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我岳父是李世民TXT下载我岳父是李世民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我岳父是李世民全文阅读

作者:张围     我岳父是李世民txt下载     我岳父是李世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百万字了!求月票!感谢盟主

    已两百万字,养书的大哥大嫂可以开宰了!量大管饱!

    感谢城南花开的盟主打赏!盟主五章加更(后续补上)

    另外月初求个月票!

第五百九十章 孩子们的风气变了

    “这……”

    看对方神色犯难,李泰纠结道:“本王喜欢茶叶蛋的。”

    “这就去回禀皇后,派人去查问。”

    等人离开,李泰坐在自己的院子里,压力锅中已经有了蒸汽,随着蒸汽从顶部的气口喷出,上方的小轮子开始转动起来,转动的速度倒是挺快。

    正观察着蒸汽的作用力,李治带着一篮子桃子而来,“这都是姐夫让送来的,说是骊山上有许多,吃不完。”

    李泰拿起篮子中的一只桃子,咬下一口汁水迸溅,目光看着压力锅气口上方不断旋转的轮子。

    见皇兄这般安静,李治拿了一把小板凳坐了下来,观察着压力锅上的气口。

    “看得懂?”李泰好奇道。

    这才十岁的李治,平时老老实实听话懂事的模样,他时常有一些奇思妙想。

    与其他人不同,李治从始孩开始姐夫就时常给他出题,这也导致他想事情的方式,与其他同龄人有很大的不同。

    看他伸手要去触碰蒸汽,李泰连忙拦住,“你知道这有多烫吗?”

    李治收回手思量片刻,道:“皇兄是想用这种蒸汽的推力来推动轮子?”

    “是这么想的。”

    稚奴也是姐夫的弟子,对他没什么好隐瞒的,一些外人听不懂的话,他倒是能够说上一两句。

    至于要娶谁这种事情,对李泰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全凭父皇和母后来决定便好。

    李治皱眉思量,“皇兄不觉得奇怪吗?”

    “怎么奇怪了?”

    李治端详着压力锅,“这种蒸汽的推力始终是有限的,就算是皇兄造出了十倍之大的压力锅,得到的蒸汽推力也是一样的,姐夫说过气压与重量一样,都是世间的常量是不变的。”

    听稚奴这么一说,李泰思绪顿时打开了,就算不计成本来增大压力锅的体积,得到的蒸汽推力都是不变的,其内部的蒸汽受力是有极限的,与体积是无关的。

    倒是讶异地看着稚奴,李泰讶异道:“你是如何想到的?”

    李治挠着后脑勺憨厚笑道:“都是姐夫教的,水压和气压的关系是一样的,水压有多大与它的面积无关,而是与深度有关,气压的大小与体积无关。”

    一边说着,李治又道:“以前看着阎大匠造出来的水阀就能得到些许感悟,或许这就是姐夫说的学以致用吧。”

    跟着张阳平时也会了解这些学识,但没稚奴这般通透。

    弟弟妹妹从小就跟着姐夫与皇姐学本领,李泰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弟弟妹妹们看待事物的方式已经改变了,而且这种改变会影响他们很久。

    李泰痛苦地扶着额头,“姐夫教出来的孩子,到底是有多么可怕。”

    “嗯?皇兄这是怎么了?”

    听到他的话,李泰又收回心神,“没什么,只是有所感慨。”

    “嗯,皇兄不必有太多的感慨,其实弟弟已有破解之法。”

    李泰提起了精神,看着他在地上画图。

    “皇兄且看水压有时与气压同理,其中表现就与大军前往吐蕃会产生身体不适的原因,因为我们适应了中原的气压与环境,这就像是在深水的鱼很少去浅水滩的原因。”

    李治一边讲述着,一边在地上画着图,“就像是水压,加大它的纵深就可以增加它的压力。”

    院子里很安静,三两个侍卫站在院外,守着魏王殿下与晋王殿下。

    偶尔还有一些村民路过,他们不会过多停留,李泰主持骊山建设事宜这么久,这里的村民对李泰很尊敬。

    “在压力锅外装一根管子,这根细管子就等于加大了纵深,如此一来就人为加大了气压差,若是我们需要更大的激流,就需要将河道变窄。”

    作为皇兄还要受自己弟弟指点,这种事情多少有些丢人,可稚奴的讲述确实很有道理,李泰感觉自己就快摸到蒸汽的诀窍所在,一扇全新的大门正在打开。

    此刻这扇门已经可以看到缝隙了,缝隙后一定可以见到更广阔的天地,李泰一手握着拳,心中激动。

    “蒸汽在炉子里不断积累,将它们赶入一个细管中,这样一来你就像是水流从宽敞的河道进入了一个狭小的沟渠,内部的压力就会更大,如此一来出了管道之时产生的力量也就更大了。”

    “之后呢?”李泰继续追问。

    李治眉头紧锁,不停挠着后脑勺,“弟弟也不明白之后要如何办。”

    不过李泰的收获还是很大,他目光瞧着地上画着的图,一个计划缓缓在心中诞生,从一次次的实践上可以得知这个方法是可行的,姐夫所言的道理也是能用的。

    “回去再问问姐夫,弟弟就先回去了。”

    李泰依旧看着地上的图,又道:“姐夫现在还会给你出题吗?”

    李治摇头,“姐夫去年给的磁石题目还没做出来呢,怎么会再给我出题,阎大匠说磁石的铸造很困难,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说完话,李治便离开了。

    李泰将地上的图画下来,稚奴只是说了一个思路和方法,还要完善这个想法,多做几次尝试才行。

    骊山上,夏日的骊山酷热,为了度过酷暑,张阳在华清池边做了一个水车,新家的屋檐本就是加长的,水车带水到了屋顶流下,如此一来,屋中的温度便能下降很多,水流会隔绝不少热气。

    小熊带着另外五头小奶熊也呆在了屋檐下,不肯去别处。

    孩子们正在睡午觉,张阳坐在桌桉边,听着水车转动的吱呀声,终于批阅完了最后一份奏章。

    朝中是积攒了半年的银钱调用奏章,夫妻俩人只用两个月时间就批复好了。

    其中有赊欠的补用,还有钱饷官员俸禄的发放,以及各部的平日里要给的赏赐。

    张阳看着朝中现在的总共赊欠六万五千贯,盈余五千三百贯,再加上这一次骊山借出两万贯,还倒欠七万贯。

    朝中的日子紧巴巴,倒是可以勉强度过。

    整理好眼前的奏章,李玥交给婶婶,“麻烦婶婶将这些奏章送到陛下的小行宫。”

    王婶将包袱提在手里,“县侯如此才能将来也一定有荣华富贵的一天。”

    “那自然,我在大唐做了这么多好事。”

    李玥苦涩一笑,“只是夫君想要的富贵与别人不同。”

    “我要的富贵很简单,数钱数到手抽筋。”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盘算着眼下朝中的资产,入不敷出还没到破产的地步,只要皇帝励精图治,朝中的盈余总会转为正数。

    夫妻俩的能力很强,杨婶在一旁都看在眼里,这对夫妻对银钱的使用很是节省,一文一钱都用在了关键的地方,要是换作别人,这一大笔湖涂账指不定需要多久才能整理好。

    夫妻俩能从牙缝中挤出一些花用,来应付朝中的亏空。

    皇帝不是一个会算账的人,而且还会有铺张浪费的危险,好在咱们陛下知道节俭。

    当成本花出去了,也就到了收回本钱与盈利的时候了。

    张阳打开一幅地图,这是西域的地图,最后目光落在了波斯地界上。

    正想着,李治匆匆回来,他用从屋檐流下的水流洗了洗脸,再喝下一口凉水,这才从酷热的爆嗮中缓过劲。

    今年的夏天,天气热得邪性,就连在东宫的李承乾也来到了骊山,长安城内的人在往外逃,纷纷去郊外或者山林里的庄户人家避暑。

    因为地势的原因,现在的长安城就像是个巨大的蒸笼,也就只有在傍晚和早晨时分会有些行人,平日里长安城就像是一座空城,能走的人都走了。

    三伏天的酷热也让李世民打消了回长安城的想法,需要继续留在骊山一段时日。

    这等酷暑天结束之后,再打算回长安城,这位皇帝也继续了他在骊山白吃白喝的日子。

    反正花的是李泰的银钱,李泰本就村子里一份子,他倒是没有关系,皇帝不一样,皇帝来避暑是需要给钱的。

    而皇帝避暑这些日子也过得不痛快,首先是朝臣对礼部的弹劾,罚了俸禄之后,再等松赞干布来了长安城对峙再作打算。

    事主都没到,就听着朝臣的弹劾来处置张阳,这显然不合适,这一点上李世民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只叹别人家的臣子都是唯唯诺诺,唯独咱们陛下手中的臣子遇事不对,就会重拳出击。

    皇帝但凡有些事情做错了,就会被臣子拿出来引经据典地来批判,举一反三。

    过了片刻,李治拿了一张图而来,“姐夫,这是我画的图。”

    从悠闲养神的心境中走出来,张阳拿着图纸仔细看着,“这是压力锅?”

    “嗯,想帮皇兄梳理一些烦恼。”

    “嗯。”张阳点头看着,“你这输气管的厚度是多少?”

    李治看着图纸挠了挠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张阳又道:“你再看看蒸汽管道的长度要多少,如果要十数丈会不会太占用体积了,还有水量需要多少才能够产生足够的蒸汽……”

    一连给他提了许多问题,姐夫的话语有些重了,李治委屈地撅着嘴,低着头像是在数落。

    张阳拍着他的肩膀又道:“遇事不要急于求成,那胖子……”

    话语停顿,又改口道:“其实你皇兄自己也有打算,你不用着急帮他,你先把自己要学的本领先掌握了。”

    “嗯,谨记姐夫教诲。”

    酷暑的关中,农作物要是没有水灌既就会旱死,到了傍晚时分,村子里的村民就打开了水渠放水。

    过了晌午的酷热,傍晚时分也能清爽不少,村子里也恢复了活力。

    铁匠坊也暂时停工了,全村都在安度这个酷暑,等酷暑过去了再劳作。

    今天李世民请了孔颖达来到骊山,一来请孔颖达避暑,也是为了给孩子们上课。

    孔颖达讲着《易经》,小行宫外搭了一个凉棚,李承乾与李世民也在一旁旁听。

    李世民正看着手中的奏章,这是太子这些天在朝中办事的简要章程,也是这些天朝中发生的事情。

    现在太子妃也给承乾生了一个孩子,皇后担心孩子便让李承乾带着妻儿从东宫回来了。

    凉棚内,孔颖达讲到了仁义礼孝悌。

    平时还算是懂事乖巧又显文静的东阳公主,听着孔颖达夫子讲述,高阳听不下去,站起身道:“老夫子,学生以为仁义礼孝悌,太过束缚人,若上行不肖我等却不能劝谏之?”

    “咳咳咳……”坐在凉棚外的李世民剧烈咳嗽起来,说来童言无忌,高阳一个孩子懂什么。

    李世民收了收心神继续看奏章。

    孔颖达又道:“尊长孝悌乃是第一,历代准仁义者尚能服人。”

    李治也站起身,“学生以为老夫子所言有所不妥。”

    孔颖达眉头直跳,抚须看着一个个皇子公主站起身,这课怕是没法上了。

    李治躬身行礼道:“按照老夫子所言,既是孝悌第一,是为人,但学生听姐夫说过,人生在世当有心中坚定执念,为人处世当该,诚实,守信,公正,和谐,尊法。”

    孔颖达欲言又止,又觉得这话好像没什么问题,不由得问,“平时这些学识都是谁教你们的。”

    李治又道:“个人与集体当有区别,存天理,灭人欲是不对的,该主张践行博爱,公义。”

    孔颖达听之倒吸一口气,这课是没法上了。

    皇子公主们所言好像不错,但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像是把儒道两家的理念揉碎了,然后补充了一些别的。

    孔颖达先让孩子们离开了,他老人家走到李世民面前,“陛下,敢问是谁在给皇子公主们讲课?”

    李世民错愕道:“老夫子是觉得什么不妥吗?”

    “这辩驳礼教的风气是谁带出来的。”

    李承乾沉默不语,看孔颖达老夫子很生气,张阳与玥儿在骊山自立山门,这风气不是谁带起来。

    要说真有什么不对,那就是骊山山门带出来的风气,张阳这人有许多神鬼莫测的本领。

    除了他还能是谁,骊山山门的学派所教授的自然是张阳自己的学识。

    谁又知道张阳师从何人,那个秦岭老人是何来路。

第五百九十一章 太子一家

    李世民疑惑道:“是有什么不对吗?”要是这个张阳敢带坏朕的孩子,必定要将他吊死在承天门前,只是知道张阳教孩子们本领,顶多只是数术和匠作上的学识。

    也不清楚具体还教了什么。孔颖达皱眉道:“是错是对,老朽也不敢断言,若仔细思量倒也不见得是大错,只是这风气不该有,皇子公主们不该如此辩驳才对,以后……”

    “唉……”孔颖达又是叹息摇头。孩子们都不喜欢孔颖达的课,因为他老人家讲课很生涩难懂,不像姐夫讲课这般生动,容易懂。

    在小行宫与母后问安之后,她们又回到了骊山上。孩子们吃着蛋糕,李治嘴里吃着又道:“姐夫,我们骊山以后会名扬天下吗?”

    “哈哈!”张阳笑道:“那是自然,我骊山学术派天下无敌。”

    “嗯,天下无敌。”李治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激动。天空乌云密布隆隆作响,看起来是要下雨了,李承乾一家来到骊山避暑,自然要来见见这里的主人。

    夫妻俩人亲自在山腰处迎接了太子一家。李承乾的妻子苏氏生了一个男孩,还在襁褓中。

    一路从石阶往上走,张阳笑道:“等太子殿下的孩子懂事些了,也可以来骊山学本领。”李承乾没有当即答应,要说张阳这人有才学吧,能够写出聊斋和梁祝,红楼这些书。

    但这些书……比如狂人日记几近让洛阳掀起动乱。再者说张阳那些学识又岂是常人所能学的。

    稚奴他们都学成什么样了。孔颖达老夫子都说这个风气不好。到了如今的官位与地位,张阳这人越来越不说人话了,可不想自己的孩子也这般不说人话。

    张阳又道:“太子殿下,魏王殿下在骊山赚了不少银钱,将来我骊山还有扩张。”

    “呵呵呵……”李承乾擦着额头流下的汗水苦笑道:“孤觉得人各有所长,青雀擅长的,孤的孩子也不一定擅长。”太子拒绝得很委婉,张阳并不觉得失落,往后可以慢慢劝。

    带着太子一家走到骊山上,雷雨便落了下来,李承乾看着开阔的华清池,心情也好了不少,回首看向远处,从骊山的山顶往远处看去,面前是一片开阔的天地。

    视野开阔,关中平原就在眼底,李承乾叹道:“难怪不论朝中如何弹劾你,你都能这般平静,每日看着这番风景,想必一定心境开阔。”媳妇带着太子妃与孩子先去了屋内,小清清盘腿坐在宽大的熊背上,她手里拿着一卷书,正在努力识字。

    今天记不住这几个字怎么念,又要被娘数落了,她可不想被责罚,每天的学习任务须要完成。

    小熊走到父亲身边,小清清抬头道:“爹。”张阳介绍道:“叫太子。”

    “太子殿下。”小清清很不情愿地叫了一声。李承乾尴尬摇头,

    “你女儿的眉眼与你一模一样,眼神都带着骄傲。”

    “我以前也这样吗?”

    “是呀,尤其是在与人争论之时,或许你自己都没有发觉。”

    “爹!”小清清又打断两人的对话,

    “我不想念书,女儿想去长安城发财。”

    “你去长安城发什么财?家里钱够用,不用你发财。”

    “可是爹爹就是在长安发财的。”

    “谁说的。”

    “太外公!”原来这话是太上皇对她讲的,张阳摸着自己下巴的胡渣,

    “我在长安是想发财来着……”

    “你好好念书,不然你娘又要责罚你了。”

    “小熊我们走。”小清清盘腿坐在胸背上,双手盘在胸前一脸的不满与厌烦。

    重新看向李承乾,张阳解释道:“孩子不懂事,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也挺好的一个孩子,小小年纪就想去长安城发财,也是志向远大。”

    “太子殿下误会了,其实家里一直想要将她当作接班人培养,只是她想法总是很多,之前还说要做骊山山门的当家人,现在又想去发财了,每天换一个志向,前两天还要说当个将军。”张阳带着他走到华清池边上的石桌坐下,有一把很大的遮阳伞便立在一旁,当即就下雨了,这把伞又成了雨伞。

    雨水落地给大地带来了清凉,张阳倒上茶水递给太子,

    “朝中弹劾的事情,太子可知道是谁牵头的?”本来这种事情不方便说,可张阳既然问了,与张阳有如此深厚的交情,李承乾便回道:“此事孤也有听闻,其实这件事是郑公带头弹劾的。”

    “原来是郑公。”

    “说来郑公也是为了你好。”李承乾忧愁道:“你许久不在朝中,不清楚如今朝中局势,你们外交院招揽不少科举落第的士子,这些人也有才华斐然之辈,再者说你们外交院独立于朝堂,虽是礼部名下,也独断专权。”

    “郑公希望借此让陛下责罚你与外交院,如此一来也可以平息众人的非议,以退为进何尝不是一个办法。”张阳喝着茶水颔首道:“这些话是谁与太子说的?”以李承乾的心性,他能够看到这一点吗?

    显然不会,必定是给太子说的。话语被一言戳穿,李承乾尴尬地喝下一口茶水,咕冬一声咽下,

    “前些天赵国公来见过孤,孤问起此事他便说了这些话。”那就没事了,别人看不明白的事情,长孙无忌能看明白,这只老狐狸会盘算,也会埋下后手,来对付别人。

    至于他看出郑公的动机,并且与太子说了,这老狐狸的心未免也太深了。

    如今大唐民力刚刚有所恢复,这个大唐正在刚刚起步的阶段,还不算富裕。

    天可汗锋芒毕露之后,是一个又穷又横的人。而朝堂又是一个蛮横的朝堂。

    关中人一样蛮横,整个大唐都带着一股横气与雄心。就这么一个蛮横的天可汗,蛮横的朝堂,蛮横的大唐偏偏有一个老实憨厚的太子。

    当真让人惆怅,也难怪李世民一直给这个太子压力。

    “说起外交院的事情,孤还听闻了回鹘的事情。”李承乾放下精致的陶土茶杯,

    “此次李绩大将军出征回来,回鹘的使者也来了,而且还带了五千匹战马,羊群三万,骆驼或皮毛不计其数,他们的诚意很足。”听着雨水落下,天空又响起几声炸雷,张阳的目光看向华清池,雨水落在池中很是热闹,整座骊山在这场大雨中安静了下来。

    小清清伏在胸背上,双手扶着下巴在屋檐下瞧着大雨。

    “太子殿下觉得我们应该接受吗?”

    “既然回鹘这般有诚意我们就应该接受才是。”张阳摇着手中的蒲扇,身体靠在椅子的后背上,有些许雨水落在身上倒也不见怪。

    再给太子倒上茶水,犯难道:“太子殿下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是何事?”且看李承乾这不灵醒的模样,张阳怀疑当初历史上这个太子会造反多半是被人裹挟忽悠的。

    这种人怎么会想到造反的?根本不是这块料。太子身边有坏人呀。张阳颔首叹息,缓缓放下茶壶道:“当初我们派出使者希望回鹘人将多弥可汗放回薛延陀,交给夷男可汗处置,但他们拒绝了,在我的印象里,外交院劝了劝,劝到真的劝不动了。”

    “那夷男可汗忍无可忍才去讨伐回鹘人,而之后大家都知道夷男可汗带着薛延陀的残兵并不是回鹘人的对手,因此当时李绩大将军怀疑回鹘人不仅不想交还回鹘可汗,更想要趁机侵占薛延陀的领地。”李承乾思量着,回忆着当初,

    “孤没听李绩大将军这般说过,也没见文书战报有记录这些话。”

    “太子殿下。”张阳双手揣在袖子里,后背挺得笔直,

    “李绩大将军说没说过不重要,重要的是回鹘人有不臣之心。”李承乾喝下一口茶水,感觉这个时候张阳很可怕,他的言语像是一头恶虎,已经准备好吃人了。

    “若是别人忤逆了大唐旨意,事后都只要赔罪,送点礼就了事,难免会让人觉得大唐人太没脾气。”

    “可是……”李承乾深吸一口气又道:“回鹘送的战马牛羊不少了,回鹘使者说已经拿出了举回鹘全境上好的战马的牛羊,来向大唐赔罪。”

    “太子殿下且看,只要我们大唐拒绝了这一次赔罪,那么他们的这些战马只能白白给了大唐,尚且给这些战马羊群不说,只要我们拒绝了,他们还能拿出更多。”享受着凉快的风吹过,张阳又道:“太子殿下真以为回鹘人只有这些家底吗?未免太低估他们了。”李承乾怔怔不语,不想听他再继续说下去了,总觉得再听下去也会变得像张阳这般险恶用心,人呐应该怀有一份赤诚之心才是,怎能处处都是算计。

    不多时,雨水便停下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说不定过不了片刻还要下雨。

    李玥陪着太子妃从屋中出来,看来俩人聊得很开心了。太子与太子妃的婚事,也是费尽心思这才撮合的。

    雨后的骊山很凉快,风吹过的时候还会带来山林间的水汽,让人的精气神更好了。

    来到温泉池边,李承乾对骊山行宫也有印象,只是那时候的太子是李建成,那时候的自己只能站在温泉宫,根本不够身份进入。

    小时候也总是被李建成一家压一头。父皇和母后也没少受委屈与刁难,现在好了父皇即位了,李承乾看着眼前。

    俩人脚步放慢,李承乾说着小时候的事情,转眼间已是东宫的太子,更成婚了有了孩子。

    李承乾感慨道:“这温泉宫没了,又何尝不是一件痛快事。”张阳揣着手站立,

    “我打算在这里建一个温室,先从养地换土开始,别看现在寸草不生。”

    “温室?”

    “对。”张阳又解释道:“这片地长久被温泉的水渗透,已经坏了土,我来来回回换了三次土,过了三两月就能长出一些杂草,就说明这片地可以种菜了。”

    “打算在秋天的时候,在这里多铺上一些草木灰,再等深秋时节搭建好温室,冬天的时候就有蔬菜瓜果了。”看李承乾的神情木然,张阳朗声笑道:“哈哈!大唐要有温室蔬菜了,可喜可贺才对,太子殿下不妨留下来一起用个便饭,来庆贺一番。”

    “也好……”听不懂他的话,只能先点头答应下来,半年不见张阳,他真是越发古怪了,不像个正常人。

    见他要回去,李承乾脚步跟上,

    “孔颖达老夫子说给孩子们讲课,对弟弟妹妹们的谈吐与主张的风气不满。”

    “我们骊山学派有自己的追求,这天下如此多学派,容许有骊山一派吧。”

    “若是骊山学派能够为社稷立功,不仅允许存在,父皇还会扶持为骊山学派正名,将来名扬天下未尝不可。”李承乾还有忧虑,

    “只是这件事会惹出许多是非的。”听着太子的担忧,婶婶已经将饭食准备好了。

    张阳请太子喝骊山特有的麦酒,

    “这酒水清爽,再过一个月就喝不到了,太子殿下来得及时。”李承乾一碗接着一碗喝着,还有些许猪肉,吃得倒是欢实。

    一顿饭用完,李承乾带着太子妃与孩子准备离开。

    “明日下午,太子殿下与在下,再带上魏王与河间郡王一起钓鱼如何?”

    “甚好,孤来骊山暂未有别的安排。”李承乾作揖行礼,

    “还请万事小心,新设学派会惹出许多是非的。”

    “太子殿下慢走。”

    “不用送了。”一直送太子到了山腰处,看着他们平安走下石阶,张阳这才与媳妇一起回去。

    “皇兄刚刚说的是非,可是孔颖达老夫子的忧虑?”

    “嗯。”张阳点头不否认,

    “我觉得在绝对的生产力面前,完全可以将那些非议碾成粉,妄图非议我们的声音终将只能成为笑谈,他们以为我们骊山这五年都在干嘛?以为我们整天种田养鸡养鸭吗?”小清清又想跑去厨房,依旧被小熊给叼了回来,她挥着拳头打着它,弱小的拳头根本造成不了伤害。

    它委屈地趴在地上,任由小主人拳打脚踢撒气。

第五百九十二章 磁力

    不论是太子的告戒,还是孔颖达老夫子的不满,一种学派想要被世人认可,势必会受到诸多非议。

    世家控制着多少喉舌,他们对社稷敲骨吸髓壮大自身。李玥给几头小奶熊喂着饭食,家里的小熊是怎么养大的,这五头小奶熊也是一样,它们也要这样养大才行。

    用粮食喂养能够让他们更扛饿,更强壮。人世间的恶意总是有的,只要世间一旦有新的学识出现,世家就会毫不留情地扼杀。

    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扼杀学识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而长久的声望与权力,能给他们带来巨大的财富。

    “我觉得你父皇对世家还是太过仁慈。”李玥笑着回道:“父皇拿着那些世家子弟,不断逼迫世家退让,割让利益与管辖之权,上月清河一地就拔除了三十余个县官,而朝中第一时间让人前去补上了。”

    “如此要挟世家,已经有人说父皇歹毒与狠辣。”李玥拿出已经凝结好的凉粉,

    “对此夫君还是觉得父皇做事仁慈”张阳拿起一旁的水壶,水壶中的冰块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倒出来的水还带着一些细碎的冰片。

    凉粉成果冻状,倒上冰水之后,再放一些泡了薄荷的水,清甜又冰爽的凉粉汤,对午睡睡醒的孩子来说,是一道很好的美食。

    不多时孩子们就醒了,他们自觉地拿着碗从锅中捞出一碗,津津有味喝着。

    李玥走到主屋内的书房,将一碗凉粉放下,又捧着自己的这碗,拿着小勺子吃着。

    平时家里的女儿有小熊带着,还有婶婶看着,倒也不用多费心照顾,这让夫妻俩有不少的时间忙自己的事情。

    用米面煮过沉淀后,再加一些松果末子与糜子,没想到也能做出这般有意思的吃食。

    李玥喜欢在上面点缀一些葡萄干。张阳拿起一碗一口就进了嘴里,再将空碗放下。

    对夫君这种牛嚼牡丹的架势,觉得这是在浪费美食。不过这种吃食是夫君制出来的,又不好计较什么。

    只能在夫君粗野的行为下,李玥竟可能保持自己的文雅与文静。慢条斯理的舀起一勺凉粉送入自己的口中。

    书房内静悄悄的,只有屋外水车转动时吱呀吱呀的响动,带来的水流送到屋顶,沿着屋檐流下,顺着沟渠流回华清池,就这样可以无休无止地一直给屋内带来凉爽。

    “唉……”张阳拿起自己比脸盆还大的茶缸,长叹一声又灌下一口茶水。

    面对夫君的这声叹息,李玥无动于衷,继续看着墙上的图纸吃着凉粉,好似在欣赏一幅画卷。

    张阳将一颗颗磁石放入罗盘中,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再往另外一个罗盘放入八颗大磁石。

    这些磁石是经过煅烧的,去除了杂质之后,它的磁性很强,黑熘熘的磁石镶嵌在罗盘中。

    张阳低声道:“我总不能教孩子们那些迂腐之见。”

    “嗯,夫君本就不喜欢那些礼教迂腐之见。”

    “既然他们在骊山学本领,我将自己所学教给他们。”张阳看着自己的茶缸,这个茶缸是用陶土做成的,更像个小号的砂锅,

    “年纪越来越大,茶杯也越来越大了。”这才二十有六,说什么年事已高。

    夫君最近总是暮气沉沉的,也就在给孩子们教学识的时候,眼底里会有一些生气。

    张阳将两个磁石罗盘装好,便走出了书房。见夫君提着两个罗盘,屋外刚睡醒的李治也准备好了,用一些石块挡住小瀑布的水,水车也停止了转动,华清池的水流缓缓恢复了平静。

    这是一个古怪的木架,孩子们好奇地看着。张阳将装了小磁石罗盘装在水车的轮毂处,装了大磁石的罗盘放在前端,在最前端放上一个风车。

    小武和徐慧看着夫君与晋王殿下敲敲打打正忙活着。两个装有磁石的罗盘中间还有一个罗盘,那个罗盘上沿着圈边装着一些铁锭。

    张阳缓缓转动小罗盘,大罗盘却飞快地转动起来,场面很是诡异,像是一种隔空的传力。

    “晋王殿下将水道打开,我们尝试一番。”

    “嗯。”李治重重点头,就忙了这么一阵他已经大汗淋漓,水流不再从屋顶而过,夏日的炎日迎面而来。

    终于水道打开了,小瀑布的水流动起来,水车也开始转动了。水车带动罗盘的转动,大罗盘开始飞快转动起来,带动前端的风车,一时间风阵阵吹来,加上水流从屋顶而过,一时间家里凉快许多。

    一个磁石风扇让大家又好奇又兴奋。李治好奇道:“姐夫,之前交给我的磁石罗盘也是这种原理吗?”

    “可惜阎立本没有帮你造出来,这是磁力的一种应用,不过磁力也是有损耗的,等这些磁石的磁力没有了,风车也就停止转动了。”李治观察着构造,先是水车转动带动后端小磁石罗盘的转动,姐夫还在罗盘的磁石上做了记号,两极都是互相调换的。

    风车吹来的风很舒服,小熊很不厚道地趴在了风车前,挡住了大部分的风。

    惹来孩子们的一阵叫骂,最后它又委屈地离开,蹲坐在了远处。婶婶捡着地上掉下来的熊毛,这些熊毛可以收集起来另作它用。

    李治没有见过这么神奇的事物,他还在沉浸在姐夫的造物本领中。没想到这种神奇的反应……张阳对孩子们道:“这就是科学的魅力,等你们学会了其中的常识,也可以造出许多神奇的事物。”阎立本因为朝中弹劾,只能停下了这种磁石罗盘的铸造,他也就错过了理解其中奥秘的机会。

    骊山的学识就是这样,总有一些寻常人无法理解的力量。

    “姐夫还有这种磁石吗?”张阳指了指一旁的竹筐,

    “自己去拿着玩。”王婶回来了,她先是去了一趟长安城,带来了在长安城小家落下的书籍,再去皇城将孩子们建设小房子的沙盘也带来了,再去村子里挖了一些菜。

    享受着风车带来的风,张阳给孩子们修理着玩具,木头做的小马坏了,是内部的发条崩断了。

    要拆开来换了内部的发条。对孩子们来说这些不理解又复杂的事物,对姐夫来说都能轻而易举做好。

    姐夫有个神奇的本领,任何坏了的玩具与家具,在他手中都能焕然一新。

    孩子们归结于这项本领当作神奇。父皇就不同,宫里的东西坏了之后,从来不会想着修缮,而是直接换新的。

    “刚来时听到魏王殿下在骂人。”王婶整理着菜篮子中的野菜。婶婶最喜欢野菜了,夏季的野菜苦口,也很喜欢。

    “为何骂人?”张阳双手不停,小心翼翼拆下发条。

    “说是因为铸造不利,魏王殿下与县侯一样指天骂地呢,说是铸造出来的东西不牢靠。”张阳将木马修好,交给一旁的东阳公主。

    家里有了风,还有了水车,这个酷暑就能够凉爽地度过,生活又多添了几分美妙。

    “失败是一定要经历的过程,一样事物从无到有就要经历反复地论证。”锅中的凉粉也吃完了,快黄昏的时候,孩子们要去小行宫用饭。

    皇家与骊山在这次的避暑中达成了一种默契,孩子们从早晨到午时都在骊山。

    晚上的时候还要去父皇与母后的小行宫用饭。用了饭之后,等到夜深了再来骊山睡,因为骊山专门给孩子们准备了房间,孩子们也愿意睡在山上的大房子。

    小行宫内确实没有这么多的房间。孩子们到了眼前,李世民非常阔气地拿出冰块,

    “那骊山上酷暑难耐吧,朕当初就劝他,骊山是个过冬的好地方,但不是一个避暑的地方。”李治嘴里嚼着冰块内心神色平静。

    “怎么?你们在山上不热吗?”李治缓缓摇头,

    “山上不热,姐夫造了一个水车,可以用来驱散热气。”

    “呵呵呵……”李世民笑着,

    “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李治又道:“姐夫造了一个风车,可以凭空起风,很舒服的。”小行宫内长孙皇后让宫女准备好了饭食,还嘱咐孩子们饭前不要吃太多的冰块。

    因为这座小行宫坐落在骊山的东南角,能够吹过风,还能借助山体挡住阳光。

    听李治讲述,李世民的神情惊疑不定,

    “能够凭空起风?有这等本事?”

    “嗯。”一旁的东阳公主打断道:“不用人力,不用牲口拉,光是水车驱动就能带来风。”李承乾站在一旁皱眉道:“东阳不要说笑了,那水车孤见过,转动很慢,如何带来风。”

    “不是的,姐夫在水车上造了磁石,有了那磁石风车转动很快,都怪父皇当初不让阎立本铸造那个磁石罗盘,不然宫中就能知晓其中奥秘了。”本来是一家人其乐融融用饭的时候,被李治这么一说,陛下心情就不好了。

    王公公倒上麦酒,

    “陛下,这是新酿造出来的麦酒,魏王殿下说会有苦口,还请陛下喝慢点。”话语充耳不闻,李世民灌下一口带着苦味又清爽的麦酒,

    “当初阎立本的那个磁石罗盘是朕制止他的吗?”回想着当初的前因后果,这件事先是有朝臣弹劾晋王殿下铸造玩物动用朝中人力物力。

    还说晋王殿下会因此玩物丧志。后来确实是自己去传的口谕,这才有了后来阎立本放弃磁石。

    再之后就没有再提这件事了。确实是陛下的口谕。眼下陛下这般盘问,王公公只好回道:“是因为朝中弹劾甚多,阎立本不得不停下了磁石的铸造。”饭后,李世民对这件事还是牵肠挂肚,作为皇帝,他错过了一个大发现,也想去骊山上看看这个妖人到底做的是何物。

    今年酷暑炎热,在山上的张阳怎么还没热死,要是他向朕求饶,朕又不是不给他冰块。

    饭后孩子们自顾自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孔颖达心中惦念孩子们的教育与思考方式。

    他抚须问着兰陵公主与东阳公主,

    “如此说来你们是觉得敬业,诚信,友善才是为人之本?”东阳公主回道:“不,老夫子此言不妥,这是为人的准则并不是为人之本。”

    “是吗?”孔颖达抚须思量。

    “姐夫还是我们要坚持以人为本。”

    “嗯。”这一点孔颖达很赞同,他缓缓点头,

    “历朝历代,只有以人为本,方为长久之道。”

    “那是自然,坚持以人为本,还要以群众为基础,姐夫从乡野中来,我大唐最多的就是这种乡野之人,他们才是社稷之根本,名门望族那种脱离群众的方式不可取,也是不对的,这世上最多的就是平凡人。”兰陵公主接话道:“确实如此,不仅仅要坚定以人文,身在大唐当须心中有信念,我们要心有社稷,天行健,我等当自强不息。”孩子们在骊山学本领已经有了时日了。

    要说从什么开始,应该从零星来骊山避暑,张阳一点点教给孩子们这种观念。

    孩子们心怀天下是好事,可他们对名门望族这般地排斥,显然是不对的。

    眼中少了敬畏,更有一种质疑一切礼教规制的眼神。这种风气不可取,这到底是谁带出来的风气。

    孔颖达心头疑惑,一个人的经历往往造就了他的对世俗的产生的观念。

    因此这位继承孔子世孙的孔颖达老夫子,心中越发猜疑,张阳的老师究竟是何许人。

    “骊山县侯教给公主殿下这般的学识,想要做什么”东阳与兰陵相视一笑,两人齐齐回道:“为了大唐富强。”孔颖达颔首道:“嗯,好一个富强。”天色已经入夜,孩子们回骊山的时候,李世民跟着要去骊山看看,跟在孩子们的后方,夜里打量这片山林给了这位天可汗一种神秘的感觉。

    骊山是神秘的,张阳也藏着很多的本事。当初李君羡调查夜空的异象到现在都没有一个明确的证据,唯一可以当作证据的便是异象所在的方向是骊山。

第五百九十三章 证据与猜疑

    这幕后之人是谁,李世民想要抓个现行。

    王公公一直跟在陛下的身边,此刻不知道陛下在想什么,只能安静地走在后方。

    孩子们到了山上的新家便去找小熊玩,白天时酷暑炎热,到了夜晚,她们才活泼一些。

    迈步走到华清池边,李世民见到了孩子们所说的风车。

    水车转动得缓慢,但风车的转速很快,吹来风不算大,但在这个炎热的夏季何尝不是一种享受。

    他竟然能过得比朕更悠闲。

    “岂有此理,此物是如何转起来的!”

    一声大喝打断了此刻的闲情雅致。

    张阳正享受着小武的敲背,她的小手力道不算大,借助小木锤不断敲打了。

    看了一眼面色带着怒意的天可汗,张阳对她道:“可以了,我自己来吧。”

    “嗯。”小武放下木锤,便转身离开。

    “陛下,这是利用磁力驱动的,前后两个罗盘,磁石有大小之分,也有数量之分,自然可以驱动风车转动,不算什么高深的学识。”

    李世民瞪眼看着纺车后方的两个罗盘,“当初你让阎立本铸造的也是这个事物?”

    张阳点头,“大差不差,就是这么一个原理。”

    “磁石?如此说来只要有磁石它就能一直转动?”

    “非也非也,磁力也是有损耗的,今天它转动得快,过两天就会慢下来,甚至会停转,只要卸下来重新换上磁石便可以了。”

    见陛下一直瞪眼瞧着,张阳笑道:“陛下就算是看十年,光是看是看不明白的,我这里一册相关专业的书,可观之了解其中奥妙。”

    说着话,将书递上。

    一手夺过书卷,李世民仔细看着书页上的内容,借着油灯的火光,这位天可汗也觉得眼前一黑,根本看不懂,这图画的究竟是什么。

    但在张阳面前,李世民又不能显得自己很笨,只能装作看得懂的模样点头。

    “嗯,既然如此,朕拿这个册子回去,也能用铸造出此物?”

    “那是自然,陛下若是能够明白其中道理想要铸造出来自然不难。”

    李世民收好这份册子,“你若是早点造出此物,朕也不用在长安城苦熬炎热。”

    张阳咧嘴笑着,“陛下说笑了,我不过是偶得此等妙想,加以实践后方才有了此物,臣不是藏着不拿出来,只是学习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这一趟算是没白来,心中决定将此册子交给阎立本让人也派人手铸造。

    张阳又道:“其实这个小册子只不过是在下科学书中其中一篇而已,我骊山要自立山门要自立学派,玥儿就是掌门人,既然是要开山门立派,就需要有自己的知识体系。”

    喝下一口茶水,张阳叹道:“可是这件事不容易,或许要耗费一辈子的时间,也可能需要几代人积年累月的努力,科学一道浩瀚深入汪洋,学无止境。”

    “看来你的志向很远大。”

    “这是我媳妇的目标,我只是帮她完成而已。”

    “玥儿的目标便是你的目标,你们夫妻何分彼此。”

    张阳皱眉看着在风中摇晃的灯火,“千难万险,就算是刀上火海也要坚持下去,总要在时代中留下自己的脚印,也算是告慰的老师,也要让我的同门师兄弟们和故乡的那些人知道,我在大唐不是虚度光阴。”

    缓缓站起身,张阳对李世民说着心中的宏伟大愿。

    “我所学乃是坚定的唯物,在我的故乡人们都有这份坚守,早就融入我的骨血中,抹不掉了,消除不去,那是我记忆最深处的印记,我……”

    “天色不早了,朕回去休息了。”

    当你表达着心中的宏愿之时,气氛都已经上来了,突然被人打断很不好受。

    张阳诧异道:“陛下不听我说完吗?”

    “朕乏了,倦了。”

    “陛下,我接下来的话语或许会对你有所启发。”

    “朕要回行宫,这些天要处理朝政多半也不会来山上。”

    皇帝的脚步很快,他带着微笑甚至还很高兴。

    失落地在华清池边坐下,张阳瞧着池中的月光,“你父皇真没礼貌。”

    李玥正给孩子们收拾被褥,被夫君这么一说,愣是半晌没有回过神。

    张阳又道:“怎么能不听人把话说完呢?”

    小兕子小声道:“皇姐,姐夫怎么喃喃自语的。”

    李玥铺好被褥,又给她放下发髻,让她有些泛黄的头发散乱开来,“你姐夫有很多的烦恼,也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他有时候就会这样。”

    小武和徐慧也帮忙收拾着被褥,“师父经常会这样,这种情况已经很久了,明日一早说不定就好了,公主殿下不用担忧。”

    小兕子在门前看了一会儿,便躺在被褥上,“皇姐,明天我还要吃凉粉。”

    公主们横七竖八躺在大通铺上,这里是女孩子们的房间。

    相邻的才是男孩子的房间,那里只有李治和李福和李明,三位皇子。

    八个妹妹,三个弟弟。

    其实父皇还有其他的子嗣,有的已经长大了,还有的由自己的母妃养着,还有些在长安城有自己的居所。

    等李福和李明长大了,以后也会有他们的安排,父皇或许会将他们送入军中,也有可能让他们前往各自的封地。

    李玥给孩子们关好门,站到夫君身边,“池中的星光如此好看吗?”

    说着话她还要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女儿,小清清一手攥着毛笔,张清清是她的名字,她怎么都写不好。

    最后她放弃了,干脆坐在熊背上和父亲一样看着华清池发愣。

    “皇子成年就要去封地,听婶婶说最近宫中又有言官说到这件事,青雀已经成年了。”

    李泰是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他要是去了封地,岂不是自己教他的那些经营之道都浪费了?

    张阳抬头看向浩瀚的星空,“这里的星空很好看,怎么看都看不腻,比我故乡的星空更美丽。”

    “说青雀呢,夫君怎么又说星空了。”

    “魏王殿下壮志未酬,就这么去了封地未免不甘心,括地志的编撰没有完成,骊山的建设也没有完成,他还不能去封地。”

    “说来母后言语中,也有所表示,不愿意孩子们离开长安城。”

    就算是天可汗再无情,教导孩子的方式再有不对的地方,还有一个皇后。

    天可汗薄情,皇后是在乎孩子们的,尤其是自己的嫡子嫡女,那都是自己的骨肉。

    若是皇后的身体能够一直健健康康的,或许这些孩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也可以平息。

    张阳揽着媳妇的肩膀,“我这个姐夫以后有得操劳了。”

    “说得好像青雀他们会不懂事一般。”

    “谁知道呢,都是自家的弟弟妹妹,到时候我多费心一些才是,现在不就是要摆平李泰去封地这件事吗?”

    李玥笑道:“那就有劳夫君了。”

    近日,因为酷暑骊山的工厂只在早晚开工,从晌午开始便一直停工,平时骊山工厂运作三到四个时辰。

    但如今骊山工厂一天只用一到两个时辰劳作。

    铁匠坊直接停工了,偶尔开工除了必要维修一下农具,平时连炉子都不烧了。

    这让李世民很不满意,他看着堆积成小山的赤铁矿与煤石,对上官仪道:“铁匠坊还需要多久可以恢复正常的开工?”

    “过了酷暑会开工。”

    经营村子的人是上官仪,这个家伙早年前在弘文馆任职,也是个办事勤勉的人。

    前隋暴乱之后,家道中落。

    但也算是名仕之后,只是年轻人不愿意屈居人下,孤身来到长安城,想要寻一份仕途。

    瞎了眼的弘文馆竟然没早点给朕引荐,怎落到张阳手中。

    今天约了陛下与太子,还有魏王与李孝恭一起来钓鱼,张阳带着遮阳的斗笠,提着鱼竿坐在村口。

    外交院还是拒绝了回鹘人的道歉,这件事引起朝中不少言官的弹劾,皇帝在避暑,他们就算是心中有所不满,事情已经成这样了。

    此番拒绝回鹘人的道歉,这件事中书省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甚至还有些默许的意思。

    言官们的投递弹劾奏章,中书省还是一应接下来了,并且派人运到了骊山。

    “这件事肯定是赵国公所为。”

    同样扛着鱼竿的李泰不解道:“如何认为是赵国公所为。”

    张阳颔首道:“因为给外交院添堵这种事情,他绝对是最积极,也是最义不容辞的。”

    李泰沉默了良久,喃喃道:“可有人说是郑公安排的。”

    “魏王殿下果然对长安城的风吹草动了然执掌。”张阳一脸悲怆,“还以为只身在骊山不问世事了。”

    “一直以来都是不问世事的,哪有闲心问世事,为了压力锅铸造之事尚且焦头烂额,听自家侍卫言语里三两句。”李泰又道:“对了,父皇已经怀疑当初的天空异象是骊山所造,苦于没有证据,但已经有了人证。”

    “当真?”

    “谁知道呢,不过父皇很快就能查出来了吧。”李泰抬首道:“姐夫以为我有多笨,去年天空异象发生之时,就在我头上,而那时候姐夫也在骊山,苦于没有证据而已。”

    张阳坦然一笑,“好吧,这件事其实就是我干的。”

    俩人沉默良久,认识结交这么多年了,早已有了默契,有些话不用明说,都知道彼此的心思。

    一个不愿说,一个不多问。

    李孝恭带着李渊来了,一路上太上皇正在数落,好像是河间郡王打扰了他的好梦。

    与此同时到的还有太子和李承乾。

    张阳看着天日,“正是钓鱼的好时辰,春冬时节过去,这个时候正是钓鱼的好时光。”

    六个人一起来到渭水河边,可以说这六个人是大唐最尊贵的六人组合。

    李世民钓鱼很随意,他一个人就坐在了树荫下最好的位置,让王公公上了鱼饵。

    李孝恭与李渊则仔细一些,选择自己动手。

    李承乾不是一个钓鱼的料,他久居深宫哪里懂这个,只好有样学样。

    鱼线落入河中,就等着鱼儿咬钩。

    李世民拿出一份奏章,“这是西域送来的,裴行俭他们已经到了安西都护府。”

    “陛下的消息真灵通呀。”张阳接过奏章仔细看着。

    “裴行俭一到都护府,便开始整顿防务,将安西都护府重新打造了一番,狄知逊还因此送了不少粮食过去,安西都护府与高昌遥相呼应,主持西域大局。”

    “高昌派出了一万兵马就扫平了西突厥诸多部落。”

    张阳看着奏章道:“本就内斗了许久,就剩下一些老弱残兵了,得来自然不会吹灰之力。”

    李世民皱眉道:“朕想不明白,你当初扶持泥孰可汗来对抗叶护可汗,为何现在又带兵攻打泥孰,现在此人只能流亡西方,有传言他要投靠大食人。”

    “要治理西突厥的话那片土地最好没有可汗,或者说安排一个傀儡可汗足矣,就像是松赞干布,这种雄才大略又有能耐的人存在,对陛下对大唐社稷来说都是后患。”

    听到这话,李世民来了兴致,“所以你打算将松赞干布请到大唐杀了他?”

    张阳摇头,“不杀他。”

    “就算是要取他性命,朕也不允许你这么做。”

    不仅不打算杀松赞干布,说不定还想要利用松赞干布,多么恶毒的天可汗呐,人命对他来说是可以利用的对象。

    张阳了然道:“对陛下来说一个活着的松赞干布有利用价值,一个死了的松赞干布没有价值。”

    李渊板着脸对一旁不要脸的君臣两人很是鄙夷,很是唾弃,不愿与之为伍,想要与李世民断绝父子关系。

    李泰也是内心震动,险恶的方略说出来却轻描澹写,太可怕了,要是卷入朝争之中,一定会死无全尸的。

    李孝恭则是大大咧咧的,在树荫下坐着已是鼾声如雷。

    当真不愧是河间郡王,大心脏,大气魄,这种时候睡着,什么都听不到,活得最安全。

    李世民背靠着河边的槐树,“不要用你险恶的想法来揣测朕的心思,朕不过是想要与他共饮而已。”

    张阳揣着手蹲下身,凑近道:“陛下,我们请君入瓮,届时挟松赞干布以令吐蕃全境如何?说实话上一次放他回去,我就很不满朝中的决定。”

    “住嘴,朕要休息。”

第五百九十四章 一家子怪异组合(补)

    “其实吐蕃自从被松赞干布收复中之后,就算是现在吐蕃发生内乱,他依旧吐蕃是主心骨,他的号召力与地位不会受太多的影响。”

    听他说着话,李世民双手环抱在胸前,翻了个身背对,不愿意去听。

    “但若他来了长安城就不一样了,禄东赞虽说是吐蕃的大相,但他的凝聚力始终是不如松赞干布的,吐蕃已经发生了内乱,眼下正是最好的时机。”

    李泰听姐夫喋喋不休讲着,低着头整了整自己的衣衫。

    就算是到了傍晚时分,天气还是一样酷热。

    李泰早就耐不住了,后背湿了一片,正想要跳入河中,好好洗洗凉快半晌。

    最好的乘凉位置给了父皇,再看皇爷爷也在树荫下乘凉舒服着。

    姐夫的位置说不上好,倒也能够在树下给个舒服和凉快。

    李泰看了眼形势,便坐在王叔河间郡王身侧,听着他的鼾声吵闹,倒也有些凉意。

    至于李承乾也同样汗流浃背,李泰心里便舒坦多了。

    一行六人,最后有心思钓鱼的只有张阳。

    其余几人把鱼竿放下后就再也没有拿起来过。

    将一条巴掌大的鲫鱼放入鱼篓中,张阳笑道:“这个季节的鱼最肥美,错过了就可惜了。”

    李承乾擦去快流到眉下的汗水,没答话。

    看他的脸色和呼吸沉重,张阳递给他水囊,“太子殿下喝点水,可不要脱水。”

    李承乾灌下一口水,这才感觉舒坦一些。

    “从小承乾身体底子就薄弱,不该来的。”

    听到父皇的话语,李承乾强撑一口气,“父皇,儿臣这些年坚持锻炼,身体已经好了许多,这是太医署的卢监正说的,他也说张阳的健体之法有用。”

    李世民又答话了。

    张阳苦恼地挠着头,“这一大家子还真是别致。”

    本来想着带他们出来活动活动,一家子也需要亲自活动的,目的也是希望他们一家子能够和睦一些。

    现在看来陛下爱答不理,而李渊对自己的儿子也是爱答不理。

    李孝恭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李泰和李承乾也是不对付。

    这一家子到底是个什么组合。

    看着鱼篓中的几条鱼,张阳又道:“看来诸位对钓鱼这种事情也没有兴致,那便罢了,去我家用饭,今天吃鱼。”

    李渊终于站起身,“也不知道小清清这些天如何了,朕念想着她。”

    带着一大家子组合走过村子的小道,一路走向骊山。

    张阳揣着手领着路,“我刚刚的建议,陛下是不是要考虑一番。”

    “等松赞干布到了长安城,朕要治你的罪还来不及,现在就不要商议你的吐蕃大计了。”

    天可汗记仇,还小心眼。

    隐忍的皇帝一个个都这样。

    走到骊山上,两位婶婶早已准备好了饭菜,张阳又亲自下厨做了两碗鱼汤和两盆煎鱼。

    太上皇很喜欢清清这个曾外孙女,若是李渊护着,将来李世民都拿她没办法。

    心说自家女儿将来不得了,张阳对这一大家子更是担忧。

    “所谓家和万事兴,我倒是希望你父皇一家可以和和睦睦的,在渭水河边钓鱼,他们倒好一个个坐在河边也不讲话。”

    李玥帮忙收拾着,也是一脸愁容,“父皇和皇爷爷一直都是如此,他们两人谁也不服谁,现在皇爷爷一心想着在村子痛快活着,父皇呢心中牵挂国事,就算是在骊山避暑也每每批阅奏章到深夜。”

    “要不是知晓皇爷爷也会去,父皇才不愿意去钓鱼。”

    张阳尝了一口鱼汤,回头看去表面其乐融融的一家子,小声问道:“既然你父皇肯给面子,这一家子也不是没有救。”

    “还有青雀,婶婶说这些天他整日与那些铁匠厮混在一起,每天都在专研锻铁的事情,也都是夫君害的,蒸汽气压的事情没有个结果青雀哪里会想其他。”

    李玥将鱼汤盛入碗中,“还有太子殿下,朝中用度紧张,又牵挂官学开办事宜,父皇来避暑之后,朝中一应事情都是东宫在安排,哪有闲情。”

    “也就夫君的安排,皇爷爷答应前去,太子也才会跟着去。”

    张阳端着一碗鱼头汤,“要不怎么说我这个姐夫费心呢?这么一大家子,要顾着老的,还要顾着小的。”

    轻声笑着,李玥面带笑容端着菜上桌。

    骊山的主屋前,眼前是一片水帘,李治加大了水流,让水车转得更快一些,从屋檐流下来的水流也更大了,更有风车吹着。

    在屋檐下完全不像是夏日,小熊站立着,它正在用嘴接着屋檐流淌下来的水。

    张阳给了它一条烤好的鱼,它这才不去喝水。

    饭桌分成两桌,大人们一桌,小孩子一桌。

    孩子们那桌吵闹,大人这桌很安静,气氛诡异得让人想用脚趾抠地。

    张阳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安排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这一大家子的矛盾,大得去了。

    每个人心中都有疙瘩。

    王公公脚步匆匆而来,“陛下,西域送来的急报。”

    李渊依旧吃着,并不在意这种急报。

    李泰和李孝恭也吃得正香。

    唯有李承乾停下了筷子,李世民搁下碗筷拿起急报看了起来,颔首一看便“嗯”了一声。

    嘴里嚼了两口肉,喝下一口酒水道:“这个裴行俭还真是可造之才呐。”

    “他将西域的人口皆数入户,并且收取赋税,重建安西四镇,王玄策与薛仁贵各自带着五百兵马进入西突厥地界,叶护可汗暴病而亡,泥孰可汗西逃不知去向。”

    “这个裴行俭扶持了一个叶护可汗的儿子,薛仁贵与王玄策在西突厥打了一仗,一战定下了天山局势,薛仁贵带着五百兵卒硬是打赢了西突厥三大部落,五千人马皆数投降,王玄策断了他们的后路,原本叛离的西域诸国和铁勒各部皆归服。”

    李世民盯着张阳,“除了裴行俭,这王玄策与薛仁贵也是骁勇异常,两个人这才去西突厥不足两月,就帮朕扫平了西突厥的局势,平定天山。”

    张阳喝下一口鱼汤,“让陛下见笑了。”

    外交院当真是人才济济,有经营河西走廊的狄知逊,还有裴行俭这个西域都护,更有薛仁贵和王玄策有勇有谋的两人,李世民目光带着笑意,心中越发急切地期待将他吊死在承天门前的一天。

    “父皇,这个薛仁贵其人儿臣听闻过,据说与裴行俭一起是河东籍,只是这个两次科举皆落第,是外交院收容了他。”

    面对李世民的目光,张阳喝完了碗中的鱼汤,“陛下也是知晓的,我们外交院向来缺人,但凡科举落地的文人士子,只要才学尚可都会收留,薛仁贵也是如此,无意收了一个人倒是捡到宝了。”

    “你确实捡到宝了,你的眼光比高士廉更高明。”

    “陛下说笑,运气罢了。”

    李世民将奏章放下,“奏章上说,现在他们荡平了西突厥的内乱,让阿史那杜尔带着波斯王子卑路斯前往了波斯,准备迎战大食人,因此还带去了一万石粮食,以及五千西域残兵。”

    “你说波斯岌岌可危,西域与西突厥皆已平定,大食人不见得能够吃下波斯。”

    孩子那桌的菜不够吃了,张阳将桌案上没吃人的贞观菜和一只葱油鸭端给了李丽质,让她给孩子们吃。

    面对眼前的饭局,张阳双手放在桌下揣在袖子里,“臣也不知道局势如何,但就算是有这西突厥五千兵马与阿史那杜尔,也不见得可以挡住大食人。”

    “何以见得?”

    “如今穆罕默德虽说已经过世,但他的子嗣还在,大食的权力结构没有变化,并且这两年权力过渡也已经完成了,在西方的权力体系与中原不同。”

    “大食人集权之后才开始壮大,正值世界处于温暖时节,不只是中原连年丰收,中原以西其他地方也一样,大食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据我所知现在大食掌权的应该是他的两位女婿,如此看来大食人不仅没有因为穆罕默德的死衰败,反而更强大了。”

    和李世民讲世界气候的变化很费劲,张阳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王朝的命运也往往和气候相关,王朝的兴衰天灾是诱因,人祸才是根本。

    这便是生产力落后的弊端,仅靠种地的粮食,太过单一单薄。

    一个千年以来的难题,属实费解。

    “那你是让阿史那杜尔去送死吗?”

    张阳思量着片刻,“我觉得波斯的存亡关系不大,我需要的是时间,说实话大食人我没看在眼里,他们打仗就是野蛮行径,没有智慧。”

    “奏章说还说了,裴行俭见到了那个昭武九姓的族人,他现在就在安西都护府,裴行俭打算用他的人脉来传递消息,让天竺将那个叫做玄奘的商人带回来。”

    李世民已经养成了饭后用茶的习惯,接过王公公递来的茶水又道:“这个和尚整日招摇撞骗,还对西域人时常说东土大唐。”

    玄奘和尚都快成大唐在西域的宣传大使了。

    仔细想想也是,李世民被尊为天可汗,四夷皆知大唐的威名,更有诸国朝贺。

    玄奘只要是唐人,他就有底气。

    也没有人敢轻易动他。

    说是要去天竺求取经书,身负佛门兴盛的重任,前有天竺人波颇和尚从天竺跋涉到西域,已经留下来了名声,更是在敦煌道场留下了响亮的名声。

    这个天竺和尚要成就玄奘,而玄奘也是一根筋要求取经书。

    李渊早早就离开了,李泰要陪着皇爷爷,李孝恭也跟着离开。

    眼前就剩下了,李世民与李承乾父子俩人。

    “朕想让玄奘回大唐之后,令他还俗。”

    “我觉得他会抗旨。”

    “朕不觉得。”

    张阳不愿再说了,左右皇帝的决定不是好事,那就让皇帝这么做就行了,至于后事再另作打算。

    李世民有些不舍这里的环境,这里才是真正的避暑胜地。

    畅想过他就算是不在承天门前吊死,在骊山上热死也是不错的。

    想法破灭,眼前来看这个小子热不死。

    离开的时候,李世民更坚定了将他吊死承天门前的决定。

    送走了皇帝一家,张阳如释重负,泡在华清池中想着怎么应付松赞干布。

    李玥洗好桃子丢向华清池。

    张阳一手接住,默不作声吃着趴在池边。

    她一脸幸福地缝制着布鞋,“家里的鞋子又穿不下了,孩子一天比一天大了。”

    张阳爬上岸,干脆坐在池边,一脚踩着岸另一只脚还在池中泡着。

    夜风吹过的时候还有些凉,李玥给夫君披上外衣,挽起裙摆在夫君身边蹲坐下来,“青雀很喜欢吃茶叶蛋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母后说那个阎氏的姑娘很不错,就是青雀突然问起这个姑娘喜不喜茶叶蛋。”

    “他确实挺喜欢茶叶蛋。”

    张阳说着,站起身在她的后背轻轻一推。

    失去平衡的李玥晃悠悠,支撑了好一会儿,终于没稳住一头栽入华清池中。

    她慌乱地扑腾着,好一会儿之后才平静下来,羞怒地看着夫君。

    张阳走入池中,夫妻俩在池中对视许久。

    “你要习惯,以后我们什么都不做,就这么泡在池子中,仰头看着星空。”

    李玥抿着嘴红着脸许久没有说话,好在孩子们都已经睡下了。

    本就衣衫单薄,此刻在池中衣裳湿漉漉的,她保持着自己的端庄与优雅,将凌乱的长发撩到后背,然后板着脸沉默地走上前。

    张阳往前游到岸边,“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了。”

    “不考虑!”李玥的言语坚定,脚步更坚定。

    “生活要多一些乐趣。”

    张阳在池中游着跟上她的脚步。

    李玥双手护着衣衫,“那也不能在……在这外面。”

    她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话,又羞怒道:“夫君都是哪里来的奇怪癖好。”

    看着媳妇走入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张阳又游了回去,在水里扑腾着。

    游了半个时辰的泳,这才上岸。

    正想回屋换身衣服就睡,却见房门已经关了,而且还上了锁。

    见到一旁已经放好了需要换上的干净衣裳。

    看来今晚又要一个人睡了……

    先补上一章

第五百九十五章 炙热的手掌

    张阳走入自己的书房,看着书房杂乱不堪的图纸,耐心地开始整理着。

    都说整个村子我最闲,我清闲吗?

    张阳拿起一张张图纸,无奈一叹,“火器的铸造哪有这么简单。”

    从书架上拿出一堆零件,木柄手榴弹容易瞎火受潮,眼下自己的水平来做个炮仗绰绰有余,土雷也是勉强。

    可一旦要走精细化,就觉得自己的知识储备不够用了。

    最折磨人的是,媳妇还把房门锁了,又要自己一个人过夜。

    从一个木盒中缓缓抽出一根火绳,张阳迅速将其拉出,内部的火头药开始产生反应发热,最后冒出阵阵的白烟。

    “嘭!”

    一声沉闷的炸响,张阳揭开木盒子,桌案被烧出了一个坑,还有一些火焰,刺鼻的硝烟味与白烟。

    拿起一旁准备的湿布,张阳连忙擦拭桌案灭火。

    书房内此时更杂乱了,身边放着一堆零件,果然在晚上不能做这种实验,太危险了,好在量不大。

    张阳手里拿着两块火石把玩着,目光看着窗外空洞的黑夜,脑海中回忆着后世影视剧中,人们使用木柄手雷的画面。

    痛苦地挠了挠头,多半是触发药出了问题。

    但也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难不成还要将化学知识重新回炉一遍?

    可这也没有教科书呀。

    “当初化学老师是怎么来的来着?”张阳苦思冥想,最后又放弃了。

    中途放弃并不是就此作罢,而是留待以后再拿起来重新验证。

    这就像是做试卷,当你遇到一道难题暂时解不开,在有限的时间内,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跳过这道题。

    转而去做接下来的题目,能够利用有限的时间达到最大的效益。

    张阳拿起另外两张图纸,将另外一张图纸一丢,手里还剩下一张图纸。

    这是一把火绳枪,装填很麻烦。

    若是短兵相交,这就是一次性的,倘若可以增大射程还能勉强凑活。

    张阳依旧把玩着手中的火石,夜已经深了。

    最近的生活状态很不好,每天都为了这些事情熬到深夜。

    来到自己的厨房,看着眼前仅剩的食材,做了一碗蛋炒饭,再放上一些葱花。

    张阳端着碗坐在屋门口,瞧着寂静的华清池。

    卧房打开一道缝隙,一个身影走到身后,她小声道:“饿了。”

    张阳往嘴里送着炒饭,嘴里嚼着道:“锅里还有。”

    “嘻嘻……”李玥轻声一笑,穿着单薄的衣裙脚步轻快地走入厨房,也盛出一碗蛋炒饭。

    夫妻俩坐在屋前安静地吃着。

    炒饭下肚,李玥倒了两杯热水,递给夫君一杯又在一旁坐下,“怎知我没睡?”

    喝着热水,张阳笑道:“你睡觉前有热水洗脚的习惯,而且房间内的油灯一直亮着,就知道你没睡,所以多炒了一碗,你若不出来,我就多吃一碗,”

    “还有许多衣服没做,孩子冬日里穿的衣服也没个着落,要抓紧做出来才是。”

    说着话她又站起身,见到书房内杂乱不堪,皱眉耐心整理了起来。

    张阳倚着书房的门站着,“闲来无事打算把之前留下的火器图纸重新拿起来,不小心烧坏了桌子。”

    仔细看了一眼桌案上的漆黑的一片,她笑道:“无妨,明天再重新做一张。”

    张阳走上前拿过她手中的书卷,“一早再收拾吧。”

    知道话语里的意思,正想躲闪,却感觉到腰间一沉,整个人被扛在肩上。

    “放我下来。”李玥倔强地挥着他的后背。

    “呵,把你放下来,你又把我关在门外怎么办?”

    “你!”李玥红透了脸,想要抗拒又挣脱不开。

    贞观十年是特殊的一年,也是天可汗掌握了绝对权力的一年,皇帝处于事业巅峰期。

    当初跟随皇帝南征北战的将士们,也都得到了该有的封赏。

    这个封赏程咬金等了十年,十年了终于坐上了国公的位置。

    有人欢喜有人忧,忧的是孔颖达,现在程咬金都是国公了,他家想要结为亲家,之前还说门不当户不对,这可好?现在他已经是国公了。

    尽管他口中依旧拒绝,却也不得不受着这个卢国公的折磨,以至于孔颖达下定决心,只要他老头子还活着,绝不把自己的孙女交给他。

    更发愁的还有张阳,听着婶婶的讲述,程咬金被封为国公,食邑九百多户,是骊山的三倍有余。

    看着别人风光,心头苦哈哈,算上李玥这个公主的食邑与自己这个县侯,夫妻加起来也才两百户。

    人生总是带着一些惆怅。

    王婶见县侯神色不好,便在一旁劝道:“县侯一定也能荣华富贵的。”

    “是啊,我这人在大唐光做好事不做坏事。”

    张阳有气无力地说着,话语刚刚出口又气得站起身开始劈柴,“程咬金,你是咬定青山不放松了是吧!”

    “欺人太甚!”

    看着夫君又在发脾气,李玥收回目光又淡定看着书。

    孩子们都去小行宫了,家里难得清静,杨婶与小熊带着女儿又去山林里玩闹了。

    眼前只有小武和小慧在检查着孩子们的作业。

    时间久了,她们累了就会闭着眼睛端坐。

    张阳又是一斧子劈下,汗水浸湿了衣衫。

    家里的柴房已经堆满了木柴,昨晚折腾了这么久,夫君好似有使不完的力气。

    李玥优雅地喝下一口茶水,神情淡定,“夫君,家里的柴够用了。”

    “是吗?”张阳抬眼看了看柴房,又将眼前劈开的木柴放入柴房中。

    等小熊与女儿还有杨婶回来了,她手中拿着一束花,“娘,花花!”

    李玥笑道:“放下吧。”

    “嗯。”小清清听话地放下花朵,让婶婶牵着自己去洗洗。

    也不知道这丫头去哪里野了,发丝间还带着杂草。

    婶婶耐心地将杂草从发丝间挑出来,这小郡主的发丝乌黑浓密,白皙的脸庞被太阳嗮干之后红彤彤的。

    她很健康,比宫里出生的许多孩子都要健康。

    公主殿下原本先天血气不好,但小郡主不同,从娘胎中出来她就十分有活力。

    这也就是公主身体养得好。

    寻常女子十五六岁就生孩子了,往往会元气大伤。

    但公主殿下年过二十才有了小郡主,而且生了小郡主后身体恢复得很快。

    因为事先准备得好,为养好的身体做好了准备。

    这个小生命比寻常人家的孩子健康很多。

    婶婶是过来人,有些事情也见多了,早夭的孩子也有不少,就算是活到成年,有些孩子也是体弱多病。

    不像眼前的小郡主这般健康。

    等她洗完,换上襦裙犹如个胖娃娃,很是惹人喜爱,任谁看到这样的孩子都会喜欢。

    她喜欢坐在熊背上,看书的模样更像县侯,一双眼睛最像县侯,尤其是当她眉宇间带着一些狡猾与贪图,与他爹一模一样。

    真不敢想,这孩子继承了县侯的本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又得太上皇的宠溺,将来说不定也是一个能够在长安城呼风唤雨的人。

    张阳对孩子们的学习并不上心。

    对此李玥只能做个严母督促她学习。

    当她被娘责罚,小熊很不讲义气地躲得远远的,它也不敢得罪女主人,从小到大就被压制怕了,不论过多少年月,对女主人都是躲之不及。

    三河马又走上了骊山,它喝着华清池的池水,又在屋檐下伏着。

    有两天没见它了,张阳给它梳理着毛发低语着,“这些天又去哪里了,亏你还知道回家的路。”

    马儿打了一个响鼻,以示不满。

    张阳刷着马背加重了力道,再好好检查了一番,看看它的马蹄,确认没有受伤这才放心。

    它的背上有马鞍,就说明这匹战马是有主人的,天山下的战马永远都是上好的马种。

    马鞍的样式说明了它的主人是皇室中人,就算是他一个人跑出去多远,也不会有人去惊扰它。

    谁要是动了这匹马,会被官府抓起来。

    要是它吃了别人家的庄稼,踩坏了田亩,也会有人找到长安城找官府要银钱要赔付,马鞍上刻着的骊山两字便会知道,这是骊山上汝南公主的战马。

    休息两个时辰,这匹马儿又离开了。

    本就是天山下的骏马,若是养在马厩中就太可惜了,张阳更喜欢它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就在骊山范围内,它可以自由自在。

    随着程咬金封了国公,程处默这长子的地位就更重要了。

    长子是要承袭爵位的,他的婚事就显得更重要了。

    麻烦也就来了,程家有了这等地位想要掺和人家的家事就更难了。

    “还在忧心程家的婚事吗?”

    李玥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事,昨晚就说起这件事,今天这般闲不下来,现在又将书桌的桌子抬了出来。

    要给桌子换个桌面。

    “嗯,老程家的事情不好对付。”

    张阳嘴上说着话,双手开始拆卸桌角。

    夫君生气的时候就是这样,总是闲不下来,要不就是劈柴直到自己没力气,或者就像现在做家具,或者说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物。

    修好了桌子,张阳又用剩余的木料做了几个坐枕,分给村子里的上官仪,武士彟与和河间郡王,还有老师。

    三伏天持续了一个多月,原本田地里的麦子都已经收了,现在种了不少水稻。

    众所周知骊山不养闲人,就连骊山养的熊都能耕地。

    骊山的村民都很勤奋。

    今天是高昌送来棉花的日子,一车车的棉花送入骊山,弹棉花是特有的手艺,也是不外传的。

    当然了这个不外传是有局限性的,在皇权下任何的规矩都是有局限性。

    现在李世民就看着村中妇人们戴着古怪面罩,正在弹棉花。

    张阳陪在陛下身边,“有件事还请陛下帮忙。”

    出了三伏天,骊山又恢复了正常劳作,这让陛下很满意,骊山赚得越多,朝中的赋税就越多。

    李世民笑道:“你还有事情想要朕帮忙?真是稀奇了。”

    跟着陛下离开棉花作坊,张阳又道:“是孔颖达老夫子说他总是被程咬金大将军缠着,要娶他家孙女,在下也去劝过,却也无用。”

    李世民颔首道:“别人的家事,朕怎么可以去帮着说话。”

    张阳又道:“其实陛下也不用说话,只需要一道旨意,加强长安城的勋贵作风建设。”

    “嗯,看似打了一片人,实则还是冲着知节去的。”李世民又停下脚步。

    “那么陛下是答应了?”

    “就算是你说朕也想这么做,当年一起征战的将领们多少有些心气,也该敲打一番。”

    当天下午,就有一道旨意送出了骊山,一份敲打勋贵行为的旨意传遍了长安城各府勋贵。

    半月后,程咬金也只好作罢,不再去缠着孔颖达。

    程咬金虽说是个混账,但也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接下来的日子,程处默还在酒肆帮着那酒家女经营酒肆,当然还要时不时看管着红烧肉帮的事情。

    皇帝在骊山避暑,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不闻不问,这天一伙人被带到了大理寺。

    前有孙伏伽世家子弟的案子,回到长安城之后,派出了不少人去河东河北各地。

    而就在这天,又有几个人被押送到了长安城。

    孙伏伽连夜来骊山陛下禀报了这件事,李世民一道旨意罢免了数个地方将领。

    事涉当初劫囚抗旨之事,李君羡亲自带着三千骑,连夜奔赴各地拿人。

    张阳这些天在骊山,继续闭关不问世事。

    闲着给孩子们讲课,或者专研火枪的激发装置。

    这个时候弹簧的用处就体现出来,当弹簧放开,弹力让击发装置相触,打起一些火星,点燃了油棉布。

    张阳一拍大腿,突然疯癫地朗声大笑,“我真是个天才。”

    要没有弹簧,做不出这么好的击发装置,骊山的起点走对了,这三五年的艰辛攻关没有白费。

    张阳捧起媳妇的脸吧唧一口。

    感受着夫君炙热的手掌,粗糙的手还有些脏,愣神半晌,发现自己的脸上还有脏手印,羞怒地又去洗脸。

    本来看书的雅兴,顿时就没了。

    平时的生活中,张阳就像是个圣人,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的情绪有太大的波动。

    当陛下罢免了诸多地方将领,这件事在长安城掀起了轩然大波,人人都为之动容。

第五百九十六章 又一场华西秋雨

    只有在骊山的张阳,古井无波。

    不问世事一两个月,也只有专研的东西有突破了,才会高兴地拍手叫好。

    李玥走到夫君做好的击发装置旁。

    一个木架子上,放着一个奇怪的锁扣。

    用手中的布巾擦着脸,她目光盯着这个装置,一脸委屈,“夫君就是因为这个要打扰我看书的雅兴吗?”

    张阳笑道:“你知道这东西有多厉害吗?”

    拿起缓缓抬起锁扣,随着抬高有一个扣子可以将其扣住,再是打开锁扣,火石放下,锁扣受弹簧伸缩的影响,击打而下,溅起一片火星,点燃了一旁的火药,从而再次点燃了那油布。

    李玥一手撑着下巴,端详良久,随后缓缓站起身,“准备了一床新做的棉被,我们给老师家送去。”

    “嗯,确实也该去见见老师。”

    将这个击发装置放入书房,张阳收拾了一番。

    小清清被叫醒的时候,她还睡眼蒙眬,被母亲放在桌上,双目无神地换着衣裳。

    走下骊山,老师家还是和以往一样。

    张公瑾笑道:“你们一家怎么来了?”

    张阳将棉被放到屋中,“新做的,给老师换上。”

    说着话,张阳又将旧被褥拿出来,拆开准备换洗。

    张阳把这里当自己家收拾,师母一脸的笑容,“你看看你,家里有我,不用你们夫妻忙前忙后。”

    张阳还是继续忙活着,“我是老师的弟子,您就当我半个儿子。”

    师母捂着嘴笑道,多个半个儿子心里也很高兴,尤其是还是这么懂事的儿子。

    听说张阳从小孤苦无依,颠沛流离,师母心中越发满意了。

    她挽着玥儿的手低声道:“也是多亏了你们一家。”

    李玥连忙道:“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师母不用这么说,往后我们的孩子也要师母和老师多照顾。”

    师母笑着,“那好,我们家多个孙女。”

    小小的宅院里其乐融融。

    程咬金暂时不去打扰孔颖达了,也不再提处默的婚事了,这个老混账不会想不到旨意的原因。

    也只是能够挡住一时,人生在世只有这么两个铁哥们。

    李泰一心钻研压力锅,这些天干脆住在了铁匠铺里,为此李承乾对这个弟弟数次数落。

    都是为了骊山的成果,只有李世民知道原因,允许青雀这般放纵。

    大唐以西的吐蕃,逻些地界。

    松赞干布遥望着远处的大雪山,神情凝重。

    禄东赞拦在他身前,“赞普,你不能去长安城,这一定是张阳的诡计。”

    布达拉宫下,还有雪花飘落。

    今年吐蕃的气候很异常,要是八九月天空落下冰块也不少见,但这个月份下雪罕有。

    松赞干布瞧着还没修缮完的布达拉宫,他低声道:“我若不去长安城,张阳和天可汗都不会放过吐蕃的。”

    “换我去。”禄东赞一脸的焦急,“赞普不能去呀。”

    说着话,他又突然跪在地上,“赞普!求你了,不要放弃吐蕃。”

    “我没有放弃吐蕃。”松赞干布将他扶起来,“此去长安是为了吐蕃平安,你要好好监造布达拉宫,事关吐蕃未来,只要我去了长安城,张阳与天可汗就不会对吐蕃动兵,我不能不遵天可汗的旨意。”

    当初在长安城,在外交院面对张阳的逼迫,禄东赞对抗大唐的那股心气早就没了。

    他此刻咬牙切齿,“张阳就不能给吐蕃一线希望吗?”

    “吐蕃还是有希望的。”松赞干布抚着身边的牦牛,“中原有越王卧薪尝胆,我松赞干布就不能走一趟长安吗?你照顾好吐蕃的孩子们。”

    说完话语,松赞干布毅然决绝地翻身上马,跟着中原的官兵离开了。

    这位赞普离开时有众多吐蕃牧民相送。

    这一刻好似整个吐蕃的子民都凝聚起来了。

    此次这位赞普去长安,走得壮烈,也是为了吐蕃平安。

    众多相送的吐蕃人向这位赞普行礼,有孩子也相送唱着歌谣。

    尽管吐蕃爆发了内乱,尽管这位赞普攻打大唐失败了,也有许多治理不对的地方。

    但他为了吐蕃平安,还是愿意挺身而出。

    松赞干布走远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族人们,挥动马鞭眼神中又多了几分坚定。

    外交院想要让吐蕃人心离散,赞普用自己的离去让吐蕃人再次凝聚起来,禄东赞看着远去的背影伏在地上,嚎啕大哭着。

    从长安回到吐蕃,他对吐蕃几近绝望,但当赞普为了吐蕃的安宁孤身前往长安城,他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这个希望是赞普用自己作为人质换来的。

    那时起到现在,那个希望浮现心头,在他心中前所未有地坚定。

    “吐蕃总有机会再起复的,大唐不会一直强大。”赞普的话语犹在耳边。

    直到看不见人影了,禄东赞坚定地站起身,他身边是数千吐蕃族人。

    关中大地又迎来了秋雨。

    华西秋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关中也进入了秋季,正值九月中旬,天可汗终于离开了骊山,回了长安城。

    除了留下了一群孩子,其他的全部带走了,更带走了许多咸鸭蛋与数十石骊山的今年新收麦子。

    今天,张阳带着斗笠孤身一人站在骊山村前,手里是一卷羊皮,羊皮上写着的就是松赞干布的话语,他要在入长安城前再见自己一面。

    张阳突然笑了,从自己第一次踏足礼部,第一次遇到的便是吐蕃,在长安城与远在西面的吐蕃交手数次。

    似乎关于吐蕃的一切,贯穿了自己在礼部的生涯。

    吐蕃是个对手,松赞干布更是大唐最强劲的对手,从来没有质疑过这个赞普的能力,他是个有才略有智慧,也有胆魄的人。

    棋逢对手的感觉很不错,就如当初禄东赞所言,若不是各为其主,说不定自己和松赞干布会是非常交心的朋友。

    但人都有立场,我是唐人,一直都是唐人。

    远处来了一队兵马,卫府的官兵护送着一个穿着古怪的人。

    他戴着圆形高顶的吐蕃帽,身上穿着的是吐蕃人特有的小绣花锦袍。

    松赞干布翻身下马,“我应该给张尚书赞礼。”

    “不对。”他又改口道:“你现在是中书侍郎,我应该称你为张侍郎,许久不见了张侍郎,吐蕃雪山上翱翔的雄鹰与狼神会给予你最崇敬的祝福。”

    张阳行礼道:“赞普客气了。”

    松赞干布一手放在胸前,躬身弯腰神情肃穆,“您是一位智者,当该有这样的赞礼,那生门死门之题,吐蕃的智者至今未解开。”

    他豁然一笑,“不过中原也没有解开。”

    张阳惆怅道:“夸人就夸人,你怎么还要打一棒。”

    迎着他进入村前的一个可以避雨的大棚中,张阳给他倒上一碗酒水。

    松赞干布看着黄色的酒水有些讶异。

    也给自己倒上一碗,笑道:“我戒酒多年了,朋友远道而来,我该敬你。”

    说完话,拿起酒碗一饮而尽。

    松赞干布也拿起酒碗一口气喝下,“嗯,好清爽的酒水。”

    张阳再次给他倒满,“再饮。”

    一坛子麦酒,两人喝了各喝了十碗,这种酒水喝多了涨肚。

    麦酒喝完了,俩人一起来到棚后解手,一起看着眼前的雨景,松赞干布打了一个哆嗦重新收好裤带,“这景色真好,你的封地更漂亮了。”

    张阳也收起腰带,“嗯,这两年的变化挺大的,工厂已经搬迁到后方,这里看不到了。”

    两人重新坐入盆中,华西的秋雨带来了冷意,张阳点燃一个火盆,让淋了一天的雨松赞干布,可以烘干衣服,也能驱寒。

    “今年的麦酒我特意留了一坛,这是最后一坛,不是我小气,陛下在骊山避暑三个月,喝光我全部的麦酒储备,我只能留下这么一坛,过了时季便喝不到了。”

    松赞干布将自己的外衣挂起来,在火盆边烘着,再将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擦干,“多谢张侍郎这般款待。”

    张阳颔首道:“你很聪明,你孤身一人来长安,让我们的人在吐蕃经营多年的盘算,几乎功亏一篑。”

    “张侍郎是个很好的对手,吐蕃也几乎在外交院的安排下几近分崩离析。”

    “你的关中话越来越好了,我几乎听不出口音。”

    “嗯,外交院派了这么多人来吐蕃,时常与他们交谈,了解关中发生的事情,知晓张侍郎的处境。”

    张阳侧目笑看着他,“反倒是我的人成了你的消息来源。”

    “嗯,消息很重要,对我来说一直都是。”

    松赞干布毫不避讳地说着。

    张阳站起身看着外面的雨景,护送的兵马就站在大棚一旁,他们淋着雨一动不动。

    雨水很大,风吹个不停。

    张阳伸手接住了一些雨水,“这一次来长安,你有什么打算。”

    松赞干布颔首道:“吐蕃发生内乱,我会如实相告,并不是我的问题,而是外交院长久收拢人心,人心离散之下才会如此,这一切都是张侍郎的罪责,而且你还在继续这样做。”

    “我真想现在就杀人灭口。”

    “既然我已经来了长安,即便是此刻孤身一人,张侍郎也杀不了我。”

    “对,我杀不了你,也没人敢杀你,会有人钦佩你的勇气,甚至会恭恭敬敬地对待你。”

    “正是如此。”

    松赞干布很自信,这种自信让张阳浑身不舒服,“吐蕃内乱乃是赞普自己发动部族内迁所致,与外交院有何关系,与我何干,不过是希望吐蕃民心归附。”

    “你看,这就是你与我的区别,赞普完全可以把自己摘干净,但我的话更符合天可汗的立场,更符合天可汗所要的利益,你尽管去试试,天可汗不仅不会处置我,更会支持外交院继续这么做。”

    “面对朝臣的弹劾,张侍郎不是已经被罚去了五年俸禄。”松赞干布朗声笑道:“我略胜一筹。”

    “我不喜欢你一个吐蕃人用关中人的口吻与我讲话。”

    “在吐蕃人心中,雪山与湖泊便是信仰,是不能冒犯的。”

    “你是怪我拿走了吐蕃的雪山与湖泊吗?”

    “不,并不是。”松赞干布又恢复了他吐蕃人的口吻,“雪山与湖泊还在吐蕃,它们不会离开的,雪山万年不化,湖泊万年不移不干涸,吐蕃也会一直存在,不会灭亡。”

    张阳倒吸一口凉气,“你就保持这样,不要变,你一变口吻我就浑身不舒服,我被罚了五年俸禄是你赢了,但你赢得不多,根本无法改变大局。”

    “我走了,去见天可汗。”松赞干布重新穿上了自己的外衣,“若我真的不能再回吐蕃了,希望可以与张侍郎做个朋友,以后一起喝酒,一起吃肉。”

    张阳啧舌道:“我这人不喜酒水,喜欢喝茶。”

    “也好,我也喜关中的茶叶,上一次带去的茶叶早就喝完。”

    张阳从怀中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布袋子,“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接过一袋子茶叶,松赞干布深深一闻,缓缓出气,“嗯,很香的茶叶子,若与张侍郎成为朋友,这辈子就有喝不完的茶叶了。”

    “赞普呀,这一进长安城,数年内出不来了。”

    “我要看长安风光,我要领略长安文人武将的风采,告辞。”

    他走入雨中,翻身上马离开了这里。

    张阳站在雨中送别,不多时李泰便从一旁走了出来,“姐夫吃茶叶蛋吗?”

    “嗯。”

    拿过他的蛋,在草棚旁柱子敲开蛋壳,剥开了一半便咬下一口。

    “这个松赞干布这就走了?”

    “不然呢?我还要留他用饭吗?”

    “本王以为,他会向姐夫磕头认错,并且乞求姐夫放过吐蕃,这等光景才配得上这些年,姐夫的苦心孤诣。”

    “压力锅的事情怎么样?”

    这胖子平时都住在铁匠坊,现在能找来说明真的遇到了他解决不了的问题。

    他拿出一张图纸,“我们试过诸多铁料,做出来的管子都不足以支撑蒸汽的压力,要不就是漏气,或者是出来的气流太小。”

    张阳看图纸斟酌了一番,“有没有想过铸铜做气管。”

第五百九十七章 看来只能做对手

    张阳瞧着图纸立刻就发现了几个问题,“你这个图纸就不对,首先气管是几段浇筑的,气密性肯定差,还有直线管道有很大的局限性。”

    “还请姐夫细说。”

    张阳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继续画着,一张图在眼前。

    李泰瞧着折横成一排排的排气管,好奇道:“一定要这样吗?”

    “一定的体积内增加长度,这种办法是最好的,而且也是为了可以更好地压缩蒸汽,不然何来的压强差?就靠吹出来那点能够产生多少推力?”

    李泰沉默了,安静地看着地上用树枝画出来的图。

    张阳皱眉看着他,“难道说魏王殿下,一点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这就重新回去安排。”

    话还没说完,这个胖子就匆匆走出了草棚。

    “站住!”张阳一声喝道。

    刚走远几步的李泰又匆匆回来了,小声道:“姐夫还有什么吩咐。”

    看他气色面色蜡黄,双目中失去了不少的神采,身上还有一股味。

    压力锅压缩蒸汽,来驱动风轮理论可行,只要找到了些许苗头,他就能一往无前地钻研下去。

    从行动上告诉长安城的人,魏王没有在骊山厮混虚度光阴。

    可专研归专研,一样事物从无到有哪有这么容易,蒸汽机连个影都还没有,其中涉及的物理的知识更多,还有许多技术难题,他还没遇到。

    废寝忘食的状态是不对的,身体还是最重要的本钱。

    张阳对一旁的侍卫道:“你们带着魏王殿下去好好洗一洗,再杀一只鸭子,熬不过鸭汤,让孙神医准备一些补气的药材,让魏王殿下喝下。”

    李泰愣在原地,又道:“姐夫,我没病。”

    “我知道你没病,你看看你有多久没有洗澡了。”

    闻言,李泰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身上的味道,又是一脸的嫌弃,“确实该洗了。”

    “好好休养几天,等元气恢复了再去钻研压力锅。”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蒸汽机的铸造远比你想的要难,一步步脚踏实地来,现在连个雏形都没有,不用着急。”

    张阳看向一旁的侍卫,“我是魏王的姐夫,你们若是不照办,我就让太上皇把你们遣散了。”

    侍卫慌乱行礼,“喏,这些天绝不让魏王殿下再去铁匠坊。”

    为了让李泰好好听话,张阳不得不看着这些个侍卫提溜着他扒去了衣服,丢入热水的桶中,好好搓洗一番。

    站在门外,听着李泰的声声痛骂自己的侍卫。

    张阳仰头看天,正是长身体的关键阶段,若长久这么下去身体会拖垮的。

    很快就有侍卫带来草药坐在院子里熬着。

    “杀才!放开本王!”

    屋内又传来了李泰的呵斥声。

    等这个胖子洗干净从屋内走出来,嘴里还是骂骂咧咧的,“本王会自己洗,用得着你们?”

    一碗鸭汤,与一只煮好的鸭子放在桌案上,李泰狼吞虎咽吃着。

    吃得很香,几个侍卫抹着眼泪,“魏王殿下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么好好吃一顿饭食了。”

    “是啊,人都瘦了。”

    李泰身边的侍卫都是忠心之士,他们同样也是李世民的眼线,不过这些人都是真心为了李泰着想。

    张阳回到了骊山上,继续给自己的温室内,养地。

    第二天,长安城就传来了消息,松赞干布见到了李世民之后,便准许他这位吐蕃赞普做客长安城。

    这件事也在预料之中,李世民当然会希望松赞干布留在长安城,这样的人不能久居吐蕃,将他困于长安城是最好的。

    长安城又送来一个消息,李世民又派出了数队兵马前往清河一带,为了什么?

    多半还是为了世家那点事。

    皇帝要拿世家开刀了,大唐的科举依旧,世家必须对抗。

    这半年以来一直有不少在朝中勋贵中游走,希望天可汗可以网开一面,尤其是那些几个被抓入狱,至今没有处置的世家子弟。

    这位天可汗心里很明白,活人就是比死人有用。

    那些世家子弟有几个是他们族中嫡系独子,李世民自然看得出利害所在。

    朝中这么多的文臣谋士,皇帝手中人才济济,几经出谋划策,一张巨大的网就铺在世家的面前。

    蛮横的天可汗开始了他的清扫计划。

    帮助李世民打开了洛阳这个口子,并且骊山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走到这一步,也够了。

    接下来的事情骊山不好过多参与。

    退出洛阳的事情,让皇帝冲在前面与世家死磕也是不错。

    就像是吐蕃对于外交院,贯穿了自己短短六年在长安的为官生涯。

    中原的世家与大唐之争,也同样贯穿了李世民半辈子的皇帝生涯。

    而且现在更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张阳在华清池边盘腿而坐,以现在骊山的铸造水平,想要做出蒸汽机还有几个难题,要攻克这个技术难题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也并不是李泰可以熬几个日夜就可以解决的。

    曲柄连杆机构,滑阀,配气结构,都在设计阶段,脑子有图,要做出来却是另外一回事。

    在山上又过起了自己的闭关日子。

    小武和小慧给师父的书房整理着,她们将一些图纸全部叠起来,厚厚一叠图纸再用粗麻绳捆住,放入老师的藏书阁中。

    自这个新家落成以来,藏书阁中的书籍与图纸越来越多。

    尤其是各类图纸一摞摞地陈放,根本不知道这些图纸作何用途。

    只是听老师说过这些图纸是废纸,倒也随意放着了。

    小武从藏书阁的窗户望出去一眼,“师父又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了。”

    徐慧也抬眼看去,实验室是这个新家的神秘存在,平时都上着大锁,就连老师也没有踏足过,“而且师父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身上总是有一股很刺鼻的味道。”

    “师父在实验室中到底做什么?”小武好奇心很重,一直盯着实验室那扇紧闭的门。

    “考试快结束了,我们赶紧收拾好去帮老师。”徐慧拉了拉小武的衣角。

    收回目光,小武就先收拾着藏书阁。

    实验室内,张阳将铁管中的火药点燃,固定好之后点燃。

    看着硝烟燃起,往内部放入一颗小石子。

    一声炸响,铁管被炸起。

    张阳上前查看情况,细铁管的内部已经被烧黑,石子分的并不远。

    记下这一次的实验结果,张阳调整了用量,换了一根更宽的铁管。

    华清池边,水车还在不断转动,婶婶正在教着小清清适应水性,扶着她在水中游着。

    阳光照着这片小天地,很温馨。

    李玥正在监考,这是骊山学派的规矩,每隔三个月都要进行一次考试,要检验孩子们的学习成果。

    终于实验室的门打开了,张阳缓步走出,脱去外衣便跳入池中洗去自己身上,头发上的硝烟味。

    女儿正在熟悉着水性,尽管小清清还很抗拒冰凉的池水。

    本来还很害怕,见到父亲游了过来,小清清游到他身边,委屈道:“爹,我不想游了。”

    张阳将她抱起来,放到岸边,“熟悉水之后,你就不害怕水了。”

    小清清委屈地双手放在后背,而后扭头冷哼了一声。

    县侯与公主养孩子也与其他人家不一样,这孩子从小就要熟悉水性,还这么小就要学会握笔,书写。

    尽管她学得很慢,但比起其他人家的孩子来说,起步很早。

    一直带着她的婶婶知道,其实她很聪明,很有天分。

    只是看起来与寻常人家的孩子一样。

    孩子们的考试终于结束了,小武和徐慧收好一份份试卷,将其整理起来。

    李治搁下手中的笔,他对自己的答题很满意,他见到姐夫在华清池中游着,大声喊道:“姐夫,我也要游。”

    这就是孩子,看见大人游得欢快,他也要游。

    一旁的照料的宫女还未开口讲话,李治已经脱去靴子与外衣,纵身跳入池中。

    他欢快地游着,张阳皱眉看他,“以后,晋王殿下来游泳一定要做准备运动。”

    李治从水中抬起头,咧嘴笑着,“姐夫说的准备运动是什么?”

    “就是活动活动筋骨。”

    不多时一旁的小熊也入了水中,跟着李泰一起游。

    这头熊的水性很好,李泰怎么都没有它游得快。

    它游泳的样子很不好看,倒是在水中活动自如,这要是将它养在曲江池,那曲江池中的鱼说不定就要被它抓完了。

    若是让孩子们举办一场游泳比赛,说不定媳妇也能接受游泳了。

    在古人的认知中,游泳就是洗澡,没说游泳也能健身这么一项。

    和李治一起走上岸,张阳问道:“晋王殿下觉得游得如何?”

    李治目光看着上了岸正抖索身上毛发的小熊,“如今比不过它,将来一定可以赢的。”

    小熊抬着高傲的头,没有将眼前这个小子放在眼中。

    徐慧和小武,还有李玥开始给孩子们批阅的试卷。

    李丽质也成了孩子们的小老师。

    李治的成绩意外的好,这孩子在数理方面有很好的天赋,一道赛马算前后道终点的时差题,用类比的方法倒是给他算出来了,作答的很不错。

    经过这一次的考试,孩子们的学习任务也告一段落了。

    闲着的时候,张阳带着孩子们在田地里劳作,这个时节是村子最悠闲的时候。

    村民们也没有太多繁重的劳作。

    又有两个年满二十岁的男子与女子,她们在村子里举办了一场婚事。

    婚事总是能够给人带来喜悦。

    华西的秋雨飘了几天便停了,今天松赞干布又来了。

    张阳让孩子们自己搭建着沙盘上的小家模型,独自一人来到村口见松赞干布。

    见了天可汗之后,客居长安城的吐蕃赞普还能出城游玩,倒是稀奇。

    村口,张阳打量着,“赞普在长安城这些天住的可还好?”

    松赞干布穿着一身唐人的衣服,坐在一块石头上,“朝中照顾的很好,不用县侯担忧。”

    张阳与松赞干布的年纪相仿,俩人站在一起,这位县侯穿着简单朴素,像极了一个乡野之人。

    反观松赞干布穿着有模有样,发髻用折上巾裹着,颇像一个地道的唐人。

    “我倒是惊讶,他们竟然会让赞普出城?”

    松赞干布眼神示意一旁的一队官兵,“不仅仅可以出来,还能打猎游玩,甚至有人护送。”

    他能这么说多少有点讽刺的感觉。

    来到长安城后就被天可汗监视了起来。

    松赞干布笑道:“就连何时如厕,天可汗都一清二楚。”

    张阳啧舌道:“我以为天可汗会将你软禁起来,原来是怕人一直盯着。”

    他不可置否地笑了。

    把人关起来就行了,就算是不出长安城也可以,既不限制人家的自由还要一直监视的。

    一举一动都要禀报,这天可汗多少有些变态了。

    不过在长安一直有吐蕃人的眼线,这些眼线盯着长安城的动静,但凡对吐蕃有所局势,这位赞普都会收到消息。

    就连自己在朝中遇到的事情,这位赞普也都清楚。

    虽说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情,但被远在西方的吐蕃人知晓,多少让人有些心里不舒服。

    松赞干布打开水囊喝下一口酒水,“之前你请饮酒,这一回还你。”

    张阳摆手道:“当初与赞普饮酒已是破戒,现在不想再喝了。”

    一手拿着水囊,这让他有些错愕,缓缓收回手,松赞干布将水囊的木塞子塞上。

    “看来你与我之间还是做不了朋友,你是唐人,一直都是,你站在天可汗的立场对付吐蕃是对的,就像你所言,我将外交院在吐蕃所做的一切告知了天可汗,但天可汗没有对你任何责罚,只是下令让许敬宗行事收敛,呵斥了他与张大象俩人。”

    关中入秋了,可在午时依旧让人燥热难安,松赞干布低了下头,“你是大唐的臣子,我是吐蕃的赞普,想来我们只能是对手。”

    他很失落,失落的是张阳是天可汗的重臣。

    松赞干布与以往的吐蕃赞普不同,他是少有的崇尚智慧,喜欢看中原书籍的人。

第五百九十八章 这样就挺好的

    zw443sx

    也是少有的一个能够将吐蕃兴盛至巅峰的人,虽说只有这么几年,至少兴盛了。

    松赞干布重新翻身上马,“告辞。”

    最近李泰的生活很不错,他又恢复了一边吃喝一边减肥的日子,短短几天气色就恢复过来了。

    蒸汽机的事情暂且抛在脑后,他的日子又自在起来。

    这边松赞干布刚来,李泰也过来了。

    “这个吐蕃人怎么又来了。”

    张阳摇着手中的蒲扇,“魏王殿下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喝了三天药,吃了五只鸭子。”李泰垂头丧气。

    好不容易有点能够瘦下来的机会,现在又吃了回去。

    人的健康状态和病态是有区别的,以李泰现在的状况来说,健康地胖着,比萎靡地瘦着要好很多。

    比如说他现在的精气神,就比以往好了不少。

    “这吐蕃人怎么就走了?”李泰气恼地站在原地。

    “若是他下次再来麻烦魏王殿下用棍棒将人赶出去。”

    “好。”李泰重重点头。

    两人来到骊山村外的小酒馆,正值秋天,来骊山的商客更多了,他们在骊山买了棉布,再拿去中原各地卖,等他们到了中原各地,也到了一年之中的深秋。

    经历了洛阳的事情,皇帝愈发限制商人,但要对付的还是那些有背景的商人。

    中原一直都有商人,自先秦以来就有人东买西卖来谋生。

    货物需要流通,中原的西面需要东面的盐,中原的北面需要南方的布匹。

    从长安城望去八百里秦川,今年还是丰收的一年,各地秋后储备粮食,用来过冬或用来以备不时之需。

    眼前的小酒肆又扩建了一番,与之前相比,它添加了给人住店的功能,在后方修建了一个院子,院子分两层,可供客人歇脚休息,经营的越来越好。

    以往的商客会选择在长安城歇脚,可骊山边上就有这么一个住店的地方,能方便就方便,如果不是去长安城采买货物的商贩,也愿意先在这里歇两天。

    酒肆的生意也进入了旺季,来来往往的客人众多。

    张阳和李泰远远看着,程处默就注意到了两人的目光,快步上前,“客人要点什么?”

    李泰瞪眼道:“谁是你客人。”

    程处默胡子茂盛,他挠着后脑勺憨笑道:“习惯了,现在见人就叫客人,就算是我家老货站在面前也难免。”

    张阳蹲坐在一旁,戴着一顶斗笠用来遮挡阳光,“你家都老货都已经位列国公了,世袭罔替,往后你的也是承袭你家老货,他来看过你吗?”

    “那老货将某家叫了出去,打了一顿就离开了,也没说什么,就说往后你张阳一定要照顾程家,不然他就带兵把骊山给扫平了。”

    李泰倒吸一口凉气,“程大将军还真是一如既往……”

    程处默嫌弃道:“就是一个杀才。”

    现在的处默至少比以前那痴情的模样好了很多,张阳对他道:“有件事要你帮忙。”

    处默点头,“你尽管开口。”

    “你还记得当初在长安城我经常去的那家酒肆,就是前几年大安还在长安时,那时候他常去酒肆用饭。”

    “记得,城东那家。”

    张阳放低自己的声音,“你向那店家要一桶酒曲,就说是小张吩咐的,他会答应的。”

    程处默点头,“这就去安排。”

    “慢着!回来。”张阳又叫住他嘱咐道:“这人呢以前是个游侠,家里有个重病的老母,还有妻小,多给人家一些银钱。”

    看处默站在一旁神色犯难,张阳在李泰怒目的下,从这胖子身上搜出一块银饼。

    “这块银饼多半够了,都给他们家吧。”

    现在处默一直居在外不归家,倒是那酒家姑娘会给他一些工钱,哪有什么银钱。

    眼看酒肆内的客人越来越多,处默又回去帮忙。

    且不说,姐夫往身上拿钱已经习惯了,李泰皱眉看着处默又道:“姐夫,要酒曲是要做什么?”

    “蒸汽机的事情可以看看研讨方案,我们骊山不是还有许多空地吗?用来酿酒,这个季节不论是光照,还是湿度温度,都是酿酒的好时候。”

    当初父皇答应了可以将那些陈粮酿成酒水,清楚了姐夫要做什么,李泰起身道:“这就让上官兄去安排。”

    村子里组织起人力,准备酿酒。

    张阳写了一份奏章送入宫中,李世民就让人将粮食送来,放在一驾驾推车上的粮食袋装得满满当当。

    队伍很长,从骊山朝着长安城看去,官道上的一幕很壮观,一眼看不到头的队伍,正源源不断往骊山送去粮食。

    这些粮食都是当年的陈粮。

    褚遂良亲自带队前来,粮食是重中之重。

    派人前来查探是为了看看骊山是不是真的将粮食用作酿酒,就怕骊山将这些粮食卖出去。

    随着褚遂良而来的还有徐孝德。

    徐慧跟着师父一路走向骊山,见到自己的父亲,上前道:“爹爹。”

    徐孝德现在穿着五品朝服,正是朝中的御史大夫,洛阳的事情有了着落之后,他便官列五品。

    看着自己的女儿,徐孝德稍稍点头,“过了一年,长高许多了。”

    现在的徐慧已经十四岁,出落得亭亭玉立,眼神清澈明亮。

    “娘与两位兄长可还好?”

    “嗯,你娘念着你呢。”

    徐慧满脸的笑容,“女儿想家了。”

    张阳又道:“到了中秋,就回家看看。”

    徐孝德连忙行礼,“小女在骊山能够跟着公主殿下学习本领万万不可耽误,切不可乱了孩子的心绪。”

    看小慧是真的想念家人,又不像是小武的父亲与母亲就在骊山。

    张阳揣着手感慨,“不如这样,徐御史中秋带着家卷来骊山,我们骊山会在村子里设宴。”

    徐孝德这才点头,“也好。”

    褚遂良和上官仪正在清点粮食,作为御史台的御史大夫,深得陛下的信任,他也要看着这些粮食的安排。

    徐慧跟在一旁拿出账册,“老师交代了,骊山也要抄录一份账册粮本。”

    “当初与县侯一起在东宫为官,如今想来却已不是当初了,那吐蕃的赞普在陛下面前控诉县侯许多罪行。”

    张阳一路走着,“我倒是不在乎这些。”

    徐孝德又道:“外交院所作所为本不错,但陛下毕竟是天可汗,行事还是莫要太过了,那吐蕃赞普如今要久居长安城,陛下准许他出入弘文馆与国子监,学习朝中治理之策,此人这些天很是勤勉,怕是还有不臣之心。”

    “哎,老徐,你年初是不是又弹劾我来着?”

    “凡有不公之事,下官也都是如实禀报的。”

    徐孝德叹息一声,“还有一事,下官听说当初松赞干布来长安城时,还来见过县侯,可有此事。”

    张阳神情麻木地点头。

    “他是吐蕃的赞普,你又是大唐的县侯,更是位列六部尚书,与他国国君之间私下见面,这不好,而且容易引起他人的非议,还请县侯谨言慎行,切勿被人拿了把柄。”

    张阳愣愣点头,“我已经和他表明了立场,多半不会来了。”

    “如此甚好,如今朝中对外交院颇有非议,郑公同样也有许多不满,当前些天陛下呵斥了许敬宗与张大象,却没有责罚,足以说明现在朝中对礼部的怨念之深。”

    走到酿酒场,李泰和上官仪用两亩地来做酿酒场,因为粮食众多,还要多用一亩地来存放粮食。

    组织了一百人,在这里忙得热火朝天,好在秋雨过后,天气没有那般炎热了。

    听着徐孝德还在耳边念叨,张阳叹道:“老徐,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在下一直恪守本心,自然不会变的。”

    上官仪与褚遂良都核对好了,徐孝德还要在村子里留个三两天来观察,粮食酿酒的具体情况,并且记录下来还要进行禀报。

    “县侯要酿酒水,但却要卖到关外,在下说句心里话,不是信不过县侯的为人,只是朝中猜忌众多,就怕骊山用这些粮食给自己谋私。”

    朝中这些忧虑不是没有想过,所以这件事要拉着李泰参与。

    再者说了,这个年代酒水才是硬通货,酒水的价值更高一些,就算是运送到西域或是漠北。

    关中的酒水在关外一直都是紧俏货。

    紧俏货就不缺市场。

    再看徐孝德,这人的目光又盯着自己。

    张阳揣着手,狐疑道:“老徐,你还有什么事吗?”

    徐孝德爽朗一笑,“下官想问问,能否住在这里。”

    他指了指酒场旁的小房子。

    “那是我们用来发酵的酵场,那里是不住人的。”

    “是吗?”

    看出了徐孝德心中的疑虑,张阳又道:“我们村子里有许多空房子,我自然会安排的,让你住的舒服一些,只不过我们村子里没有专门用来伺候的下人。”

    “下官不需要人伺候的。”徐孝德躬身行礼,“县侯安排一间小屋便可。”

    张阳苦笑道:“就是村子里的村民住的屋子,大家住的都一样,没有好坏之分。”

    徐慧也点头,“嗯,骊山是这样的。”

    与他说罢,张阳便带着他住处,身后还有徐慧跟着。

    村子里很宁静,除了晌午用饭和傍晚时分,村子里都没有什么人,家家都是夜不闭户,村子里路不拾遗。

    村子不大,但很安宁,治理起来也很方便。

    带着徐孝德来到一处宅院前,前两年村子里进行了一次大搬迁,搬迁之后就有许多房子空着。

    张阳伸手推开门,院子里很空,解释道:“我们村子有许多空房子,这些房子没有人住,建好之后便一直闲置着,隔壁住着的都是铁匠,另外一边是孙神医的住处,还有一些大夫也住在那一片。”

    徐孝德听着打量着这个宅院,“下官只要一个栖身的小房子就好,住在如此宅院,朝中的人会议论下官收了县侯好处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张阳板着脸,“没有别的房子了。”

    徐孝德也不再计较,“下官就暂且住下吧。”

    “晚些时候,上官仪会让人送来生活的用具,你这些天就住在这里,等到了中秋再来骊山还住这里,这间房子就给你留着了。”

    徐孝德点头答应下来。

    张阳迈步走到宅院外,院内徐孝德和徐慧父女两人还有一些话语要讲。

    隐约能够听清楚,徐慧和他爹讲着这两年在骊山学有所得。

    还说起了家里的事情,无非就是他徐孝德升官了,家里的亲戚前来投奔,而徐孝德又是一个一心为公的人,不好徇私,更不可能帮自家亲戚。

    过了片刻徐慧就出来了,她手中抱着账册,肩膀上背着一个包袱。

    “师父,家乡带了一些特产来。”

    “是吗?什么特产?给我尝尝。”

    徐慧提起包袱,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是一颗颗梅子。

    嗮过的梅干成色很不错,张阳尝了一口,“嗯,味道很好。”

    徐慧怀抱着账册,又将盒子放回包袱中,一边走着两手有些忙不过来。

    “你爹都和你说什么了?”

    “爹爹说,我在骊山学本领,那些亲卷说是想让爹爹谋个官职,嘱咐我若有亲戚来投骊山,告诉师父与老师万万不可收留。”

    张阳稍稍点头,又往嘴里丢了一颗小小的梅干。

    “这是夏天的梅子,用盐腌着嗮在阳光下,原本鸡蛋大小的梅嗮干之后就成了这般小小一粒,咸甜咸甜,小时候常吃的。”

    徐慧又道:“也不知道小武和老师会不会喜欢。”

    今天她见了父亲,还是他爹会心疼女儿,带来了家乡的东西。

    现在徐孝德也算是出人头地了,来投效的人自然多。

    以徐孝德在长安城这些年的行状,他不像是朋友很多的人,以前有人避着他,现在他能在朝堂站住脚跟,当初避着他的人也自然来亲近了。

    徐孝德看着女儿走远,她就这么亦步亦趋跟在张阳的身后。

    女儿的学识越来越好,考教了一番连自己这个当爹的都佩服。

    公主殿下悉心教导,还有张阳这么大一个依仗。

    徐孝德暗暗点头,这样也挺好的,至少女儿的未来不用忧虑了,“嗯,挺好的。”

    zw443sx

第五百九十九章 不收规矩的棋局

    徐孝德暗暗自语,收拾自己的包袱,将带来的一些细软,都整理开来,再将这个宅院打扫一遍。

    傍晚时分,上官仪便让村子里带着包袱与生活用具来了。

    三两村民很热心,帮着徐孝德摆放家具,甚至还带来了新做的被褥。

    徐孝德正要上前说不用这般麻烦,上官仪拦住他低声道:“徐御史有所不知,因为是县侯留下的人,村子里的人都会善待。”

    “是……是吗?”徐孝德迟疑道。

    “当初的武士彟和欧阳询老先生都是一样的,还有河间郡王,村民都会善待的。”

    有道是村民的热情挡不住,这种好意是最难拒绝的。

    再者说武士彟与欧阳询在骊山的事情,徐孝德都是有所耳闻的,作为御史还要查证风闻,欧阳询老先生在村子教书,教孩子们写字。

    而武士彟除了给村子里的孩子们讲课,还要管着这里的许多杂事。

    他们都是为了骊山在做事。

    可是自己是来监察骊山的,徐孝德一想到被村民误会了,心里很是过意不起,若是县侯想要贪图一些酒水,瞒报了对不住自己的良心,要报上去又觉得愧对这些村民。

    跟着郑公办事,徐孝德觉得自己向来是恪守本心的。

    送走了这些村民,上官仪介绍着村子里的规矩。

    “村子里一般劳作到傍晚,人手调动都是按需,过了夏天肥皂的需求不大,而且还有库存,就可以分出大部分的人手去做其他事情,先安排农忙。”

    徐孝德跟着上官仪走在村中。

    “村子里一直都是集中生产,银钱和粮食都是各家分配,骊山的规矩中还有技术层,还要专门的人手来专研技术的改进,不过他们绝大多数时间都不劳作。”

    “这么说来不劳作也能得到工钱与粮食?”

    上官仪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衣,可眼神有许多的骄傲,这片村子就是这五年来的建设成果。

    “徐御史想错了,村中负责技术建设的人,他们不直接参与劳作,可倘若有所技术突破,可以让村子里的生产水平提升一个台阶,那也是巨大的收获。”

    上官仪带着他一路在村子里走着,“就像是棉布的针织手艺,当初的棉布针织手艺改良之后,我们的棉布生产便可以再上一个台阶。”

    “棉花之物大家都可以得到,但若没有骊山的技术,得到了棉花也无用。”上官仪面带笑容,“这便是骊山的立身之本,骊山的棉花纺线与纺布技术都是独一无二的,外人很能看懂其中的门道。”

    一边听着上官仪的讲述,徐孝德继续看着村子,傍晚时分,村民们也都回到了村子。

    以往在长安城看不到这种场面,那是家家户户劳作一天后,劳作一天的欢声笑语。

    孩子们嬉闹着而过。

    徐孝德笑道:“现在总算明白太上皇与欧阳询老先生为何喜欢骊山了。”

    “为何?”

    徐孝德又道:“在长安城听不见这种欢声笑语,也没有这样的场面,朱雀大街两旁的坊市虽说也是千家万户,可在高耸的城墙下与拥挤的街巷中,这种令人心中宁静的场面都被挡住了。”

    “或许是这样的。”上官仪停下脚步,“骊山没有高耸的城墙,也没有官兵出没,当天下太平之后,中原许多村县也是这般,只不过骊山更宁静一些。”

    徐孝德没有否认上官仪的想法,不过他更想将此地的祥和归结于县侯与公主殿下。

    他低头神色惭愧,苦涩笑道:“但有土地,皆有县丞,若是封地都是权贵管辖,却很少会有骊山这般,汝南公主与县侯为造福一方而建设,封地的王侯权贵却以索取当地乡民为生。”

    “拿得多了乡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但拿得少了权贵们不愿意。”

    徐孝德不住点头,“以前骊山村是个破落的小村子,穷困潦倒,县侯与汝南公主建设封地,却不像乡民拿一文一物,嗯……”

    心中思量半晌,他叹道:“很有意思,下官已经想到了大唐强盛之法……”

    话语到了嘴边,徐孝德又将话咽了下去,他知道这很难,一个小小言官如何指点宗室王侯,乃至那些权贵。

    夜里,徐孝德一个人回到了住处,他执笔将心中的想法写了下来,写好一篇奏章还要好好读几遍,以免陛下会误解自己的意思。

    就算是这件事多半不会有结果,甚至陛下只是看一眼,便会丢在一旁,徐孝德还是觉得自己该写下来,交给陛下。

    第二天一早,因为张阳时常要批复朝中各部送到中书省的奏章。

    人虽说在骊山,可还是要处理政务。

    因此李泰安排了自己的侍卫,安排人帮助姐夫将奏章送去长安城。

    徐孝德来到魏王府的宅邸前,村子里的魏王府邸并不大,距离村子很远,倒是最靠近的村口。

    李孝恭正和李泰下着棋,眼看对方的将跳出了区域,吃了自己的卒子。

    李泰大喝一声,“王叔!为何你的将可以出九宫!”

    李孝恭冷哼道:“老夫打仗作为大将从来都是带头冲阵,哪有躲在后方的道理。”

    “这是棋局,这是将!”李泰再次强调,对王叔这种不讲规矩的行为很愤慨。

    “放屁!”李孝恭吐出一口浓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凭什么要守规矩。”

    “这是游戏!这不是打仗!”

    “棋盘如战局!”李孝恭板着脸,沉声道,“不可儿戏!”

    对付王叔这种耍赖的方式,李泰只能痛苦地挠头,看着棋盘咬牙忍下,将自己的马往前推。

    只见李孝恭的手拿自己的将棋直接略过楚河,将自己的相给吃了。

    李泰瞪大了眼珠子,“这……”

    李孝恭点头道:“为将者,当势如破竹,小小楚河岂能畏惧不前?”

    闻言,沉默良久。

    终于李泰将棋盘一掀,“不玩了!”

    李孝恭还意犹未尽,他觉得老夫下棋就该这样才是。

    看徐孝德站在一旁,从棋局开始争执这人就在一旁看着,李泰扫兴地又将棋子捡起来,“你来做什么?”

    徐孝德拿出一份奏章,“听说我魏王殿下的人,时常会帮县侯向朝中递交奏章。”

    李泰将玉石做的棋子放入木盒子中,这可是母后让人做出来,赏赐给自己的,少了一颗都心疼。

    将棋子收拢好,瞧了一眼他手中的奏章,“交给本王的侍卫,他们今天正好要帮姐夫送奏章,顺路送去便是。”

    先是恭敬行礼,徐孝德将手中的奏章递给一旁的侍卫,“多谢魏王殿下。”

    李泰拿着两盒棋子与棋盘离开了。

    李孝恭迈着大步去找村民闲聊。

    只有徐孝德还站在原地,他看着的奏章与县侯批复的奏章放在一起,侍卫将其装在包袱中策马送去了长安城。

    接下来的日子,每到午时他都会在村口等待,每每有侍卫从长安城送奏章交给县侯,他总是会问自己的奏章朝中是否看过了。

    事情就如徐孝德预想的一样,奏章送入了朝中就像石沉大海没了回响,朝中就连些许的议论都没有。

    这是心中早有预想的场面,但得到这个结果心中多少觉得苦涩,气馁一叹,他来到村子里的另一头。

    从粮食发酵到现在,终于开始正式酿酒,他来到村子另一头的酒厂,有不少村民在忙碌。

    这些村民能够在工厂中忙碌,现在又能酿酒。

    莫名让人觉得这些人很厉害。

    他再仔细一看,就发现了其中的奥妙,村民都是分工合作,一人只负责其中步骤的一个小环节,每个人只要掌握其中一个过程就可以,掌握得很快,手脚也很麻利。

    在骊山的徐孝德收获很大,他记录着有关骊山的一切,上官仪当年颠沛流离时,也去过很多的地方,从扬州一路到长安城,他的见识与阅历自然很高。

    用他的话来说骊山的生产模式与中原很多地方不同,这种生产模式最直观的效果就是效率高。

    徐孝德手中坐在酿酒厂前不断记录着,他见到有上官仪命人讲究分开摆放,便好奇道:“这是做什么?”

    “这些是头锅酒,这种酒水不能喝的,县侯吩咐说有它用。”上官仪又解释道:“也没说要做什么用,先分开存放。”

    徐孝德低着头继续记录。

    骊山上,今天孩子们回宫的日子,李治还依依不舍,他抱着姐夫的腿委屈道:“我不想回宫里,宫里很沉闷,很没有意思。”

    张阳耐心对他道:“骊山以后一直都可以来,要是晋王殿下觉得宫里不舒服,想要来骊山便径直来便是,若是你父皇不准,我去宫里骂他,不要害怕宫里,受了委屈姐夫会帮着你们的。”

    “嗯,要是父皇再与姐夫吵架,我们也会帮着姐夫的。”东阳在一旁言语坚定地讲道。

    李治缓缓抬头言语道,“姐夫放心,我会懂事的。”

    看他的模样,张阳心中感慨,天可汗在教子方面也该上点心。恶毒的天可汗呐,你看看你的儿子多懂事,多纯真的孩子。

    老天瞎了眼,让你有这么懂事的孩子。

    看着孩子们穿上了皇姐所做的新衣裳,棉布做的衣裳很保暖,一个个穿着漂亮的新衣裳,从屋中出来,她们的笑容给这个秋天带来了生命力。

    婶婶禀报道:“禀县侯,禀公主殿下,皇宫里的人已经安排好了马车,在山下了。”

    孩子们从高到矮站成一排,张阳摇着手中的蒲扇笑着。

    孩子们也被笑容感染,都笑了起来。

    “报数!”

    张阳一声大喝,孩子们站得笔直,从一报数到十一。

    这种事情每天都要进行一次,只是今天孩子们报数的声音格外响亮。

    “要开开心心地来骊山,高高兴兴地回长安,明白了吗?”

    “喏!”

    孩子们齐声回应。

    稚嫩的嗓音在华清池边回荡,这些孩子们眼中有旺盛的生命力。

    张阳领头带着孩子们往山下走去。

    李玥走在后方与李丽质说着对弟弟妹妹们的嘱咐。

    骊山下,王公公行礼道:“县侯,陛下旨意让老奴带孩子们回去。”

    张阳揣手道:“王公公,最近气色又好了不少。”

    “是吗?”他的老脸带着笑容,“最近宫里的人办事也得力,陛下让老奴多休养。”

    孩子们陆陆续续上了车驾,张阳皱眉压低自己的嗓音,“王公公真的不打算来骊山吗?”

    王公公向长安弯腰行礼,“老奴此生都会侍奉在陛下左右。”

    张阳一手搭着他的肩膀,“王公公忠心,我也不好强人所难,就当是交个朋友。”

    他看皇子与公主们都上了马架,又道:“老奴这就带着孩子们回去了。”

    “王公公慢走。”

    几次三番被他拒绝,张阳还是笑容以对。

    反倒是让王公公面露难色,只得抱歉一笑,带着车驾一路离开了骊山。

    夫妻两人重新回到了山上,再看眼前的华清池显得空空荡荡,孩子们在这里时候,到处是她们身影。

    现在她们不在了,又觉得新家空落落。

    小熊叼着女儿的后襟,将她放在屋檐下,多半是她又想去厨房拿吃的了。

    小清清一脸的不服气,“娘!为何它总是这样。”

    女儿指着小熊,对她来说这头熊与其他的五头小奶熊都已经成了家人,有时候就和这些小熊睡在一起。

    婶婶每每找不到她了,熊在哪里,她就在哪里。

    李玥对女儿道:“以前这头熊还小,那时养在长安城的小家里,还是冬天的时候,它喜温暖,做饭的时候总是喜欢往厨房钻,那时候就被火烧了一片毛发,到现在它一直觉得那是一个危险的地方,才不让你去的。”

    小清清缩在母亲的怀中,低声道:“那也不能总是拦着我。”

    李玥笑道:“它这是保护你。”

    闻言,小清清瞪了一眼小熊,这头熊若无其事地倚墙侧躺着,优雅地用爪子着挠着肚皮,并且十分享受地打了一个哈欠。

    王婶用熊毛做了一个披肩,给小清清试了试,“嗯,大小很合适。”

    “我不要这个。”小清清推脱着,“不然它会以为我也是熊的。”

第六百章 徐孝德在骊山的收获

    zw443sx

    李玥听着女儿的话,又笑了,“它也将你当作自己的孩子。”

    小清清抿着嘴,就怕娘不要自己的,要自己跟着这头熊。

    王公公带着车驾与护送队伍,一路从玄武门进入皇宫。

    从玄武门穿过,进了皇宫孩子们便径直朝着立政殿。

    长乐公主带着年幼的皇子与公主们走得整齐,王公公发现没有自己的事了,便让侍卫与宫女都退下了。

    他一个人坐在玄武门的宫墙边上,歇着脚,享受着此刻秋日里的温暖。

    在宫中的内侍太监中,王公公的年纪是最大的,也是最能服众的,更深得陛下的信任。

    在其他的太监与宫女眼里,王公公这样的人早晚要去守皇陵,说着将他陪葬在皇陵中,死后也同样侍奉在皇帝的身边。

    更不要说是去骊山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对王公公来说待他老死之后,就会被送去帝陵,先一步葬下。

    在宫中闲言碎语很多,不少宫女和太监都知道,张阳一直在招揽着这位王公公。

    希望他能够去骊山养老。

    李丽质带着弟弟妹妹来到了立政殿,长孙皇后看着孩子们身上都穿着新衣裳,满脸的笑容。

    尤其是李治,在骊山三个月,整个人也胖了不少。

    “玥儿也真是的,送的东西来也就罢了,还给她们都做了一身新衣裳。”

    李丽质也穿着皇姐做的新衣裳,她解释道:“其实皇姐很早就开始准备了,只是现在正巧都做出来了,才给弟弟妹妹们。”

    能够感受到玥儿对这些孩子的照顾。

    长孙皇后看着在殿内嬉闹的孩子,又问道:“玥儿还嘱咐了不少事吧。”

    “嗯。”李丽质点头道:“皇姐知晓孔颖达夫子对骊山的学派有诸多偏见,让女儿得闲去看看孔老夫子,说清楚骊山学派的态度,为避免以后有太多的误会。”

    长孙皇后思量着,这确实是玥儿的做派。

    倒不像是张阳的决定,骊山学派会在外界的风评如何,他这人的秉性来看根本不在乎。

    反倒是玥儿对此很上心,也会未雨绸缪。

    就算是以后的骊山的学派会遇到许多的非议,先给安抚孔颖达老夫子也是没错的。

    “还有一事。”李丽质拿出一个小陶罐,“这是小慧让送来的梅子,这是她家乡的吃食,骊山有多得吃不完,就让女儿带来了。”

    长孙皇后收下这个小陶罐,“玥儿有心了。”

    这两年宫中倒没有公主出嫁,贞观初年的时候有出嫁的公主。

    这些公主嫁给驸马之后,很少会往宫中送这些。

    就算是送礼来也都是金银玉石,来时不过是多问几句话,作为皇后想要关心又无从说起。

    也只有玥儿与她丈夫会时刻记得弟弟妹妹们。

    宫里的压力也因此少了许多。

    在宫中发生的事情瞒不住,但凡宫里的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宗室中好事之人的议论。

    李唐一朝自立国以来,李渊嫁出去不少的女儿。

    而这些驸马与公主就快被骊山那一家给卷死了。

    大家都是公主,都是驸马,可人家骊山家底丰厚,银钱堆积如山,家大业大。

    其他公主驸马呢,日子尚且吃喝不愁,就算是名贵之物也都是陛下赏赐的。

    更不要说是拿东西给宫里了。

    对比之下,大家的差距甚大。

    其实早在张阳还没发迹,还没在骊山有这么大的家业之前,就已经开始照顾宫里的弟弟妹妹们了,不论是咸鸭蛋还是稻米,又或者是新收的麦子。

    只要家里有多的一份就会往宫里送。

    更有魏王李泰也时常孝敬父皇母后,众所周知这个魏王从小就跟着张阳厮混。

    别人厮混不是闯祸,就是酒池肉林。

    但人家的厮混不一样,魏王跟着张阳越厮混越有钱了,甚至有传言,骊山已经富可敌国了。

    魏王一定也很富裕。

    嫁出去的公主,还是皇子宗室中人,又或者是李世民堂弟。

    在获得陛下信任与皇后照拂上,就算所有嫁出去的公主与宗室中人联起手来,也卷不过骊山那一家。

    光是张阳掌管着朝中用度,宗室子弟们现在还能每年去宗正寺领钱拿来花用,那还要看人家中书省度支郎兼驸马,张阳的脸色。

    而且人家还是礼部尚书。

    如此,大唐立国以来,驸马,公主,宗室三方势力拿什么和骊山去卷。

    长安城的风声吹不动骊山。

    张阳离开长安城入住新家之后,从年初大朝会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长安城。

    陛下也没有过多追究。

    足以可见其信任。

    据说在银钱用度上,陛下时常与张阳大发雷霆,也不知道陛下是如何想的,到底是天可汗爱贤才,才会留张阳的性命到如今。

    此刻甘露殿内,李世民正看着徐孝德在骊山送来的奏章,这人送来奏章很多,其中就有许多对骊山治理之策的记录。

    李世民看了一眼匆匆回来的王公公,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水,低头继续看着奏章。

    “陛下,公主与皇子们都送到了,现在都在立政殿。”

    李世民缓缓点头没有讲话。

    王公公躬身道:“汝南公主给了公主与皇子们都换上新衣裳,皇后对此很满意。”

    禀报完,见陛下还专心地看着奏章,王公公便安静地站到一旁。

    正值秋季,张阳除了每天去看看酒水的酿造情况,还要继续建设自家的温室。

    来到村子的铁匠坊,在铁匠坊后方堆放了不少赤铁矿和煤石,如小山一般,一堆堆的。

    与朝中用一换十的方式,来交换资源,这个夏天朝中送来的赤铁矿不少。

    当然皇帝依旧没有放松对骊山的监视。

    魏王的侍卫就算是绕远路也要路过这里,来看看最近铁匠坊在打造什么,生怕骊山大造兵器,起兵造反。

    其实李世民完全不需要有这份顾虑,因为骊山不足百户,也就二百号人,这么点人能够掀起什么风浪。

    至于蓝田县的人口,虽说是一起发展,但治理上还是朝中的县丞在管。

    骊山的发展要稳步前行,一下子不能迈步太大。

    蓝田县的县民是改建沟渠还是兴建房屋,那都是在蓝田县丞的主持下进行的。

    相对来说,骊山只有食邑,没有封地治理之权。

    想要这份权力也可以,只要将蓝田的县丞招揽到自己麾下。

    可这么做了,皇帝对骊山的限制只会更严。

    对此并入蓝田县的事情,骊山眼下没有朝着这方面发展的打算。

    见张阳站在铁匠坊外,江师傅也走了出来,最近他老人家挺闲的,魏王殿下的压力锅铸造停下了。

    铁匠坊平时帮助村民修个农具,或者修理流水线换下来的零件,也没其他事情。

    江师傅得以清闲下来,时常守着这个铁匠坊,看着村子的景色,与路过的村民闲聊。

    “也不知道县侯要这么多的煤石与赤铁矿做什么。”江师傅忧心道:“该不是用来铸造兵甲的吧。”

    张阳尴尬笑道:“怎么会呢?江师傅莫要多想。”

    被江师傅拉着走入铁匠坊,他看了看四下又道:“你该打算早点离开魏王,荣华富贵对你没好处。”

    “这一点我很认同江师傅。”张阳坐下来摇着手中的蒲扇,“我最近修炼浩然正气,为的就是把被荣华富贵蛊惑,坚守本心,自清贫而来,怎入富贵?”

    “是个懂事的孩子。”江师傅在一旁坐下,在那边的一堆废铁料中拿出一个箱子,打开想着是一块块的琉璃。

    “这些琉璃都是老头子我闲着没事自己煅烧出来的,你且看看,这些琉璃魏王殿下可否会满意。”

    琉璃一块巴掌大小,倒是薄厚不是很匀称。

    不过这并不重要,以后慢慢提高工艺就行了。

    张阳瞧着两头厚,中间薄的琉璃,将它对着阳光,透光度还不错,勉强能用。

    江师傅一旁露出发黄的牙齿笑着。

    张阳收好琉璃,打眼一看有十余块,尺寸小一些也好,到时候用砂土固定。

    江师傅神色严肃了几分,“帮魏王殿下办完这件事,你就离开骊山,自立门户吧。”

    张阳回头瞧着江师傅,一时间又不知道该从何解释,难道和他直说其实魏王殿下是给我办事的?

    且不说他会不会信,就算是他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接受不了。

    在他身边坐下,张阳拿出挂在腰间的水杯喝着。

    “怎么?你难道真觉得魏王殿下给你荣华富贵就能出人头地?老头子虽说只是一个打铁的,靠着这门手艺也结识了不少权贵门第,见识了很多事情,巴结权贵的人,得罪权贵的人都没有好结果。”

    江师傅的语气越发严厉,他接着道:“办完这件事,你就离开魏王,好好带着家里的妻小自立门户,老头子攒了一些银钱你带去也够花用。”

    张阳痛苦地扶着额头,“江师傅,我会让魏王殿下与你说明白的。”

    “怎么?你还要给魏王卖命?”

    “这不是卖命的事情。”张阳咧嘴笑着,“我会带妻小来见江师傅。”

    还没等老江师傅对这番话回过味来,张阳便离开了。

    “这孩子现在想不明白,终究是年轻人,经历得少了,看得也少了。”江师傅又独自一个人坐在铁这里。

    “办完这件事就让他离开魏王,他不说老头子与魏王殿下分说。”

    李泰并不知道,现在铁匠坊内张阳与江师傅这一次谈话。

    他带着自己的人手,酿酒场转悠,酿出来的酒水如今只有三五十坛。

    每天能够发酵出来的粮食并不多,酿造出来的粮食不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李泰手里拿着一卷齐民要术,又喝了一口温热的酒水,问向一旁的侍卫,“姐夫当真是从这卷书中得到的酿酒之法?”

    侍卫回禀道:“据卑职所知是这样的。”

    齐民要术主要记录的是当年齐地黄河两岸的耕种。

    李泰换了一个坐姿,目光瞅着书卷中的一篇,这短短一篇讲述的酿酒之法,寥寥数十字,记述笼统模湖,哪里是酿酒之法?

    他收起书卷,颔首道:“这不对。”

    在走到酿酒场的一处小屋中,上官仪正在这里主持着酿酒之事。

    李泰快步走入,目光打量眼前的图纸,“果然。”

    上官仪好奇道:“魏王殿下,此话何意?”

    李泰指着图纸,“姐夫的酿酒之法根本与齐名要术的不同,用大桶来蒸的方法书根本没有记述,上当矣。”

    失落地走出房间,不想搭理还在房间中愣神的上官仪。

    此刻骊山上,张阳正在修缮温室的围墙,为了保证光照,温室的围墙要低,并且在上方搭建圆顶来补充光照,同时圆顶结构像是一个倒扣的竹篓。

    表面有很多小孔洞,这些小孔洞用琉璃盖好,方便透光。

    杨婶带着人前来,“县侯,魏王殿下来了。”

    张阳招手道:“帮我把砖石收拾一下。”

    李泰板着一张胖脸没有动作。

    又给低矮的围墙湖上泥,张阳又好奇道:“魏王殿下,这是心情不好?”

    李泰鼻孔出气,“姐夫的酿酒之法在齐民要术上没有记录。”

    张阳笑道:“我从来没有说过是从齐名要术中学来,我只是得到了启发。”

    还是帮着姐夫在围墙之间搭建一个半圆形的拱顶。

    墙上挂着的是姐夫用炭笔所画的图,李泰皱眉看着这张图。

    将三角木架固定好,张阳脱去自己的棉布手套,拿出腰间的炭笔,在图纸上算着弧长公式与阳光照射的面积。

    冬季的日头很高,假设上可以用三角函数来推算。

    李泰费劲地放下一堆石料,“那个徐孝德一直盯着我们骊山,还要做记录。”

    “他要做记录就由着他,是你父皇的安排的,还能抗旨不成,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幸好本王提前让人留意了他的奏章,每一次送出去都要看一遍。”

    “他没写我们坏话吧?”

    以徐孝德的性格多半是会写的,张阳心中笃定,他肯定写了不少坏话,而且都是弹劾我的。

    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都是习惯了。

    要是这家伙能够改一改嘴碎的毛病,还是一个不错的人。

    zw443sx

第六百零一章 再提东征

    骊山大肆酿造酒水这件事很多人都在打听,只是这些酒水并不在关中贩卖。

    本就是皇帝的女婿,又是县侯有人还以为这件事多少可以网开一面,说不定可以私底下买一些。

    直到程咬金亲自来骊山相问,被徐孝德提着棍子打出来之后,众人便再也不去问了。

    以至于后来程咬金说,他是不愿意与徐孝德这个文人计较。

    张阳的温室还在建设,温泉池就是很好的地暖存在,有了温度就只剩下光照了。

    将围墙砌好之后用木架子搭建了一个拱顶,现在整个温室四周用各种木架支撑,看起来像是个巨大的笼子。

    李泰继续去盯着酿酒厂的酿酒进度,对齐民要术记载的酿酒之法还有现在骊山的酿酒方式区别所在,耿耿于怀。

    入秋之后的关中,打猎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

    自从骊山建设之后,就没有人再来骊山秋猎了。

    这让骊山的小动物越来越多,这些天这头熊很活跃,每每进入山林中,到了夜里才回家。

    “县侯,这是太原王珪老先生送来的信。”

    张阳伸手接过信件,打开封蜡,老先生苍劲有力的笔法就映入眼中。

    王婶站在一旁等着县侯之后的吩咐。

    这位老先生经历许多,他与高士廉他们一样,见证了隋朝的灭亡,见证了大唐的立国,当年的天下英雄好汉中,王珪也是名声赫赫。

    老一辈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退隐。

    高士廉离开了朝堂,从此不再过问政事,欧阳询老先生也来骊山很少出现在人前。

    虞世南等人一个个也都老迈了,李纲过世了。

    不知不觉时代变了,这些老先生也退出这时代,当年的天下英雄现在还剩下几人。

    不由得让人一阵唏嘘。

    张阳看信中的内容,信上说王珪老先生打算再去终南山看看故地。

    年轻时在前隋朝堂为官,因为被人构陷不得不离开,太原王氏却没有人帮他。

    之后他跟着家人就隐居在终南山,后来遇到了房玄龄与杜如晦他们,这才选择出山入世。

    或许老先生觉得自己年迈了,也想要将自己葬在了终南山。

    若只是这么一件事,他老人家大可不必写信让人送来,信中还说了一件事,提到了一个人,此人是虞国公温彦博。

    当初大唐初立,温彦博得李世民赏识,又在幽州任职,又因为当初劝降了罗艺,李渊在位时又得到了重用。

    只是大唐刚从内乱中还没缓过来,颉利可汗带着突厥部族攻打太谷,突厥兵锋正盛。

    而太谷一战唐军战败,温彦博被颉利可汗抓获。

    之后被俘在突厥大营中,这位虞国公温彦博始终没有说出唐军的虚实,忠心不二。

    后来大唐就发生了一件事,玄武门的事情刚刚结束,颉利可汗派兵来攻打长安,也就有了后来的渭水之盟。

    这场盟约之后,李世民要回了温彦博。

    自此,温彦博便对李世民忠心不二。

    时过境迁,后来到了贞观四年,颉利战败后,魏征希望李世民对突厥所部实行汉化,以礼教来约束他们,并且同化为唐人,抹去突厥人原有的旧习俗。

    魏征提出这个想法之后,温彦博当时则反对,他觉得应该效仿当时汉武帝安置匈奴人之法,将他们安排在朔方,并且保留其部族与风俗。

    双方因为这件事争执了多年,最后李世民派温彦博去了朔方,以至于魏征的同化举措,被皇帝驳回了。

    其实魏征的办法更加正面,也更容易一劳永逸,但却多费周折,所谓同化之策,现在外交院对吐蕃的方略便是如此。

    而温彦博所提出的安置方略用的是当年汉武帝所用方法,更加经济也能节约成本。

    李世民也愿意效仿汉武帝,安置投效的突厥部族。

    再之后魏征与温彦博一直都是政见上的对手。

    当李绩大将军出征漠北的时候,温彦博就在朔方治理民情。

    张阳思量着他去朔方之时,那时的自己与李孝恭还在为吐谷浑和吐蕃的事情伤脑筋。

    当然了这些事情的内情只有问颉利和温彦博才能知晓。

    而这个温彦博与王珪一样,都是与高士廉他们是同一个时代过来的老人家,他还非常赏识孙伏伽。

    王珪老先生信中所交代的就是幽州与辽东的事情。

    当年大安去了辽东,而王珪老先生帮忙挡住了朝中插手辽东事宜的路。

    但虞国公温彦博却不同,此人当初就在幽州任职,他对辽东的形势很牵挂,并且又问起了大安的事情。

    王珪与温彦博都是年过六十的老人家了,他们达成了一个约定,王老先生可以辞去幽州刺史的职务,让李世民再作打算。

    温彦博也约定,只要礼部可以主张攻打高句丽,他便不去插手辽东之事,并且支持大安接任郡守一职,日后他老人家会来骊山相见。

    况且大安在辽东的治理情况,温彦博也有所耳闻的,对这个张公瑾的儿子很是满意。

    一封信看完了,张阳放在桌案上。

    李玥端着茶水而来,“这是并州送到宫中的茶叶,母后特意让人送来的。”

    接过茶水,张阳喝了一口忧愁道:“王珪老先生帮得了我一时,也不能一直帮着我,替我挡了三年,真亏欠他许多,我给他的却只有那一篮子咸鸭蛋。”

    心有好奇,李玥也拿起信看了起来,低声道:“温彦博此人倒是小时候在宫中听说过,他时常与父皇议政,当时高士廉,虞世南,李纲这些老先生都在朝中。”

    张阳颔首:“咱们又有客人要见了,麻烦婶婶送个消息给温老先生,就说骊山相请。”

    “喏。”

    王婶脚步匆匆离开了。

    张阳看女儿玩着积木,脸上又有了笑容。

    今天,长安城外官道上,往来行人与商客众多,自酷暑过去之后,长安城又恢复了活力。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一起站在城门前,他们正在等着一个人,至于什么人这么大的排场,要让朝中的房相与中书令一起来迎接,城前的官兵很是好奇。

    一驾老旧的马车缓缓而来。

    它的轮子转动起来发出令人倒牙的吱呀声。

    马车在城门前停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家被仆人搀扶着下了马车。

    他下了马车也不走动,而是浑浊的双眼看着高大的城墙久久没有言语。

    房玄龄与长孙无忌一起上前,“见过温老先生。”

    温彦博拄着拐杖目光看着俩人,缓缓点头道:“不用多礼,怎么?魏征那个老小子呢?”

    说起魏征,魏郑公其人,温彦博不论是辈分和资历上来说确实可以叫他一声老小子。

    “郑公近日都在忙着处置世家子弟的事宜,抽不开身便来不了。”房玄龄躬身行礼又侧身让开路,“陛下有旨意,老先生可以坐车驾入长安城。”

    温彦博摆手道:“老夫还是走一走吧,许多年没有好好走动了。”

    房玄龄与长孙无忌一人各站一旁,跟在后方。

    走在朱雀大街上,有官兵护送,沿途的商旅行人纷纷让开路。

    温彦博抬头看着四周,这老人家的脚步很慢。

    他嗓音沙哑,“老头子我许久没来长安城了,这里还是一点都没有变,路没有变,房子没有变,人也没有变……”

    从春明门入城,当走到了外交院门前,这位老人家停下脚步,稍稍点头,“嗯,这里变了,还是有点变化的,老朽很欣慰。”

    老人家脚步继续往前走,走到了承天门前,他的脚步又停下了,打量着承天门失落地摇了摇头,便迈步走入。

    李世民站在兴庆殿前等候着这位老人家。

    见远处有了人影,对方越走越近,李世民整了整衣衫,迎上前道:“老先生,长途跋涉想必是累了,快快入殿已经准备好了酒菜。”

    “多谢陛下,臣不敢消受。”温彦博拿出奏章递上,“此乃朔方户籍记录所在,以及田亩垦荒,民户民生的奏报。”

    李世民接过奏章但没有打开看,而是相请道:“老先生快快入殿。”

    “是陛下所命,老朽不敢推辞。”

    温彦博稍稍一礼,便拄着拐杖脚步缓慢地走入内殿。

    此刻殿内肉菜都已经上桌,宫人也已经温好了酒水。

    温彦博被房玄龄搀扶着入座,陛下坐下之后,长孙无忌这才入座。

    他老人家看着眼前的菜色好奇道:“这是什么菜?”

    房玄龄就坐在一侧,解释道:“这是葱油鸭,这是贞观菜,那是咸鸭蛋。”

    温彦博点着头只是看着,也没有动筷子,更没有拿起酒碗。

    这位老先生心里一直藏着事,如若陛下不答应这件事,他会一直惦念着。

    起初他在朔方,很多人都以为这位老先生就此养老了。

    但他老人家还是来长安城了,不远千里而来,他又已经如此年迈,此番前来必定不是为了述职,他心中有一件事,早在武德年间就说过了,不论是当初的李渊,还是现在在位天可汗,都没有答应。

    王公公拿着旨意上前,“是当天下大乱,彦博于乱世中匡扶社稷,于战乱中安邦治民,抵御突厥,兵力尚不足却不曾退却,于颉利大营之中,忠心不渝,然天下靖平,虞国公治理朔方以安北境,拜以尚书右仆射,如朕老师,望理天下社稷,为万民所请。”

    旨意念完,李世民举起酒樽,“朕敬老先生。”

    天可汗将酒水一饮而尽。

    温彦博拿起酒碗喝下一口酒水,他低着头,“陛下,老臣听闻高士廉离开了朝堂,李纲也过世了?”

    说起这些事情,房玄龄与长孙无忌都低着头。

    李世民正声道:“舅父已经在长安颐养天年,李纲先生过世后由太子亲自为其书写了碑文。”

    “唉……”

    温彦博长叹一口气,这声叹息很重,像是在说岁月不饶人,又像是在说可惜。

    当年的故人一个个都走了,当年的天下英雄都快想不起来他们长什么样了。

    终于这位老先生站起身,他面对这位正值壮年的皇帝躬身行礼,“陛下,老臣有一事所请,宁可不要这仆射之位,也望陛下三思。”

    李世民忙迈步上前搀扶,“老先生何故行此大礼,但有朕能办到的,必定帮老先生了却心愿。”

    温彦博低声道:“老臣熟读史书,高句丽所在之地自周朝是箕子之国,在汉则为玄菟郡。”

    “那时起便一直是中原疆域,有汉修建四郡,陛下继承大统万不可以放弃。”

    “若放弃对高句丽的统治,四夷诸国如何瞻仰大唐威仪?”

    “今,前隋将士埋骨他乡,尸骨未寒,臣痛心。”

    这番话老先生还是说出口了。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心里也清楚,当初李渊在位时,这老先生就说过高句丽的事情。

    只是那时候大唐初立,国力尚且不足,更不要说东征高句丽了。

    这便是这位老先生一生的夙愿,也是他心里的牵挂。

    这才是他会来长安的原因,若不是因为这件事,老先生说不定已在心安理得地养老了。

    李纲也好,高士廉也罢,这些人的心中都还牵挂着当年前隋的遗憾,乱世中的心有不甘。

    人老死却不瞑目,这是最痛心疾首的。

    李世民沉声道:“老先生长途跋涉,先用酒菜,修养几日,朕定会与朝中将领文臣,议高句丽之事。”

    老先生心中牵挂的是中原的大一统,恢复汉时的疆域,夺回属于中原的统治。

    温彦博没有再用酒菜,说了这番话便离开了。

    房玄龄与长孙无忌一起搀扶相送。

    李世民独自一人站在兴庆殿中,身为天可汗他自认一直都在努力为社稷勤勉。

    温彦博老先生心中牵挂的是辽东,在意的是高句丽。

    除了他还有一个人也在牵挂辽东

    “朕听闻那张大安一直在治理辽东,外交院也在打探高句丽形势?”

    说起张大安,此人当初科举入仕,却主动请命前往辽东,这一去就是三年,一直都是外交院在帮着,奏报来说辽东现在改观很大。

    王公公回道:“已经有些年月了,这两年一直都是如此。”

第六百零二章 老先生心中执念

    皇帝重新坐下来,他看着温彦博刚刚所坐的位置,沉声道:“将事涉辽东所有的奏章都拿来。”

    “喏。”

    且说这一次温彦博与陛下说的话,陛下会不会采纳还两说,就算是朝中商议,发动东征高句丽有杨广的前车之鉴。

    再有坊间的议论,这件事很难办。

    要是不去看高句丽,眼不见心不烦也就算了。

    可高句丽就在那里,它也不会消失,总会被看见,总会被提到的。

    房玄龄与长孙无忌一起搀扶着这位老人家来到尚书省门前。

    陛下给了这位老先生尚书仆射之位,与宰相无异。

    但这也只是一个虚衔,没有实权,尚书省就是个空架子,可就是这个天可汗拜温彦博为仆射,足以可见重视与敬重。

    若没有当初温彦博劝降罗艺,当年要收复辽东之地谈何容易。

    尚书省的门关着,还上了锁。

    张阳不来朝中这些日子,这里一直都是这样的。

    房玄龄让守卫开了锁,推开老旧的门,扶着老先生走入其中,接触到他之时,也可以感觉老先生瘦骨嶙峋,身体很轻。

    长孙无忌眉头紧锁,心中感慨万千。

    当年他与魏征在朝堂争辩,那也是意气风发之时。

    温彦博打量着这个尚书省,他缓缓道:“这里一直有人在打扫吗?”

    房玄龄回道:“尚书省还有一人,他是现在的骊山县侯张阳,只不过此人脾性古怪,从年初起便很少来朝中,说是年纪轻轻已重病缠身了。”

    听到这个名字,温彦博点头,“老朽虽在朔方数年,却也时常听说他的事情。”

    长孙无忌点头,“此子助朝堂收复了河西走廊,受陛下重用,官拜六部尚书之列,长安城的年轻人中,他算是最翘楚的一位才俊了。”

    温彦博笑着,“坊间对这年轻人议论很多,老朽都有所听闻,来长安城之前去见过王珪,他说起过这个小子,说他是心如赤子?”

    坊间对张阳评论很多,有好的,也有不好的。

    俩人也不知道该如何答这话,只听温彦博又道:“这尚书省收拾得很好,嗯!老朽年纪大了,起初走进长安城觉得什么都没变,现在一看都变了,变得老朽已经不认识了。”

    老人家说着又走出了尚书高官孙无忌与房玄龄两人一路送到承天门外。

    看老人家背影佝偻,走路蹒跚,也不知道他还能活多少年月,此次来长安他终究还是说起了高句丽。

    杨广三征高句丽都铩羽而归,国力民力几近崩溃。

    关于东征高句丽这件事几乎都快成了禁忌,朝中的人也都快忘了这件事。

    老先生又说到这件事,这件事重新被提及,房玄龄叹道:“朝中又要有一场风雨了。”

    长孙无忌更在意陛下的任命,在他看来陛下封这个老先生入尚书省仆射,虽说尚书省只是一个空架子,除了这位老先生便只有张阳。

    一老一少两个人的官邸,张阳久居骊山早已不问朝政,就连礼部的事情都张大象和许敬宗主持大局。

    陛下的用意也很明显,也希望有个人能够管着张阳。

    而这位老先生正合适。

    温彦博在长安城寻到了一个住处,仆从带着一卷书信而来,“老先生,骊山送信来了。”

    温彦博了然一笑,“骊山的那个年轻人不亲自来,却让人送信来了。”

    苍老的手接过信卷,拂过粗糙的纸张,打开信看着其中内容。

    半晌后,他低声道:“去告诉送信的人,老朽明日一早便去骊山相会。”

    “老先生舟车劳顿,长途跋涉而来,不如休养三两日再去见他。”

    “不了。”温彦博摇头道:“王珪所言的事情,老朽要亲自问他,还不知道能活到几时,去见见吧,早见早了心事。”

    骊山,等王婶带口信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入夜了。

    张阳坐在华清池听着婶婶讲述,陛下封他尚书省仆射,算是自己的上官。

    老人家已经很年迈了,六十有三。

    “麻烦婶婶,明日我会安排的。”

    屋内,小武和小慧耐心地教小清清如何握笔写字,李玥坐在油灯边看着手中的书卷,李泰的人送来张衡《算罔论》的其余残卷。

    战乱让许多典籍都流落关中各地。

    张衡测算星象变迁的算法很有意思,最近李玥得闲之后便一直在钻研这件事。

    夜深了,小武和徐慧带着小清清去睡了。

    走到媳妇的桌案前,张阳笑道:“能看懂吗?”

    李玥搁下笔放松着自己的手腕,“很难懂,不过有许多推论是用浑天仪做依据的,若有了浑天仪,或许推算起来可以更轻松一些。”

    浑天仪就像是一个计算工具,可以用来算星辰历法。

    “有空我去做个浑天仪。”

    “什么?”

    李玥很是错愕。

    张阳一笑置之,吹灭了油灯,“夜深了该休息了。”

    ……

    天色刚刚明亮,张阳就来到李泰的院门前,将这个还在沉睡的胖子吵醒。

    “啊!欺人太甚,本王和你拼了!”

    被扰清梦的李泰,怒起大声咆哮。

    张阳站在门前,“有件事请魏王殿下帮忙,去长安城接个人。”

    就要暴走的李泰,衣衫不整,门外的冷风吹入让他的起床气平息大半,咬着牙蹦出了一个字,“谁?”

    “虞国公温彦博。”

    “谁?”李泰的语调都高了几分。

    “嗯,就是他。”

    一边穿着衣裳,李泰疑惑道:“这老人家不是在朔方吗?都一把年纪了还回长安?”

    “说是回来述职的,王珪老先生送信来,为了辽东大计,我不得不见他,还请魏王殿下派人去长安城将人接来,老人家年纪大了,我们在村口的官道上设宴相请。”

    李泰抬着腿穿着靴子,“为何不早说?”

    “昨天夜里才知道收到那老先生送来的口信。”

    李泰又穿好外衣走出门,“听说这个老先生脾气不好,当年与郑公时常在大殿争吵。”

    “嗯,有所耳闻。”

    天还没完全亮堂,张阳与李泰来到村口不远处的官道上,在这里摆了几张桌案,知晓了老先生腿脚不利索,还准备了轮椅相赠。

    “送金银之物,或许老先生不愿意,要送吃食也不知道老先生如何忌口,这轮椅很不错。”

    李泰对姐夫的高明之举很赞同,在送礼与待人上,姐夫的老练油滑一直如此。

    这里是一处高坡,从这里能够看到官道上的来来往往的商旅行人,又能让官道的喧闹不影响这里。

    李泰向马车招手,示意朝着这里而来。

    那马车改了个方向,拐出了官道便来到这处高坡上。

    为了请老先生来,特意让人去了长安城,在住处将老先生请来。

    想着王珪在信中的嘱咐,张阳到马车前行礼,“骊山县侯见过老先生。”

    李泰也跟着行礼,“见过老先生。”

    温彦博被人搀扶着走下马车,浑浊的老眼看着眼前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人,便言语道:“谁是张阳?”

    李泰低着头,伸手悄悄一指,“回老先生,这位便是骊山县侯,本王的姐夫,张阳。”

    温彦博叹道:“以前听闻魏王殿下聪颖远超同龄人,怎如今在骊山度日,却不归长安城。”

    李泰还是低着头,“养病。”

    “嗯,听闻孙思邈也在骊山。”

    话语说着,张阳端详老人家,而老人家也在端详自己。

    “途经太原的时候王珪说过你,没想到你这般年轻,什么年纪了?”

    张阳恭敬道:“二十有六。”

    “嗯,不足三十岁便名声赫赫,世上有少年英杰,也有大器晚成,若说少年便名满天下的人,总有这么几个英年早逝的。”

    张阳欲言又止,为什么这老人家一见面就这么说呢?明明素未谋面,不曾得罪来着。

    先不想这些,将轮椅推到近前,张阳解释道:“这是我们骊山自己做的椅子,知晓老先生腿脚有所不便,坐在轮椅上可以轻便许多。”

    温彦博倒也不拒绝,当即坐下感受着轮椅,“嗯,好手艺。”

    “如此一来就不用他人搀扶,坐着轮椅也能自理生活起居,或许还有不便之处,但也要时常起身走动,活动筋骨。”

    “嗯,听闻你有很好的手艺,还说你懂得医理,现在看来这些传言没错。”

    “让老先生见笑了。”张阳邀请道:“准备了一些饭食,还望莫要嫌弃。”

    让仆从推着轮椅,温彦博看着一张方桌上的菜色,本就早起也未用饭,他苍老的手还有些颤抖,端起碗喝下一口粥,“嗯,粥的咸淡很合适。”

    到了这个年纪,老先生吃得少,睡得少,仆从看老先生喝完了这碗粥,也是傻眼了。

    突然兴起?还是这粥当真如此好喝?

    张阳坐下来,递上王珪送来的信件,“老先生是为了辽东的事情?”

    “看来他都写信与你说过了。”

    “嗯,王珪老先生还说去终南山。”

    “去终南山孤独终老吗?”温彦博颔首道:“倒是他的性子会做出来的事情。”

    “不对呀?他应该是重归故地才是,哪能在终南山孤独终老?”

    “都是将死的老头子,别人看不出来,老朽还看不明白吗?”

    见他一脸愁容,温彦博笑道:“将死之人说话都这样,让你见笑了。”

    或许是张阳这人的言谈举止很有亲和力,又不拘泥于礼数,才让老先生这般笑谈,仆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老先生的笑容了。

    张阳给他倒上一碗茶水,心里又担忧王珪的情况。

    “你是张公瑾的弟子?”

    “嗯。”

    温彦博抚须道:“倒是怪了,张公瑾那般阴沉的谋士,他的弟子竟这般面色和善。”

    “我二十岁的时候才拜入老师门下,我一直都是个很和善的人。”

    李泰想笑又不想在神色上表露太多,姐夫和善?高昌王父子尸骨未寒,吐谷浑死了这么多人还和善?这什么世道?

    “张公瑾也是当年天下豪杰中颇有名声,只是他的名声不好,这人善使阴谋诡计。”

    像温彦博这类人与老师显然不是一条道上的,他这么说张阳不想反驳。

    大家都是为了大唐,老先生和老师也一样。

    目标一致,道不同不相为谋的人多了去了。

    “有个叫张大安的年轻人就在辽东,是你安排的?”

    “回老先生,大安是老师的儿子,他去辽东不是在下安排的,是他主动要去,他说辽东其实是一片富庶之地,只不过久疏于治理,才会被人们传为苦寒之地,去辽东是他自己的选择,我尽力给他最大的帮助。”

    温彦博一声叹息,“是呀,辽东一直都是一片富庶之地,当年老朽在辽东那些年月,恨时局动荡,心念万千生民劝罗艺降了李唐,中原平定之后,本以为他们会治理辽东,可大唐初立内忧外患,也无法分心。”

    “如今陛下被尊为天可汗,也终于有人看到了辽东,老朽欣慰,却也心中苦涩,能看到辽东的只有寥寥几人,老朽再问你,是如何看待辽东的。”

    张阳摇着手中的蒲扇,“辽东一直以来都是富庶之地,其位置对中原来说至关重要,辽东是一道屏障,失去了辽东战火便会席卷幽州各地,河北,河东也会相继卷入战火,入了辽东便是一马平川再无天险可守。”

    “对关中来说,它就是秦时的函谷关,现在的河西走廊,将来征服东夷的跳板。”

    温彦博的眼神盯着他,苍老无力的手握拳,深吸一口气,“中原不可置辽东不顾。”

    “这一点我与老先生的想法相同。”

    “老朽与陛下说起东征高句丽之事,总是推托在议,现在有个人能与老朽有相同的远见。”温彦博抚须道:“也可死而瞑目了。”

    “老先生不如来骊山养老,还可以让孙神医照顾老先生身体。”李泰适时开口道。

    “不了。”温彦博摆手道:“老夫的身躯已是这般苍老,药石无用,能撑到这年月全因心中牵挂,当年杨广东征高句丽,多少将士埋骨他乡,可悲可叹呐!他们的尸骨竟还未归乡。”

第六百零三章 他们的心中牵挂

    老先生越说越激动,张阳接着倒上茶水,“老先生是希望陛下东征高句丽吗?”

    温彦博抬头看着天,“将士们的尸骨必须还回来。”

    “我可以让礼部写好书信送去高句丽,命高句丽将尸骨归还。”

    “他们若不归化呢?”

    “那就有开战的理由了。”

    温彦博抚须又道:“若要开战高句丽,朝中势必会引起非议,届时要出兵,且不说武将,现在西域才定,人口尚未充盈,尚且有兵马在安西都护府,漠北这才平定,如何开战?”

    张阳的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摇着手中的蒲扇,还在思量。

    李泰看着姐夫气定神闲的模样,迈开脚步走到远处,老先生与姐夫所谈的话不能听,也不愿意去听

    不想辜负姐夫信任,又不能瞒着父皇,不想在父皇面前说假话,李泰只好选择避开。

    带着自己的几个侍卫躲得越远越好,站在管道打算在姐夫喊自己之前,不去听两人的谈话。

    张阳听着对方的话语点头,“朝中势必有人会劝谏,贸然开战他们势必会非议,会阻挠,老先生所虑不错。”

    温彦博神色凝重地点头,“那又该当如何?”

    “首先开战不一定要经过朝中决议,我们在高句丽安排有使者,李义府现在就在高句丽王室中,而大安在辽东治理民生也在厉兵秣马。”

    话语顿了顿,张阳接着言道:“以我们外交院了解到的情报来看,高句丽王室正在内斗,掌握兵权的将军与王室的夺权,这般矛盾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发生动乱是迟早的。”

    温彦博迟疑片刻,皱眉再问,“高句丽发生了内乱,你们该当如何,将使者召回吗?还是将消息传给朝中,让朝中带兵去平内乱?”

    老先生看着眼前的茶碗,迟疑片刻,“就算是去高句丽平乱,朝中也不见得会派兵前往,据老夫所知当初吐谷浑兵乱,朝中依旧有人主和,更不要说远在辽东的高句丽,如此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他们依旧也不会赞成出兵。”

    东征辽东的事情确实很复杂,更不要说这些年朝中对辽东从来没有准备过,就算要东征那也是后话了。

    “老夫以为你们外交院虽布置了人手,就算是天时地利人和,他们还会瞻前顾后,发动东征劳民伤财,有杨广前车之鉴,天可汗只要有顾虑,就会有人劝谏,如此东征之事依旧只是泡影。”

    温彦博老先生看起来是个悲观的人,从他半辈子的遭遇来看,他确实应该悲观,他经历的人生起伏太大了。

    有时候悲观不见得是一件坏事,至少能够想到最坏的结果。

    “有老夫说的这些,你又如何以为?”

    张阳盘腿坐着,双手揣在袖子里低声道:“首先高句丽发生了内乱,李义府必定身陷其中,我外交院不会袖手旁观,且大安在辽东厉兵秣马已经有三两年,手中兵马不说上万,也有三五千,只要指挥得当,扫平高句丽这种事情在下以为不在话下。”

    温彦博再道:“大安身在辽东,自然不能视高句丽动乱而不顾,他私自带兵攻打高句丽,更只是一个长史罢了,擅自出兵冲撞高句丽,朝中问责,不论是骊山县侯还是外交院都难辞其咎,虽说你的人头不会落地,但外交院的一切权柄皆会旁落,多年经营毁于一旦。”

    天色逐渐阴沉,一阵信风吹过,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几滴雨水飘落在身上。

    仆从要给老先生披上蓑衣,温彦博摆手制止他,目光盯着眼前这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尚书。

    张阳神色犯难,“老先生的话语不错,可我并不想让大安攻打高句丽,高句丽一旦动乱,消息送到关中的最快也要一个月,而李义府在这场动乱中,势必会有性命之忧,既是我外交院的官吏,大安念及同朝为官的情分,定会去救李义府,至于怎么救,要如何救?救人途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另当别论。”

    “大安带着兵马是为了救人,顺道拿下了高句丽的都城,那也是为了救人,又或者高句丽人皆降服,高句丽一地四郡全部易主,这也是为了救人,而不是出兵讨伐,只不过救人的途中不小心把高句丽打下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温彦博沉默良久,又道:“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你人在长安城有多大把握能够料定高句丽会发生动乱。”

    张阳放低自己的声音,“老先生,李义府在高句丽已有三年,高句丽王室与将领不和早就势同水火,李义府作为使者在高句丽难道什么都不做吗?他远走辽东的目的何在?他会以大唐使者使者的身份,在暗中煽风点火,对他来说这件事不难。”

    缓缓站起身,抬头看着天,细雨洋洋洒洒落下,雨势不大,却很凉。

    老先生伸手突然就抓住了张阳的手臂。

    对方的力道很大,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枯瘦的手指。

    被冷风一吹温彦博咳了两声,他缓缓言语道:“这件事光靠张大安一个人不行,他手中的兵马不够,拿下高句丽最多也只有五分胜算,老朽在中原还有一些门生,只要书信一封,也能拉出一支近千人的大军,老朽的门生也都是有远见有才学之辈,他们可以助辽东一臂之力,你以为如何?”

    “咳咳咳……”

    话语说到激动处,温彦博又剧烈咳嗽起来。

    手腕还被这个老人家抓着,张阳点头道:“可以,但这一切都要听大安的安排。”

    温彦博终于松手了,“老朽已是迟暮之前,待日后拿下了高句丽,书信一封在坟前焚烧,让老朽也泉下有知。”

    老先生摇摇晃晃走了两步,还未走到轮椅前,脚步一软就摔在了地上,当场昏迷。

    “老先生!老先生!”仆从跪在地上大声喊着。

    顾不上雨水落在身上,张阳上前探了探他的呼吸,不由得心中一惊,“没气了?”

    “救救老先生。”仆从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求求县侯救救老先生。”

    他这个年纪什么时候会离开人世都不奇怪。

    只是突然间,短暂地停止了呼吸的老先生缓缓又睁开眼,他恍惚问道:“什么时辰了,老朽这是在何处?”

    又听老先生讲话了,仆从连忙扶着他坐在轮椅上,为老先生披上蓑衣。

    此刻的温彦博眼神很迷茫,她缓缓道:“这朔方怎么下雨了?”

    仆从看着这一幕眼中带着泪水,“老先生这不是朔方,这是长安,骊山地界。”

    “骊山?老朽怎会在骊山。”

    话语说完,他又昏昏欲睡。

    看老先生的状态不对,张阳对李泰喊道:“魏王殿下,送老先生去医馆。”

    李泰慌张带着人快步跑来,老先生清醒了片刻,刚坐下又再一次昏睡过去,好在这次呼吸犹在。

    张阳亲自背着老先生朝着骊山的医馆跑去,现在的医馆早已不是当初的独门独户,骊山医馆已初具规模,拥有三十余个大夫,五十余个帮衬的学徒,能够收容病人上百,乃在骊山占地三亩的大院。

    孙思邈编写着药经,听到匆忙的脚步声,缓缓抬头。

    见是张阳背着老先生走入房间,孙思邈皱眉起身。

    一旁的仆从也就十五六的模样,他此时哭得眼泪鼻涕横流。

    “你说那颉利是死是活呀……”老先生又言语了一句。

    已经是神志不清了,众人神色担忧。

    孙思邈低声道:“还请县侯带着人去屋外等候,让贫道好好看看。”

    众人退出房间,李泰好奇问着,“姐夫,老先生怪渗人的,他这是怎么了?”

    张阳走到门前,在石阶上坐下,“老先生都这般年纪了,或许是谵妄,小时候见过这种病人。”

    “谵妄是何症?”

    “一种急性的病症,通常会意识不清,记忆混乱。”张阳苦恼地看着漫天的雨水,天不遂人愿呀。

    过了一个时辰,孙神医终于打开门了,仆从第一个走了进去,他跪在地上,低声唤着:“老先生,老先生?”

    温彦博闭着眼点头,“张阳呢?”

    见老先生终于正常了,仆从擦去眼泪,张阳带着李泰也走了进来。

    “准备笔墨,老朽写书信一封。”

    温彦博执笔一手颤抖地写着字,李泰拿过笔与纸,“老先生请讲,本王代写。”

    “嗯。”温彦博点头道:“吾儿温挺,见此信如见吾,辽东大计系长安外交院,汝领老夫五百门生,携河北,朔方两地三千兵马,前往辽东投效张大安,如有疑虑且问礼部尚书张阳,若带人到了辽东一切听张大安吩咐,待高句丽所地皆数归中原,老朽一脉往后三代子孙,皆听礼部尚书张阳号令。”

    “若老朽身死,不必吊丧,葬于终南山……”

    李泰一封书信写完,写这种后事最让人心里沉重。

    张阳站在孙思邈身边,“老先生的病情如何?”

    孙思邈抚须道:“往后时而清醒,时而糊涂,需要有人照顾,也不能离开人,他年事已高,已不得再用药,往后令人照顾着,短则三五月,长则一二载,这便是命数了。”

    “有疗养的希望吗?”

    孙思邈一声叹息,“骊山僻静,远离尘嚣,适合老先生养病,贫道安排一两人照料他。”

    张阳拱手行礼,“有劳孙神医了。”

    “也只能如此了,贫道用银针刺了他的天冲穴,才能让他清醒片刻,好教他交代后事,往后轻易不能再用针,这种片刻的恢复,对他的负担也越大,只会让病情越来越严重。”

    身后的仆从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他哽咽着又跪在了地上。

    孙思邈颔首道:“你是他的仆从,也是他亲近之人,且留在这里照顾他,往后让他的亲人也来看看吧,他的时日无多了。”

    “小人明白了。”

    离开的时候老先生又陷入了浑浑噩噩的状态说着从前,还以为身边的仆从是他的儿子。

    将老先生交给孙神医照顾,张阳和李泰走出医馆的时候心情沉重。

    “姐夫,皇爷爷也会这样吗?”

    听李泰突然一问,张阳解释道:“魏王殿下放心,这种病症与老人家的心理状况有关,太上皇是个乐观的人,现在身体也还硬朗。”

    李泰点着头又道:“嗯,我会好好照顾皇爷爷的。”

    独自一人回到骊山上,张阳的心情很不好,眼神中带着痛苦与不解,看着秋雨落在眼前,落在华清池中。

    李玥放下书卷低声道:“这是怎么了?”

    “我见到了温彦博老先生,只是老先生突发重病。”张阳长叹一口气,“媳妇啊……”

    “嗯。”李玥应了一声,挽着夫君的手臂,纤细的手指帮他整理好有些散乱的鬓发。

    夫妻俩相互依靠坐在躺椅上。

    张阳低声道:“有时候我也想过就这么做一个富家翁,但见过每一个老人他们都在劝我不该无所事事,他们总觉得我应该背负社稷,我应该为了社稷挺身而出。”

    李玥温柔地笑着:“每个人的能力都是有限的,有人能够治世,有人能够领军打仗,只不过老先生的遭遇让人有所彷徨,当一切都平静下来,在风吹雨打中,坚持初心。”

    要做个心怀天下的人很累,张阳看着眼前的雨景,沉默着一言不发。

    雨势越来越大,就这么躺在屋檐下,还是会有些许雨水落在身上。

    见了温彦博之后,辽东这件事就像是使命一般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王珪也好,温彦博也罢,这些老先生也是肉体凡胎,即便是早已年迈重病缠身,他们依旧不忘自己的坚持。

    这些人活着就像是将家国天下扛在了肩膀上,温彦博到现在还在牵挂着辽东,牵挂着留在高句丽的那些将士尸骨何时能够归乡。

    王珪牵挂着那几家古老的世家门阀何时会不再荼毒中原,他老人家能辨清浊,能疾恶,能奖善,志向深沉,不重名利。

    让李世民广开言路,事后接任高士廉官拜侍中,修订了《五礼》又因年迈退出了朝堂。

    即便是离开了长安,他还要心念着世家之事,科举之事。

    到现在才觉得,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已是贞观十年,这片大地也已经焕然一新。

    这两位都是固执的老人,固执到不可理喻,张阳心情无以复加地沉重,困倦之意袭来,看怀中的媳妇已经睡着了。

    夫妻俩像小时候那般,一起躺在躺椅上。

    都不是小孩子,又显得这张椅子很挤。

    今天暂更一章请个假。

    欠着的更新,会找时间补上的,算上盟主欠着的更新,再加今天一共八章。

    嗯,会找机会补更的。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7069/ 第一时间欣赏我岳父是李世民最新章节! 作者:张围所写的《我岳父是李世民》为转载作品,我岳父是李世民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我岳父是李世民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我岳父是李世民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我岳父是李世民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我岳父是李世民介绍:
张阳用上辈子学来的土味情话娶了一个小媳妇,家中虽清苦但日子也幸福。
只是有个不着调岳父,时不时要来吹个牛。
“贤婿,你上次那个茶叶还有没有。”
“没了。”
“贤婿,你说的兵法能不能给朕一份。”
“你想都别想!”
……我岳父是李世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岳父是李世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岳父是李世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