是填不满的,一次不满足,往后只会索要更多。”

    媳妇天天看书,张阳痛苦地扶着额头,唉声叹道:“还是清贫惯了。”

    “我们家本就是从清贫中走来,怎入富贵中去,与其为了这么一些琉璃,不如为骊山图谋发展,不论是保护弟弟妹妹,还是为了我们自己家,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一个温室已经她最大的容忍了,这要是再执意给自家装上门窗装上琉璃,她多半不会退让。

    “皇姐与姐夫是又要吵架了吗?”

    刚刚从书房拿了笔墨出来的李治好奇问道。

    张阳原本严肃的神情,带着几分微笑,“姐夫怎么会和你皇姐吵架的,我们是不会吵架的。”

    李治抱着一卷纸与笔墨脚步匆匆离开。

    一生清贫怎敢入繁华,李玥一直保持着攒钱的习惯,家里的银钱已经百万贯,在物质匮乏的大唐,用钱的地方并不多。

    家里的钱越攒越多,需要用钱的地方少之又少。

    每每看着家里的账本,她的脸上满是幸福之色。

    就算是家里再有钱,如今又是一个做母亲的人,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一点都没变。

    今天又是给弟弟妹妹考试的一天,她们在华清池边正襟危坐,小武与徐慧发放考卷。

    李丽质看着摆钟到了九点整,便道:“考试开始。”

    弟弟妹妹们这才提笔开始考试,检验这一个月以来的学习成果。

    张阳刚从温室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天气已经逐渐转暖,将温室琉璃顶拆了,再将温室内的菜苗都移栽出来。

    春天与冬季不同,随着天气温暖温泉地的土壤温度越来越高,反倒是不适合作物生长。

    张阳将一些能挽救的菜苗都挖出来,种到山下的田埂上。

    婶婶们已经准备好了肉,其中除了羊肉和猪肉,还有许多牛肉是程家送来的。

    程咬金这老货虽说平时是个混账,但在为人处世他还是很老道的,骊山在寒冬时节给他们家送去了青菜,今年春季耕种大事摆平之后,他老程家的牛完成了使命,恰好摔断腿。

    杀了牛便让人将牛肉送来了,一来一往谁也不欠谁,这老混账便能活得很自在。

    今天请个假,暂更一章,实在抱歉。

    因为周末有事安排,今天回来晚了,明天会正常更新的,争取补更。

第六百五十七章 不得入关的玄奘

    不论她们考得怎么样,李玥虽说下了规定考试答题正确的不过半数的人不能吃肉,该给孩子们吃烤肉还是会给的,顶多只是训斥几句,这个规矩和没有差不多。

    可孩子们还是一如既往地要答题,要到及格线。

    殊不知就连考试也是李玥用来教弟弟妹妹的手段而已。

    这个骊山的主母一直都在成长,管理这个家也越来越成熟,经营骊山的账目与库房越发轻车熟路。

    她让小虞也收了村子里的三五个女子,帮助她做事。

    如此一来李玥只需要在骊山将小虞叫上山,便能够知晓现在各个库房情况如何,以及对外的各批货物流向何处。

    她甚至都不用出面,只需要坐在幕后就可以控制住骊山的一切。

    李玥主要掌握的是骊山库房货物发放流向与银钱的发放,她不管骊山的生产,但整个骊山的钱都在这位女主人的手中,这更像整个骊山产业群的后勤与财务。

    这位女主人也懂得放权,往后小武和徐慧会成为她的好帮手,已经开始让这两个小丫头接触骊山的账目了。

    考试过后,成绩与预想的差不多,李治依旧是成绩最差的一个,弟弟妹妹中其实就数李治最有悟性,但也是最不用功的一个。

    果然李玥数落了这个弟弟一会儿,便让他吃烤肉了。

    考试结束,到了下午。

    午睡之后,张阳朝着骊山各个方向打了一声唿哨,过了好一会儿,三河马便跑来了。

    今天要教这三个刚刚结束笄礼的丫头如何骑马。

    关中女子善骑射者也不少,大唐的豪侠文化盛行之下,侠女同样不少,因此也有不少女子的骑射本领比之寻常男子更甚者也有不少。

    到了大唐中期,豪侠之风更甚,大唐女子不排斥骑射,也是唐人独特的一道风景线。

    骑射打猎是天性,张阳对扼杀人天性的行为嗤之以鼻,当一个人成年后便应该有自主选择的权力,而不该是被世俗的框架限制,那些站在封建最高点的圣人,他们对生产力的扼杀实在可恶。

    三河马已经很熟悉家里的弟弟妹妹们,也不会有太大的抗拒。

    李丽质翻身上马,试了试还算是稳当便先让马儿载着她绕着华清池走了一圈。

    接着是徐慧,最后轮到小武。

    在文章论述上,小武的水平或许不如丽质与徐慧,反倒在御马一途上,她得心应手。

    先从习惯马儿的走步,再慢慢让马跑起来。

    绕着华清池走了几圈,小武便有些厌倦了,她想让马儿跑起来,可没有张阳的允许,它就是不迈开蹄子。

    张阳耐心劝道:“你不该急于求成,先学会走,再去跑,技法娴熟是需要循序渐进和积累的,而不是一蹴而就,没有积累一时的成功也早晚会被他人超越。”

    徐慧点头道:“师父说得在理。”

    弟弟妹妹羡慕地看着,皇姐,小武与徐慧骑马,她们也想骑马,可是两位婶婶不允许。

    而小清清则不一样,她喜欢骑熊,她不喜欢三河马,因为马太高了,她爬不上去。

    等婶婶开始准备晚上的饭食,三河马便迈着优雅的步子离开了。

    关中春耕结束了,太府寺要开始整理各地的耕种奏报事宜,上官仪先整理一遍后,便交给了张阳。

    而张阳还要再整理一遍。

    同时上官仪还要继续看着各县的作物种植情况,各类蔬菜的种植也开始准备起来。

    太府寺没有府衙,没有人手,只有太府寺卿和少卿两个人。

    李泰派人打听之后,原来两个太府寺的监丞被陛下派去监理太液池的工事。

    张阳瞧着陇右的田亩开垦的情况,再对比往年的粮食收成,陇右的粮食收成一年比一年差,每年都有下降的趋势,由于秦汉两代的大规模开垦,或者是战争时期的坚壁清野,土壤被破坏得很严重。

    就算是陇右有两三年粮食收成见涨也挡不住下降的趋势。

    为此,张阳觉得植树造林这种事越早越好,陇右在关中以西,又不像八水绕长安这般有充足的河道与水源。

    植树造林是必要的,前两年的夏季就有风沙入侵

    张阳又想起官道上每每马匹过道就会卷起一片尘土,如此一来修建官道也要准备。

    在太府寺任职,才觉得自己有做不完的事。

    就像是老师的叮嘱,在太府寺好好办事,竟可能让皇帝忘记自己。

    四月天的关中,万物复苏,寒冷褪去之后,长安城也越发热闹。

    李世民的旨意交给了玄奘,玄奘和尚只能在敦煌停下脚步,从沙州遥望河西走廊。

    从安西都护府走来,玄奘见到了几年前刚刚出关时想都不敢想的景象。

    一队队的西域商客,从沙州路过,前往河西走廊。

    而唐人与唐人的兵马可以在这片地方肆意走动,不用惧怕劫匪。

    打听了许久之后,玄奘才知道原本在西域横行的劫匪被高昌人清扫干净,当年的那些劫匪被高昌人抓去种棉花了。

    玄奘又写了两封书信让人帮忙送入关中。

    一封去了骊山,一封交给了天可汗。

    张阳又收到了玄奘和尚的来信,本着不愿意与这玄奘和尚有什么瓜葛的心态,很情愿打开布绢上的绳结。

    坐在骊山下,张阳与李泰一起看着信中的内容。

    看完之后,李泰跳脚道:“好个玄奘和尚,果然该杀,他竟然说姐夫奴役骊山的乡民。”

    说什么奴役,张阳心里是最抗议奴隶与奴隶主的。

    奴隶是没有个人行为主观的仆从,没有任何财产,连人身都不是自己的。

    可骊山上连个下人都没有,张阳更是拒绝了皇帝与皇后要安排宫女来伺候夫妻俩的起居。

    只有两位婶婶在帮衬着家里,这两位婶婶也被李玥视作长辈,这是家人。

    至于奴役,在骊山从来没有这种说法,骊山没有贱籍,所有的乡民也都是大唐的子民,能够主动地学习与增长生产技能,人们劳有所得,便是自己的财富。

    乡民们都有自己的家与自己的家人。

    除了骊山其他的地方不论如何如何,骊山的富裕从来都是劳作生产所得。

    李泰现在就想派人去杀了玄奘和尚。

    这个玄奘和尚不知关中形势,都没有亲眼看过骊山就如此抹黑。

    要不是许敬宗有手段可以对付这个和尚,杀了他又是成全玄奘。

    李泰这才又忍下了。

    张阳低声道:“魏王殿下,玄奘是出家人,他没有归属,他也不说自己的唐人,当一个人想要剥夺身份认同的时候,他就在叛贼,我们是唐人,我们更是汉人,都是爹生娘养的。”

    李泰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虚,“姐夫说的在理,谁不是爹生娘养的,他玄奘自诩出家人竟然说出这般言语,无君无父之辈,当人人得而诛之。”

    出家人都是自傲的,尤其是玄奘的说法,他把世人说得愚昧,在他的眼里只有遁入空门才是超脱,不论是皇帝权贵还是普通人,或者是西域人,回鹘人,天竺人……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都是凡人。

    从概念上来说只有普通人与出家人,这两种区别。

    佛门可以包容所有人,包括世间万物与牲口,人与牲口也是没有区别的。

    家国之间没有边界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混乱便是如此而来。

    张阳收起这封书信用火烧了之后,回道:“魏王殿下,我等修炼浩然正气,怕他这小人作甚,一国之重最最根本就是身份的认同,一旦我们抛去那会是国不将国。”

    李泰阴沉着脸,“去他娘的佛音,断不能让玄奘和尚入关,此人之见,此人的禅言太过可怕。”

    这样的人一旦入关,佛门必定大盛。

    李泰心中坚定地想着。

    玄奘的另外一封书信送入宫中,李世民站在三清殿前看着手中的书信。

    三清殿外还站着一个和尚,这位和尚便是先前去骊山谈造纸术买卖的国清寺和尚,慧旷。

    起初他打算南下回国清寺。

    但得知玄奘和尚要回来,他便再次来长安城,又得知陛下不让玄奘入关,这才急匆匆来觐见。

    对很多人来说去年的冬季都是漫长的。

    对这个老和尚来说也是,去年的冬天发生了太多事。

    慧旷和尚面对李世民恭敬行礼,“陛下,骊山已经答应将造纸术卖与我们,为何骊山又将纸张交给朝中,张阳鼠首两端,难道陛下看不见吗?”

    李世民先是坐下来,轻描淡写道:“据朕所知,你们还未付清造纸术买卖的银钱,再者说骊山给的纸张不过是骊山先前生产的,用张阳的说法,朕买的是骊山的生产人手与工厂,并不是造纸术。”

    慧旷和尚闻言沉默下来,此刻他心里像是咽下了虫子般难受。

    “陛下,当初张阳承诺过,签下了借据之后他便不再将造纸术卖给他人。”

    “嗯。”李世民喝下一口茶水,犹豫了片刻,“你们与张阳之间的事情朕不清楚,朕只是知道他将造纸厂卖给了朝中,至于造纸术也没有交给朝中。”

    造纸术的普及往后或许不再是秘密,以张阳现在的态度,他很有可能价格造纸术传播出去,并且让更多的人掌握这项技能。

    骊山不在乎造纸术的秘方有多少人掌握,以现在骊山的生产能力和水平,没有更好的技术达不到骊山的效率。

    更不要说那些和尚了。

    慧旷和尚感觉在被张阳欺辱了,这分明就是讹诈。

    当张阳将秘方与技术完全分离之后,秘方反倒不重要了。

    生产技术才是重中之重。

    那才是骊山一直以来能够稳步提升的核心。

    慧旷和尚又道:“陛下,老僧还有一事想问陛下。”

    李世民本不愿意见这个和尚,之所以会见也是闲来无事,主要是要看看被张阳算计的人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是不是疯了,是不是傻了。

    目前来看这个和尚的神智还算是清醒。

    本着看热闹的心态,李世民接见了慧旷,就是想看看这些被张阳算计后的人会不会发疯,如此便觉得将张阳吊死在承天门前,是一个很英明的决定,笑道:“且说。”

    慧旷和尚放低自己的身子,又低声道:“老僧敢问陛下,为何不让玄奘入关。”

    骊山新做的椅子越来越舒服了,尤其是这个靠背的设计,可以很好地缓解批阅奏章时后背的酸痛。

    李世民将身体的重量放在椅子上,全身放松下来笑道:“玄奘私自出关,且已认罪,朕自然要处置他。”

    慧旷和尚又道:“陛下,玄奘本是中原人,中原人出关入关不是应该吗?玄奘游历西域,在西域诸国中称颂东土大唐,就算是有过但也该有功才是,陛下广纳言路,老僧如有失言,还望陛下见谅。”

    “呵呵呵……”李世民依旧是一脸的笑容,“且不说他的功过,如他是中原人,也该是朕的子民,朕命他还俗,他却不肯,尔等以为他眼里有朕吗?还是说他自认不是大唐子民了?你所言无非是希望玄奘入关,朕没有责难他,也没降罪予他,只要他还俗,他便能入关,朕的承诺一如既往。”

    慧旷和尚觉得进退两难,只好行礼,“陛下,何苦让玄奘还俗。”

    李世民终于站起身,见这个和尚已经低下了头,缓缓道:“朕希望他还俗之后可以参加科举,入仕为官,报效社稷,他游历所见所闻都是大唐需要的,大唐建立功业,要开疆拓土,正是用人之际,玄奘走遍了西域,此等人才!朕怎能不用?”

    “难道朕让他还俗是错的吗?这天下人人皆可以安身立命,朕自认不是什么圣明君主,也比不得汉武,可朕知道什么是功业,什么是社稷,你们佛门立身中原就不想着为社稷出力?”

    再是颔首,这位皇帝一手扶着椅子的靠背,背对着这个和尚沉声道:“你们不该来劝说朕让他入关,你们该去劝说玄奘还俗。”

    丢下这句话,这位皇帝便离开了。

    三两个太监也是深深看了一眼慧旷和尚也离开了。

第六百五十八章 战报入长安

    让陛下心情不愉悦的是与张阳事先有约定,这一次还是让张阳猜对了,这玄奘和尚果然不愿意还俗,这才是陛下不开心的原因。

    那慧旷和尚站在原地许久,于是一脸悲怆地离开了。

    此刻的沙州敦煌,玄奘看着数十个僧人站立在敦煌道场的佛像之前。

    他想起了那位吐蕃故人所言,对张阳的一些认识逐渐清晰。

    在吐蕃的那段时日,对他来说是最轻松惬意的。

    在沙州越来越多的佛门弟子来看望玄奘,甚至许多僧人想要做他的弟子。

    玄奘的身侧有位老和尚,他是当年胜光寺的主持。

    听闻胜光寺在一夕之间倒塌,玄奘心头一痛念了一声佛号,低声道:“此事必定不是天象示警,是贼人所为。”

    “我等也派人去查问过,此事太古怪,眼下还未有线索。”

    讲话的便是当年胜光寺的主持。

    玄奘低声道:“当年波颇当真在圆寂前见过张阳吗?”

    说起波颇便是玄奘的指路之人,这位天竺高僧给了玄奘指点,玄奘便在贞观三年出关前往西域。

    胜光寺主持一脸虔诚,“他先一步去见了佛,圆寂前他留下了一些话语。”

    玄奘闭目盘腿而坐,面朝荒凉的沙州低声道:“波颇说什么?”

    “波颇圆寂之前说过,你现在是因,他张阳便是果,这世上事总是相生相克,张阳是一个很坚定的人,玄奘你也是一个坚定的人,如今张阳在朝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而你玄奘归来必定是困难重重。”

    “如此波颇生前的话语得到了应验,玄奘啊。”话语顿了顿那老僧继续道:“此次入关便遭受了这般阻挠,足以可见波颇的良苦用心,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又如何?”玄奘反问道。

    老和尚安静下来没有言语。

    玄奘穿着破落的僧袍,风吹得这单薄的僧袍猎猎作响,闭目低声道:“波颇早已是化外之人,他不会参与凡尘俗事之中,也不会阻挠他人的因果,当该如此,让贫僧自己来面对这份苦难。”

    老和尚又道:“有许多人说,张阳若在中原,寺庙难兴。”

    玄奘又念了一声佛号,神色平淡地开始念诵经书,远处还有不少工匠在石壁上画像,令众多僧人不自觉肃然起敬。

    在内心中玄奘很疑惑,他有很多事不明白,为什么波颇非要在圆寂之前见一面张阳,他与张阳到底说了什么。

    波颇和尚与玄奘来说就像是老师,只是因为他的一句指点,玄奘就出关一路西行,去天竺带来的佛经,就这一去千难万险,几乎丢了性命。

    对波颇的别样感情,让玄奘心头始终想不明白,张阳到底重要在何处,这个张阳要做什么?

    为何这么多的僧人视此人如生死仇敌。

    中原又来信件了,陛下又一次拒绝了玄奘入关。

    玄奘也干脆留在了敦煌,继续编译经书。

    河西走廊,狄知逊瞧着眼前的军报,心中大喜。

    裴行俭,薛仁贵,王玄策三人破了大食人的三十万大军,打退了大食人,并且收复了波斯王都,主持波斯一应事务。

    这是大唐与大食的第一战。

    “胜了!胜了!大唐胜了!”狄知逊高兴地将这份军报交给官驿,官驿的人快马加鞭将这份书信送入长安城。

    如今狄仁杰已经九岁了,他看父亲高兴的样子好奇道:“爹,这军报还写了其他的吗?”

    狄知逊笑着抚须道:“老夫看过,只有寥寥百余字,说的都是战果。”

    狄仁杰皱眉道:“父亲,一万安西军再算上两万高昌人如何打得过大食人,只有三万兵马对抗十倍之军,此战怕是另有缘由。”

    狄知逊知道自己的儿子才智聪颖,他笑道:“仁杰啊,你善猜想,但也要知晓人心与时局。”

    狄仁杰作揖道:“爹的意思是如何胜的不重要,只要这一仗胜了,没有人会问及如何胜的。”

    狄知逊稍稍点头。

    狄仁杰又道:“倘若输了,便会有很多人追问此战输的缘由。”

    狄知逊扶着儿子的后脑,“这世上的事情很复杂,有时候是非对错不是这么简单的。”

    看他还是一脸疑惑,狄知逊又道:“有些事情为父教不了你,等你将来长大了,要面对的事更多了,那道理不用学你也就会了。”

    狄仁杰气馁点头。

    狄知逊还要继续主持河西走廊的互市与建设事宜,嘉峪关是一座庞博大气的大关,这座城关可以比之关中的函谷关,经过三年的建设,它此刻已初具面貌,雄伟的关隘,令人仰望。

    这是张阳进谏,陛下批复,朝中督造的关隘。

    狄知逊心中有一股骄傲油然而生,放眼天下除了中原人,谁能造出如此雄关?

    最多再两年这座雄关便可以建成,届时大唐便有了可以控制河西走廊的屯兵之处,彻底掌控河西走廊,如此便也掌握了西域的咽喉,北上可进突厥,西去可直攻西域。

    波斯的战报从河西走廊一路进入陇右道,直到送到了长安城。

    李世民看着军报神色喜悦,“好!好!好!”

    陛下连说了三个好,三万兵马就打退了三十万大食兵马,甘露殿内,一众文臣武将感觉不可思议,这是什么战绩。

    放眼朝中将领谁敢直言,用三万兵马打退三十万大军?

    也就程咬金说说一两千兵就能扫平吐蕃,大家也都当作是一个笑谈。

    可眼下的战报令人只觉得有些诡异。

    李世民不住点头,“裴行俭,薛仁贵,王玄策!待他们归来,朕要重赏。”

    这是自陛下成为天可汗,令唐人最扬眉吐气的一战,三万兵马就能打退三十万人,这是何等的战绩。

    在西域传闻中不可一世的大食人终究是折在唐人的手中。

    这也让大唐周边的诸多小国在听闻消息之后,吓得一个哆嗦,连忙加紧了天可汗大道的修建。

    回鹘人也开始老老实实地被册封,准备按照唐人的意思去办事,准备在冬季越过贝加尔湖,去更北方开拓。

    这天太极殿的大朝会上,李世民向一众文武大臣说了这件事。

    如今卫府中一直以来都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武将们的青黄不接,长安城的年轻一代,也就是武将二代很少有人能有如此衣钵。

    而程咬金,秦琼,尉迟恭等人都明白,如今早已不是乱世,大家都有了封爵,也有了世袭。

    家中子弟也不用着急上战场,年轻将领多了确实是好事。

    裴行俭虽说是科举入仕的文人,文武韬略兼备的人更是难得,不想此人竟在兵略上也能有如此成效。

    朝堂上的议论声从大到小,再到一片寂静。

    裴行俭是礼部的官吏,可现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依旧空缺,自从张阳迁入骊山之后,朝班中便一直少了这一个位置。

    而现在的礼部的领头人许敬宗在朝堂上一言不发。

    秦琼站出朝班禀报道:“陛下,末将以为此战只是打退了大食人,传言大食人蛮横,必定会卷土重来,当派兵驰援,并且任裴行俭为安西军行军总领。”

    长孙无忌站出朝班,“陛下,臣以为不妥,裴行俭本就是文臣,乃礼部官吏,怎能领卫府官职。”

    话语一出朝堂上又争吵了起来,裴行俭是个文官吧,确实是文吏,还是货真价实的科举入仕。

    有这么一个年轻将领,李世民当然也愿意,只是这么一个青年翘楚怎么就被张阳拿下了。

    而裴行俭在礼部任职也不过是个小小的朝散郎,后来被张阳派去西域都护府任职都护。

    且不说这些,光是裴行俭表现出来的才略就足以让朝中的人眼红,还组建了安西军,就带着西域那群散兵游勇,硬是打退了波斯的三十万大军。

    如此一来,放眼中原周边,谁还敢忤逆大唐。

    甚至就连现在的坐在皇位上的大唐皇帝,也在想着是不是该好好考虑张阳的话语,该多派些人出去打仗,扩张。

    眼前一群朝臣为了裴行俭一人争吵不休,武将见他能够带兵打仗,自然是要入卫府的,将来也要做武将。

    可裴行俭又是科举入仕了,他的文采韬略同样不错,文官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年轻人,又怎会坐视此人入卫府。

    太极殿内,争吵不休,李世民头疼地看着众人,便言道:“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群臣齐声行礼,等陛下离开之后,以长孙无忌为首的文官与武将为首的程咬金等人又吵起来。

    礼部几人匆匆脚步匆匆离开。

    张大象走在一侧皱眉道:“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

    许敬宗又道:“波斯路途遥远,这是去年冬季的战报,等下一次战报送到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形势确实如此,裴行俭等人如今占据了波斯王都,也不知道他们此刻处境如何,路途遥远,光是军报来一趟都要三两月之久。

    更不要说驰援了,此刻他们孤军深入,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朝中已然是鞭长莫及,眼下能够与他们保持一些联系的唯有安西都护府。

    张大象又道:“是否要将消息送去给张尚书。”

    许敬宗解释道:“昨日就将消息送过去了。”

    张大素的神情凝重,“要不是家父病重,下官愿走一趟安西都护府,可以策应远在波斯的裴行俭。”

    三人走出承天门,张大象又道:“南诏最近送来消息,说是闹起了盗匪,大素你去和南诏的使者谈谈。”

    “喏。”大素脚步匆匆离开。

    许敬宗瞧了一眼张大象,“大象兄放心,如今礼部不缺人手,在下派人给裴行俭送去驰援,给点粮食与吃食也好。”

    张大象唯独放心不下就是家中的两个弟弟,还有家中父亲的病情,高句丽的形势越发严峻,更担心远在辽东的大安。

    骊山上,波斯的战报张阳只是看了一眼,便心中有数地放下了。

    此刻正在自家的车间中忙碌,张阳踩着踏板,轴承便开始转动起来,随着不断踩踏,轴承越转越快,轴承上的飞轮也在转动着。

    随着飞轮越转越快,踩踏越发吃力。

    这种脚踏飞轮车床历史上确实有记载,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现在已经说不清了。

    张阳拿着一块小铁块,将其固定在一个模具上,缓缓将模具往下放下,随着飞轮摩擦到铁片也会溅起一些火星。

    每一次持续不能超过三分钟,当心飞轮因过热裂开。

    铁块的中心被打磨出一个弧度,又用游标卡尺试了试深度,觉得不够便继续用飞轮打磨。

    就只是打磨燧发枪要用到的一个小零件。

    为了一个零件,愣是造出了车床。

    枪膛是最大的难题,也是制造的难点,上一次造出来的燧发枪没有炸膛算不错了,剧烈的高温直接将枪膛烧了。

    这一次内部都要用金属做,至少可以安全一些。

    飞轮停下转动之后,要闲置一会儿。

    李治快步跑来,“姐夫,姐夫!不好了,皇姐他们说也要去打大食人。”

    张阳苦笑不已,关外的军报到了,孩子们一个个热血得很,便问道:“这是关中,哪里来的大食人给她们打。”

    李治又道:“高阳皇姐与清河和皇姐已经下山了。”

    张阳脱下自己的布手套,急急忙忙走出车间,到了山下与几个宫女一番寻找果然在村口找到了就要偷溜出去的两个丫头。

    “姐夫,我们要去打大食人!”高阳大声道。

    张阳一手拎着一个,另一只手也拎着清河,“你们以后谁敢再说这种话,再也不给你们烤肉吃了。”

    “姐夫!我要去打仗。”高阳挣扎着又道。

    张阳板着脸一瞪,高阳便委屈地低下头。

    将这两个小丫头提溜上山,放下之后,便是李玥数落着给她们。

    张阳洗着自己满是油污的工作服,“你们俩人去写个检讨,承认错误,往后不再想着出关打仗。”

    “喏。”高阳与清河委屈地离开。

    这么小的年纪根本不知道打仗是怎么回事,仔细一看家里还是徐慧与丽质,还有小武懂事一些。

    弟弟妹妹一天天在长大,也越来越闹腾了。

第六百五十九章 李治的好奇心

    地上放着一堆碎片,李治帮着小清清拼图小声问道:“姐夫,大食人在哪里?”

    “大食啊。”张阳苦恼一叹,“在西面,安西四镇以西。”

    李治现在对地理位置的观念没有一个模糊的,张阳铺开一张地图,“这里是关中,那么这里是大食。”

    一张拼图还剩下十来块,就交给小清清自己去拼,李治凑上前看着地图,“是在这吗?”

    “大致是这个位置吧。”张阳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现在大食的边界应该有这么大。”

    好奇的李治换了一个位置,仔细看了许久,“嗯,看起来与我们大唐的疆域一样大。”

    张阳笑道:“以后我们大唐的疆域会更大的。”

    这话像是给了李治新的方向,他小声道:“如果大食人的疆域都是我们大唐的那该多好。”

    张阳重重点头,“是呀,那该多好。”

    俯下身,又低声对他讲着,“晋王殿下,以后你就多与你父皇说,要开疆拓土将大食人的疆域全部打下来,成为我们的疆域。”

    “嗯,姐夫放心,我一定会与父皇说的。”

    有时候奶皇帝不行,也可以奶皇帝的孩子,让孩子去影响皇帝,说不定也是新思路。

    此刻波斯,去年的时候张阳又送了一批厨具到了安西都护府,现在也终于到了波斯王都。

    裴行俭与薛仁贵都被嗮黑了不少。

    为了不让关口的人查阅时发现古怪,县侯将土雷内部所用的石粉与机械分开来存放。

    组装土雷的事情只能自己来,裴行俭将自己关在一间小屋中,打开土雷的盖子,装入一包石粉,再扣住土雷的盖子,如此便做好了。

    按照县侯的吩咐,这些事情都只能自己一个人来做,此等大杀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因此裴行俭在军报上根本没有写这件事。

    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朝中早晚会知道此物,这也是县侯防备的一个后手,任何时候,任何人都不能知道此物秘方。

    裴行俭也只是知道如何组装,更不懂是如何铸造出来的。

    也不知道那一包石粉的秘方是什么。

    这些东西都是骊山,裴行俭不清楚此物是如何造出来,只是知晓这东西能够炸开的核心秘方就是这些由麻布包着的石粉。

    只要将其装入之后,便可以引爆。

    君子本无罪,怀璧其罪,裴行俭很清楚对这个东西了解越少越好。

    将其组装好之前,裴行俭面前放着百来颗土雷,天色也入夜了,在县侯送来的使用方法也有叮嘱,此物不能在明火下组装。

    他起身走出这间土屋,守在门前的十来个官兵便是从关中一路跟随而来的,也是这座波斯王都中最信任的人。

    薛大哥还在王都中修建城防,王玄策带着自己所部的兵马在波斯城十里外修筑土城。

    裴行俭走入自己的房间,这里是距离波斯王都的王宫最近的屋子。

    是现在的波斯国王卑路斯安排的,不好拒绝,更不可以去侵占他人的王宫,不能给大唐的官兵与礼部抹黑。

    这点底线,裴行俭很清楚,也不愿意去犯。

    波斯人很少使用油灯,他们到了夜里就喜欢在地上挖出一个洞,而后在洞中生活在夜里给自己带来火光和温暖,甚至饭食都在这个坑中做。

    裴行俭并不喜欢波斯人的生活方式,在这里的唐人还保留着自己的生活习惯。

    裴行俭的房间内就没有坑洞,之前是有的,不过填平了。

    难道波斯人夜晚在房间内走动,就不怕被自己挖的这个坑踩空摔了吗?

    裴行俭点亮油灯,刚坐下就有人捧着几卷羊皮而来。

    对方将一卷卷羊皮放下,回道:“裴都护,这都是王玄策将军让卑职送来的。”

    能够往来传送军报,安排事宜的都是关中来的卫府官兵才能参与。

    如今大半个波斯都在唐人的掌控中,现在卑路斯已经有了自己的臣子,而且这些臣子多是波斯以前的贵族。

    让贵族来做波斯的大臣,并且让他们掌握波斯的民生,裴行俭很鄙夷这种行为,当卑路斯有了手中自己的臣子,也有人向卑路斯进言,唐人掌握了波斯的一切事宜。

    有人与卑路斯说要防备唐人。

    不过裴行俭不在乎这些传闻,因为卑路斯根本没有底气反唐。

    卑路斯是个很软弱的人,他不敢忤逆大唐。

    在长安城住了这么久,卑路斯都快成为半个唐人。

    王都内不仅仅有唐人,还有安延偃与高昌人在,若卑路斯真有异心,他会死得很惨。

    就算现在波斯王都内三方人马发生了内讧,对裴行俭来说再扶持一个波斯国王不是什么难事。

    对波斯来说唐人一旦走了,波斯王都再也没有自保的能力了。

    打开一份份羊皮卷,裴行俭看着上面的内容,以波斯王都为中心,外围十里范围内要建设十座土城。

    如此一来就算是波斯王都出现了内乱,外面十座土城的兵马就能在半天时间杀到波斯王都。

    如果大食人来犯,那十座土城就是屏障,王都内也可以给那些土城源源不断地输送粮食与兵马。

    大食人退兵已经有四个月了,这四个月裴行俭一直都在囤积物资。

    有了安延偃的人脉,波斯终于联系上了天竺,并且用波斯贵族的钱,向他们买了很多粮食。

    倒有些意外,天竺比预想的还要富裕得多。

    裴行俭把玩着手中的玉石,心里盘算良久,天竺这般富裕不该就这么放着,也该攻打下才是。

    这都是以后的事了,裴行俭以为没有彻底解决大食人的隐患之前,暂时没有去考虑天竺的心力。

    要不是听说大食人又准备了六十万兵马,当下要全力以赴应对大食人,暂时分不出心力去声讨天竺。

    天竺人给大食人这么多的战象,这件事没这么轻易可以揭过去。

    波斯人的饭食很不好吃,裴行俭很想念关中的黍米饭,早知道出关前应该多吃几碗。

    也不知道现在朝中形势如何,裴行俭继续看着手中的地图,还有各种地形图需要测绘,这些事情都是王玄策在做。

    所谓地形图是现在的礼部在编撰地理志时会用到的一种画图手法。

    裴行俭在礼部任职的那些日子,熟悉了地形图的画图手法,这是每个礼部官吏都要掌握的技能。

    科举入仕之后,在礼部半年时间是裴行俭自懂事以来收获最多的半年,不论是地形图的绘制,还是指南针,还有各类地志与外交之策,这都是收获。

    如今关中,正值春季四月。

    骊山人都很聪明,他们会在田埂边种下菜与一些瓜果,如此便可以自给自足,就算是关中其他地方出现了粮食欠收,或者出现了灾荒,也有人觉得就算是这样骊山也可以自给自足。

    这里的人会做咸鸭蛋和茶叶蛋,更会做肉包子。

    田地里种着粮食,田埂种着韭菜,菠菜与萝卜。

    上官仪一手拿着书卷,一手拿着笔,走在田埂边记录着作物的生长情况,他意外地发现小白菜长得是最好的,这才不到半月田埂那一片白菜都已经长了出来。

    他重重点头,“往后关中可以多种一些白菜,收获快,不挑地,只要能种出青菜的地一样可以种出白菜。”

    去年冬季的时候,骊山时常会送蔬菜下山,别人家的饭桌看不到绿菜的时候,骊山人每天都能吃到青菜。

    传闻,县侯在骊山上开辟了一片地,那片地叫作温室,在冬日里种出来的蔬菜吃都吃不完,还要分给村民们。

    如此一来骊山的村民也在冬天有菜吃。

    人不能不吃蔬菜,不吃蔬菜就会营养不良。

    上官仪怀疑突厥人多数都是秃子,是不是与他们长年不吃菜的生活习惯有关。

    骊山的孩子是最壮实的,健康又强壮的孩子从村外回来了,这群孩子说不定又去和别的村子的小娃娃打架。

    再看看田地中的蒜与葱长势,生姜这个东西倒是不缺。

    春季是种菜的好时候,到了夏季的时候这些蔬菜会长得更好,入夏之后会有许多南方的水果送来,还有西域的葡萄干,葡萄酿。

    从现在开始就要准备瓜果的培植,上官仪希望在夏天能够种出一些葡萄与胡瓜。

    记录完这些,上官仪长出一口气,今天要忙碌的事情都忙完了,自从成为了太府寺少卿,原本村子里许多事务都交给了武士彟去安排。

    这样一来,上官仪感觉身上的担子轻松许多。

    “上官先生,朝中的人来了,送来了很多卷宗。”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匆匆跑来。

    这个孩子也很有天分,上官仪便将他留在了身边,让他帮忙收拾书卷,也能打一打下手。

    这孩子将这些卷宗全部放在一辆小推车上,一路拉了过来。

    这些卷宗都是各地耕种的情况奏报,上官仪整理完这些卷宗便放到了骊山的山下,一个时辰后山上的婶婶下来,将这些卷宗全部送了上去。

    张阳在车间忙碌着,两个对称的半弧形铁片总算是打磨好了。

    黝黑的布手套拿着俩光亮的铁片,放入枪膛的底部,试了试尺寸。

    好在之前留了余量,再切削去一些边沿就行了。

    还需要将铁片打出孔洞,这样才能固定在枪膛的底部。

    张阳拿下自己的图纸,对照着图纸琢磨了半晌,拿出铁杵敲打出四个孔洞。

    还需要合适的铁钉固定。

    “晋王殿下!”

    正在车间外玩着滑板的李治探头进来,“姐夫,怎么了?”

    张阳脱下自己的布手套,打开车间的窗户通风,“晋王殿下,来打扫车间。”

    李治打量着偌大的车间,欲言又止,一脸犯难。

    老师的车间很宽敞,可杂物很多,尤其是那一堆的铁料,这要收拾到什么时候。

    要知道从这个车间落成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要收拾,看着那如小山一般的各类铁料,李泰就觉得一阵发晕。

    张阳又道:“把清河,高阳,东阳,李福李明都叫来。”

    “好!”

    李治踩着滑板离开,片刻后又踩着滑板而来。

    随后一群公主皇子也到了,张阳先给他们布置任务,带着一群小娃娃,开始收拾车间。

    东阳与高阳在地上扑水,再将地面好好打扫一遍,地面上的一些油污多半是洗不干净了。

    车间也要保持干净整洁,张阳发现自己还需要一个大柜子,还需要摆放自己的工具。

    张阳挑拣着这里的铁料,有些铁料可以留下来继续用,有些铁料要拿回铁匠坊重铸。

    将这些分类后,又装了一车铁料,能留下来的铁料并不多。

    孩子们还是很有组织能力的,这是一直以来锻炼出来的能力。

    半个时辰之后,整个车间就收拾好了。

    张阳拉着一车的废铁料去铁匠坊,李治一直跟在身后,他现在很喜欢跟着姐夫,因为姐夫能够给他做玩具,就像是这个滑板,他特别喜欢。

    滑板下有几个铁轮子,张阳低头看了他一眼,原本设计上轮子没有这么大,不过做不到后世这种精细制造技术,尺寸只能往大的去做,如此一来就显得这个滑板很怪异,轮子尺寸偏大,整个滑板也很高。

    村子里的道路还算是平整,李治踩着滑板一踩,就滑出了老远。

    张阳又道:“下次给你做个护具,别滑得太快了不然又要坏了。”

    出于安全考虑,其实在轮子上做了手脚,这个滑板根本滑不快,一旦速度太快轮子上的弹簧一旦收紧就会卡住。

    当然了若是将轮子上的弹簧取下,这个滑板就会恢复到正常水平。

    若是骊山的制造精度可以再抬高一些,张阳也想将自行车造出来。

    通常来说若是蒸汽机的铸造顺利的话,制造精度应该也达到了,造个自行车也没有问题。

    但现在骊山的铸造精度依旧造不出自行车的链条,张阳很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科技树发展歪了。

    还是骊山制造在理解上出问题了。

    如今铁匠坊很忙碌,一锅铜水倒出来,这些都是精铜烧铸的。

    江师傅带着笑容走出来,“许久不见了,你小子今日怎么有空来这里的。”

第六百六十章 大悲大喜的县侯

    江师傅的目光注意到了一旁的李治,便问道:“这孩子是?”

    张阳尴尬解释道:“这是我媳妇的弟弟。”

    江师傅点头道:“既然是你媳妇的弟弟,你也该当自己的弟弟。”

    “姐夫对我很好的。”李治一手提着滑板道。

    江师傅眯着眼微笑,抚须道:“我们骊山的孩子都好。”

    李治乖巧懂事地再次行礼,“我也想一直都住在骊山。”

    江师傅闻言,收了收笑容,“家还是家,终究是要回家的,你还小不懂事,等长大了就明白了。”

    如今江师傅是这里的主事人,铁匠坊的一切事宜都是他在安排。

    张阳将一车铁料拉入铁匠坊中,就交给他们去安排。

    江师傅又道:“想着难得见你,与你吃一顿酒,不过骊山有规定劳作之时不能饮酒,可惜了。”

    “我最近帮着给魏王殿下铸造一些东西,鲜少有时间。”

    江师傅不住点头,“说来也是,魏王殿下的事也重要。”

    看孩子在这里,也不好多说什么,江师傅便自顾自走入了铁匠坊,各家都有各家的难事,说不定这小子自己也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好多问他的家事。

    江师傅心里这么想着。

    领着李治一路离开,张阳走在田地里看着作物的生长情况,上官仪也在远处挑拣着种子,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盆栽。

    “上官先生。”李治上前行礼。

    “晋王殿下。”上官仪躬身也行礼。

    “上官先生这是在做什么?”

    上官仪解释道:“今年诸国使者来大唐朝贺,礼部的官吏与那些使者说了现在的礼部尚书任职太府寺卿,并且在收集各地的作物,他们便将自己地方的作物带来了。”

    李治颔首道:“那些使者多半是为了讨好礼部,礼部执掌外交职权,若是礼部多给一些礼遇,想必他们的处境就会好很多。”

    “想来是的。”

    上官仪中肯点头。

    张阳干脆拿了一张板凳坐下来,帮忙挑拣着作物,拿起一盆半死不活的盆栽好奇道:“嗯?这是苹果吗?”

    “什么果?”

    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也看不出它是何作物,自从西域打通了波斯之后,河西走廊也逐渐恢复了繁荣,越来越多的商客进入了河西走廊,如此也给中原带来很多货物,就像是胡椒等物,现在长安城越来越多了。

    张阳将这盆栽放下,又看向其他的作物种子,经过当年张骞出使西域之后,有很多西域作物进入了关中。

    而现在要去找一些其他的,那就要去更远的地方。

    “这是哪儿来的?”张阳拿起一颗扁平状的种子。

    “记得这是西突厥人送来的,说是一种吃食,放在火中烧一烧就能吃。”

    张阳呼吸急促,“这哪里是吃食,这是南瓜的种子!”

    “南瓜?”

    “不对呀!”张阳思量着,“按说这个东西应该在更远的地方,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西突厥?”

    上官仪不住摇头,“下官也不清楚。”

    说来也是,上官仪怎么可能知道这种种子的来路,当然了种植南瓜需要肥沃的土地,西域那片地方多半种不出来。

    按说现在的西方的局势,若说随着大食人的扩张,越来越多的资源被打通,可这东西起码与中原隔着一个大板块。

    不过再一想,张阳也就想明白了,在西方崛起的过程中,罗马几度扩张,地中海的沿海贸易开始之后,西方的也开始活跃了起来,从北非到沿着尼罗河南下,倒也不是不可能。

    而随着现在两河一带的大食崛起,随着人口迁徙,多地的交流也就开始。

    直到现在大食开始崛起,并且进兵西方。

    不过这个作物的种子是好东西,还需要好好培育一番。

    一块布包着十来颗种子,张阳苦涩一笑,“他们竟然将这个东西当作吃食。”

    不论这种子现在的存活率怎么样,但凡这十余颗种子有一颗能够种出来,那将是一笔天大的财富。

    就算是这些种子都种不活,大不了平了整个欧洲。

    南瓜又叫番瓜,这是最初在中原种植时的名字,上官仪手头上要培育的还有胡葱。

    他翻着典籍解释:“胡葱这个东西早在汉时就有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好好培育过,想着用黑土来种植。”

    甜菜,豇豆,胡葱,茄子这些都要培植,还有这个南瓜。

    上官仪打算在关中种葡萄和胡瓜,张阳挑了部分的种子带去骊山。

    有些盆栽枯萎得不成样子,光是这么一看也看不出是什么作物。

    让李治捧着一个疑似苹果的盆栽,自己带着一些作物的种子拿到山上去培植。

    太府寺就要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这是老师教导的。

    给阎立本的太液池开凿监理了账目之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闻朝中的琐事了。

    这种感觉很不错,张阳觉得自己的养老生活提前到来。

    李治好奇地看了看手中的盆栽,“姐夫苹果是什么?”

    “从前有个姓牛的家伙,他在树下看书,然后被一颗苹果砸了。”

    “是吗?”李治眨眼问道。

    “然后他就想到了重力。”

    “这个苹果好厉害,要是我被砸一下呢?”

    童言无忌……张阳不想和他解释太多,好似在李治的认知里,这个苹果是一种开悟的神果,被砸一下就能开悟。

    童年的幻想是美好的,还是不要打破。

    回到山上之后,张阳就开始培植这些作物,先做培养土,用农家肥与疏松的土壤就可以。

    李玥瞧着夫君专心处理作物,她的心情很好,回到屋中继续给将来出生的孩子做新衣裳。

    王婶低声道:“做婴孩时候的衣服就可以了,还不知男孩女孩,小清清当初的旧衣服都还在呢。”

    李玥点着头,“婶婶,夫君很久没有过问朝中的事情了。”

    仔细想来,自从陛下任命县侯为太府寺卿,确实没有再过问朝中的事了。

    其实县侯的才能出众,陛下反而将他调任到了太府寺,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王婶虽说不懂,李玥微笑着不想去纠结其中原因,“一家人好好的才像话,眼前夫君任职礼部尚书,常常与父皇吵架,还时常上火。”

    早就听说过县侯常常与陛下争吵,这种事情都快习以为常了,过年时陛下来见太上皇,就与县侯有过争执。

    这头疼的问题若是不去想倒好,一想起李玥就觉得很为难。

    平静的日子过了半月,张阳看着自己的苗床,培养土上的种子依旧没有要发芽的意思。

    长叹一口气,或许真的失败了。

    还以为大唐终于要有南瓜了,还高兴了许多天。

    李治低声道:“姐夫要把这些种子丢了吗?”

    “就放着吧,我再看看。”

    半月不发芽,其实就可以断定培育失败,倒是胡葱和甜菜都不错,就连那棵苹果树都有要新生的迹象。

    除了这些作物,骊山也是生机盎然,春季的万物复苏,周边的野草也开始疯长。

    只有南瓜的种子至今没有动静。

    三河马喜欢吃嫩草,便在家边也不愿意离开。

    小武壮着胆子坐在马背上,不论她怎么催,这匹马就站在原地不动。

    片刻之后,让小武很扫兴。

    车间中,张阳用车床打磨着铁钉,骊山的铁匠坊可以做铁钉,江师傅他们更熟悉了螺帽的用法。

    说来原理也不复杂,这些经验老到的铁匠一看就能明白。

    想要用在枪上的零件,必须要精细再精细。

    张阳用飞轮打磨着铁钉的边沿,每每用飞轮在打磨完之后,再用游标卡尺量。

    这种精细活,只能慢慢一步步来。

    只听一声脆响,正在打磨的铁钉断了。

    车间内安静了许久,直到飞轮停止转动。

    李治还在门口玩着滑板,却听见车间内一声怒吼。

    “天杀的!半天时间打磨出这么一根铁钉还给我磨断了!你知道我这半天有多累吗?脚都要踩废了,你就这么给我断了。”

    怒吼声吓得李治一个激灵,再向车间内看去,却见姐夫指着车床依旧在骂。

    “但凡中原铸造技术可以再进一步,老子用得着忙碌这半日,还白费工夫?你们这群只知道在道德标准上内卷的混账圣人,害得我又要重来,还要浪费半日!”

    张阳骂完重重踹了一脚车床,脱下了围裙快步走出车间,洗手洗脸,脱下外衣在华清池中洗了洗又换上干净的衣裳。

    之后面无表情地躺在家门口,抬头看着天双目无神。

    时而哀叹,时而悲痛,又会痛心疾首。

    这模样看得弟弟妹妹们很是担心,她们担心姐夫心情不好又不给修玩具,不做好吃的,那该如何是好。

    李治快步走来,“姐夫,那个南瓜发芽了。”

    张阳躺在躺椅上,翻了一个身,背对着低声道:“不用安慰我,现在没有心思去给你们做玩具。”

    “姐夫,南瓜真的发芽了。”

    “稚奴啊,你不用这么说,我今天也不想做好吃的。”

    “真在发芽。”

    这小子还扯着自己的衣角,张阳无奈起身,走向苗床。

    定睛一看,就见到了培养土中有三两点绿色,再用力眨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说不定是野草,张阳蹲下身,侧头看着土壤中那一点点的绿色,要是有个放大镜就好了。

    摸着自己的下巴思量半晌,张阳稍稍挖开一些培养土,这一看果然是种子有了一些根须。

    “哈哈哈!”

    突然地放声大笑,还是吓了李治一个激灵,他神态担忧,“姐夫!姐夫你不会疯了吧。”

    张阳镇定下来,“凡事有得必有失,看来今天发生的也不全是坏事。”

    李治低声道:“种子在土壤中必定就会发芽,这不是得失,这是必然。”

    “我说有得有失就是得失。”张阳心情大好,“今天给你们做鸭血羹汤。”

    “好!”

    姐夫心情好了,李治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饭后,孩子们还在华清池边玩耍,张阳喝着茶水平静下来之后,思绪也清晰了不少,或许是自己想错了,南瓜的发芽周期比自己所预料的要长很多。

    而且种子失水严重,如今能有三颗存活已是难得。

    有时候觉得老天都在为难自己,尤其是在制造技术上。

    可现在一想,真是老天都在帮着大唐,让大唐强大。

    温暖适宜的气候让中原的粮食几度丰收,中原的粮价都已经降到五文钱一斗。

    这都是贼老天的功劳。

    宫里又让人送来了一石细盐,杨婶道:“今年的清明刚过去不久,陛下与皇后就给宗室与权贵们分了不少细盐,各家各户给的都不多,说是我们骊山给的最多。”

    李玥瞧着这些细盐笑道:“现在父皇手中一定有很多细盐。”

    李世民得到了吐蕃的盐湖,这位皇帝手中肯定有吃不完的盐,现在关中细盐的价格是六十钱一斗,若是粗盐四十钱一斗。

    这都是太府寺最近的记录中得到的物价。

    许多寻常乡民多数时候不会用银钱来买盐,这样太贵,普通人家都是物换盐,因为太贵了。

    张阳翻看太府寺记录的时候还看到武德四年的盐价是一百钱一斗,战争时期,局势动荡盐价则会更贵。

    随着天下平定之后,盐价自然而言就降下来了。

    盐的价格便宜与否,与粮食相关,也与社稷形势有关,更与生产力有关。

    要让大唐更强大,让大唐的孩子更强壮,盐自然是越便宜越好,同时生产力提升就很有必要了。

    陛下令卫府改成折冲府,并且令青壮年只能年满二十岁才能入行伍,进入折冲府的人也会随之减少,如此也说明了李世民想要治世的决心。

    接下来几天,张阳每天都会去看看苗床的作物长势如何,惹得李玥有些不满,她抬着下巴不悦道:“夫君关心作物,都不关心孩子了。”

    “媳妇,你看这幼苗又长高了一些。”

    只是瞅了一眼,李玥扭头道:“有吗?”

    “嗯。”

    “哼,还是这么小一点。”

    “我们家就要有南瓜吃了。”

    闻言,李玥的神色好了许多,“嗯,南瓜好吃吗?”

第六百六十一章 李丽质婚事

    张阳憧憬道:“南瓜很好吃,等我种出来。”

    “嗯,南瓜要怎么吃?”

    “南瓜的做法很多,我需要好好想想,而且目前我还不清楚这个南瓜是什么品种。”

    “品种?”

    闻言,张阳在自己的苗床边坐下来,“目前我不清楚手中的南瓜是什么样的品种,总要种出来才知道。”

    李玥颔首道:“儿子出生了就能吃南瓜了。”

    闻言,张阳笑着,“是女儿还是儿子都好,嗯!都很好。”

    瞧着南瓜的幼苗,李玥温婉一笑。

    她对新鲜的美食总有很多的期盼,这一点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

    李玥回到家中与婶婶说了南瓜的事。

    杨婶整理着家里的玩具,她要将孩子们玩耍过的玩具都收拾起来,“县侯这是希望我们大唐的粮食越来越多,让家家户户以后都有南瓜吃。”

    王婶也在一旁笑道:“也见过许多的年轻人,到了县侯这个年纪也该是最放肆,最快活的年纪,有人在这个年纪还在为了以后的仕途寻找门路。”

    “是呀。”杨婶笑着眼角都是鱼尾纹。

    她眼神中带着许多沧桑,“县侯都还只是这个年纪,就已经在为天下人着想了。”

    李玥扶着自己的腰,她皱眉看着自己的孕肚,“这孩子什么时候可以出来。”

    杨婶又道:“孙神医说了孩子要足月生出来才壮实,这等事急不得。”

    王婶的神情则严肃许多,“公主殿下,此事断不可着急,孩子出生宁晚,不可早。”

    两位婶婶的话语,李玥还是愿意听的,只是她现在已经站不了多久了,负担越来越大,光是这么坐着都要扶着腰。

    将身体靠在躺椅上,又把双脚放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李玥这才觉得舒服,长出一口气。

    怀着孩子,生活多有不便,李玥一手撑着侧脸,姣好的皮肤白里透着红,目光盯着正坐在家门口,学着写字的女儿,小慧耐心地教着她。

    张阳看了苗床中的进展便回到了屋中,先抱起媳妇的双脚,自己坐在原本搁在脚下的凳子上,将她的双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张阳双手抓着她的脚踝,皱眉道:“上一次女儿出生的时候,你皇爷爷将武德印玺送到了我们家,今年又会送什么。”

    按照日子推算,这孩子出生多半是在六月和七月份。

    最迟不会到八月份,李玥低声道:“皇爷爷如今久居骊山,已经很久没有去长安了,现在皇爷爷家里境况也就这般,哪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相送,孩子出生应该高兴才是,夫君怎么总是想这些。”

    南瓜确实种出来了,不过也只是幼苗,后续种植又是一个大难题。

    且不说能否结出南瓜,如今只是出芽了,想要种出来都成问题。

    土壤的肥力就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南瓜喜温暖。

    李玥好奇道:“夫君,那个南瓜以后家家户户都要种吗?亩产如何?”

    一边给她捏着脚,孕肚越大之后,她的后脚跟总是红彤彤的,张阳思量着回道:“嗯,亩产很高,特别高。”

    她又来了兴致,“以后我们让家家户户都种上南瓜,粮食岂不是更多的。”

    张阳笑道:“种植粮食,管饭碗不能一概而论,就算是南瓜的亩产很高,我们也不能放弃种麦子和稻谷,如果人人都去种南瓜,而不去种其他作物,一旦出事了,那就是大事。”

    “所以我们要保持作物的多样性,这样一来才能让我们的粮食形势更加地健康,这就像是我们骊山,不能只是发展技术,以我们现在骊山的形势就算是不种地也可以过得很富裕,但即便是这样,我们还是要种田的。”

    “种菜也是一样,就算是南瓜的产量再高,再富裕,我们也要种其他的蔬菜与瓜果,保持多样性,才能让农业更快昌盛,我们中原人都是从种田来的,若放弃了种田一心追求工业,那才是灾难。”

    看媳妇还有些不解,张阳又道:“所以呀,你父皇才会控制商人,减少商人的数量,洛阳案不过是个由头,真正的目的是限制商人,行商的人不种田,不生产,这样的人越多,对现在的社稷而言是不利的。”

    “光吃一样粮食也会吃腻的,夫君说的不错,当该保持多样性,主食才是重中之重,麦子和稻谷就是我们的主食,不论我们生活变得有多好,都不能放弃种地。”

    骊山从一个穷困潦倒的山村,走到现在也很不容易。

    已经成了周边村县的榜样,既然是榜样就要做好榜样该有的样子,不能放弃种田,骊山若没有自己的粮食储备,会出大事的。

    一开始张阳确实是这么考虑的,如今已经成了太府寺卿,张阳又觉得骊山要做好作物多样性的带头作用。

    让其他村县也一起来种植其他的作物。

    上官仪的想法就很好,他想要在关中种西域的瓜果,如此便可能提倡到关中各地。

    家里还有些酱牛肉,这是杨婶自己做的。

    张阳切了一片尝了尝,婶婶做的酱牛肉比较咸,下饭倒是很不错。

    每每婶婶喊吃饭了,孩子们就会第一时间飞奔而来。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弟弟妹妹吃得多,光是看着她们吃,张阳感觉自己的胃口也好了。

    饭后,在家中铺开一张地图,这是骊山往后几年的规划图,各个工厂依旧要扩大,唯独没有在规划中的就是骊山。

    整座行宫都是自己的家的,覆盖整个骊山。

    夫妻俩在这座山上做文章。

    家里很安静,孩子们都坐在华清池边做题,最近教孩子们上课,因为怀着孩子,现在的李玥越发力不从心了。

    她现在心心念念就是这个孩子早点出生。

    张阳指着骊山的一块地,这里是自家主屋的边上,“我们在这里修建一个钟楼如何?”

    李玥指着骊山的四周,“夫君不是先前想要在骊山的四周都建设一个钟楼吗?再者说了要是这个钟楼就在家旁,往后白日里想要多睡片刻,岂不是会被吵得很恼火。”

    说话间,她也有些困了。

    困意是会传染人的,张阳打了一个哈欠,眨了眨眼。

    李玥又道:“以前犯困的时候,眼眶都湿湿的,现在没这样的感受了。”

    瞧了瞧她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看,赏心悦目的同时,张阳又道:“说不定是干眼症,平时用眼过度才会导致的,最近少看书吧。”

    “嗯。”李玥点头。

    困意已经支撑不住眼皮,夫妻俩打算各自躺在躺椅上睡去。

    盼望着孩子出生,盼望着女儿长大,人生到了这个阶段,张阳觉得自己盼望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盼望着大唐的富强,盼望大唐的强大,大唐的孩子更加强壮,大唐的老人可以老有所依。

    这世道太难了,太穷苦了。

    如此多的盼望,会显得人很贪心。

    张阳觉得宁可贪心一些,若是自己不贪心,枉在大唐活一遭。

    梦见女儿在太极殿上舞剑,张阳从梦中醒来,乍一看女儿果然在偷拿她母亲的横刀。

    看了眼媳妇还睡着,张阳起身走入屋中,夺过她手里的横刀,“你不许玩这个。”

    小清清执拗道:“我也和小武姨姨她们一样。”

    张阳将横刀放在她够不到的高处,抱起女儿皱眉道:“你还没到可以拿这种利器的年纪。”

    小清清怀抱着他爹爹的脖子,“就想看看。”

    “要是被你娘知道,指不定要如何责罚你。”

    闻言,她心虚地看了看还在睡着的母亲,低声道:“爹爹不要告诉娘。”

    “嗯,只要你听话,我就不说。”

    “好。”

    父女俩脸上都有了笑容。

    婶婶看在眼里没有多说什么,这位小郡主如今才两周岁,就比寻常孩子聪明了,到了这个年纪她能说的话越来越多。

    孩子生来就聪明这种话,婶婶是不信的。

    这都是要看如何教导,还有孩子出生时的身体决定的。

    小清清出生的时候就很强壮,公主调养身体一直过了二十岁才生了孩子。

    女子到了二十岁之后才是最好生养的年纪,不论是对于要成为母亲的女子,还是刚出生的孩子都是最好的。

    县侯治好了公主的先天气血缺失之症,还能让生出来的孩子强壮,就算现在骊山的这些规矩被周围的村县指指点点。

    两位婶婶以为这种指指点点,在健康面前不值一提,她们是看着李玥从小喝药长大的。

    没什么比健康更重要,这些指指点点,只是他们愚昧。

    等他们明白之后,周边的村县也会效仿的。

    李玥睡到傍晚才醒,她感受到孩子在腹中动了动,扶着腰起身舒服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什么时辰了。”

    李丽质穿着一身淡红色的衣衫,一头长发也用红色的缎带绑着。

    山风吹过的时候,衣衫与宽敞的袖子随风而动,那红色的缎带也在风中舞动。

    这位长乐公主没有在贞观九年嫁出去,如今的她有着与寻常女子不同的气场。

    尤其是练了剑法与刀法之后,她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凌厉,身上多了一种让人不敢忤逆的傲气。

    比之以前的小丫头,她现在已经有了与皇姐一样的身高,她将手里的木剑放在一旁扶着皇姐,“快用饭食了。”

    李玥低声道:“小武与小慧还在练着吗?”

    “嗯。”李丽质稍稍点头,“说是她们练得不好,王婶便将她们俩人留下了。”

    李玥稍稍点头,“宫里来消息了,说是让你们回一趟宫里。”

    李丽质闻言疑惑道:“宫里?”

    现在李丽质的话语声越发变短、变薄,这是女子成长时声带发生的变化,不再像以前那样咿咿呀呀地跟在皇姐与姐夫身后。

    行了笄礼之后,她好像一夕之间长大了。

    李丽质点头道:“皇姐,我去看看父皇与母后,弟弟妹妹就不用去了。”

    李玥低下眉眼,沉声道:“你父皇说过,宗室里有不少人在议论你的婚事,此去定是因为婚事,让王婶陪着你,当天去,当天回来。”

    听着皇姐的嘱咐,李丽质重重点头,“嗯。”

    不多时小武与小慧也回来了。

    晚饭时是家里最热闹的时候,早饭显得清淡,午饭少油,在骊山晚饭一直都是最丰盛的。

    饭后,李丽质与东阳嘱咐了几句,明日一早她要去一趟宫里,弟弟妹妹也要看好。

    不过在骊山有婶婶看着,还有小武与小慧。

    翌日,李丽质依旧穿着一身红衣裳与王婶一起下了山。

    打了一声唿哨,三河马便闻声而来,李丽质翻身上马,骑得次数不多,她显得有些生疏。

    王婶叮嘱道:“这马儿认识你,切不要急躁,双腿要放松。”

    “嗯。”李丽质接过王婶递来的横刀,点头。

    横刀是她自己要求的,此去皇宫面对的是自己的婚事,宗室的议论总不能一直不搭理,提着刀便是自己的态度。

    到了村口,王婶也翻身上马。

    从开始的生疏,李丽质骑在马背上逐渐放松身体,很快就适应了三河马。

    婶婶穿着朴素,眼神中却有女子鲜有的杀伐气。

    一个穿着红色衣裳的骑马女子很快引起了官道上的行人的注意。

    三河马跑得很快,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那匹马儿的不凡,而且那马鞍处挂着一把横刀,便可知策马之人的身份也不简单。

    马儿到了长安城春明门前停下,早就有宫人等在了这里。

    她们见到一身飒气的李丽质有些诧异,差点没有认出长乐公主,倒是眉宇间与颔首时的神情与当今陛下很像。

    李丽质一手拿着横刀,对眼前几个宫人道:“入宫。”

    这些宫人一时间被长乐公主当下的气场与气质镇住了,才惶惶回神,连忙行礼道:“敢问这位是……”

    李玥回头看了眼王婶,“这是王婶,与我一起入宫。”

    宫人递上装束,“还请公主殿下换上……”

    “不必了。”

    她们话还没说完,李丽质便迈着步子朝着朱雀门走去。

    “公主殿下!”一群宫人围着连忙护送。

第六百六十二章 骊山教出来的孩子

    李丽质的脚步很快,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女娃娃了,如今整个人精气神充沛,一旁的宫人将姿态放得更低。

    一手拿着横刀,李丽质带着王婶迈步走入承天门,一路在宫人的指引下来到兴庆殿。

    此刻的兴庆殿有不少人,长乐公主一到便吸引了许多目光。

    有些人不明白,有些人清楚,这一次兴庆殿的宴席就是为了这位长乐公主的婚事。

    在长乐公主的婚事上,陛下与皇后一直没给出明确的说法,但大家都清楚,谁家若是娶到了这位嫡公主,将来一定可以护住门楣,往后三代人都能圣眷不断。

    只是现在长乐公主的行状令众人疑惑,一头长发用一根缎带绑着,束着马尾辫。

    一身大红的衣裳,脚穿布鞋,有女侠之气,还有一股飘然于世俗之外的味道。

    这就是骊山养出来的孩子,从内而外表现出来的一种气场。

    李丽质的目光扫过周遭,众人纷纷避开目光。

    太子李承乾走来,“丽质,父皇和母后就在殿内。”

    “皇兄先请。”李丽质稍稍一礼。

    李承乾诧异一笑,“你都长这么高了,这两年一直在骊山许久不见了,这是……”

    见皇兄看着手里的横刀,李丽质这才将刀交给了自己的婶婶,“近来常有练刀法,来时忘了搁下。”

    李承乾回头看了一眼在场的宾客,也明白她的意思,今日之行多半是为了婚事,她这是警告众人。

    父皇与母后对丽质一直都很溺爱,想来也无妨。

    李承乾带着她朝着殿内而去。

    长乐公主迈开脚步跟在太子殿下身后,这位公主的脚步很大,走路不扭捏,身形挺拔,谈吐间的端庄与从容之气,也让在场的女眷低下头暗叹公主殿下的这等气场与气质养得真好。

    李丽质走入殿内,当即皱眉,在场的不仅仅有宗室的诸位叔伯,还有很多权贵与权贵子弟。

    见到父皇与母后,她行礼道:“父皇,母后,女儿来了。”

    李世民点头道:“一两月不见又长高了。”

    长孙皇后自然不会在意女儿穿着简单,也没有好好梳理发髻。

    她招手道:“丽质,坐母后身边。”

    王婶站在殿外,这位跟随公主殿下的妇人怀抱两把横刀,目光一直盯着前方。

    李丽质跪坐在母后身边,目光扫了一眼殿内坐着的人,叔伯长辈们坐在两边的前排,坐在后方的便是一群权贵子弟。

    “陛下,有嫡公主如此,我等为陛下贺。”长孙无忌举杯先行礼。

    “为陛下贺。”众人也齐声道。

    嫡公主已经成年及笄,对皇帝与皇后来说是一件大喜事,子女都能成年健康,没什么比这事更好。

    在场众人中,柴绍先言道:“听闻长乐公主已及笄,如今一见果然英姿不输男儿,我等该贺陛下。”

    在场的众人谁不知道柴绍的心思,都知道柴绍早已病重,平时不在朝中,今日得知此事就算是硬撑着也要来入宴,他还不是为了他小儿子的婚事。

    李世民笑道:“她久居骊山,早已忘了规矩,一直都是她的皇姐在教导,让诸位见笑了。”

    众人也是客气讪讪一笑,再次举杯相贺。

    李道宗正色道:“已是当婚当嫁的年纪,遥想当臣等这般年纪还在与人搏杀生死。”

    众人想起了当年的乱世,那时候大家都是各路豪杰,也在这乱世之中搏杀出一番功绩。

    陛下与这些大唐新权贵谈话时,总是会说起当年,说起当年如何如何,还会说出当年谁的糗事。

    但说到了长乐公主的婚事,众人心思各异,有人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有些人家是真的想要娶到长乐公主。

    只见李丽质突然拿起母后的酒樽,这让李世民和长孙皇后都很讶异。

    李丽质一手拿着酒樽站起身。

    李世民使着眼色,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希望她再坐下来。

    只见长乐公主一手拿着酒樽,起身言道:“诸位叔伯,皆是我大唐功臣,追随父皇开创功业立功于社稷,丽质敬诸位叔伯。”

    长乐公主的话语声回响在殿内,一众文武权贵都还在惊诧中没有回过神来。

    李丽质再次往酒樽中倒满酒水,又一次举杯而起,“诸位叔伯念丽质婚事,丽质心中感谢诸位叔伯照拂与牵挂,丽质再敬诸位叔伯。”

    见她又是一口酒水喝下,李世民已经坐不住了。

    李丽质又再次往酒樽倒入酒水,“丽质是骊山弟子,又是骊山首徒,骊山规矩不论男女皆要到二十岁之后才能论婚事,论嫁娶,父母之命自然不能负,但师命难违,此番论婚嫁,丽质还未到年龄,在此向诸位叔伯赔罪。”

    话音落下,李丽质再次将酒樽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一连三次,公主殿下这般豪饮,也让众人一时间啧舌不已,殿内静悄悄的,没人出声。

    在面向父皇和母后,李丽质躬身行礼道:“父皇,母后,女儿失礼了,只是女儿不懂人情世故,只好这般行事。”

    长孙皇后急忙拉着丽质再坐下,低声道:“?母后与父皇当然是为了你着想,你若不想这么就嫁了,母后也不会让你草草嫁出去的,你这是何苦。”

    李世民举杯,“丽质跟随她皇姐在骊山学艺,朕时常去骊山,也知道骊山的规矩,让诸位见笑。”

    众人纷纷打趣,说着应该,说着臣等怎敢。

    这一年一直有人去探陛下的口风,今日长乐公主这么说了,话语也就明了了。

    场面又恢复了其乐融融,李丽质低声对长孙皇后道:“母后,女儿知道这婚事让父皇与母后都为难,与其为难不如直接说明白,让女儿说出来,父皇与母后身上的负担也能减轻一些。”

    长孙皇后抓着自己女儿的手,不住地点头,“你自小懂事,就是太懂事了,现在都肯为父皇和母后站出来了。”

    李丽质依靠着母后的身子笑道:“女儿是不是长高好多。”

    长孙皇后先是皱了皱眉,又忍着笑意,拂过女儿额前的几缕发丝,“长高了,也越发像你父皇了。”

    李丽质小声道:“女儿像母后,才不要像父皇。”

    长孙皇后打趣地瞪了一眼,“弟弟妹妹都在骊山?”

    李丽质点头,“都在骊山,女儿先来一趟。”

    “也好,高陵那边出了一些事,母后近日也不出心力照顾,你与玥儿多多照看弟弟妹妹。”

    “女儿懂得。”

    李丽质当然知道母后说的高陵是何地,那是母后的生母所居之地,从清河迁来之后,就一直住在高陵附近的行宫中。

    “母后,女儿就先行告辞了。”

    知道丽质也不喜这里的氛围,长孙皇后又叮嘱道:“从侧门出去。”

    李丽质点头道:“女儿先回骊山,母后往后多来骊山看望弟弟妹妹,注意身体,当初姐夫告诫的麝香切不可再用了。”

    长孙皇后还是点头。

    看自己的母后气色尚好,李丽质这才趁着众人不注意从侧门离开。

    从侧门走出,再从兴庆殿正门走过,李丽质避开众人的视线与王婶一起离开。

    除了朱雀门一路上无话,李丽质路过东市就闻到了甑糕的香味,便给弟弟妹妹们买了一大块回去。

    “当初稚奴与东阳她们吃过一次,现在心里还念着呢。”

    王婶付了银钱发愁道:“吃了这个多半是吃不下饭了。”

    李丽质收好甑糕出了春明门又道:“弟弟妹妹正在长身体,她们能吃。”

    王婶从一旁的官兵手里拿过缰绳,俩人一起回了骊山。

    兴庆殿的宴席结束了,其实长乐公主三次敬酒之后,这场宴会也没了进行下去的必要。

    李世民回到一身酒气地回到甘露殿,“这丽质当真不是坐着车驾而来,是策马来长安的?”

    王公公回道:“却是如此,传闻骊山有一匹天山马,非常神骏,是当初卫府送给县候的。”

    李世民喝下温热的茶水,酒醒了大半,“嗯,什么东西到了那小子手里,都成了宝。”

    当初那匹马还很小,性子也烈,军中便半送半给地交给了张阳,不想三两年之后成了这等好马。

    王公公再给陛下倒上茶水,低声道:“今日宴席上,有许多宗室中人都在议论,说是长乐公主身上这等气质与气场是如何养出来的,英姿不输男儿,显得端正,精气神甚好,长得也越发像陛下了。”

    陛下终于笑了,这一回是真心的笑容。

    “孩子都会长大的,她自小就懂事。”

    宴席之后,长乐公主这般明说了,也就堵住了悠悠众口,也就是说在公主殿下二十岁之前,都不会议论婚嫁之事。

    终于,李世民觉得自己的耳边可以清净许多。

    许多时候,婚嫁都是父母之命,现在又多了一个师命难违,同时李丽质还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

    她知道话该怎么说,先是给足了宗室叔伯们的面子,再是痛饮三杯表达自己的歉意,如此一来,一众叔伯也不好再为难她。

    父母之命与师命自古都是一样的。

    女儿都这么说了,李世民也乐得顺着这个台阶下来了,也给了众人一个台阶下。

    要说女儿的谈吐与言行变化,以前在宫里还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儿,如今在骊山跟着她皇姐学艺这么多年。

    从骊山开始建设到如今拜师有五年。

    这五年丽质的从一开始变化并不多,最近一两年她的言行才有变化,今日若不是她站出来,又觉得没有今日一朝,更不会觉得她的变化如此之大。

    春秋有言:巾帼不让须眉。

    现在的李丽质给人就是这种感觉,关中的女子皆有彪悍蛮横之风。

    李世民又笑了,他觉得可以对这个女儿放心。

    “张阳今日在做什么?”

    听陛下问话,王公公回道:“听闻县侯今日一直都在专研作物,说是收集了不少关外的作物,说什么作物的多样性,新任的太府寺少卿还联合了周边县丞,想要一起种植果蔬。”

    李世民翻找着桌案上的奏章,总算是在底层找到了太府寺的两份奏章,一份是张阳写的,一份是上官仪所写。

    “以后太府寺的奏章不用经过门下省,直接呈给朕。”

    乡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农忙时乡民们都能劳作,但农闲之时,乡民却要去找活计谋生。

    太府寺就是将乡民们的农闲这段时间利用起来,如若关外的作物可以培植成功,对民生来说也是极其有利,如果一个村县可以种出葡萄,他们在种植粮食的同时,还可以种葡萄来买卖。

    其他瓜果类似,此乃民生富强之道,果蔬种植成规模化,比如说蓝田县的土地适合种胡瓜,渭南的村县适合种葡萄。

    让乡民在耕种上有更多的选择,还能创造财富,如此不论是对赋税还是民生都是极其有价值的。

    李世民看完两份奏章,两人说的都是同一件事,无非就是乡县配合,因条件而异,来种植各种作物。

    这一次倒是没有向朕寻求方便,而只是给个报备,万一被人弹劾了,朕心中也可以有准备?

    不得不说,以前不论在礼部,还是崇文馆,又或者是东宫还是尚书省,张阳都是一个闲散模样,整日不是在官邸内睡觉,就是带着孩子们玩,又或者隔三差五不在官邸内,想找他都难。

    现在倒好了,他人在骊山,太府寺只有一个寺卿和少卿,俩人办事前后配合。

    从来没有人在太府寺这个清闲之地如此努力,很是稀奇。

    张阳在朝中任职,他的官位也有大起大落过,在其他位置任职他都是能不管就不管,能省事就省事。

    也只有在太府寺难得见他如此积极,重要的位置给他,他反而不重视,清闲的位置给他,他竟然还有一些别样的创意。

    这人当真是奇了,李世民摇头一叹,放下了奏章问道:“高句丽有消息了吗?”

    王公公连忙道:“老奴,这就去问问礼部。”

    李世民点头,“不用去问,将许敬宗召来。”

    “喏。”

第六百六十三章 成全了所有人

    今日的天气尚好,甘露殿内还是显得昏暗,宫人将一旁的窗户打开,让殿内更明亮一些。

    一些阳光洒入,只有陛下坐着的位置照不到阳光。

    许敬宗快步走入殿内行礼,“陛下。”

    此时看不见陛下的神情,许敬宗躬身又道:“半月前,礼部的探子在高句丽送来消息,高句丽王收到了礼部的书信与大唐的国书,并且确实有意向大唐朝贺并且愿意赔罪,只是……”

    话语顿了顿,许敬宗又解释道:“陛下,如今高句丽内形势复杂,渊盖苏文手握兵权,王权反而弱势,高句丽的王命不得出,武将当权,已经将高句丽王圈禁了。”

    许敬宗解释着如今高句丽的形势。

    这都是礼部这些年一直在盯着辽东得到的情报,高句丽王室的所有变动也一直都在礼部的掌握中。

    接下来,许敬宗向陛下解释着高句丽近日发生的事情,以及李义府是如何投效了渊盖苏文,并且如何让渊盖苏文成气候,如何一步步加深高句丽王室与兵权之间的矛盾。

    李义府在高句丽就像是一根棍子,不仅仅把高句丽的池子搅混了,还加剧了高句丽的内部矛盾。

    殿内没有别人,王公公让其他宫人离开了,他自己守在殿外。

    殿内,李世民走上前,“李义府是礼部派去的使者,他在高句丽所做的事情会成为他人的话柄吗?”

    许敬宗躬身道:“陛下放心,李义府并不参与高句丽内部的争斗,并且辽东还有张大安挡着。”

    “如此说来,朕应该放心了?”

    “渊盖苏文的权力越发壮大,上一任高句丽已经病死,如今的高句丽王是个少年……”

    一场高句丽内部的血腥夺权的争斗在皇帝的面前徐徐铺开。

    该说的都和陛下说了,至于不该说的,许敬宗也不会多说。

    礼部的某些计划,只有核心的几人清楚,有些事情许敬宗更不会告知张大象与张大素,许敬宗也只会与张尚书说。

    许敬宗自认一生奋斗皆是为了仕途,通过河间郡王举荐,也是因缘际会遇到了张尚书。

    感慨人生有意思的同时,他也明白一定要活得小心翼翼。

    在张阳的扶持下自己可以青云直上,但在一些谋划上,所使用的手段许敬宗根本不敢与外人说。

    那都是发生在外交院成立之前的事情,现在的礼部做事也更谨慎一些,至少不让人拿住把柄。

    随着张阳离开了外交院,如今的礼部做事一切都是按照朝中的规章。

    李世民颔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个办事得力的人。”

    许敬宗躬身道:“承蒙陛下信任,礼部上下愿为社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往后外交院的事情你可以直接来面见朕,不需要经过中书省。”

    “臣……”

    听到这话,许敬宗有些恍惚,随后稍稍镇定,“臣领命。”

    李世民颔首道:“等吐蕃与瀚海都护府建设好了,你就任职礼部尚书,至于张阳……当下就留在太府寺。”

    许敬宗低着头道:“臣定不辜负陛下信任。”

    “你退下吧。”

    李世民平淡言道。

    东征的事情已经牵挂许久了,自从温彦博入朝说起了这件事,此事就像是心里一块石头一直悬着。

    大唐终有一日要拿下高句丽,这个日子越早越好。

    许敬宗走出甘露殿,他心中盘算着这是第四次陛下与自己单独谈话。

    最早一次是因为高昌的事,之后是因为吐蕃,最近一次是陛下承诺礼部尚书,而现在是为了高句丽。

    陛下说了,以后礼部的事情可以不经过中书省,能够直接面见陛下。

    在朝中要站住脚,除了自己能力还要明白陛下的言外之意。

    从张阳与赵国公的一次约定之后,向朝中争取了礼部的外交职权。

    到了如今礼部一直都游离在朝堂争斗之外,不论是都护府之争,还是科举礼部都是不参与的。

    如此一个孤立的官邸,又是如此地庞大,随着这五年以来的沉淀,礼部掌握的消息越来越多,派出去的人手也越来越多。

    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礼部,如今礼部在朝政上举足轻重。

    陛下的言外之意就是以后的礼部直属陛下,不用向中书省报备,也不用再看朝中各部的脸色。

    可于此同时的代价是往后礼部就要听从陛下号令。

    这是陛下的权术,礼部像是一棵果树,从关内外的地理志,再到关外的风土人情,回鹘或者吐蕃的情报,和现在的外交能力,这都是礼部的硕果。

    如此硕果陛下不会让任何人有觊觎之心,礼部必须是陛下的,也必须是陛下直属的,这好像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许敬宗走到朱雀门外,现在终于想明白了,明白了张尚书会离开礼部的原因。

    或许他早就想到了现在的礼部会有今天,总有一天要交给陛下的。

    而张尚书在这个时候功成身退是最好的。

    不论是陛下,张阳,还是自己,又或者是礼部这么多人,大家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张阳成全了所有人。

    这种局面确实是最好的,许敬宗索然一叹,礼部不容易呀,走到今时今日的局面太难了。

    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很重,又觉得自己必须要扛起来。

    来到外交院门口,就有几个使者在门口吵吵闹闹,许敬宗再看来人是南诏的使者。

    许多关外的使者来长安之后,便不想回去了。

    滞留在长安城的使者越来越多。

    不动声色地走入外交院内,许敬宗问着李崇义,“崇义公子,这些人在闹什么?”

    李崇义小声回道:“是南诏的使者,说是最近有个唐人带着一伙盗匪,在他们南诏攻城略地。”

    许敬宗诧异道:“唐人?”

    “嗯。”李崇义的神情凝重,“他们说是这样的,三月发生的事情。”

    闻言,许敬宗思索着,要去攻打南诏还要过道蜀地,那片地方的路很不好走。

    最近奏报也没有说剑南道附近有盗匪作乱来着。

    许敬宗小声问道:“当真是在攻城略地?”

    李崇义反倒笑了,“也就几个村寨而已,哪里有他们说的这么大。”

    这么说许敬宗放心了,他又道:“说不定是当地乡民之间的冲突。”

    见许敬宗要离开,李崇义追问道:“那这事我们要管吗?”

    许敬宗走向外交院的后院,让这里的厨子上了一碗汤饼,便回道:“安抚就好,至于南诏村寨的事情,就说我们大唐也犯不着攻打他们,凡事要讲证据,他们如有抓获盗匪并且能够带到长安作人证,往后再议。”

    李崇义点着头记下。

    “崇义公子用过饭食了吗?”

    闻言,李崇义摇了摇头。

    许敬宗让厨子再上了一碗汤饼,便继续吃着。

    外交院依旧很忙碌,人手几次扩充之后还是忙得不可开交,尤其是与各国使者打交道。

    吐蕃的都护府修建还没有摆平,瀚海都护府的建设也在安排,西突厥平定这才半年,还要派出官吏治理。

    吃完碗中的汤饼,许敬宗心中带着期望,期望自己早日坐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继续发扬张尚书留下来的外交事业。

    骊山,李丽质也回来了。

    李玥听着她的诉说,笑道:“回来就好,用饭吧。”

    “嗯。”李丽质点头洗手准备用饭。

    这一声用饭显得很温暖,在骊山用饭的时候总是最温馨的,弟弟妹妹围着桌子而坐。

    而皇姐与姐夫也把每一顿饭食都看得很重,不论弟弟妹妹有多贪睡,坚决不能耽误了用饭的时辰,不论弟弟妹妹有多玩闹,到了用饭的时辰就要停下来手中的事,按时回来吃饭。

    这是骊山的规矩,也是最温暖的规矩。

    在宫里生活,在母后身边也还好,但总会遇到宫中妃子之间的琐事。

    在骊山弟弟妹妹能够更加开心,也不会分开。

    张阳吃着饭食,看着礼部送来的信件,李世民派去瀚海都护府的人是丘行恭。

    丘行恭也是朝中的一个老将,当年跟随李世民参与玄武门之事的人之一。

    而且此人生性严酷,朝中文武双方的人都对他极为忌惮。

    丘行恭的此人品行严酷,当初因弹劾被革职为民,后来又被复用,这样的人留在长安难免又会生祸事,如今被派去了瀚海都护府,去折腾回鹘人和薛延陀。

    张阳无奈一笑,说不定李世民也抱着眼不见为净的态度。

    派去安西都护府段志玄和段瓒父子将领,派出去的文吏是杜构,也是当年杜如晦的儿子。

    文臣武将去各地都护府的同时,这位天可汗又裁撤了许多地方官吏,换上了现在朝中的新人。

    用天可汗的话来说各地县丞多有是前隋留下来的官吏,有不少年事已高,是该替换了。

    皇帝用这种方式继续蚕食各地士族豪门的关系,替换上的官吏也都是精挑细选的,这些人是身家底子很干净的新晋官吏,派去各地地方任命县丞长史的人,也都是忠心当今皇帝的。

    如此一来加上地方折冲府的安排,皇帝一步步拿住了这些豪门大族的咽喉。

    这是长孙无忌定下的方针,以此来削减地方豪门的控制力。

    饭后,张阳下山与张公瑾说了这件事,“老师,我一直以为赵国公是站在世家权贵这边的。”

    张公瑾坐在轮椅上笑道:“既然陛下决意要对抗世家,要振兴科举,他长孙无忌势必也要站在陛下这边,他会随着陛下的心意办事。”

    “我看当初他还帮着关陇的门阀说话。”

    “关陇啊……”张公瑾又想起了从前,反倒笑了,“那是他们将陛下想得太简单了,如今的关陇门阀早就不是当年了。”

    “正如老师所言,我也听闻有不少陇右地而来的人,想要迁入长安城地界,其中泾阳与灞上,还有高陵三地迁入了陇右人士最多,过度地开垦会让田地越发贫瘠。”

    自秦汉以来,人们为了粮食,也是因为战争的坚壁清野,将高山夷为平地,将山林砍伐形成了平原,成为了田地,这种过度开垦也带来了恶果。

    倒是如今的关西没有后世那般环境恶劣。

    张阳觉得自己这个太府寺卿号召人们重新植树造林也是来得及的,至少从现在开始,在西北种出一片大森林。

    让贫瘠的土地重新恢复生机,这是一项大工程,需要几代人的努力,先从自己的这里开始。

    关西环境越发恶劣,从太府寺的卷宗来看收获的粮食一年比一年少,人们自然要东迁。

    更不要说经历了战乱,关陇门阀想要李唐皇帝履行当年支持李渊登基时的许诺。

    或许李建成还在的话会支持他们,玄武门出事之前,李建成还活着,他得到的士族与门阀支持是最多的。

    也就是现在坐在皇位上的人是李世民,而不是李建成,才会开始着手对付当初支持李建成的人。

    说来李世民是个会隐忍的皇帝,忍下了玄武门的骂名,忍下了渭水之盟,忍下了众多士族的骂声。

    刚刚坐在皇位上的那几年,李世民稳稳做好了朝堂的交接,依旧用当年的重臣与地方将领,并且让高士廉来主持朝政。

    直到现在这位皇帝权力巩固了,到了开始清算的时候。

    这个天下,在这位皇帝的意志下开始变化。

    张阳听着老师的解释,又道:“我还是不赞同赵国公的方式。”

    张公瑾缓缓点头,“嗯,你总说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撤去地方官吏只能减弱门阀世家对地方的控制力,但他们的实力依旧还在,根子深入地下盘根错节,削去一些枝叶支脉而已,动不了他们的元气。”

    “嗯。”张公瑾也认同这个做法,他点头道道:“长孙无忌是个很谨慎的人,他不敢冒风险,他的一言一行都有可能被陛下采纳,他会说出风险最小,最安全的办法。”

    “明明有心要除去中原的隐患,却要小心谨慎,甚至步履维艰,真是讽刺啊。”

    “你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孩子,也知道进退。”

    张公瑾喝下一口茶水,“老夫也没有本事再教你其他,唯有万事保全自己,就算是引火烧身你也要留个全身而退的余地。”

    今天暂更一章,请个假。

    明天会正常更新,争取补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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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岳父是李世民介绍:
张阳用上辈子学来的土味情话娶了一个小媳妇,家中虽清苦但日子也幸福。
只是有个不着调岳父,时不时要来吹个牛。
“贤婿,你上次那个茶叶还有没有。”
“没了。”
“贤婿,你说的兵法能不能给朕一份。”
“你想都别想!”
……我岳父是李世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岳父是李世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岳父是李世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