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六章 乱象显露
魏征说出了事情的缘由,长安城人尽皆知红烧肉便宜还管饱,味道还好。
可孙伏加从长安城到了洛阳价格又不一样了。
张阳感慨着,“原来孙少卿也是生活节俭呀。”
魏征笑道:“要不是这件事老夫竟也不知道洛阳的红烧肉是另外一个价格。”
“这都是根据当地情况来看的,郑公有所不知道红烧肉的价格与当地的物价相关。”
张阳还想再解释什么,郑公已经快步离开了。
平白多了一个弹劾,让人心中越发不爽利。
带着不怎么愉快的情绪,张阳快步走出朱雀门。
李治的奏章送到了李世民的面前,看了眼自己的儿子,他叹道:“阎立本带着人还要重修河堤一时间没有这么快修好,最快半月就能看到他的成果。”
“儿臣明白了。”
李世民继续看着手中的这份奏章,对关税两个字正琢磨着,关外的货物想要流入关中,以所携带的货物总量来收取关税。
酒水之类施以重税,以此来防止卖到关外的酒水,会流回关中。
李世民盘算着酿酒的成本,关中自产酒水卖到关外,若是关外的酒水想要进来就需要缴纳巨额的赋税。
如此一来就等于在货物交易上加一把锁。
关中酒水卖出去能够赚一笔,若是卖出去的酒水再回来,还要赚第二笔。
这等买卖实在是划算。
李世民看着身上穿着的衣服,穿来穿去这么几件,做皇帝的有多少日子没有做新衣服了。
心中酸楚与何人去说。
重新合上这份奏章,低声道:“稚奴,将这份奏章送到中书省,让中书省的人去商议尽快给朕一个结果。”
“喏!”
“慢着。”李世民喊住就要离开的稚奴,“你跟着张阳有些本领你能多学就多学一些。”
“父皇为何与儿臣说这些。”
李治稍稍抬头见父皇的脸又黑了,不等回话便急急忙忙快步离开。
雨后乌云散去,天空有了阳光从甘露殿的窗户落入,李世民缓缓走到抬头,抬头看着天空,“贼老天,你真是瞎了眼。”
为什么这等本事偏偏落在了这样一个人身上。
他但凡平日里能够恭敬半分,能够忠于朕,忠于大唐,朕都不会为难他。
昨天下了雨,今早地上的水洼就凝结成了冰。
清晨时分长安城还显得冷清,张阳就来到了皇城,此刻的皇城内静悄悄的,先前还有部分官吏在此忙碌。
此刻各个官邸的大门紧闭。
张阳走到尚书省前,拿出钥匙打开锁,推开门迈步走入其中。
孩子们将这些收拾得很干净,今天朝中开始休沐了,她们一早也没有来。
这些天一直都是孩子们在忙碌,她们休息几天也是应该的。
桌桉上的一堆奏章还述说着有许多未办完的事。
张阳挑选着奏章,拿出几份比较重要的放入包裹中。
仔细看了看正堂内还有没有落下的东西,再看沙盘上放着的房子模型。
这都是孩子们这些天的心血,也就李治搭的那个高塔有些歪斜,颇有几分斜塔的味道。
张阳多看一会儿肩背着包袱,带着一堆奏章关上门,转身走出尚书省。
大家都去休沐了,可眼下自己还有许多事情要办。
把这些奏章都带回家继续加班。
迈步走出朱雀门,见李道彦还守在门前,仔细一看皇城上的守卫也比以往少了。
以往热闹又忙碌的皇城,此刻显得静悄悄的。
张阳走上前招呼道:“道彦兄,这都休沐了,还来这里守着吗?”
李道彦扶着腰间的横刀,“尽忠职守。”
“还真是佩服你。”
“末将倒没什么,苏定方还左武卫忙碌呢,说是领军卫开始治军,尉迟恭将军让他也制定治军之策。”
张阳笑道:“再这么要钱……尚书省距离倒闭不远了。”
到了辰时,朱雀大街上开始有了行人,原本空旷的街道开始有了生机。
李道彦靠着皇城的城墙打了一个哈欠,懒散地放松着四肢,“像以前跟着家中父亲连夜奔袭三十里,平定天下那时候觉得自己天下无敌。”
李道彦的父亲是李神通,当年也是宗室四将中与李道宗,李孝恭他们齐名的。
时过境迁,李神通早早就过世了。
留下了这么一大家子,李道彦身为长兄他肩膀上的担子也很重,张阳笑道:“那现在道彦兄觉得自己还是天下无敌的吗?”
“天下无敌又有何用,还不是家里的事情一团乱麻。”
他的话语里带着些许无奈,说来也是……
英雄好汉都会为了家里的事情发愁,生活离不开柴米油盐,哪有说得轻巧这般说走就走。
能够洒脱的人都是少数。
李道彦还有这么大的一家子要照顾,宗室中他算是少有的一个,还如此年纪轻轻就要承担整个家门第威望。
他李神通有九个儿子,一走了之,留下这么多兄弟。
李道彦也要忙前忙后照顾。
这是他这个做大哥的应该承担的。
莫名有一种英雄落寞的感觉。
李道彦低声道:“说什么天下无敌,要说骁勇我比不上苏定方,要说兵略更不比不上尉迟将军,更莫要提天下英雄中名动中原的秦琼大将军,更有让四夷畏惧,名震中原的李靖大将军。”
“与他们相比,我算得了什么。”
李道彦笑道:“他们才是我大唐的柱石。”
李靖帮着李唐打下了半壁江山,他的威名不仅仅传遍中原,让四夷也不敢冒犯。
况且现在李靖深居简出,很少在人前走动。
只是听说陛下时常会去看望。
阴山一仗,李靖扫平了大唐北方边患,回来之后便放下了兵权,也说了自己有腿疾,便闭门谢客。
如此一个功高震主的将领,怎能不低调。
他要是再不低调,李世民要急眼了。
平定突厥一战之后,朝野上也出现了李靖不满的声音,原因是李靖杀突厥降兵。
中原长年诡谲的战事中,兵不厌诈的道理大家都明白。
而军中的说法是,李靖担心突厥人诈降。
至于是不是诈降,李靖的功过暂且不论,一时间更说不清,但这一仗不仅仅震慑了边境,更是给李世民收拢民心得到极大的助力。
李世民没有明确给出李靖罪名,从此李靖大将军一直被陛下雪藏,雪藏至今。
“你那几个弟弟如何了?”
“还不错,有三已成家了,其余几个顽劣了一些,也会慢慢教导他们的。”
张阳想说李孝义现在跟着程处默忙着帮派的事情。
见李道彦也不问,张阳也不提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是照顾不过来,我外交院也缺人,可以让他们去关外历练几年。”
都说外交院经常派人去关外,李道彦重重点头,“如此甚好,正有此意。”
张阳又道:“已经成家的就不要了,我想派人去北方的回鹘,也要派人去西突厥一趟,人手我还在安排,要是道彦兄有合适的,直接带到外交院,我来安排。”
“张阳,吐蕃一战还要谢你给的机会,我本不愿再欠你人情的。”
“道彦兄此言过了,你帮我们做了这等大事,应该我谢你才对。”
李唐宗室多是将门,宗室四将名声赫赫,谁家都有荣光。
李道彦一心想要光复门楣,让他们一脉能够在宗室中站稳脚跟。
见换防的人来了,张阳又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李道彦点头又是行礼,再与前来的将领换防。
以前到了卯时长安城就开始热闹,如今天寒地冻,到辰时各家各户才打开门为了一天的生计忙碌,张阳在东市买了一些肉和米面,回家做饺子吃。
早早回到家中,媳妇和两个丫头正在练剑。
张阳先是将一包袱的奏章放入屋中,再将猪肉拿出去清洗,自己家里就有种着葱和蒜,只不过到了冬天为了保暖,到了白天才将这些盆栽拿出来。
张阳拿起自己的小菜刀准备剁肉,一时又想到了红烧肉的事情。
现在红烧肉的买卖,骊山只提供酱油,有了酱油外面的红烧肉摊贩才能开起来。
而红烧肉的利润澹薄,多数都在处默手中。
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与他分红了。
要处默管着生意无异于送钱,以至于这门生意最后还是落在了程家的手中的,处默最多也只是安排人手。
张阳将肉翻过来一面继续剁着,想起孙伏加在洛阳的遭遇,想要一个好的品牌就需要有稳定的价格。
但在生产力落后的当下,肉价不可能一直保持稳定,成本也会有高低。
连这种事情都被弹劾。
张阳越想越是不痛快,剁肉的力道大了几分。
看师父在剁肉,还摘了一些葱蒜,小武好奇道:“师父是要做包子吗?”
张阳再将肉翻了一面继续剁着,“做饺子吃。”
“好呀,师妹最喜欢吃饺子了。”
瞅了一眼这个小丫头的神情,明明是她喜欢吃饺子,还说小慧……
小武又快步跑开。
小清清还有些蹒跚,她走不了几步就会跌倒在地,李玥也不去扶她,让她自己爬起来。
倒是小熊每一次都会低下脑袋,让小清清扶着站起身。
这头熊很宠着孩子。
“伊呀伊呀……”小清清嘴上说着,她现在也只能这么湖湖涂涂地讲话。
见她就要走到厨房灶台前,小熊上前叼起她的后衣领,远离厨房。
以至于婶婶都不用太过看管,这头熊就能把孩子带好。
有时候大事反而不纠结,一件小事容易让人纠结很久。
忍无可忍,张阳思来想去还是写了一封信,“麻烦婶婶将这封信交给处默,让他送去洛阳的红烧肉分部。”
“喏。”
大家也不容易能省就省点,孙少卿也是为了国事跑去洛阳,往后一应饭食红烧肉包了,不收他钱了。
平时弹劾自己都说敛财太多,行事无礼,扇动士族。
这些也就算了,你孙伏加还嫌红烧肉贵就来弹劾。
欺人太甚!
白糖生意在洛阳已经越做越大,参与的世家子弟也越来越多,他们为了稳住自己的收益势必需要吃进更多的白糖,只有让市面上的白糖尽可能减少,才能让手中的白糖保持价格。
这样一来才不会让钱财白白流失。
原本白糖只是一种糖而已,期货的玩法开始在世家子弟间风靡,一时间人人都开始钻研白糖的价格以及这笔生意可以得到的利润。
已经开始有世家子弟发现手中的钱不够,为了买进更多的白糖,他们动用了族中的钱财。
当产量多的时候价格就低,当产量低的时候价格就高。
低买高卖的玩法其实并不少见,尤其是对粮商来说这种方式他们早就玩腻了。
已经有人开始不断将收购的白糖抛出,李悻知道收网的时候该到了,再不收网就真的覆水难收了。
他当即写了书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往长安城。
动了族中的钱一时间无法用白糖换取合适的利润,他们甚至开始变着法地去补上亏空,原本世家子弟间的交情也因为银钱开始有了隔阂与对立。
而那些深陷其中的人早已被套住,想要脱身也难了。
先前的疯狂终于自食恶果,他们每天开始什么都不做,开始寝食不安,甚至请道士做法,甚至更变本加厉地收敛钱财。
白糖一门生意可以轻易撬动上百万贯的利益,孙伏加原本调查的只是刘,周两位读书人被打死的事情。
事涉世家子弟,自然顺藤摸瓜查到了白糖的事情。
一看白糖的价格以及背后银钱流动之巨大,孙伏加看了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买卖方式。
铺开一张纸,孙伏加将巡视洛阳而见到的事情写成奏章,洛阳的乱象已经开始出现,希望朝中可以早点派出人手以应对不测。
事涉众多世家子弟,这洛阳城早晚大乱。
奏章被快马送出了长安城,三两个卖红烧肉壮汉也看到了这一幕。
等孙伏加走上前卖红烧肉时,便问道:“都临近年关了,官爷还不回家探亲吗?”
他接过对方递来的一碗黍米饭,黍米饭上放着红烧肉,其酱搅和着黍米饭非常好吃。
而且还很管饱,让他不高兴竟然比长安城的贵了五钱。
等吃完拿出铜钱要付,对方摆手拒绝道:“以后您来我这边用饭都不要付银钱了。”
“为何?”他诧异道。
第五百四十七章 皇帝的精神不对
zw443sx
“为民请命,为民做好事的好官我们都不收钱,若你攀附权贵颠倒黑白……”
“你们就不卖我了?”
那壮汉露出憨厚的笑容,“没答话。”
孙伏加又狐疑地看他一眼,在洛阳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
重新回到安排在洛阳的临时官邸,马周刚好问询了几个读书人。
见人回来了,他重新坐下来,“孙少卿可把信送出去了?”
孙伏加重重点头,“已送往长安,也不知道朝中知道这件事会作何反应。”
马周低声道:“这些世家子弟越来越猖狂了,他们开始夺人田亩,再转手以卖来换取银钱,不能不管了。”
“报!孙少卿,马御史洛阳将国公屈突寿求见。”
孙伏加颔首道:“他来做什么?”
来人禀报道:“说是有要事禀报。”
屈突寿的父亲早年去世,便沿袭了其父的爵位,其父屈突通当年也是秦王府旧臣。
传言屈突通也参与了玄武门的事情,深得陛下信任出任洛阳。
不过在第二年,七十二岁的屈突通便过世了。
留下了两个儿子,长子屈突寿承袭了爵位之后,也一直留在洛阳,照理说他们在洛阳乃陛下亲封的长史,他们家在洛阳的地位一样不小。
马周喝下一口茶水,“让人进来。”
“喏。”
屈突寿已四十岁有余,他走入宅邸中躬身道:“见过孙少卿,见过马御史。”
“不用多礼。”马周连忙上前将行礼的人扶起,这是当年跟随李世民平定天下征收洛阳的屈突通的后人。
马周对他很是客气,也很恭敬。
屈突寿神色忧愁,“两位来到洛阳已经有些时日了,想必也了解了此地的情形。”
孙伏加观察着他,看起来是个很老实的人,谈吐也很谦逊,“确实查到了一些端倪,但还需要求证之后才能作出决断。”
“孙少卿,还请救一救洛阳。”屈突寿再次行礼,拿出一份奏章,“这是洛阳近十年来的变化,以及他们在洛阳无作为非这十年的记录,包括参与白糖买卖之人的名单。”
马周接过名册低声道:“可有其他人看过这份名册?”
屈突寿回道,“还未有。”
接下来屈突寿向俩人说的话,揭开了此刻洛阳的情况,洛阳城内情况很复杂,一方面有当年的陈果仁陈司徒一脉在洛阳城内城外都掌握着兵权。
洛阳一旦出现乱象所涉及的不仅仅是洛阳一地的安危,更涉及整个河南的安定。
还有世家子弟为首的文吏一系,掌握着整个洛阳的民政。
世家所掌握河北,河南,太原等地诸多士族。
孙伏加听完心情沉重。
马周亦觉得形势严峻。
此刻的骊山,李泰收到了李悻的书信,让人将剩余的三百石白糖也送了出去。
骊山用来制糖的工坊也关闭了。
李泰低声道:“没有姐夫的吩咐,这些红糖就全部留着,就不要再做白糖了。”
“喏。”
几个侍卫点头应下。
整理好作坊之后,李泰让人将信送到了长安城,他收紧自己的衣衫,“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年特别冷。”
几个侍卫非常认同地点头。
书信到了家中,夫妻俩看完之后,沉默了片刻
李玥低声道:“夫君是否可以收网了。”
“确实该收网了。”
将青雀送来的书信烧毁,李玥担忧道:“也不知道洛阳的银钱能否平安送到骊山。”
张阳喝完杯中的茶水,“我去一趟宫里,麻烦王婶告诉处默,让他在洛阳那边可以动手了。”
“喏。”
王婶快步离开,张阳在自家库房中拿出一大袋今年新收的稻米,送往宫中,就当是给送去拜年的年礼。
长孙无忌先一步收到消息,已经去见过了陛下,刚从朱雀门出来就瞧见了张阳扛着一个大袋而来。
他诧异道:“张阳?陛下正要召见你,你怎么来了?”
张阳扛着一麻袋的稻米笑道:“对呀,我怎么来了?”
“你……”长孙无忌又是一脸的疑惑,“你是怎么知道陛下会召见你的?”
“对呀,我怎么知道的。”
留下这么一句话,张阳便快步走入了朱雀门。
长孙无忌站在冷风中心中满是疑惑与不解,又看了看张阳,再看看身后的朱雀大街,心中疑窦丛生,又皱眉往弘文馆走去,要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张阳扛着麻袋一路来到承天门前,与门前的守将说道:“还请将军禀报,我来宫里给陛下送年礼。”
“要在平时可以让张侍郎入承天门,可如今已经休沐,还望在此等候。”
“不妨事,在下等着便可,诸位身负皇城安危重任,理解。”
不多时王公公脚步匆匆而来,“陛下请张侍郎入甘露殿。”
守将这才放行,张阳快步走入承天门,笑道:“老王,我刚刚见赵国公来过了。”
王公公满脸的笑容,“赵国公来宫里与陛下商谈洛阳的事情。”
“不知道赵国公有何安排?”
“县侯又为难老奴了,此等事情还是让陛下亲自告知为好,老奴怎敢胡说。”
“您还是一如既往地严谨。”
“老奴侍奉陛下,当谨言慎行。”
“您真的适合来骊山。”
面对张阳热切的目光,王公公赔笑着,“县侯莫要再说这等事,老奴是万万不能离开陛下的。”
“没关系,我可以等。”张阳又提了提肩膀的麻袋,“我们骊山正缺王公公可以调度统筹的人才。”
走到甘露殿前,老王依旧笑着,他两鬓斑白,笑起来全是皱纹。
张阳在殿前放下麻袋,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走入殿中。
殿内很温暖,有个炉子正烧着火,李世民坐在殿内正看着一卷书,“朕正想召见你,不想你现在就来了。”
张阳点头道:“我是来给陛下送年礼的。”
李世民皱眉点头,“就是那一麻袋稻米?”
“对呀,这是我们骊山今年新收的稻米,今年寒冬来的早,导致收成也不好,也给陛下留了一袋,也可以给宫里弟弟妹妹吃。”
“朕代他们谢过你了。”
“陛下客气。”
“坐吧。”
张阳接过老王递来的椅子坐下,又是接过温热的茶水,皱眉看着碗中茶叶的量,又将茶碗放下。
“怎么,朕赐的茶不合你的胃口?”
“陛下喝茶越来越浓了。”
李世民点头道:“也不知道怎么了?朕已离不开这种茶,不知不觉越来越浓。”
皇帝为国事烦忧,张阳看着他还在书卷上做着批注,看一个人喝茶就能看出这个人的状态。
皇帝的茶水越来越浓,也说明了他的心理状态。
张阳小声道:“陛下,今年能否来骊山过年,弟弟妹妹们也该去骊山看望他们的皇爷爷。”
李世民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卷,他放松着手臂,“朕会去骊山看望父皇,也只能去看望一趟,朝中还有诸多事情要安排,各路宗室还有勋贵要来朝贺朕,朕还要坐在太极殿,断不能离开。”
皇帝说出了他的为难之处。
他的话语又顿了顿,“朕会让丽质她们去骊山,有孩子们在父皇也能高兴一些,你与玥儿早做准备吧。”
“喏。”
李世民确认书卷上的批注没有漏下的搁下笔,将书卷递上,“又要麻烦你这个姐夫了。”
“身为孩子们的姐夫,我也是应该做的。”张阳接过陛下的递来的书卷,入眼一看是一份名册。
名册上的名字很多,其中被圈起来的都是重要的人物。
李世民喝下一口热茶,“辅机收到了洛阳的消息,他希望朕任命屈突通的儿子屈突寿,暂任洛阳郡守,并且统领洛阳的军事,以此来防备洛阳出现不可收拾的情况。”
名册上还有几个世家子弟的名字,都被圈起来了。
张阳又道:“这些世家子弟要如何处置?”
李世民笑了笑,“这份是孙伏加书写的,他到了洛阳便开始搜罗各类罪证,有的是风闻,有的确有其事,让屈突寿暂任洛阳的郡守,可在洛阳的世家子弟乃各地望族的嫡系。”
“希望到时候可以将他们驱逐出洛阳,换取洛阳暂时的平安,以此来安抚世家,朝中也可以将洛阳控制在手中,往后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张阳听完之后长叹一口气。
殿外的寒风呼号而过,李世民皱眉道:“朕以为这个办法也不错,一来不用与世家兵戎相见,二来可以安抚他们,朝堂占得道理他们也不敢反驳。”
“他们作恶多端就这么放了?”
“你作何感想?”
张阳站起身,“陛下,臣没有赵国公这般大度,是非黑白要清楚,就算是他世家子弟做错了事,也一样要受律法处置,凭什么对这些世家子弟可以网开一面。”
知道张阳的性情,此事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世民又道:“你的意思是一切从严处置?”
“该抓的抓,该罚的罚,不能对他们网开一面。”
“此事……”李世民神色犯难,“朕清楚了,你且回去,届时会再召见你来商议的。”
又想再说什么,见皇帝没下决定,张阳只好道:“臣先告退了,那便来日再商议。”
“慢着!”李世民又叫住张阳,“腊月二十五那天,朕带着孩子们去骊山,你与玥儿且先准备。”
“喏。”
“嗯。”李世民缓缓点头,脸上皆是疲惫之色。
长孙无忌希望对世家以怀柔处置,以免大动干戈,他李世民两边都不表态,让臣子在窝里斗。
张阳回到家中提着噼柴刀一次次地噼开木柴,“帝王玩弄权术!”
“做皇帝的没一个好人!”
“全是混账!”
“要不是想着洛阳花了如此多成本的份上,老子还用看他长孙无忌的脸色!”
师父每每噼开木柴就会痛骂一句。
小武和徐慧看着也是一阵无奈。
“小慧,你发现没有师父常常下朝回家,经常会发脾气。”
徐慧点头,“师姐说得不错,师父一定经常遇到不开心的事情。”
感受到略微有了汗意,张阳这才丢了噼柴刀。
回到屋中洗了洗,看媳妇已经准备好了热水,这便脱下外衣洗了洗,再是换上宽松的衣服,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试图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一些。
李玥好收拾好衣服,走回屋中看到浴盆中的水已经浑浊,再看夫君湿漉漉的头发。
她皱眉愣在原地许久,这明明是自己用来洗澡的热水怎么被夫君用了。
注意到媳妇脸上恼怒的神情,张阳又道:“水温挺好的,洗着很舒服。”
看夫君一脸享受,李玥气得一跺脚走回屋中,重新准备好热水。
正值年关,长安城的人越来越多,这是每年最热闹的时候。
听说往年除夕,长安城的夜空会出现祥瑞之象,也有人慕名前来,想要看看那祥瑞是何样子,到底在夜空中绽放的花卉是什么样。
腊月二十五前的第二天,一家人便来到了骊山。
随着李世民而来的还有宫中的一群孩子,村子里要提前准备。
两位婶婶已经成了村子的领头人,她们一声令下全村的妇人都一起准备。
迎接新的一年,骊山的工坊也都停工了,等过了年再开工。
无论骊山有多么忙碌,村中每年的过年大宴和停工雷打不动。
就算是生产任务有多么的紧张,年底的这些天都要停工,大家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村子里摆上几天的流水席用来庆贺当下的好生活。
等来年继续为了脱贫致富努力。
张阳坐在自家门口,目光看着此刻村子里的热闹,孩子们也暂时停课了,各个年龄段的孩子三五成群,在村子里玩闹着。
本着眼前热闹与自己无关的想法,李泰双目无神,用心经营骊山的生意,每天数钱还能让他快乐一些,他对其他事情已经提不起精神了。
此刻他有一种超脱世俗的感觉,除了金钱和时常孝敬皇爷爷,其他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无关痛痒。
俩人抱着各自的苦恼,安静了许久。
李泰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姐夫,如若不出意外,李悻手上还有五十万贯银钱,正在分批送往骊山了。”
zw443sx
第五百四十八章 武人与文人
张阳啧舌道:“你说做皇帝的为什么都喜欢玩弄权术。”
“等洛阳的银钱到了我再也不想碰白糖生意了,当初姐夫答应过的,只此一次再也不会有第二次。”
“我怀疑你父皇病了,开始精神变态了。”
“呵呵呵……”李泰突然怪笑,
“难道姐夫就没有病吗?与父皇相比又能好到哪去?”张阳翘着二郎腿,
“魏王殿下这话不对,我怎么就有病了?”李泰神色麻木地看着前方,
“谁会大冬天还摇着扇子?”张阳下意识地将扇子放在一旁。
“还有姐夫为人歹毒阴险。”
“魏王殿下,你怎么能骂人呢?”
“姐夫要是没病怎么能写出聊斋这等怪书?”
“那是蒲松龄写的,与我无关。”
“这话有人信吗?”俩人的话,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张阳连忙道:“打住!魏王殿下,我们能换个话题聊吗?”李泰又道,
“姐夫,别再让我做坏事了。”
“我没人让你做坏事!”
“我不想再做白糖了。”李泰神情麻木语气幽幽像是梦呓,
“再这么下去,本王迟早也会疯的。”张阳拍着他的肩膀,
“魏王殿下辛苦了,可以将白糖秘方交给你父皇。”李泰吸了吸鼻涕,
“说了多少次,本王不辛苦,就是命苦。”
“魏王殿下放心,我是好人。”
“对,姐夫是好人,做坏事的好人。”张阳叹道:“都说我是三张脸两颗心的妖人,又有谁知道我的苦心。”
“是啊。”李泰也是颇有感慨,
“看了聊斋不过如此,鬼话哪有人心坏。”张阳琢磨着,
“原来看过了聊斋,魏王殿下骂人的本事又高了几分。”李泰突然元气满满站起身,
“姐夫过誉了。”张阳又道:“这世上有一粟压沧海,也有一言乱人心,一身正气有何可惧。”李泰言语坚定,
“一不做!二不休!”闻言,张阳神情凛然,
“魏王殿下果然是要造反了吗?”李泰沉默了片刻。
“魏王殿下若要造反,我举骊山之所有物力助魏王殿下成事。”
“姐夫,你想错了!本王说一不做,二不休,是要将白糖的秘方交给父皇。”
“原来是这样。”不知道为什么,张阳也是松了一口气。总觉得李泰领悟了人生至理要当圣人,要造反。
当一个人的品格逐渐逼近圣人水平的时候,他距离皇帝也越来越远。做皇帝的人成不了圣人。
要是皇帝成了圣人,这个天下也就乱了。好歹李世民厚黑,自负,又多疑。
坏人的品质在这个皇帝身上深刻。乡民用一天的时间将整个村子收拾了一番。
第二天,腊月二十四,天空又下起了大雪。那头熊钻进了骊山不知道去哪里野了。
张阳带着李泰在修建新家的排水系统,骊山行宫原本的排水道设计得很差,前些天大雪之后,就有不少地方又被堵了起来。
还要重新疏通,重新修排水系统。更何况还有一个华清池,排水渠道是骊山新家的最大难题。
细雪纷纷洛阳,李泰提着铲子,正铲着堵在沟渠中的淤泥。张阳带着斗笠,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拿着图纸皱眉分析着。
“魏王殿下,你要减肥,夏练三伏冬练三秋,可不能怠慢。”
“啊!”李泰仰天一喊,发癫似地继续清理沟渠中的淤泥。沟渠中的淤泥是被雨水冲刷进沟渠的,张阳在图纸上做了标记,要填满其中三条沟渠,并且再新修两条,并且沟渠旁还能用来种菜。
张阳看着自己的图纸满意点头,
“如此甚好。”李孝恭带着一个上了山,张阳抬眼看去雪中的人影,被领着而来的就是李大亮。
张阳笑道:“大将军,你怎么来了。”对方没有回话,李孝恭的目光看着掘淤泥的李泰,
“青雀他这是……”
“魏王殿下啊……”张阳回头也看了一眼,
“最近魏王殿下正在感悟人生,毕竟刚过十五岁的年纪,正是对人生最迷茫的时候。”看李孝恭还是一脸不解,张阳清了清嗓子又道:“把魏王殿下看紧一些,省得他叛逆,最近这胖子疯疯癫癫的。”李泰的动作稍稍顿了顿,挖淤泥更卖力了。
一阵山风吹过,四周更冷了一些。张阳揣手道:“李将军此来是喝酒还是吃肉?”李大亮先是打量四周,道:“他们来骊山都是为了吃酒吃肉吗?”
“其他人当然不是这样,但陛下是这样的。”李大亮看了一眼张阳手中的那张纸,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线条,看着像图,
“这是?”
“这是我们的骊山的新基建,只要将这个图纸上所绘的沟渠建成之后,我的骊山会成为人间一片乐土。”
“听着倒是有意思。”听着话语,李大亮对张阳多了几分高看,
“可否向老夫解释一下。”张阳咳了咳嗓子,
“其实骊山的水系很发达了,我灵感来自南水北调的大工程,将骊山的水引下山,之后便绕过山腰,在其山腰处种满了各类果蔬,如此一来便又是一片好水土。”李孝恭和李大亮当年也都是南征北讨的将士,从来都听说北方的水南下而去,就没有听说过南方的水能够倒流北方,河流走势根据地势而定。
南水北调这种改天换地的手段,寻常人想都不敢想。李大亮思量片刻,挠了挠头,
“老夫来找你,不是听这些高谈阔论的。”
“大将军此来作何,倒是直说呀。”李孝恭尴尬一笑,惹得李大亮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大亮,这小子有时候就是不太正常,你不要见怪。”李孝恭在一旁劝道。
仔细一看确实不正常,魏王还在不远处铲着淤泥也不太正常。李大亮从怀中拿出一卷纸,
“孔颖达老夫子已经去了官学署,可他老人家希望你出个题。”
“什么题?”
“考校兵士,用来做文章的题目。”张阳看着这张纸,这上面写着的就是孔颖达老夫的话语,老人家所写的是一道论语经典论述的题目。
“他老人家不是写好了吗?”
“他老人家说了,让张侍郎也写一题。”张阳神色纠结,
“难为我了,文科不是我所擅长。”
“但你能写出聊斋。”
“大将军又误会了,聊斋是个叫蒲松龄的人所写,不是我写的。”李大亮不想和这个小子讲话了,和他讲话好痛苦,难怪东宫有传闻张阳在东宫任职掌事,从来不说人话。
他的目光看向正在缠着淤泥的魏王,怪可怜的。
“我就随意出一题。”张阳说着话从腰间按出一支细毛笔,在其上写了一题,
“这样就可以了。”李大亮瞅着他所写的题目,
“这是什么?”张阳再将自己的毛笔收起来,
“题目呀。”
“这是何题目?”
“大将军您莫非不识字?”
“老夫认识字。”李大亮没好脸地说道。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与挑战,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和担当!围绕这句话来写作,字数八百字往上,文体不限。”听着张阳将题目念完,李泰那边铲淤泥的劳作也结束了,推开上方用来截断水流的石碓,山上的水哗哗哗流淌而下。
水流清澈看着也舒心很多。李大亮看着题目,许久后点头,
“虽说你小子不说人话,但这题确实意义深远,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不论是年迈一辈当年平定天下,还是当下一代人保境安民,吾辈义不容辞。”
“大将军您看多好的题目,多好的立意。”
“比孔颖达出题用论语这般好太多了,老夫很满意就此告辞。”
“大将军慢走。”李孝恭还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回神,愣神半晌留下一句,
“老夫去送送他。”
“河间郡王慢走,大将军慢走。”李泰双手撑着铲子,让自己休息片刻,
“这是怎么了?”
“最近忙着治军,他们想要提高军中将士的学识修养。”
“一群杀才手捧前贤典籍念书,这种场面也太别致了。”张阳点头,
“在下也这么觉得,军中的教学方式应该和别人一样,盲目提高只会跌入阴沟。”
“确实是这样,我就不会跌入阴沟。”
“为何?”
“因为本王此刻心神清明,跟着姐夫做了这么多年的坏事,是要做好事补上功德的。”
“魏王殿下饿了吗?”
“饿了。”张阳收起自己的图纸,
“去杀两只鸡来吃如何?”李泰咧嘴一笑,
“那太好了。”李大亮将这道题带入了长安城,送入官学署之后,年过六十的孔颖达须发皆白如同枯枝的双手颤颤巍巍拿着这道题,
“此题当真出自张阳之手。”李大亮笑着点头,
“老夫子觉得如何?”孔颖达看似已年迈带眼神手中的精气神很足,他不住点头,
“高呀!实在是高,此题出得当真刁钻,老朽佩服,不愧是写出红楼与聊斋的奇人,此人切实拿住了此时大唐所需要的是什么。”
“老朽以为此题应当拿给陛下去看。”这里的主事岑文本急急忙忙将这道题送入了宫中。
皇帝看了这道题之后很高兴,当即下旨将这道题传阅给朝中三省六部九寺,包括所有的卫府将士。
弘文馆,崇文馆的学子也开始议论。来年五月就是科举,长安城中有不少学子。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与挑战,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和担当!围绕这句话来写文章,字数八百,文体不限……”此题一出,长安城的读书人都安静了下来。
使命,挑战,责任,担当。还要引经据典写个八百字!一下子为难住了不少人,大家熟读典籍,考校典籍中的内容倒是简单,可面对题目立意,书写心中志向,众人都觉得自己手中的笔很沉重。
这八个字写尽了大唐这代人,心气所向。奋斗劳苦半辈子,不负使命,拿出责任与担当。
题目一出可苦坏了军中不少将士,别说写一篇文章了,甚至有人还认字都认不够八百个。
深夜,程咬金等将领是收到旨意最早的一帮人。他看着提笔而起又放下,
“何人出题!某家要去会会他!”一旁昏昏欲睡的家仆,见大将军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珠子,连忙道:“据说是李大亮将军去骊山求题而得。”
“骊山!又是骊山……”家仆小声道:“是否叫上家中的三百部曲,明日一早奔赴骊山?”
“不必了,既然是骊山……某家杀过去也无用,去外面再抓几个读书人。”
“喏。”长安城有诸多将士想要将这个出题人给剁碎了嚼一嚼咽下去。还八百字!
这些杀才哪个能写八百字的文章。长安城各个卫府怨声载道,而文人这边倒是精神振奋,魏征写完一篇千字文章,大笑一声,
“吾辈当如此!”写文章的事情到了第二天,有不少武将对这道题熬得精神萎靡,逐渐萎靡的神情转为了怒火。
有不少人杀到了新建设的官学署门口,此刻这里大门紧闭。孔颖达与岑文本正站在原地如临大敌,他对一旁的小吏道:“快去国子监与弘文馆叫人,就说这帮杀才,要来为难孔颖达老夫子。”
“喏!”那小吏闻言点头,看了看四面高墙,最后从后院翻墙而出。孔颖达听了岑文本的话语气得胡子在打颤,
“老朽活了一辈子,此刻成了你要挟文人的由头,他们本就不是冲着老夫来的。”岑文本行礼道:“老夫子见谅,为解官学之围下官只能出此下策,若那帮杀才冲进来,老夫子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孔颖达冷哼一声,
“老朽岂会怕他们!来人开门!老朽且与这些杀才论一论。”众人连忙拦住,
“老夫子万万不可冲动,这些杀才此刻怒火中烧,休要与这些人理论。”孔颖达拿出了舍得一身剐的架势,却见外面的人已经开始撞门了。
很快院墙的另外一边又传来吆喝与密集的脚步声。
“尔等杀才,休要放肆!”东面的一声大喝,让这些撞门的杀才停下了!
“官学为难我等武人,你们是来说理还是比拳脚?”
“我辈当为大唐有担当有责任接受使命,你们这些杀才岂能在此地为难孔颖达老夫子。”
第五百四十九章 你个妖人!(加更)
孔颖达听着院墙外的对话,喃喃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做事太过莽撞。”岑文本道:“老夫子,我等先解了眼前之围,再论对错。”院墙外传来了惨叫声与怒骂声,显然是文武双方开始动手了。
朝中向来文武不和,现长安城中,文武双方大打出手,场面之大从官学署一路打到了国子监,甚至牵连了平康坊,一时间好不热闹。
最后还是尉迟恭带着左右武卫平息了此次动乱。见外面没了动静,岑文本重新打开了大门,此刻门前只有三两官兵正在训斥闹事的人。
孔颖达见状道:“看来此等官学事业才是社稷的重中之重,不论武人文人,都要修生养行才是。”长安城因为这件事闹个不停,李世民带着一大家子早早就到了骊山。
张阳和李玥一起来村口迎接。李世民下了马车,朗声道:“长安城传来了急报。”
“急报?莫非是东宫太子造反了?”被李世民直勾勾盯着,张阳尴尬一笑,
“东宫势单力薄,想来也不会作乱造反,就算是作乱掀不起什么风浪。”依旧被皇帝盯着,还有媳妇诧异的目光,张阳再次解释:“我就是随口一说活跃气氛。”翁婿俩人一见面就不是什么好话。
长孙皇后笑着打圆场,
“陛下,别让父皇等着急了。”李世民挥袖道:“随朕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群弟弟妹妹。
张阳跟在后方,
“那陛下刚刚说是长安城有急报,到底是何急报?”
“还是因为你的题,现在长安城文人武人在街道上大打出手。”
“怎么会这样?”李世民板着脸一边走一边讲,
“卫府与诸多文人闹个不休。”
“臣很不解。”
“你有何不解?”
“是这样的,我的题目是交给李大亮将军,怎么会让其他卫府与诸多文人知道了。”李世民的脸色越加阴沉,脚步快了几分。
张阳不解地回头看了看李丽质和一群弟弟妹妹,一群还是眼神示意自己不知道。
李玥见状明悟了几分,没有说破。强国强军一直都是皇帝的目标,富国富民,一切为了大唐的富强,是皇帝的毕生愿望。
他当然希望天下所有英才都为了大唐富强事业做努力。将这道题拿了出来,交给了三省六部?
然后被长安城众多人知晓之后,文武两边动手了?要说大唐的民风彪悍,民风尚武,武人豪迈,文人也不是好惹的。
光是从朝堂上打架的架势就可以看出来,文武双方打架的事情不少见。
就连太极殿文人和武人都会打起来,更不要说在坊间了。张阳长长一声叹息,
“看来以后的大唐文人武人之间的隔阂更重了。”跟着皇帝与皇后带着一群弟弟妹妹来到了太上皇李渊的住处。
李渊正在和欧阳询下棋。李世民和皇后行礼,
“父皇。”这太上皇李渊先是板着脸,见到一群孩子围了上来,一声声喊着皇爷爷,这老人家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张阳向欧阳询也行礼。欧阳询回了一礼,默不作声地离开。李世民问着太上皇的身体状况,经过这大半年的修养,李渊的身体好了不少。
戒酒之后,在骊山清心寡欲,平时打打太极,与村子里的孩童玩。实在是闲着没事干,看看书种种地,生活悠然自得。
李玥要照顾弟弟妹妹,张阳站在院前。
“你出的题很好,朕也喜欢。”皇帝的话语从身后传来。张阳笑道:“当年老师出题的时候,我看过这道题,便记下了。”
“哦?是吗?什么时候的事情?”
“想不起来了,总之都是为了家国天下,我们生于天地间当然要以身作则,生活在这个时代总要有自己背负的使命,这个使命有大有小,小的可能是家长里短,往远处看就是家国天下,陛下以为呢?”
“若是人人皆是如此,朕的大唐何愁不强大?”张阳笑着点头,
“陛下若能保持这般励精图治,这大唐一定会强大的。”李世民往前走了几步,张阳也跟上脚步,
“其实陛下不该这么着急给将这个题呈给所有人。”李世民冷哼道:“你是觉得朕做错了?”张阳揣着手抬首道:“陛下,因为做错些许事情,被言官拿出来举一反三的议论还少吗?”
“以前陛下也是做大哥的,带着兄弟们打天下的大哥,做大哥当然要说一不二,众多绿林好汉,江湖游侠听了号令闻风而动。”李世民想起了当年,那时候确实风光无限。
张阳又道:“可是做皇帝就不一样了,但凡做了一些错事,被人拿出来举一反三的事时常有。”
“你休要因为这事给朕举一反三。”
“那陛下这次来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李世民找了块路边的干净石头,
“住两日,除夕前就回宫。”张阳也在一旁坐下来,
“洛阳已经开始收网了。”话语刚说出来,李泰匆匆而来,
“父皇,起居住处都已安排好了。”
“嗯,有劳你费心了,去见见你母后。”
“喏。”等李泰走入院中,李世民又开口道:“此番洛阳经营了许久,你可以从中收获多少银钱。”
“来来回回运送几趟,要是顺利的话,不会少于五十万贯。”皇帝的脸上带着苦涩的笑容。
听到这个数目有些吃惊,但更多的是无奈与讽刺,朝中用度处处紧张,就连出兵都要精打细算。
朝堂穷得都快揭不开锅,还要靠着孩子们的姐夫来维持。地方豪强藏富,动辄数十万贯。
莫大的讽刺。大唐立足至今北征突厥,开办科举,御敌西域就这些,几乎就掏空了家底。
而那些地方门阀却能过着如此富裕的日子。整日酒池肉林。
“这一次洛阳所得,都是你的。”
“我会将这笔钱用于建设,届时会将建设成果也分给朝堂。”
“如此甚好。”李世民双手放在膝盖上,目光带着不满与些许仇怨,
“朕想要抄没他们的家底。”张阳拱手道:“陛下,孙少卿就在洛阳,既然陛下要钱又想要解决世家,我倒是有个想法。”君臣之间虽然不和睦,不过在世家没有倒下之前,俩人的目标都是一样,都想要扳倒这些旧门阀。
世家门阀盘踞一方,一旦政局不稳,他们就会割据,甚至找个由头揭竿而起。
若是社稷稳定,他们就会将手伸向朝堂,一步步蚕食权力,从而成为他们的吸取社稷土壤的养分来壮大自己。
历朝历代以来这几百年的世家都是这么做的。而世家更是会培养他们自己的读书人,但凡其中一个有所成就,他们就会将这个人牢牢控制住,从而成为朝堂的喉舌,甚至会为他铺路,让这个人尽可能往上爬。
也就是高士廉离开朝堂之后,许多当年的旧臣也都离开了朝堂,其中不少支持李建成的士族老臣。
卢承庆就是其中一个,他现在已经被贬河西做苦力了。颜师古也是一个,此人被流放,现在也不知死活。
张阳在一旁坐着摇着手中的蒲扇,
“只要他们为非作歹,朝中就有查没他们家产的由头,只要陛下肯拿住那些世家子弟,就可以有一笔不菲的收入。”
“陛下心里是这么想的,赵国公提出要暂且放过那些世家子弟,在陛下的心里肯定是不愿意,而且一定会想我在洛阳经营了这么久,若是就此放过他们,会导致我之前的布置前功尽弃。”
“将我放在赵国公的对立面,让我在朝中树敌,这样一来形势就会明朗很多,若是事情失败了,陛下可以贬黜我,甚至杀了我以儆效尤,抚平世家的怒火。”
“从而再让之前劝说陛下放过世家子弟的赵国公去安抚,事情摆平之后,对陛下没有任何影响。”
“要说长孙无忌是一只老狐狸,陛下才是歹毒,利用老狐狸的心思,来保持朝堂平衡。”张阳笑着,
“陛下真是圣人呐,好事坏事都做了,借此拿下了我,还能拿下骊山的一切成果,到头来所想要的一切都得到了,此间算计谋划,臣佩服。”
“若是臣成功了,陛下能够查没一笔丰厚的家产,甚至提着刀子挥向世家,至此世家不敌,天可汗之名响彻中原四夷,不论谁胜谁负,陛下都会是那个赢家。”
“朕的心思都被你揣测出来了,倒是让朕无话可说了。”李世民沉声道:“那你现在作何打算?”侍奉皇家的宫人走入村子里,村子里的小狗大狗纷纷叫唤着,警惕着入村的这些陌生人。
张阳看着这一幕深吸一口气,
“魏王殿下将白糖秘方交给陛下了吗?”
“当然。”
“那陛下准备制白糖吗?”
“那也是当然的。”张阳突然笑了,
“陛下,以后骊山不会再生产白糖,而白糖之名已经传遍了洛阳乃至河南河北,若是陛下拿出了白糖那么世家皆会知道白糖出自陛下之手,此间仇怨如何能轻易化解。”李世民原本自信的神情僵住了。
“朝中缺钱,白糖确实有巨大的利益,陛下只要制出白糖,拿出去卖便可以得到丰厚的利润,但若无法铲除世家势力,那么世家就会一直将陛下视为仇敌,这等仇怨他们会记很久。”
“除非陛下拿着白糖的秘方永远不生产,只能干看着却不能为自己所用。”李世民突然站起身,呼吸沉重瞪眼看着这个女婿,
“你算计朕!”
“是陛下先算计我的!”
“你以为你是谁?你跟着张公瑾学了些皮毛,现在连朕都要算计,将脏水泼给朕!”
“是陛下自己收下的秘方,谁强迫了?拿到秘方的那个晚上高兴得睡不着了吧。”张阳缓缓站起身,
“臣失礼了,陛下见谅。”李世民瞪着眼,听着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四周很安静,只有院子里传来的欢声笑语,孩子们正在与太上皇玩闹。
“你混账!那些话都是你自己说的,朕从来没有这么想过要如此对付你。”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是朕的女婿,玥儿是你的妻子,你待那些孩子视如己出,你却一直防着朕!”李世民咬着牙,压低了声音。
不多时,李丽质和李治一起出来了,还有东阳也乖巧地推着小车,小车上装满了皇爷爷送的吃食。
孩子们的笑脸在眼前张阳又道:“我之前也从来没有要这么对付陛下,我只是将秘方送给陛下而已,从未多想。”孩子在面墙,李世民突然又笑了,
“你与朕一直都是一条心的,将你当自家人,往后这些孩子也就是你的弟弟妹妹。”
“陛下说的是,臣以后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李丽质听父皇与姐夫的对话,神情都是高兴的笑容,一家人和和睦睦比什么都好。
君臣间的神情上都有笑容,多好!这么多孩子欢声笑语地走出来,只有李泰注意到父皇的笑容底下藏着森冷的杀意,姐夫的神情上带着一丝警惕。
翁婿像是而笑,这笑容是带着刀子的。李泰感觉到嵴背一阵发寒,太可怕了。
张阳送走了李世民一家子,再与太上皇告别。与媳妇走回住处,她转头看向骊山,
“真想现在就住在新家,以后弟弟妹妹来骊山,还要给他们多建几间宅院。”
“等我将排水渠修缮好就能住了,往后无论刮风下雨,我们的新家都可以屹立不倒。”李玥好奇道:“刚刚夫君和父皇在院外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说我们一家人要好好相处,要我照顾好弟弟妹妹们。”
“当真?”张阳温和地笑着,
“你看我真诚的眼神。”
“一点都不真诚。”牵着媳妇的手,张阳低声道:“你知道吗?有了足够的实力,才能与人坐下来谈条件,如若不然只能接受他人的宰割。”
“所以夫君一直都不放弃火器的专研?”李世民来到李泰安排的住处,还是原来地方,看得出这里一直有人在收拾。
李丽质帮着母后收拾衣物,
“刚刚父皇和姐夫在院外都说了什么?”看着女儿,李世民笑道:“你姐夫说了,往后等你们长大了,也可以住在骊山,都是一家人不用生疏。”
“是吗?姐夫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李世民背过身笑容又凝固在了脸上,等下午时分皇后带着孩子们离开。
憋在心中许久的怒火终于在皇帝心中爆发,
“竖子!胆敢要挟朕。”李世民气到发疯,打砸着眼前的东西,
“你觉得朕会怕你?早晚要将你吊死在承天门前,你个混账,你个卑鄙小人……”王公公站在一旁,看着陛下的怒火一阵无言。
“朕是天可汗!朕受万人敬仰,你个三张脸,两颗心的妖人!”
第五百五十章 都上火了
李世民一脚踢翻眼前的桌桉,再将一旁的书架推翻,
“三番五次!他就没把朕这个天可汗放在眼里。”皇帝的眼睛好似冒着火,一卷纸撕了个粉碎,就像是碎尸万段的张阳。
等陛下冷静下来了,王公公迅速让宫人将这个房间收拾好,恢复成整齐的模样。
陛下对县侯的怒火总是这样,每一次怒火中烧地要砸许多东西。随着县侯的官位越来越高,陛下发脾气次数也越来越多了。
太医署的人时常说陛下身体不好,不能再怒火中烧,容易上火。站在宅院前,王公公见到了尉迟恭。
走到近前,尉迟恭道:“麻烦通禀,末将有要事告知陛下。”
“进来!”还未等王公公开口,宅院内就传来了李世民的话语声。王公公尴尬地笑了笑。
尉迟恭应声走入这处宅院。因为之前的怒火,李世民心火上涌平静多天的身体,再次上火,此刻有些牙疼。
除了李世民上火,此刻正在渭水河边与老师散步的张阳也有些上火。看张阳的神色不太对,张公瑾坐在轮椅上,好奇道:“不舒服?”张阳呲牙倒吸一口气,
“又上火了,好像是有些牙龈浮肿。”穿着厚实的外衣,张公瑾将身体的重量都放在轮椅上,这才年过四十,已经有了不少白发。
他笑道:“老夫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时常牙疼。”
“老师说的是智齿吧。”
“拔了就好。”张阳想到以前在东市街道上看到过别人拔牙的样子,一把细长的匕首去撬动牙齿。
等牙齿撬下来,血刺呼啦的。那场面现在一想还让人头疼发麻,岂不说这样会不会伤了牙床,后续消炎也是个大问题,更不要说卫生状况了。
张阳双手推着轮椅继续走着,
“老师啊,大安在辽东也越发能够独当一面了,他将山野之民收归入籍,并且操练兵马。”
“他如此做是为了应对高句丽吗?”
“是的吧,一来可以防备高句丽,二来有了辽东也可以抵御北方。”张公瑾叹息一声,
“你又想建设辽东,又想建设河西走廊是不是太过着急了?”脚步稍停,张阳尴尬一笑,
“还是老师看得明白。”
“你明知道朝中不能根本负担不起如此大的建设,哪里来的钱财人力?”张阳又是龇牙,
“一想到这事我就上火。”张公瑾无奈笑着,
“洛阳的事情你打算如何做?”
“不能前功尽弃。”
“长孙无忌也是为了社稷,他向来考虑得周全,但为一时稳定选择退让不是上策。”
“老师啊,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哪里去找这么好的机会,不撕他们一层皮,他们一定会报复的,我已经布置好了人手,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师徒俩人沿着渭水走了一段路便回了村子。
推着老师到家门口,张大素和张大象也在这里,他们是来给老师过年的。
“王珪也该送消息给你了,多半就这两天。”原本不指望王珪会为帮自己多少,堵住辽东这条路已经很讲情面,现在他回乡养病,只希望他能够颐养天年,帮辽东多撑几年,这样一来,外交院也可以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看着张阳离开,张公瑾推着轮子回到自己的书房,写下了一卷书信,盖上了封蜡交给大素,
“你跑一趟长安城,将老夫这封信交给张长孙无忌。”张大素接过信疑惑道:“朝中现在休沐,听说这两天赵国公一直都在宴请宾客,他会看信吗?”
“老夫的信他会看的。”
“孩儿这就去办。”张公瑾一脉出自敦煌张氏,也是出过数个名仕,自汉始就有张彻,张敢之,再有父辈张士儒。
代代以来,延续了几百年,从魏郡望族开始也落寞过,也起复过。起起伏伏现在到了张公瑾一代。
张公瑾怀抱着家中的长孙,这是张大象的孩子,要说家中三个儿子,张大象为人周正,行事也慎重,可就是太过周正了。
大素这个孩子太过洒脱,也太讲性情。最后则是大安,大安从小是个纯良的孩子,相比之下张公瑾看得明白,大安的潜力是最好的。
这孩子从小木呐,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的才能更胜于两位兄长。今天张公瑾的心情很好,也该为张阳这个弟子做一些事情了。
“不知还能活多久,能帮他一次是一次吧。”张公瑾抬头看着家里盆栽中的枯枝。
尉迟恭见了李世民之后,便回到了长安城,将陛下的话语传了下去,一时间各卫府的校尉奔走相告。
文章写不出来就不用写了,往后多看书就可以了。朱雀门前,朱雀大街上,文武双方各站一边,双方各不退让,直到几个校尉将话语送到了,众人这才作罢离开。
各路将军也放话了,谁敢再闹事一律军法处置。陛下还是那个圣明的天可汗。
文武双方闹事,最后陛下收获了文武两边的人心,不论他们怎么闹,最后受益的还是天可汗。
泾河的河滩边,阎立本也建设好了新的水闸,按照晋王殿下的话语,将它改造成了一个锥形的水闸。
河岸两边放着推杆,阎立本翻看着手中的书卷喃喃自语,
“原来骊山说的杠杆原理就是这样。”前两年骊山与工部的合作紧密,骊山要建设,需要工部提供资源。
可现在骊山的建设已告一段落,之前说好的分享技术又停了。这是半辈子以来,阎立本所学所得最多的两年。
“你们几个做好了图,送入工部归档。”
“喏。”吩咐完手下的人,阎立本也回了长安城继续休沐。在骊山住着,皇帝又去骊山的各个工厂巡视了,不过此刻所有的工坊都停工了,这让他很不开心。
“朕为了社稷殚心竭虑,这个小子竟然如此怠慢,怎可让这里的工坊停工!”陪着李世民巡视的上官仪解释着,
“张侍郎说了年后还会开工的。”李世民颔首道:“现在印制出来的书籍有多少?”
“陛下,请随下官来。”上官仪带着李世民来到一处库房前,打开库房入眼的就是一册册堆积起来的书籍,三人高的库房几乎堆满。
“这里一共六千册。”李世民拿起其中一册,书册扎得很好。寥寥二十页,书页上印着的是欧阳询那漂亮的楷体,字很小,但很整齐,看着也很舒心。
又仔细闻了闻,李世民诧异道:“这墨水看着成色不错,为何味道如此怪异?”
“这是我们骊山自己做的墨水,当年也是县侯专研出来的,是为了骊山建设不受制于人,这个墨水的成本低廉,骊山可以自己生产。”李世民拿起看完又拿起另外一册书,都是一些蒙学的书籍,看着很舒心。
人有病是要治的,张阳端着一碗汤药站在家门口。李玥叮嘱道:“夫君一定要喝,一碗汤药喝完就祛火了。”张阳深吸一口气,闭眼一口气将整碗苦口的汤药喝下。
看着空碗,她很满意,李玥回到宅院中,还要继续给孩子们讲课。甚至可以感觉到这些汤药从自己的胃流淌而过,最后流向了肠子。
嘴里一阵苦味,拿起一旁放凉的白开水灌了数口,这才让嘴里的味道好一些。
他重新站起身将铁锤,木锤,还有一些铁钉放入一个竹筐中,将其背起走在上山的石阶上。
难得的晴天,在骊山还存放了不少木材,做一些以后生活要用的家具。
李泰已经在这里了,他正吃着一只鸡,那只鸡被炙烤得油光锃亮,很快就成了这个小胖子的嘴中食。
嘬了嘬鸡骨头,他捧着鸡胸吃得痛快。不消片刻,就剩下了鸡架在地上。
“魏王殿下的早饭好油腻呀。”
“昨日累了一天,胃口才好。”李泰擦了擦嘴,姐夫从屋中扛着一大块木料出来。
李泰上前帮忙,将这一大块木料锯开,将其分成大小不等的十余份。削去一些木料的外皮,再是仔细打磨一番。
姐夫的手脚很麻利,红松木在他的手中成了一根根细木棍,再用圆规画出标记,锯开头部。
桌子的四个脚有模有样。
“魏王殿下,把尺子给我。”李泰翻找着姐夫的竹筐,这里面还有很多自己没有见过的工具,递去尺子,他手中拿着一截竹管,竹管底部还有一根线。
心中好奇,李泰这根线一拔,竹管顿时冒起了白烟。
“咦?好有趣的东西。”李泰一脸的惊疑,
“姐夫,这是何物?”张阳迅速将竹管夺过,丢入一旁的华清池中,三两步后退,确认没有炸这才放心。
看李泰心大的模样,张阳叹道:“魏王殿下应该感谢我救了你一命。”
“什么意思?”
“以后你会知道的。”出门时很着急,忘记了其中还有这么一个东西。不过这只是半成品手雷,威力虽说不大,要被李泰拿在手里炸开,也是皮开肉绽的。
李泰又将华清池的竹筒拿了回来,还有不少沙子漏出来,被水浸湿之后也难分辨。
又观察了半晌,便对这会冒烟的竹管没了兴趣。他帮忙收拾着地上的木屑,
“也真是巧了,父皇今天上火,姐夫也上火了。”
“我与父皇八字反冲,一见面就会上火,等我退休之后,要减少与你父皇见面的次数,嗯!为了身体健康。”张阳用一块粗石头打磨着桌角和桌面,去除毛刺。
确认桌面平整,再从屋内拿出一些染料与油蜡,给桌桉均匀涂上。纯天然无公害。
一来可以防潮,二来也可以防虫。染料涂在表面,再刷上一层薄薄的油蜡,一张红褐色的桌子就做好了。
张阳试了试桌子,桌角有些高低又仔细修了修。放在太阳下晾晒干了之后,就能用了。
李玥和李丽质带着弟弟妹妹来到这里,还带了炉子和吃食,孩子们打算在骊山的新家用饭。
张阳用余下的木料做了一张胡凳,这样一来就可以将木条的一头放在凳子上,一脚踩住,将其锯下来。
“夫君,我们新家没有锅吗?”李玥在新家门口四处翻看着。张阳走入屋中拿出一个瓦罐,
“这个是我做的砂锅。”
“这不就是瓦罐吗?”
“不,这个是砂锅,可以用来做饭菜的。”李玥双手接过,将这个砂锅里里外外洗了洗,倒入稻米,放在炉子上。
菜是家里准备好的,稻米饭要吃热乎的,这才带到新家来做。小熊知道肚子了就会回来,它一出现孩子们都围了上去。
张阳洗了洗手,从王婶怀中接过自己的女儿,
“叫爹。”小清清眼睛很漂亮,她不情愿地扭过头。张阳抬起自己下巴的胡渣示威,再一次道:“叫爹。”她伸手推开就要凑到自己的脸上的胡渣,
“爹……”李玥正分着碗快,侧目看向夫君与女儿。夫君正高兴得咧嘴直笑。
“再叫一声来听听?”张阳粗糙地大手揉着她的小脸,看孩子还是有些抗拒,又道:“这是劳动人的双手,你知道吗?劳动最光荣!”
“再叫一声来听听。”小清清扭着头不愿意面对,挣扎着要离开怀抱。李玥从夫君怀中接过她,
“会叫人了?”张阳看着女儿也犯难,
“只是叫了一声而已。”之后不论怎么缠着她,她都不叫了,张阳再用粗糙的大手使劲搓揉了一番她的小胖脸。
小清清抿着嘴,眼中水汪汪,双手抓着母亲的衣襟,好像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眼看孩子要哭了,李玥连忙哄着,
“你爹以后一定是个严父。”小清清在自己亲娘怀中还是很听话的,她更愿意亲近自己的娘,至于亲爹粗糙的双手与那刺人的胡渣,躲着都来不及。
等砂锅中的稻米饭熟了,张阳给孩子们盛着饭食。一碗热乎的稻米饭递给李泰,张阳笑道:“女儿叫了我一声爹。”李泰神情无奈,
“听到了。”张阳挖起一大勺稻米饭,又给他添上,
“多吃点,我心情好,晚上我做大餐给弟弟妹妹们吃。”李泰往嘴里送着稻米饭,
“本王要减肥!”
“减肥也不能耽误膳食平衡,肉还是要吃的,菜也是要吃的。”
第五百五十一章 新家事
弟弟妹妹围坐在一起,吃着一张小桌上丰盛的饭食。张阳与李泰坐在另一边,两人用肉汤将饭食搅和搅和,囫囵便吃了下去。
主要是两人坐不下,李泰已不想和孩子坐一起吃东西了。以前弟弟妹妹还不懂事,也没有坐在一起吃过饭。
最重要的是李泰不想坐小孩那桌。感觉还是有些没吃饱,李泰将一只饼放在炉子边热了热,再拿出来也能吃得很香。
张阳在屋内铺上一张草席,李泰便躺了下来,
“姐夫,我听说赵国公希望朝中放过那些洛阳世家子弟。”两人打算在草席上小睡片刻。
抬头是新家的天花板,张阳闭上眼,低声道:“我布置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要收网了,魏王殿下能这么作罢吗?”
“当然不能了。”
“那不就得了。”
“可是我父皇……”
“哼!”张阳冷哼一声,
“有你父皇什么事。”李泰稍稍点头,
“说来也是。”在草席子上小憩了半个时辰,张阳起来便继续造家具,光一张桌子肯定不够,厨房要桌子。
媳妇平时做题,看书都需要桌子。更不要说宴席或者小武和徐慧需要的桌子。
有多总比到时候缺的好,反正那时候工部送来挺多的红松木,都可以拿出来用。
媳妇已经带着孩子们离开了。张阳瞧了一眼,这头熊正自己和自己不过去,它身上的毛发被一群孩子用缎带绑成了一个个小辫子。
这些小辫子正立着,让这头熊看起来像一只大刺猬。注意到它求助的目光,张阳走上前将它身上的这些缎带一一取下来。
“你说说你,平时想要从这些孩子手里得到一些好处,这些孩子折磨你的时候你反抗不过,倒是跑呀。”新家院子里很安静,李泰从屋中醒来,走出来的时候见到姐夫一手提着熊的脖子,另一只手抱着熊的腹部,百来斤重的熊就这么被抱了起来。
再被姐夫随手丢入了华清池中。突如其来的冰冷,让它胡乱在水中扑腾着,好一会儿之后它又消停了。
看李泰走来,张阳解释道:“不用管它,这头熊水性很好。”再是回头一看,小熊将头埋入水池中,在水里游了片刻又探出头,慢悠悠爬到池边,悠闲地嗮着太阳。
“姐夫打算什么时候住在新家?”从开始建设新家已经有三年了,现在的华清池看起来更舒心,更大气。
房屋围绕着这个池子而建,本来这里原本就是皇家的行宫,有着很好的底子,用来建设新家也方便。
新家有客房六间,藏书阁俩幢,再是一个狭长的库房,而后便是主屋。
主屋很宽敞,比之前的华清宫还要大。而且地基也重新夯实也修缮了边边角角,占据了华清池的整个北面。
主屋沿着曲江池的岸边,宽八百尺,纵深近千尺,一幢很大的主屋,而且样式也很新颖,有两层高。
姐夫专门在屋顶修了一个高台,从那个高台一跃而下,就能跳入华清池中。
说来也奇怪,姐夫的嗜好更奇怪,谁没事会反复跳水玩。见张阳还在专心地在木头上做标记,整个新家是姐夫自己一点点堆砌起来的。
这与宫里的建筑不同,李泰打心里佩服,这么大的新家,姐夫一年接着一年,愣是给建设出来了。
张阳手中的动作稍稍停下,
“趁着今年休沐我把家具全部造好,再将窗户装上,屋中地面还要铺上一层木板,如此算来今年夏天之前就可以住进去了。”见姐夫的神情有些古怪,李泰道:“是疏忽了什么地方吗?”张阳收了收心神,
“倒也没什么。”也不知道和始皇帝做邻居,他老人家会不会有意见,嗯……多半不会和我计较吧。
孩子们离开的时候将这里打扫得很干净,不管在骊山还是在朝中的中书省,都要让她们养成好习惯,不要留下垃圾,也要有良好的卫生习惯。
张阳锯着木头,李泰手拿木槌将桌子的支架敲打在一起。书桌是专门用的书桌,还要打造几个抽屉。
又从竹筐中拿出一些图纸,张阳将其全部挂起来,目光扫了一遍,工程量还挺大的。
姐夫和小舅子在这里忙到了下午时分,李世民便来了。一心关注骊山工厂进度,这个皇帝一走入骊山的新家,入眼就是一个宽敞明亮又显大气的宅院,尤其是那间主屋,横在曲江池边上。
“父皇。”李泰连忙行礼。李世民双手负背,打量四周,
“朕一年没来,没想到这里已经是改天换地,成了另外一番模样。”
“这是姐夫三年的心血,为了建设这个新家没少在骊山与长安城之间来回。”李世民赞赏道:“如此漂亮的新家,不容易吧。”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自己搭起来的,仔细想想确实不容易。
有自己动手建设的新家,等装修好就是莫大的成就感。张阳笑道:“没什么,我这人闲不住。”
“嗯,很不错,要是人人都有你这样的毅力建设新家就好了,朕还以为你要放弃了,朝中也可以支一些人手帮你建设。”
“陛下客气了,我更喜欢自己动手。”
“怎么?你信不过宫里的人手。”
“不是不信任,自己家的自己动手自己住,这样也能让心里更清楚。”王公公微笑地站在一旁,前一天陛下言语间让这个县侯去死,现在竟能这般轻松地笑谈。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奇怪。陛下与县侯的关系更奇怪。或许陛下哪天真要带兵攻打骊山,也不奇怪了。
“那长安城的小家是不住了?”
“住的,偶尔回长安城也会小住几日。”看李泰用木桩敲打这个柜子的架子,李世民道:“朕也来帮帮你。”
“好呀。”张阳咧嘴笑着,
“陛下帮我将这些木板都打磨一下,不要有毛刺,也不要有棱角。”皇帝卷起袖子帮着自家女婿造着新家的家具。
陛下都亲自动手,王公公也不敢闲着,主动上前帮忙。翁婿父子三人一起忙碌,李泰心里很不舒服,别看此刻君臣翁婿之间很和谐,可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真的很担心姐夫手拿着锯子,父皇拿着石头,俩人会当场打起来。
一直忙到了傍晚时分,王公公带着陛下离开了。张阳和李泰也带着小熊下山。
走到家门口,就听到了孩子们的嬉笑,答应了今天要做大餐,张阳和李泰先去村子里挑选了食材,鸡鸭肉一样都不能少。
回到家中的时候,孩子们正和这头熊玩着老鹰小鸡的游戏。准确来说应该是棕熊抓小人的游戏。
张阳带着李泰一起做晚饭,给孩子们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这是她们第一次吃炸鸡,一个个都吃得一嘴肥油。
看夫君手脚麻利地收拾碗快,李玥笑道:“夫君在新家已经忙了一天,去歇息片刻。”张阳依旧洗着碗快,
“我自己来就好。”看夫君的神色带着笑意,李玥坐在一旁擦拭着洗好的碗碟,
“家里这么多的弟弟妹妹,以后她们长大了,夫君这个做姐夫的会更操劳的。”
“再操劳又如何,今天女儿叫爹了,我心里高兴。”李玥捂嘴轻声笑着,
“今天听母后说要将阎立本的女儿许给青雀。”
“他家女儿什么岁数了?”
“今年刚好十四,比青雀小了一岁。”
“那也太年幼了,不行!魏王殿下也算是我们骊山的人,他不能这么早成婚。”
“那也是父皇和母后做主的。”
“改天找你父皇好好聊聊。”若是青雀的婚事夫君能够做主,以后就是弟弟妹妹的主心骨。
小武和徐慧帮忙提来了清水,再将碗快冲洗一遍。小熊吃了一整只鸡,此刻悠闲地侧躺在地上,任由小主人趴在自己身上拔熊毛。
这头熊很是宠溺这个小主人,宫里的孩子们折磨的时候它会反抗一下。
这个小主人不论拔它的舌头,还是拔毛,它都不会反抗的,反而怕她着凉,还会用爪子捧着她。
夜里,张阳提着一只炸鸡与两坛酒水,来到村子里的另一头,这里也有一片房屋,住在这里都是后来骊山的村民。
有些是以前在外奔波回来的,还有些是村子里的铁匠,当年宫里请来刻字老工匠也住在这里。
张阳一家一户看着,终于找到了独居的江师傅。见他还在打磨着一些铁器,张阳迈步走入,
“江师傅!”江师傅一扭头见是张阳咧嘴笑着,
“娃儿,许久不见你了,这些天去哪儿了?”张阳笑道:“魏王殿下让我办一些事,前些天一直在长安城。”
“魏王殿下让你办事,你可要仔细办好。”
“师傅说得是。”张阳从他家拿出碗快,倒上酒水,
“魏王殿下赏了我一只炸鸡,我想着给老师傅带来。”
“你家里妻儿可已经吃过了?”
“吃过了。”张阳笑着举起酒碗先喝下一口,
“平时不喝酒,今天女儿叫了我一声爹,破例破戒。”
“好!”江师傅举起酒碗一饮而尽。三碗酒水下肚,江师傅一边吃着炸鸡,张阳解释道:“魏王殿下说找不到太好的调料,他用胡椒和细盐做辅料,也不知道吃着会不会太咸。”
“不会,不会。”江师傅连连摆手吃得很香。张阳盘腿坐着又给添上酒水,目光打量着这间宅院。
江师傅是骊山的重点技术人员,以前江师傅与一群工匠住在铁匠坊,工厂改建之后李泰重新给他们安排了住处。
便给置办了这个宅院。宅院还算是宽敞,还养着一条小狗,平时用来看家护院,解解烦闷也不错。
“真的是酒味!”
“某家就知道江师傅偷偷喝酒!上一次魏王殿下送来酒水也是这样的。”说着话,一群稍显年轻些的铁匠便走了进来。
“你个老匹夫!”先是一声大喝,众人都走了进来。江师傅笑呵呵与他们分着酒水,还将炸鸡分给他们,
“小张从长安帮魏王殿下办完事了,现在也回来了。”张阳礼貌向众人报以微笑。
点燃了火盆,在这个寒冬的夜里,有这么一群工友陪着江师傅,想来也不会寂寥。
他笑得比大家都要开心,各家也拿出了自己的菜,一起分着吃。本来是俩人对酌,成了骊山铁匠坊的聚会。
师傅满脸的笑容,身边还有三两个别人家的孩子。张阳没有开口告别,默不作声地离开这个宅院。
出门的时候,还能听到院内的欢笑声。皎洁月光下,村子里很宁静,张阳揣着手一个人走着,衣衫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三两头发飘荡在眼前。
还有三两孩子成群嬉笑而过。夜里寒风呼啸而过,也挡不住人们心中的火热。
张阳回到家中,女儿趴在熊背上睡着,她的下手还抓着一撮熊毛。小武和徐慧已经睡下了。
李玥安静地缝补着衣服,
“孩子又长大了一些,要给她重新做一身了。”张阳将女儿从熊背上抱起来,把她放在摇篮上。
杨婶快步走来,送来一封书信,
“处默在村外让人送来的。”接过婶婶的书信,张阳打开看着,洛阳的情况就要失控了,准备在那边的人手随时动手,李世民的旨意也到了洛阳,封屈突通的儿子屈突寿为洛阳郡守,统领洛阳兵马。
皇帝已经有了动作,世家子弟很有可能会在这个时候离开洛阳。张阳看了书信将其烧毁,按照信送来的日子和脚程来推算,此刻多半开始收网了。
李玥小声道:“是洛阳的事吗?”
“嗯。”
“希望诸事顺利。”李玥揉着眼角缝补衣服眼睛有些累了。接过她手中针线,张阳继续缝补着,
“诸事顺利是最好,我们要坚信正义必胜,就算是他们逃了,红烧肉帮向来铲奸除恶,就算是追到河北,追到太原,也要将他们绳之以法。”夫君粗糙的双手能够做家具,也能做细致的针线活。
夜深了,夫妻两人躺在床榻上,她捧着夫君的大手,仔细挑拣着一些脱落的死皮。
这双手粗糙得不像话,掌纹的沟壑也很深。
第五百五十二章 收网
李玥捧着这只粗糙的大手,
“这手还能养好吗”见夫君另一只手捧着书卷没有答话,靠着结实的肩膀再看一眼,写着一册匠作相关的书籍。
“都这等手艺了,还需籍?”将手从她手中抽出,张阳揽着她的肩膀低声道:“这册书写着的都是对木料的讲解。”
“这卷齐民要术都看了多少遍了?”
“学到老活到老,你不是一卷书也反复看很多遍。”李玥想要再劝,又不想继续说了,抬头看着他的侧脸,夫君就不是一个会闲下来的人。
等油灯火苗逐渐微弱,张阳这才吹灭油灯,夫妻俩想靠着睡去。早晨,李世民回了长安城,留下了一大群孩子,李丽质作为领头的姐姐,在弟弟妹妹中很有威信。
一大早,张阳还要给孩子们做牙刷,东阳和高阳已经过了换牙的年纪,但清河,城阳,兰陵公主这些小丫头还处在换牙的年纪。
皇帝有很多孩子,还有李福,李明两个五岁大的孩子,他们身体从小就不好,总是容易生病。
这可能和宫中养孩子的方式有关。涉及后宫事情,又不好多问。做牙刷是一件很需要耐心的事情,也是一件很精细的事情。
将鬃毛扎起来之后,就让王婶来接手。杨婶在家里铺了一个大通铺,孩子们以后都要住在这里,陛下与皇后都回了长安城。
随着孩子们越长越大,这个做姐夫的以后要操劳的事情便更多了。张阳抬头看向蔚蓝的天空,今天的云很松散又会是个大晴天。
带上自己的一竹筐工具,便走上骊山。顺着石阶一路往上走,空气还有些清冷,深吸一口山顶的空气,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在新家还有一个很特殊的房间,这个房间有八道锁扣,这是自己的实验室。
墙体很厚实,地面铺着砖石,为了安全起见这里尽可能地少用木质的结构,就连房间的顶层都是用大石板盖着的。
推开门,这里有一个木桶和一个木盒子。木桶中是经过提炼后的石油,村子里用它烧过的油墨,提炼去除杂质之后,就成了这般。
张阳用一块布蒙上自己的口鼻,小心翼翼打开这个木盒子,里面放着白磷。
这是一种自然存放在空气中都会自燃的东西,处理起来要非常小心。张阳拿出竹筒,竹筒是分层的,最底下一层放着的是火药,中间一层放好些许的白磷,用木片隔开之后,在最上方的一层放入提炼过的石油。
白磷是有毒的,在使用的时候要蒙住口鼻。提着这个竹筒都要小心翼翼,在实验室的地面上还挖有一个坑洞,其中放着些许木柴。
这个坑洞有一块石板做盖子。张阳拉出竹筒底部的拉环,白烟顿时从底部冒出来。
心中默数片刻,将其丢入坑洞中,迅速盖上了石板。只听到坑洞中一声闷响,紧接着就有妖异的蓝色火焰如星星点点从石板的缝隙冒出来。
等火势小了一些,张阳从腰间拿出水囊,在石板表面倒水,这种蓝色的火焰遇到水反而烧得更旺盛。
水克火,但对于油来说不是。它遇到水甚至会烧得更大。水从石板的缝隙流下,张阳迅速放开手,用脚踩着石板。
感受着石板传到脚上的热意,一直等其中的火焰燃烧殆尽,张阳这才走出实验室,重新关好门记下实验的结果。
燃烧和引爆很顺利,燃烧的时间依旧偏短,下次增加燃烧物再尝试。引爆时间十息,比之前快了三息。
需要解决问题,引爆时间不稳定。做好这些记录,张阳收好这本小册子。
投掷火器早就投入了战争中。多数火器都是在瓦罐内装入火油,在瓦罐的表面浸满火油,燃烧其表面,用投石机投掷出去。
经常使用在大规模的攻城战中。可轻便火器,或者适合小顾作战的火器还没有。
这种运送和携带方便的木柄手雷用着倒是合适。张阳脱下外衣跳入华清池中洗了洗,彻骨的冷水让人直打摆子,咬着牙硬抗许久这才适应过来。
重新上岸换好一身干净的衣衫,再将之前的衣服烧毁后这才放心。一旁有温泉水,张阳不喜欢温泉水的味道。
反正用温泉水洗过之后还要用清水接着洗。新家坐落在山顶上,冬日里阳光直射,张阳坐在池边感受温暖,让人浑身舒畅。
从库房中拿出一根竹子,将竹管打通,扛着爬到自家的屋顶上。张阳打算从屋顶装个排水口,这样遇到雨雪天,水流就能顺着竹管而下。
从怀中拿出一颗浑圆的石头,将它放在屋顶的平台上,看着石头朝着一面缓缓滚下去。
反复试了试倾斜面,按照它滚动的轨迹,以及最后的落点做好一个排水口。
张阳拿着锥子凿出一个洞,正好够竹管放下去。再用砂泥将竹管与屋顶的平面浇筑在一起,如此一来屋顶的排水口算是搞定了。
端着一盆水再次走到屋顶,倒出一盆水,看着水顺着竹管流下,看着水流的落点,确认位置,再挖一条沟渠出来,水沿着墙角的沟渠就能流出去。
最近程处默很忙,他拉着上官仪不停地安排洛阳的事情。红烧肉帮要做一件大事,这么大的事情只能上官仪来出谋划策。
而在长安城以东,三百公里外的洛阳。洛阳城内此刻很混乱。屈突寿被任职为洛阳的郡守,在马周拿下了三两个不服从的守将之后,整个洛阳的兵权也落在了这个新郡守手中。
在洛阳有了可以调动的兵马,孙伏加和马周也有了一大助力。而此时,洛阳城内,昔日的热闹渐渐退去,人们很敏锐地捕捉到,最近有事情要发生。
因为街头上的闲散地痞突然多了起来。诸多世家子弟此刻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手中收了上百石的白糖,花了近十万贯!
按照李悻的说法,只要将这些白糖全部买下,洛阳掌握了定价权,以后想要怎么挣就能怎么挣。
可是他们掏空了自己的家底,甚至动用族中的银钱,这才发现流入洛阳的白糖越来越多。
根本就买不完,白糖越来越便宜,已经降到了一斗白糖十贯钱。就算稍富裕的人家,也够买下半斗白糖尝尝。
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的白糖流入?这场赌局已经玩不下去了,这击鼓传花的游戏终究还是疯狂中结束,洛阳城会有许多人倾家荡产的。
众人回过神想要去找李悻,此人已经消失有三天了。当有人闯入他的家,发现他原本的住处空空荡荡。
怒火中烧的世家子弟,让人一把火烧了他的宅院,来宣泄愤恨。这不烧还好,这一烧就有了让马周与孙伏加抓人的理由。
带着屈突寿安排的人马,迅速拿下纵火的人,并且拷问之后,就顺藤摸瓜找到了世家子弟。
卢家几个子弟很快就被大理寺少卿孙伏加拿下了。洛阳城内,肉山推翻眼前的桌桉,
“都是蠢货!”他怒吼之下,身上堆积的层层叠叠的肥肉都在晃荡,
“他们难道没有看出来吗?那个孙伏加就等着机会下手!蠢货,他要是供出了白糖,就会把我们都害了!”
“陈兄且放心,那李世民不敢动我等的。”
“不敢?”肉山看着这个范阳子弟怒声道:“他李世民连自己的亲兄弟都敢杀,难道还不敢动我等?”一旁的范阳子弟冷静下来,
“钱财损失无碍,顶多被族中责罚,我们要留在洛阳城内,势必会被牵连。”大家的手脚都不干净,甚至还有人背着人命桉。
李世民来真的,孙伏加也玩真的。
“公子,公子!”家仆慌慌张张而来,
“不好了!那新任郡守下令封城了。”肉山几经昏厥,他面色惨白,
“快!告诉爷爷,让他调动江西兵马救我!”
“陈兄万万不可呀。”有人劝道,
“私自调动兵马,再按个谋逆的罪名,全族都完了。”
“还不是你们害得!”肉山咬牙切齿,
“只要能出洛阳城,一切都还有周旋的余地。”此刻他心里很是烦恼,他几经思量,
“屈突寿掌握洛阳兵马才不到半月,其中将领与他都还有嫌隙,来人带足银钱,去买通守将放我等出去。”家仆慌乱道:“要是买不通……”
“买不通就要挟他!这洛阳上上下下,文吏武将哪个没有收过我们的家钱!快去!”
“喏!”这些天洛阳城门一直紧闭,民众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官兵不断地在抓人。
这天夜里,一群世家子弟急匆匆赶往南城门,肉山已经用自己仅有不多的银钱买通了这里的守将。
至于城中还守着白糖不肯走的人也迟早被拿下。已是顾不上他们,肉山带着与自己交好的世家子弟狼狈逃出洛阳城,爷爷已经派人西面接应,只要跑出三里地,屈突寿就拿自己没有办法。
当众人跑出城,跑出一里地,肉山已经跑不动了。脚步不能停只能让人搀扶着。
众人又走了一段路,肉山使劲吸了吸鼻子,
“怎么有红烧肉的味道?”话音刚落就有一个捧着碗的人从树林中走出来。
月光下些许能够看清,这个人拿着快子还在往嘴里送着红烧肉。
“那边也有人!”一旁的家仆大声道。林中陆陆续续走出一群提着棍棒的人。
为首的人端着一碗红烧肉饭,打量着几人。
“几位是大哥?我们有钱,有很多钱,只求放我们一条路,让我离开洛阳地界。”当即有认怂的世家子弟递上沉甸甸的钱袋子。
对方收了钱袋子,没有要让路的意思。只听得这些眼前这人朗声道:“全部拿下!明日一早送官府!”林中顿时出现了更多人,这些世家子弟本想反抗,但被酒色耗光了身体的他们,哪里是这些壮汉的对手。
最后众人都被他们用麻绳捆了起来。肉山挣扎地趴在地上,远处又来一人,与为首的那个劫匪讲着话。
“告诉长安,事情我们会办妥的。”他们的对话,隐约只听到了这么一句。
红烧肉是从长安城来的,之后才出现在洛阳,当李悻来了,在洛阳卖红烧肉的人也更多了。
白糖……长安!他顿时想通了,苦涩一笑,现在才明白,想通得太晚了。
这是一场骗局,他们早有算计!天亮的时候,洛阳城门打开的时候,十数个洛阳子弟被麻绳绑着就这么丢在城前。
他们被送入了巡视洛阳御史的官衙内。有世家子弟大声道:“都是李悻指使我们卖白糖的。”孙伏加疑惑道:“他是谁?”这些世家子弟树大招风,而这个李悻很少走动在人前。
“他是宗室子弟。”孙伏加拿出一份卷宗仔细看着,
“宗室中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众人面色又是一阵惨白,有人不信让孙伏加再好好查查,最后的结果还是查无此人。
那之前派人去长安宗正寺查问名册的时候明明有这个人。肉山感觉天旋地转,最后一丝清醒的神志告诉他这是一个天大的骗局。
洛阳城外一支兵马正在快速朝着洛阳而去。而官道又杀出了另外一队兵马拦在了官道上,奔赴洛阳救公子的兵马对方的旗帜是关中的左骁卫,飞骑营的人。
这不是天可汗直属的兵马吗?应该在长安才对,怎么会在洛阳?仔细一想太过离奇又不敢冒犯,这支前来救世家子弟的兵马只有认怂地退回去。
洛阳城,城坚池深,世家就算是再急眼,想要救人就要攻打洛阳,他们又要好好掂量一番。
而城内,孙伏加知道眼下时间最关键,开始对这些世家子弟的严讯,务必等到此事惊动朝堂之前,将罪名坐实,定下来。
这样就算是到了长安也能够将这些人治罪。一旦朝堂上有人左右了风向,陛下但凡松口一切就又会前功尽弃。
只要有了罪名,接下来一切都好办了,也能将他们绳之以法,对此刻的孙伏加来说时间很重要。
杨涟混迹洛阳,一直用着李悻的名字,他带着十辆马车日夜兼程,从洛阳一路赶到了潼关,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尽快将装了满满当当十辆马车银钱送到魏王手里。
第五百五十三章 出潼关
杨涟正在带着一队人在一处山林间休息,他不停往嘴里灌着水,暂且休息片刻,继续赶路。
今晚的夜色很黑,适合赶路。远处有一个火把越来越近,见状他慌忙让身后的人都扑灭火堆,众人俯下身看着这个火把缓缓靠近。
马蹄声越来越近,火把到了近前,马儿扬起前蹄嘶鸣一声,对方道:“口令!”
“铲奸除恶,伸张正义!”杨涟朗声回道。那人提着火把下马,
“姓名!”
“李悻。”
“真名真姓?”
“杨涟。”对方拿出画像比对了一番,再拿出一封信,
“给你一个选择,做胖子,还是做个瘦子。”杨涟看了眼对方的手中画像,
“是……”
“不用问,你做个选择。”
“做胖子。”做个胖子至少比做个瘦子要舒坦一下,杨涟很快作出了选择。
来人打了一声唿哨,战马嘶鸣声传来,一队队人将这笔银钱全部围了起来。
一块令牌落入了杨涟的手中,
“还记得当初教你言行的所在吗?”学习宗室子弟谈吐,礼仪,以及作态。
当初那些事情,杨涟记得,那段经历几乎让自己换了一个人,这辈子都会记得。
“从今以后你要换个身份,你也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会有很多人要取你性命,你将自己吃成一个胖子,练陇西口音,再换个身份继续活着。”杨涟咽下一口唾沫,皱眉站在原地。
“你带着这些东西是出不了潼关的,一个人绕山路吧,回了长安城去见见你的亲人。”想起许久未见的亲人,杨涟抹了抹泪水,这两年来担惊受怕,总算是个结果了。
前隋宗室在长安城的只有自己亲姐姐。知道这件事的只有魏王的人,不会有别人。
若是别人冒充,他除了与之拼命别无选择。杨涟低声道:“是如何知晓在下路过这里。”
“从你们离开洛阳的那天起,就一直有人跟着,你以为在洛阳布置的眼线只有这些吗?”杨涟回头看了看这些壮汉,他们三三两两也离开了。
对方又道:“以后换个身份干干净净地活着,这也是为了你好,这些银钱你就不用管了,也不用你护送了。”天边出现了鱼肚白,晨光照下来,杨涟也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行状,穿着军中的甲胃,腰间配着横刀。
杨涟自己翻身上马,迅速离开此地离开。那些护送的红烧肉帮也散开了。
运送这批银钱的人彻底换成了魏王殿下的兵马。并且他们将银饼铜钱都用黑布包住,魏王府的护卫只是运送东西去骊山,如此一来便可以少很多盘问,行进半日到了潼关的关口。
看守关口的官兵,正在看着一幅画像,洛阳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到了潼关。
守将看到这队护送十辆马车的兵马很是好奇。
“尔等是什么人?”领头人一手抓着缰绳,丢下一个令牌。守将先是确认令牌连忙行礼,
“原来是魏王殿下要运送的货物,末将失礼了。”
“无妨,开关!让路!”听对方简单的话语像是命令,守将又道:“这位将军,末将听闻洛阳发生了大事,特要据此画像查问一个人。”
“你查问便是。”见对方如此澹然又跋扈,这个守将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是魏王的人。
他拿着画像一个个核对,确定没有洛阳要拿的人,而且马车中装着的都是用黑布裹着的货物。
也不好再多问,只能放行。见这个守将放行了,他先让马车一辆辆出了潼关,颔首看着对方,
“官府让你查问的,还是他人让你查问的?”那守将神情闪过慌张之色,低声道:“末将只是捉拿一个贼,受洛阳城的县丞所托。”这番托词也没什么问题,那守将低着头感受到对方目光直勾勾看着自己。
被盯着的感觉很不好受,心虚地躬下身子,
“若不嫌弃,这位将军能否留下来喝杯酒水,我们存有上好的杏花酒。”对方没讲话,而是驾着马儿离开。
送走了这支魏王的兵马,潼关城头的守军都松了一口气。而且魏王成年之后,遥领七州兵事,谁敢为难。
直到看不到这支兵马,那守将浑身无力地坐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骊山,晴好天又过去了,关中下起了雨水,这些雨水带着冰粒子落下。
张阳和李泰,程处默坐在骊山村外的一处酒肆。李泰回头看了看那酒家姑娘,小声道:“处默,这姑娘挺普通的,你是如何看上的。”程处默痴痴笑道:“她就像是陈年的烈酒……”
“陈年……还烈酒……”李泰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痛苦地抓着头皮,指着他大声道:“姐夫,你看到没有。”这种肉麻的话,就连张阳也不禁打了一个摆子,
“看到了。”李泰不禁退后几步,
“处默,你能不能变回来,我害怕。”程处默又正了正身形,
“什么变回来?末将一直都是如此。”
“嘶……”李泰背过身,那头撞了撞柱子,
“处默,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程处默又道:“人都是会变的……”
“姐夫!你看到他。”李泰跳脚大声道,
“处默,你是不是也被陆判换了心?”
“什么陆判,陆判又是谁。”好好一个壮汉,此刻柔情似水,真教人想一头撞死以谢天下。
张阳拍了拍处默的肩膀,
“你家老货那边我会接着劝,且放宽心,此事还是有余地的。”
“多谢。”浓眉大眼,大圆脸满是胡渣,眼神多了一些柔情,怎么看怎么别扭。
李泰受不了,张阳也受不了了。两人戴着斗笠走在雨中,还能看到有冰粒子落在斗笠边沿,随后弹起落下。
耳边都是冰粒子落在地上的声音。冰粒子落在身上很疼,就算是忍着这种疼痛,李泰也不愿面对这样的处默。
“姐夫,你身怀诸多本领……救救处默吧。”张阳叹道:“若是处默能够和这个酒家姑娘成婚,多半会变回来吧。”
“当真?”
“或许吧,不过眼前横着他家的老货,这门亲事很难,你也知道程咬金是个什么人。”李泰当然知道程咬金这个人是什么人物,那是长安城人人都不敢得罪的老混账。
渐渐地雨水停了,落下的冰粒子越来越多,像是天上在落下豆子大小的石头。
俩人找了一棵树,暂且可以避着一些冰粒子。临近年关,天气还没有转暖迹象,李泰拿下斗笠拍去落在上面的冰粒子。
一匹快马而来,来人是李泰的侍卫。
“事情如何了?”
“禀魏王殿下,已经出了潼关。”侍卫拿出一份书信,
“这是洛阳的情形。”李泰点头道:“还要多久能到。”
“货物比预想得多,也很重,需要最快五日就可以到骊山。”
“你回去接着带人去看着。”
“喏。”李泰重新带好斗笠,
“事情很顺利,那些银钱只要出了潼关,一路上可以顺畅许多。”张阳从这小胖子手中拿过书信仔细看着,
“对了,你母后说让阎立本的女儿给你做妻子,比你小一岁。”李泰靠着树蹲下身,
“既然是父皇和母后的决定,那便娶了,只要她能够与本王一起生活在骊山。”这胖子倒是想得开。
张阳迟疑道:“我觉得有些太早了,魏王你才十五岁,阎立本的女儿这才十四岁,况且……”
“况且什么?”
“老师也看中了阎立本的女儿,三年前的事了吧,老师要将他的三个儿子交给我照顾。”张阳看完了书信神色犯难,
“当时老师说过想要阎立本的女儿给大安做妻子。”闻言,李泰有些好奇,
“大安不是在辽东吗?”张阳点头,
“他在辽东已经有两年了,不过大安比你年长三岁。”一边是老师的小儿子,一边又是小舅子的婚事。
两家还同时看上了同一个姑娘。张阳下意识问道:“阎立本有几个女儿?”李泰还没回过神,被这么一问脑子一抽没有回过神,招手叫来站在不远处的侍卫,
“本王问你,阎立本有几个女儿。”
“据卑职所知只有一个。”看李泰神色纠结,侍卫又道:“不过卑职还知道阎立本的兄长阎立德也有一个女儿,已有十二岁了。”
“十二岁……”李泰没好脸骂道:“本王怎能像你们这般打十二岁姑娘的主意,滚!”侍卫慌张离开。
张阳挠着耳后,
“魏王殿下着急成婚吗?”李泰从怀中按出两只萝卜,递上一只。张阳接过这只白萝卜,咬下一口在嘴里嚼着,
“嘎嘣嘎嘣……”李泰蹲在树下,目光瞧着漫天的雪粒子落在地上,落在远处的田地中。
许久后,冰粒子没有要减弱的架势,反而愈演愈烈,李泰这才回话,
“太子年有二十才成婚,本王不着急,若是父皇母后的要求,成婚便成婚了。”对婚事李泰看得很开,他宁可接受父皇母后的安排,也不愿意忤逆。
冬日里受冻过的萝卜吃起来很可口,俩人又沉默了,李泰将手里的这根萝卜吃完,站起身提了提裤腰带,
“书信上如何说?”张阳将信递给他,
“红烧肉帮有规矩,可以拿人但不能捷越官府办事,他们将那些外逃的世家子弟抓了之后又送回了洛阳。”
“孙伏加更是拿下了洛阳城内的大小官吏,与这些世家子弟关在一起,每天都在审问。”李泰看着书信中的内容,
“如此看来这位孙少卿关起了洛阳城,要好好审了。”
“人是我们布置的幌子,现在他已经跑了,这些世家子弟只知道白糖从长安城来,根本不知道出自何人之手,就算是他孙伏加再高明能摸到骊山,他也没有实际的证据来骊山盘问。”
“就连你父皇也是我的同伙。”张阳的目光看向长安城。
“有父皇帮忙骊山办事确实方便,姐夫现在最担心的也是父皇吧。”
“嗯,洛阳的事情肯定会引起朝堂的议论,赵国公为了顾全大局,也为了各地的地方稳定,说过这件事要从宽处置,朝堂的决定会左右你父皇的想法,最后下达决定是怎么样还要看你父皇。”李泰听完这番话神情凝重,他拿起几颗石子摆在地上,
“洛阳,长安,世家,还有些旧门阀子弟。”他拿起洛阳这颗石子,
“既然骊山得到了消息,这个消息也一定送到了父皇的面前。”见冰粒子没有减弱的架势,张阳离开这棵树。
李泰快步跟上,
“姐夫,炸鸡的秘方是什么?”
“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魏王殿下还想着吃?”
“减肥也不能耽误膳食平衡!”张阳的脚步稍停,
“魏王殿下,膳食平衡不是暴饮暴食,切莫混淆了。”
“你女儿什么时候再叫你爹。”
“哈哈哈!”张阳朗声笑道:“这和我女儿有什么关系。”在李泰幽怨的目光下,张阳走入村子,此刻的江师傅就在铁匠坊内拿着一些铁料敲敲打打。
“江师傅,魏王殿下有件事想要办。”江师傅放下手中的锤子,
“魏王殿下安排的事情,老头我必定好好办。”张阳拿出那颗玻璃珠子,
“还记得这个吗?”江师傅连忙捂住手,目光警惕地看着四周,
“切莫把这个东西拿出来,小心遭了贼人惦记。”琉璃名贵,就这么一颗鸭蛋大小的琉璃价值也不菲,会招来祸事。
张阳拿出一张纸,
“这是烧制琉璃的秘方配比,等来年锻铁的时候,江师傅莫要灭了炉子,魏王殿下让我们偷偷烧制琉璃。”江师傅暗暗记下秘方配比,连忙丢入一旁的炭火中烧了,
“娃啊,你也有了家室,行事切莫要小心呀。”张阳悻悻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心说整个骊山都是我的地盘。
准确地来说是自家媳妇的地盘。张阳与江师傅说着琉璃的烧制工序,还要打造一些相应的器械,可以从年关开始准备了。
铁匠坊没有其他工人,两人坐在一起商讨着计划。
“在夜里回来开炉子干活倒是可以,这个东西比打铁容易多了,就是不知道魏王殿下要多少?”
“就要几块琉璃板子,做好切割就能用了,先来与江师傅商议。”
“不是说上次烧出来的琉璃品质不好吗?”
“魏王殿下调整了秘方,我们可以多尝试几次。”
第五百五十四章 宫里孩子的童年
在铁匠坊与江师傅仔细讲着玻璃的烧制计划,等年后村子里再开工,烧制铁料后炉子还没熄灭时就用来烧制琉璃。
傍晚时分,雪粒子不再下了。张阳走在村子里的小道上,从洛阳送来的信上来看,那些银钱很顺利地出了潼关。
而潼关的守将也问起了洛阳的事情,甚至在抓拿李悻。好在提前就有布置,换了一批人护送。
不然这些银钱运到骊山都是一件大难题。且不说洛阳的事情怎么传到潼关的,潼关的守将这么盘问确实不对。
洛阳事发之时第一时间封城拿人,而李悻提前了三天离开洛阳,运送着这么多银钱就算是脚程再慢,洛阳的消息送到潼关,潼关的守将如此快就响应。
可见对于地方官吏的控制程度。还借口说是洛阳县丞的吩咐,当时屈突寿下令直接封城了,就连洛阳周边的村县的县丞也被第一时间拿下。
马周与孙伏加的动作很快,在屈突寿配合下,根本不会再有消息在这三天传出洛阳。
而且李世民还暗中在洛阳附近安排了一支兵马,是左骁卫的飞骑营,这支兵马很有可能是来保护这位大理寺少卿和马周的。
李世民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应对洛阳生变的准备。世家的势力覆盖之广,令人咋舌。
而李悻离开护送队伍之后也没有说要去何方,他有两个身份,现在还要有第三个身份。
这一次白糖的买卖的事情,他从头到尾都在参与,知道得太多了。张阳觉得要控制好这个人,并且要盯着,以免以后多生周折。
冰粒子停了,张阳抬头看了看天空,阴沉沉的乌云没有要退散的意思。
不远处传来马儿的嘶鸣声,侧目看去牛闯正费劲地牵着一匹马儿。这才想起来那时候去领军卫查探情况,他们将这匹三河马送给了自己。
家里没有养马的地方,只能让人送到骊山。看牛闯费劲牵着缰绳,这匹马儿扭着头,不住后退。
一人一马,僵持住去了。张阳走上前抚着它脖颈处的毛发,它才安静下来。
牛闯吃惊地看着这一幕,
“这马儿认识县侯?”马儿低下它的脑袋,撞了撞张阳的胳膊。从牛闯手中拿过缰绳,张阳解释道:“我与动物比较亲近。”
“也对,县侯家里还有一头熊,连那等凶残的勐兽都能驯服,何况是这马。”牛闯憨厚地笑着。
三河马很漂亮,这是一种活在天山下的战马,也就三岁口。张阳牵着它继续走着,
“牛大哥,今年除夕再放烟花吧。”牛闯点头道:“之前倒是还留下了一些。”
“现在要准备确实是来不及了,就将前两年留下来的烟花拿出来放,不过这一次要离骊山远一些。”
“某家明白。”张阳稍稍停下脚步,用力拍了拍马儿的脖子,拿下了套在它身上的缰绳,
“你自己走走,我就不牵着你了。”像是听懂了话语,它扬起前蹄朝着村子里而去。
牛闯瞧着它奔跑起来的样子,颇有千里驹的风采,等再过两年长高大了,会显露出它真正的样子。
“这马就养在村子里,平时让村民们照顾一下。”张阳迟疑了片刻又道:“开春之后,等我将新家建设好了,搬到骊山来住,它来新家,我也时常可以照顾它。”牛闯算着日子,
“若是县侯开春后再来骊山住,那就是芒种时节。”不一会儿已经看不到这匹马了,它跑得很快,在村子里可以自在驰骋,毕竟不会有人将它绑在马厩中。
村民们看到这么一匹马知道这是县侯的坐骑也会拿出一些自家的东西来喂它。
县侯与公主是整个骊山的主人。对他们来说县侯早就该有一个坐骑了,直到现在才有,是一件不像话的事情。
村民们还会主动给这匹马洗梳毛发。乡民都是淳朴的,他们会觉得此刻的丰衣足食都是县侯给他们带来的,甚至村民还会让自己的孩子们时刻铭记县侯与公主的大恩大德。
张阳并不喜欢他们这种方式,村民们的丰衣足食那都是他们自己的劳动所得,与自己没有太大的关系。
经过后世的精细教育,张阳更明白劳动的重要性,不论外界什么大风大浪都不能破坏骊山的劳动环境。
在这个农耕文明的巅峰时期,人们的生活简单,不劳作,不种田就会挨饿,他们越是勤劳就越质朴。
在村子里的库房确认今年的库存,张阳这才回到骊山山脚下的宅院,李玥刚给孩子们教完课。
张阳瞧着她们,
“今天想要吃什么?”
“炸鸡!”
“葱油鸡!”高阳和李治的意见相左。李丽质回头看向俩人,
“姐夫做什么饭食,我们吃什么,谁也不许挑剔。”一群孩子低下头,面对皇姐这般的威信,她们连提意见的勇气都没有了。
十四岁的李丽质是这群孩子们的主心骨。李世民一家这么多孩子们,懂事的就这么几个。
能够照顾弟弟妹妹的也就只有李丽质了,李承乾是太子在东宫要办许多事。
李泰更不要说照顾弟弟妹妹们了。平时长孙皇后要看着后宫一大堆事情,还要照顾一群皇子公主。
可见这些孩子们需要一个好好带着她们的人。新家准备了专门用来做菜的厨房,这里则是一个灶台,为了遮风蔽雨,也不过在上方搭了一个棚。
张阳仔细数了数,一共十一个孩子,女孩子居多。因为男孩子们多数是宫中的妃子自己养着,就像是蜀王李恪,其他宫女或者婢女所出的孩子,都由长孙皇后带着。
这么大一个家,要没了自己该怎么办?张阳一声叹息,就像是媳妇说过的,随着孩子们越长越大,往后需要自己操劳的事情有很多。
王婶拿出一堆玩具,有积木,有木马,还有风车。院子里顿时也热闹了起来。
张阳切着菜,李治端着水盆过来帮忙。
“晋王殿下,去将你皇爷爷请来一起用饭。”
“喏。”李治脚步匆匆又离开了。这孩子还是和之前在尚书省一样,说话有模有样,中气十足。
热锅开始做菜的时候,李渊才到院子里。他老人家看到孩子们脸上满是笑容,到了这般年纪最幸福的事情便是孩子们绕膝。
宫中亲情澹薄,也就孩子们在骊山的时候,他老人家才能感受这份亲情。
皇宫确实不是一个适合养孩子的地方。孩子们最需要的是和同龄人一起玩耍。
饭菜上桌,张阳对李渊道:“我想把孩子们都留在骊山。”李渊看着孙儿们很是喜爱,
“二郎不见得会答应你。”孩子们吃饭的时候都很安静,这是家里的规矩,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
张阳给他盛了一碗汤,
“太上皇也很清楚,在宫里这种冷冰冰的环境不适合养孩子,孩子们需要有人带着他们。”
“此事还是要二郎自己考虑。”李渊没有正面回答,他用完饭之后便离开了。
孩子们吃完饭,便一个个在家门口玩耍,有时候还能和村子里的其他孩子玩闹。
正是童年的好时光,处于童年的孩子们很需要伙伴,等他们长大之后,儿时的玩伴也一起长大了,他们以后也能有几个交心的朋友。
交了朋友以后还能互帮互助,要让宫里的孩子们从太监与宫女身边离开,这样孩子们才能体会到友情和互帮互助。
这都是童年阶段最关键的心理状态。夫妻俩一起洗着碗快,小熊和婶婶们带着这群孩子们玩闹着,这头熊越来越万能了,特别擅长带孩子与孩子们做游戏。
李玥小声道:“夫君希望孩子们留下来?”
“嗯,孩子们成长的关键阶段不能耽误。”
“皇爷爷说父皇不会轻易答应的,宫里孩子怎么能长时间留在骊山?”张阳将碗快洗好,整理好放在柜子上,再给自己泡上,补充着自己有所缺漏的知识。
上辈子所学的知识现在要重新拿起来多少有些吃力,更不要说诸多细节也想不起来了。
就像现在骊山正在烧制的铁料,那都是经过反复试验,经历了几次错误,几次失败,这才找到了方向。
还要考虑下一个技术攻关的方向。以现在骊山生产力,用铁匠坊的铸造工艺来修造一些农具绰绰有余。
骊山铁匠坊最重要的作用便是为骊山工厂提供技术支持。从木制流水线,慢慢换成以铁器为主的流水线,更加地耐用也更加地方便。
孩子们睡前要将玩具都放入一个木箱子中,然后将院子里打扫干净,这样才能洗漱休息。
以前在宫里管不着她们,现在在骊山,每日早晚的洗漱都是必要的。至少在这里要给孩子们养成好习惯。
李玥在一旁坐下,她放松着自己的手臂,
“女儿越来越黏人了,吃了饭便一直要抱着她,到现在她才睡下。”听着媳妇的些许烦恼,张阳又道:“其实可以让小熊来带着她。”李玥看了一眼正在用爪子拨动藤球,在自娱自乐的这头熊,
“那也不能一直让它带着孩子,不然孩子也跟熊一样了。”孩子出生与什么为伴,长大了就会与相伴的人一样。
动物也是一样,李玥对自己的女儿考虑得周全,本就是父母都在身边,只是让小熊带一会儿也没什么。
她可以轻松一些。做母亲的总是为孩子考虑多一些,也可能是媳妇觉得那头熊迟早把女儿给宠坏了。
这才让她减少与熊相处的时间。若是孩子们长大了,也由着她了。这头熊还能保护她。
张阳翻看手中的书卷,古人喜欢用红松木来做家具,因为它能防虫,防湿特别好。
经验之谈都是宝贵的财富,有时候看起来收获颇丰。不过书卷上不可能将每一件事都写仔细,只是寥寥几句话就带过了铸造过程,这让人很不好受。
想要从别的典籍中找到相关的知识点就更难了。骊山的红松木还有不少,可以用来给家里铺设地板。
张阳低声道:“让孩子们留在骊山吧,以后她就有许多哥哥姐姐。”
“嗯,以后有这么多的舅舅姨姨可以照顾她,她一定会很满足的。”李玥拿过夫君准备喝的茶水,她捧在自己的手里,喝下一口感受着夜风吹在身上的凉意,
“将孩子们留在骊山,恐怕很难,父皇多半不会答应。”张阳伸手去拿茶杯,因为看书专心,茶杯此刻已经落在了媳妇手中。
只好拿起一旁的水壶再给自己泡上一杯,张阳低声道:“我们可以骊山建造一个书院,既然不能让他们一直住在骊山,那就给她们一个来骊山的理由。”
“书院?”
“我们骊山自己的书院,给她们教一些简单的物理知识,或者数术上的知识,让孩子们每个月至少拿出十天,来骊山上课,念完六年。”夫君为将来考虑也是,经过这两年的上课,孩子们已经有了物理和数术方面的知识。
这些基础知识将来对她们来说也是很受用的。李玥点头,
“那恐怕夫君以后要分出不少精力来教孩子们上课。”
“我都教了你这么多年了,再给孩子们多教几年书,也没什么。”李玥莞尔一笑,这些年来确实一直听着夫君讲课,数术,物理,甚至是天象星象。
抱着能学一些是一些,尽可能跟上夫君,与他拉近距离的心思学习。到了现在夫妻之间有了共同的话题,还能共同探讨学问。
可惜现在夜空上看不到星星,又是一阵风吹过,几滴雨水落下,夫妻俩急急忙忙回到屋中。
可以在骊山上再多修建一间屋子,来给这些宫里的孩子们当作课堂。在宫中孩子们有自己的学习任务,不过都是偏向文科。
在骊山孩子们便可以学习数理化。时间到了这个冬季的二十九,除夕的前一天,李泰派出去的人总算是将洛阳送来的银钱给带到了。
满满当当的十辆马车,都装满了铜钱与银饼。看着喜人,李泰的侍卫也禀报这一路来的情况,以及洛阳的最新进展。
这些侍卫也一直在骊山,本来他们就在负责造纸和白糖,骊山停工之后,李泰便将他们派出去接应。
第五百五十五章 睡着都能笑
一路上倒是还算是顺利,不过在关中各地,以洛阳为中心已经有不少人寻李悻。
可见世家恨透了这个人,卷走了这么银钱,更是在洛阳一把火将他的住处给烧了。
“魏王殿下,那李悻已经回到了我们在长安城外的住处。”李泰点头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此人一落脚便整日胡吃海喝,要把自己吃成一个胖子。”
“姐夫,你说这人对我们还有用吗?”张阳笑道:“吃成了胖子之后,再给他第三个身份,送去西域给我们卖粮食。”这话让李泰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这些银钱根本不能满足姐夫,李泰看着这次白糖生意的账册,账册很简单,无非就是几次世家子弟采买白糖的数目。
如此多的银钱,其中买得最多便是清河的崔氏,他们家独占其中三十万贯这个大头。
估计人都要气疯了。五十四万贯银钱,李悻没有动过一文一分,这个靠着虚假的价格抬价,再由击鼓传花来交易的游戏,终究是结束了。
看到这些银钱的这一刻,李泰感觉整个人都轻松许多,好像心头的石头已经落地,再也不用担心会不会有人杀到骊山来。
出了潼关之后经过华山又遇到了几次盘问,但只要拿出魏王府的身份,对方也不会过多为难。
又一匹快马而来,来人朗声道:“骊山县侯张阳何在?”张阳上前一步,
“正是在下!”
“接信。”一卷竹简丢了过来,张阳一手接住对方已经策马离开了。张阳取下上方的封蜡,打开这卷竹简看着,扫了一眼看到落款是在太原养病的王珪送来的。
仔细看着信中的内容,说的是洛阳城外有一支兵马,这支兵马是陈果仁安排的,不论洛阳是否定罪,这支兵马都会选择一个时机来接下要往长安城论处的世家子弟。
就算是陛下安排在外的两千飞骑营也挡不住。对方增派了至少两万兵马。
而洛阳城内,屈突寿镇守洛阳,手中握有兵权,不论此刻世家是否要攻打洛阳,还是劫出被困的世家子弟。
他都做好了随时面对敌人攻城的打算。此刻的世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当初让李泰提点一句多卖一些给清河崔氏,可能是这个李悻会错意了,导致他不停地将货源塞给清河的崔氏。
导致现在清河一系手中掌握着巨量的白糖,但此刻已经无法再将白糖卖出去了。
张阳苦恼地挠了挠头,办事还算是利索,又有些没脑子太过刻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李悻是不是和崔家有一腿。
好在此刻他自己也抽身离开了。洛阳城内出现了一批锄强扶弱的人,那都是卖红烧肉的家伙,他们整日游走在孙伏加的御史官邸外,挡住了三次刺杀,五次纵火,六次下毒。
在城内还有世家子弟的人手,这些人手自然想要救出自家的公子,手段无所不用。
而此刻洛阳上上下下都在给孙伏加与马周争取时间。他们俩人要面对世家最大的报复,要应对这种报复只能是先给这几个世家子弟的罪名坐实,包括之前见刘周俩人被活活地打死。
事涉数十条人命,私放钱贷,侵占田亩,强买强卖罪状一时间罄竹难书。
想要坐实罪名需要人证,受害人,以及罪人的供状。将来要面对朝中的盘问,这些缺一不可。
孙伏加和马周必须要将事情做仔细了。洛阳只是第一站,之后拿到长安城,还要再次盘问,列入卷宗。
这是朝堂与世家之间的关键一战。让世人明白世家子弟不是不可战胜的。
这个就像是打开了水闸,为祸一方的地方豪族会被黔首乡民们积累的怨气吞没。
只要天可汗站在群众这一边,那么群众就能举起火把,从长久地压迫中站起身,一把火烧了这些门阀。
让世人明白大唐永远是站在群众这一边的时候,那就是众人推山,一起将七百年的世家门阀推倒的最好时机。
张阳将信递给李泰,
“王珪老先生在太原老家养病,而且还是个守旧的人,就连这竹简都用包浆了,就不能做个新竹简吗?还是说他老人家生活节俭,连个新竹简都买不起了。”拿过信看了一眼,他连忙道:“立刻将此信送到长安城,交给父皇。”
“魏王殿下,拿些布匹纸张,还有笔墨给太原的王珪老先生送过去。”看自己的侍卫已经带着竹简离开了,李泰低下头,
“直接送银钱不是更好吗?”
“魏王殿下,老先生高风亮节,我们不要这么俗气。”话音落下,李泰迟迟没有答话,注意到对方似嫌弃又鄙夷的神情。
张阳不自觉清了清嗓子,
“我从来没有否认自己是个俗人,但面对高风亮节的人,我们也不能太俗气。”李泰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骊山缺钱,更缺资源,这些银钱就是与朝中谈判的筹码,在骊山没有掌握自主的资源之前,还需要借助朝堂来提供资源。
之前与工部合作之后,骊山就尝到了甜头。可阎立本也是一个精明的人,他不会一味地提供石料与木柴,并且还会向骊山索要技术。
从去年开始,工部就停止向骊山输送石料与木材了。好在修建新家的木材与石料都够用。
李世民也只是给提供一时,他也不一直做好事给骊山充足的石料与木材。
有道是没有需求就创造需求,这就像是人们原本不需要漱口水,但只要给一个需要漱口水的理由,并且再给一个有利之处的由头,才能让人们产生自己需要这个东西的念头。
追着皇帝使劲奶也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情,一方面要考虑到这个皇帝野心有多大,另一方面还要考虑到与皇帝谈条件时,自己吃了多少亏。
想着这些事情,张阳心情便很不好,要发展就需要资源,当资源的需求量达到一个水平,银钱就成了购买资源的一个工具。
这是眼下骊山最需要解决的窘迫情况。张阳对人招呼道:“将这些银钱都送入村子,带到我家门口。”
“喏!”十辆车马就这么慢慢悠悠入了村子。马儿拉着很吃力,银饼和铜钱的重量都快压塌轮毂。
他们将银钱送到之后便离开了。张阳走入马车,拿起一个布袋子,因为重量太大,没有拖着底。
负重不堪的布袋子当场裂开,铜钱便哗啦啦地掉了出来。这个动静也引起了院中正在上课的孩子们与媳妇的注意。
李玥快步上前,让婶婶帮忙将其中一辆马车的银钱全部拿出来,当看到堆积成小山的铜钱,还有一大堆银饼。
她许久没有讲话,痴痴地捧起一把铜钱,小声道:“我们骊山要卖多少棉布才能挣到这么多的钱?”如今骊山最紧俏的生意就是棉布。
至于肥皂这种消耗品就算是在夏天的旺季,也比不上一个冬天卖出去的羊毛布和棉布。
就这样,骊山一年最多的利润撑死十万贯,而这两年利润下降,从去年开始骊山的利润交了赋税,再给村子里劳作的村民工钱,抛去成本,剩余在自己手中也就剩了四万贯左右。
好在媳妇持家有道,让自己家的存款和现钱都维持在八万贯打底。今年给太极殿的那位老丈人不少银钱,准确地来说骊山并没有外界传闻的这么富裕。
而且能够留有这么一份家底也不容易,在之后的支出上还要小心翼翼,眼下要留着银钱去买薛延陀送来的煤炭。
银饼和铜钱都要经过称量,李玥和孩子们一起做着账目,一车车的银钱送入库房,这种场面很是喜人。
一辆马车接着一辆马车,光是盘算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银饼比铜钱多,因为用银饼来交易大宗货物,这是各地交易时的共识。
况且相比铜钱也分为好铜与坏铜。一些发了霉的铜钱只能算是坏铜了。
就算是坏铜也有重铸的价值,在骊山则是相反,骊山更愿意用铜钱来交易大宗货物。
大唐货币用的都是通宝铜币,掌握了足够多的铜币,也就有了朝中谈条件的筹码。
这关系到铜钱的价值体系,以及大唐的经济稳定。相比于用手雷把长安城炸了,拥有足够多的铜钱也是一种自保的手段。
若是大量的铜钱出现市面上,也会导致钱不值钱,有点玉石俱焚的意思。
明天就是除夕夜,村子里上上下下都在为了大宴席做准备。从上午一直忙到了夜里,李玥第一次感觉到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感觉。
小清清总是喜欢爬进钱堆中,每一次都是小熊将她从钱堆里叼出来。她厌烦了挥动小手掌打了打它,以示不满,再是迈着小短腿要爬上钱山。
可每一次当她快被铜钱淹没的时候,又被这头熊给叼了出来。还在牙牙学语的年纪,就这么喜欢银钱,长大了多半和她娘一样是个爱财爱钱的。
说来这也是家里第一次得到如此多的银钱。李玥的脸上写满了幸福地捧着账本,带着一些撒娇的语气,
“夫君。”张阳给府库的三把大锁都锁上,点头应了一声,
“嗯。”
“夫君。”李玥笑得眯起了眼,
“我们有钱了。”
“确实有钱了,可往后还要继续花钱。”她拿着账本眉眼带着笑容,
“以后我们家再也不用为了银钱发愁了。”
“我们家确实不用为了银钱发愁了,你父皇现在说不定更愁。”李玥拿起手中厚厚的账本敲在夫君的肩膀道:“父皇是父皇,我们家是我们家,再者说了,夫君借给朝中的银钱不少了,我们家到现在也没有收回本钱”家里的银钱确实是越来越多,张阳心说,
“就算是家里钱再多,我还不是就这点零花钱。”李玥迈着轻快的步子,
“四千五百斤的银饼,算上六千贯铜钱,算上旧铜与锈铜的损耗,我们家这一次入账有五十八万贯呢。”
“是啊,这么多钱把马车都要压垮了,魏王殿下说一路来累死了十匹马。”媳妇完全沉浸在了有钱的喜悦中,算上自己本来就有银钱,距离百万贯家产又近了一步。
满打满算已经有了七十万贯的银钱储备。仔细想来,张阳越发觉得讽刺,从洛阳卷来的银钱压垮了马车从潼关运到骊山,更是累倒了十匹战马。
这还只是其中一部分,洛阳一地就有如此多的银钱。可见世家各地盘踞几百年,就算是隋末大乱十年,他们的家底依旧丰厚。
而朝中呢,是李世民要北征薛延陀,都要精打细算收紧了裤腰带来挤出这么一些钱饷用在兵事上。
朝中用来治理社稷的钱都不够,豪强藏富却能为祸一方。孩子们也很高兴,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银钱,也在小声议论自己数了多少钱。
快乐的气氛是会感染人的,还不懂事的女儿也很高兴,也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
孩子们帮忙数铜钱称量银饼累一天,也早早睡去了。深夜,张阳躺在床榻上,看着外交院最近写的地理志,讲的就是波斯的地理情况。
“嘻嘻嘻……”也不知道媳妇是不是说梦话,突如其来的笑声,让人打了一个激灵,真是睡觉都能笑出声。
媳妇翻了翻身枕在手臂上,甚至还擦了擦她自己的口水,有些年头没见她睡觉流口水了。
外交院记录的波斯情况很详细,琉璃在西方还没有完全普及,就算在大食琉璃也是稀罕物。
用琉璃收割全世界的想法,一直在心中盘算着。光靠那颗灰蒙蒙的鸭蛋般大小的玻璃球肯定不行,工艺需要提高。
“夫君该睡了。”李玥呢喃着,还在肩膀上蹭了蹭,半睡半醒的模样。
“我在想,下一次要挣多少银钱才能让你比现在更高兴。”靠着肩膀,她低声道:“一家人好好的我就高兴。”张阳放下书卷吹灭油灯,
“明天晚上我们看烟花。”……骊山的部分消息和宫中是相通的。尤其是李泰手中的侍卫,他们除了保护魏王李泰以外,还是李世民放在骊山的眼线。
第五百五十六章 是不是商
寒冬的深夜,西北风呼号,山野中的野狗在地里刨了一个洞,钻进去就不愿意再出来。
候鸟早已离去,在关中的留鸟不知不觉就被冻死了。
万物凋零的当下,土壤中剩余的水分正在凝结成冰。
这是个漫长的凛冬,原本的深秋时节还没过去,北方的寒风便席卷而下,而就在此刻临近除夕的前夜,这凛冬还未有撤去的意思。
除了张阳对外交院新编撰的地理志感兴趣,李世民同样也手捧着这卷书正看着。
当年也是意气风发征战天下的天策上将,驰骋中原时也想过去更远的地方看看不一样的风光。
但时过境迁,对李世民来说他的青春从夺得太子位的那一天起就结束了。
他不能再出去驰骋,而是要坐在太极殿,这么一坐十年过去了。
这十年为国事,为战事,像是被关在这座没有温度的宫殿中。
看着眼前对波斯的记载,李世民很想从中看到能够挣钱的地方,他是怎么从这些记载中找到了生财之道。
王公公从殿外走入,他躬身递上一份奏章,“陛下,骊山送来的信。”
李世民长出一口气,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眼看着信中的内容,苦涩一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洛阳向骊山送了五十万贯银钱。
起初心中多少有些准备,只是没想到之前预想的还是少了,是朕小看了世家的财力。
五十万贯……
李世民缓缓放下手中的密信,这五十万贯要是全部用在朝中,朕的太液池也能够修建了,更不要说年年为了给各路宗室支钱,甚至就连宫中的用度都要一收再收。
第二天,今日是除夕。
李世民一早就醒了,对皇帝来说张阳从一贫如洗到现在家产数十万贯,这种事情是天理难容的。
他凭什么可以比朕有钱。
朕才是天下最富有的人。
事实就是此刻眼前的早膳,只有一碗素粥和一颗咸鸭蛋。
孩子们不在甘露殿,皇后也轻松不少。
趁着这些天赶紧将孩子们的东西收拾一番。
长孙皇后皱眉道:“陛下,是不合胃口?”
李世民摇头,剥开咸鸭蛋,用勺子将这颗它压碎,混入粥中,搅和搅和。
看得一旁的宫女很是诧异,这是陛下发现的新吃法?
此刻李世民的心中,张阳犹如此蛋。
平静的神情下,皇帝心中满是恼怒。
皇后还不知道骊山的收获,李世民低声道:“观音婢,朕此刻在这里吃着清粥,可知张阳此时吃着什么?”
“玥儿他们家素来勤俭,饭食向来也简单。”
“他勤俭?他简单?!”
陛下的语调高了几分,皇后皱眉看着。
在谁面前都可以发脾气,唯独在自己的结发妻子面前,李世民终究是收敛了。
“皇后,骊山送来了不少钱。”
“送钱?”
长孙皇后向着殿外看去,果然送来了一箱子银钱,还有一箱子的香皂。
“公主殿下说是骊山今年收获颇丰,这些银钱让皇后留着给皇子与公主做衣服,还有这些肥皂与棉布,都是给宫里。”
长孙皇后点着头,“既是玥儿考虑周全,那便收下吧。”
银钱不多,看着礼单正好是八十八贯铜钱。
还有三百块香皂,与十尺棉布。
皇后看着很喜欢,“玥儿懂事,一直都这么帮衬着宫里,等从骊山回来,肯定会来宫里拜年,这是张阳这孩子的习惯,到时给他们夫妻安排一些细盐送去。”
“喏。”宫人低声回道。
“懂事?”李世民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吃相凶狠,甚至能够听到牙齿碰在碗边的声音。
立政殿的宫女看陛下胃口这么好,就怕陛下咬碎了碗,破了嘴可如何是好。
用完早膳,李世民面无表情地离开立政殿。
以往饭食都是早朝后,过了辰时再用,然后傍晚再用一顿饭。
当初是两顿,那小子建议朕早起一顿,午时一顿,晚上再一顿。
不知不觉就改变了饮食的习惯。
吃了早饭之后人确实更精神了,也没有之前那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李世民走入甘露殿,朗声道:“来人!”
“陛下,老奴在。”
王公公上前一步躬着身子。
李世民很想说现在就派十万兵马去抢了骊山,心中再次控制住要将骊山洗劫的念头。
“将房玄龄与郑公召来。”
“喏。”
本是休沐期间,可洛阳发生的事情,被不少地方官吏写了奏章,这些奏章如雪片一般送到了长安城堆积在了门下省。
李世民对此也有些恼,来年开朝要将这些事情尘埃落定。
处理起来也要小心翼翼,尽可能对朝堂的影响降到了最低。
过了半个时辰,魏征与房玄龄一起走入殿中。
李世民拿出一份奏章,“这是潼关,河东,范阳,太原等五州十三县送来的奏章。”
魏征和房玄龄早就听闻了这件事。
洛阳事发后的三天,就有消息传入了长安城,此刻长安内就有不少人在议论。
这件事闹得太大了。
房玄龄与魏征看完奏章,李世民面无表情沉声道:“作何感想?”
“当初臣就劝说过陛下需要遏制商人,朝中的举措还是不够。”
这让李世民想起了房玄龄在贞观二年进谏的话语。
商人买南方的东西,再运到北方,就可以赚取许多的利润。
而绝大部分商人都依附于权贵。
渐渐地这些商人多数被权贵控制,也成了权贵手中的钱袋子。
若有抗拒世家的商人,那即便是你这个商人有再多的钱财,也会被地方的权贵与门阀吃个干净。
商人永远是最没有保障的一类人。
他们随时也会被同行取代。
所以他们既依附于权贵,更会用银钱去收买官吏,从而给自己的经商带来更多的便利。
而官吏与门阀之间的利益往来就这么形成了。
魏征拱手沉声道:“老夫以为此事有人在作局,是早有图谋的。”
“郑公说得不错。”房玄龄又开口道:“若想赚取更多的银钱,这白糖买卖不需要在世家之间传递,完全可以拉更多的人参与,好在对方不贪心,他若再贪心再进一步去剥夺寻常人家的财富,那遭殃的或许会是更多的人。”
“不过白糖价格奇高,寻常人家根本买不起,也就是这个价格挡住了路。”
李世民皱眉道:“如此说来朕应该愈加控制商人?”
大唐可以有商人,但商人不能太多,也不能大商人出现,一旦商人做大,会动摇国本。
更不利于取仕。
房玄龄低声说着心中的想法,古往今来有田地能够耕种的农户都比商人要高尚。
而农户也能够入仕。
房玄龄又道:“颜师古与秘书监之事珠玉在前,还望陛下三思。”
这一次洛阳的骗局本质上是一场对世家的劫掠。
也因为这件事,李世民越发觉得商人作大得可怕。
魏征上前一步,“陛下,臣以为症结依旧在世家,许多商贾都依附于权贵门第,这不是一件好事。”
李世民颔首道:“关中最大的商人便是骊山了吧。”
没有直面回答魏征的问题,因为魏征一直以来都是比较刚硬的。
骊山确实很富裕,骊山的买卖也很大。
可朝中对骊山又有另外一种情感,骊山每年给朝中近万贯的赋税,去年就拿出赋税八千贯。
也是解决了朝中的燃眉之急。
难不成让骊山不做卖买了?
李世民一方面不会承认自己的女儿是个商人,而张阳又是位列六部尚书,更是中书省侍郎。
真要说谁是商人,只能说骊山的所有乡民全是商人。
至于这个女婿就当他是钻了大唐律法的空子。
这个空子与夫妻关系和属地乡民的行为有关。
张阳从头到尾是主张生产,至于买卖之间的关系,皆是各路商人在卖。
骊山在长安城没有任何一处商铺,也没有买进卖出的行为。
从一点上来看,张阳并不算是行商。
不过这让皇帝很头疼。
房相,郑公与陛下在甘露殿商议许久。
终于在当天下午,王公公带着陛下的口谕赶去骊山。
村子里,全村上下正忙着过除夕,而辽东那边送来一窝熊,这些熊不大,都只有两岁大小的模样。
看它们一个个营养不良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
李丽质带着高阳与东阳,一起拿出了米粥来喂它们。
带这些熊而来的是红烧肉帮的兄弟,张阳亲自送走了他们,并且拿出一封书信,“还请两位兄弟将此信交给大安。”
对方郑重接过信,留下一句保证的话语便又匆匆策马离开了。
老师一直牵挂着在辽东的大安,他们带来的大安的近况也该与老师说。
一共五头小棕熊,像是刚断奶不久。
小熊扭动着硕大的身躯走来,看了眼这些瘦弱的熊便又走开了。
它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的嫌弃,好像是这些奶熊会坏了它作为一方霸主的威风。
熊适应环境的能力很强,只要有充足的食物它们就能长得很快。
东阳看着一头奶熊往自己爬,便惹得几个小丫头咯咯直笑。
张阳揣着手在一旁看着,而小熊它并不关心这些奶熊,它反而走入田地中。
有村民正在挥着锄头翻土。
这头熊抓着刨去田地上层的冻土,在挽回它作为一头熊的脸面。
棕熊耕地是个很别致的场面。
尤其是它现在正有用不完的力气,套上了犁之后,耕地不比牛慢。
它刚好五岁大,正是最年轻力壮,需要有一些事情来消磨精力,而耕地对它来说正合适。
但村子里的牛也不能失业,牛一旦失业了会被杀了成为人们的盘中餐。
张阳回头看去,王公公正巧走入村子,他满脸的笑容脚步很快。
“王公公,您终于离开皇宫来骊山养老了?”
“县侯!”王公公叹息一声,“老奴不是来养老的。”
“是不是咸鸭蛋吃完了,我再给您取一些。”
“也不是。”王公公苦笑道:“老奴是来传口谕的,还请县侯听好。”
张阳朝着长安城方向稍稍一礼,“您讲。”
王公公站直身体,“陛下旨意是,洛阳之事传遍了中原各地,此刻门下省有不少奏章都是说这件事了,近日陛下召见房相与郑公说了商人之策。”
“那我也是商人。”
张阳下意识道。
王公公又道:“房相与郑公商议过,县侯并不算商人,骊山生产之物并未主动参与买卖,骊山在长安城或其他各地并没有商铺,所以县侯并不是商人……”
听着他的话,张阳来回踱步思量着,骊山不主动参与买卖,而且骊山算是一个大集体生产模式。
与行商的本质是不同的。
这些收购骊山货物的商贩,他们通过低买高卖的方式来经营才是真正的商人。
这算不算是皇帝为了自己的女儿和女婿开脱?
可以与皇帝一起做坏事,但不能让皇帝来背锅,可以与皇帝谈条件,但不能和皇帝谈人情,否则早晚人头落地。
现在李世民的行为就像是一个大人情。
让骊山免除了被清算的可能?
到底还是帝王权术,也是李世民手中的能人出谋划策。
他们知道骊山的重要性。
李世民也根本没想过要来处置骊山。
与其下不去手,不如送个人情。
这时节的风很冷,张阳收紧自己的衣衫,呼吸时鼻尖甚至可以感觉到空气的寒冷。
“我不想欠陛下人情。”
“陛下也有一个要求,县侯只要答应便是。”
“请讲。”
王公公还是抱以微笑,“往后但凡骊山经营不得设置商铺,其他一切如故,并且县侯不得教人行商,包括将来的子嗣,都不得行商。”
看张阳神色纠结,他又道:“不瞒县侯,老奴时常见陛下因骊山发愁,此乃公主殿下的封地,一来为了保全骊山,再者说一个骊山已经让朝中很头疼了,往后不得再出现像骊山这样的所在。”
“那骊山可以扩建吗?”张阳意识到了一件事,如若限制了骊山的扩张,那等于是扼杀了技术发展。
“老奴懂得不多,如有疑惑县侯来年可以与陛下商谈。”
张阳抓着他的手腕,“老王呀,你说现在朝中休沐你也闲着……”
这话听着不对劲,他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县侯又道。
“老王,我们村子在办除夕大宴,天色也这么晚了,不如在骊山用饭。”
闻言,王公公慌乱地看了看四下,另一只手不停地摆着连连拒绝,“不可以的,老奴还要回宫向陛下复命。”
“大过年的复命?复什么命,就说太上皇将你留下了。”
“这是欺君,这不能……”
实在抱歉,请半天假,
临时有事,实在走不开,还有一章更新放在今天中午,请个半天假,中午补上
第五百五十九章 天可汗要圣明
王公公比不过张阳的怪力,又见到了正和村子里的老人笑谈的太上皇。
张阳笑道:“我想让王公公留下来用饭,难得除夕宴。”
李渊抬头看了一眼,“那便用下来了用饭。”
老王不再挣扎,眼神中多了一些迷茫与挣扎。
张阳笑道:“您看,太上皇他老人家都这么说了,向陛下复命重要,可太上皇的意思也不能忤逆吧。”
“县侯实在是……”
“我们村子里杀了三头猪,一年也就这么几天开办大宴。”
老王长叹一口气,“县侯,老奴用完饭食便要回宫。”
张阳给他在村子里的大长桌上安排位置,一盆盆香喷喷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来。
“您老今天晚上一定要吃好喝好,吃饱了再回宫向陛下复命。”
“县侯好意,老奴愧受了。”
张阳笑着对牛闯道:“牛大哥,告诉大家可以入席开宴了。”
牛闯笑着点头,朝着乡民们吆喝了一声,最快入席的是村子里的孩子们。
李渊,张公瑾,还有欧阳询,孙思邈坐在上座。
之后便是武士彟和上官仪,还有牛闯等人。
寒冬的夜里很冷,但此刻的除夕夜村子里很是热闹,好像天又不这么冷了。
张阳回到骊山脚下的家中,这里也有一场宴席,孩子们都已经入座。
两位婶婶亲手下厨做的饭食,一个个大大的蛋糕放在桌桉上。
张阳拿出两只腌制好的鸡,放入锅中油炸。
李泰闻着味就来了,“果然!就知道你今天会做炸鸡吃。”
两只炸鸡出锅,这胖子便大快朵颐吃了起来。
张阳喝着喝着茶水,“此刻宫中也在进行着宴席吧。”
李泰撕下一只鸡腿吃着,“先前吃这炸鸡口味倒是独特,现在一尝,确实没有葱油鸡与烤鸭好吃。”
这胖子吃完擦了擦嘴便离开了,好像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吃。
张阳瞧了一眼院子里的几只小奶熊,它们一个劲往小熊身上爬,每一次小熊都会把它们拨开。
奈何这些小奶熊,将它当作了唯一的亲人般。
最后小熊也放弃了,任由它们往身上爬,只要不影响它吃这只炸鸡。
当村子里的宴席散去,老王正要打算离开,却见太上皇就站在村口。
他躬身行礼,“老奴,这便回宫向陛下复命。”
李渊沉声道:“二郎,让你来骊山做什么?”
老王将事情前因后果讲了一遍,从洛阳的事情到朝中商议,再到现在来骊山传口谕。
“张阳是个好孩子,二郎不该这么防着他的,你也带话给他,就说他胆敢对骊山动手,朕也不过了。”
“喏!”
王公公脚步匆匆走出骊山,坐上了一辆回宫的马车。
孩子们还在玩闹,本是过节,也暂时由着她们。
高阳和李治正在为了一头小奶熊争吵,清河与兰陵公主也在因为积木争执。
院子里吵闹,小清清也活泼,她在一群舅舅与姨姨中间走动,时不时做点捣蛋的事情。
她推翻刚刚搭好的积木房子,又将风车给撕开,让一群姨姨们对这个小侄女又是恼,又舍不得对她生气。
一岁大的小清清就开始捣蛋为了可见往后她该是多么地调皮。
两位婶婶对这位小郡主的溺爱,都在眼中。
夜空中传来一声炸响,巨大的烟花绽放在夜空中。
小清清指着夜空伊呀伊呀说着话,她还在呀呀学语,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她欢快的情绪。
院子里和村子里此刻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在骊山山顶上绽放的烟花。
老态龙钟的王公公坐在马车中,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的动静,让马儿受了惊吓。
车夫拉着缰绳控制马儿。
老王扶着马车的门边,探出身子回首向骊山看去,烟花的光芒照应在浑浊的双眼中,他颤颤巍巍道:“就该是骊山,就该是他所为。”
五朵烟花绽放完,庆贺着贞观十年的到来。
此刻宫中,宴席刚刚散去,骊山的夜空祥瑞长安城却看不到。
或许明日一早,会有骊山附近的乡民将这件事传入长安城中。
太极殿宾客皆数散去,李世民还看着手中的奏章,这是李承乾对官学之策的准备,他准备了一千个夫子,这些夫子有些是科举落第的人,也有人是科举入仕后不满意现在的处境,打算做个夫子。
许多人认为能够做夫子的都是年迈之辈,但岑文本与李承乾的决策中他们选择了,四十岁以内的臣子。
这些人年轻,在偏远地方支教之后,将来还能够再入朝为官。
若是换成年迈的老人家,怕是到不了偏远地方。
李世民又想到了原本要奔赴辽东任郡守的王珪,半道上生病了,又去了太原老家养病。
李君羡走入殿中,“陛下,骊山方向出现了祥瑞,与往年一样。”
李世民放下手中的奏章沉声道:“朕知道了,你派人去骊山查问一番。”
“喏。”
王公公走入殿中行礼,“陛下,骊山的口谕送到了,太上皇留了老奴两个时辰。”
李世民沉声道:“骊山可有祥瑞出现。”
甘露殿内很安静,王公公的眼神带着倦色,他已经很年迈了,长时间以来侍奉陛下的左右。
他这个年纪的精力早已不能应付。
王公公低声道:“陛下,老奴来时并没有看见夜空中的祥瑞。”
这是第一次,王公公向陛下说了谎话,当时距离骊山并不是太远,若说这等祥瑞是怎么回事,当时在骊山的县侯一定是最清楚的。
就算是说了又能如何,此事李君羡查了四年,这四年以来一直都没有找到幕后之人。
陛下有所怀疑也不能断定是谁所为。
李世民皱眉看了他一眼,得到这个回复有些意外,也没多想只是澹澹道:“口谕送到之后,张阳是如何说的。”
“县侯说不想欠陛下人情。”
“人情?朕没想让他欠人情。”
看他还站在眼前,李世民摆手道:“你也去休息吧。”
王公公躬身点头,“喏。”
等长孙皇后回来,李世民低声道:“年复一年,朕觉得这宫里越发冷清了。”
长孙皇后让宫人带着带火盆走入殿中,“天气还这般寒冷,陛下也要注意御寒。”
李世民稍稍点头,“那祥瑞又出现了。”
长孙皇后倒上一杯茶水,“这件事困扰陛下许久了,可有查出些许眉目?”
“朕怀疑骊山。”
“以前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够在夜空中制造异样,若说是人为,陛下怀疑张阳?”
“又无证据,又如何说是张阳所为。”一边说着话语,李世民声声叹息。
“正是年关过年,陛下不该这般叹气。”
李世民笑道:“来年朝中有许多事,朕万不敢有松懈。”
天刚刚亮的时候,长安城的钟楼上就有官吏拿着陛下新年的旨意,在大声朗诵着。
张阳和李玥带着一群弟弟妹妹,还有女儿来给陛下拜年。
马车走到春明门,王公公得到消息一早就在城门前等候了。
“老奴见过公主殿下,见过县侯。”
昨晚孩子玩闹到很晚才睡下,这群孩子此刻都睡眼惺忪。
张阳拿出肥皂,“今天是新年,这块肥皂您且收着,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事物,还望不要嫌弃。”
这么一块肥皂现在也不过二十文。
王公公收下肥皂笑道:“县侯,公主殿下,随老奴来。”
这新年第一天,长安城很是热闹。
带着一群公主与皇子从春明门走入,再走向国子监,从国子监路过便是朱雀门。
朱雀大街热闹不休,走入朱雀门的皇城中,这里显得冷清,显得空旷。
好像这片小天地顿时安静了下来,高阳与李治一路上为了争抢一块小蛋糕,嬉闹着。
在这片皇城中可以听到回音。
从皇城走过走入承天门,李承乾便等在这里。
夫妻俩一起行礼,“太子殿下。”
李承乾回头看了一眼孩子们。
张阳朗声道:“报数!”
“一!二!三……六……十一。”
报数的声音虽然稀稀落落,张阳笑道:“太子殿下,请看,这些孩子一个都没少。”
李承乾尴尬笑着,“倒是新奇好用的方式。”
李世民孩子多,一个个叫名字不如报数方便。
张阳揣着手道:“其实在下以为这个方法也可以用在军中。”
“孤届时会向父皇进谏,此刻领军卫与左右千牛卫也在治军,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张阳和李承乾走在前头,孩子们李玥身后赶着一排孩子们,从高到矮又排起了一条队伍。
一直走到了兴庆殿,孩子们见到了父皇与母后这才走入殿内纷纷行礼。
菜肴已经端上了桌,君臣俩人相见,一时间无话,默契地无声一笑。
“你随朕来。”
“喏。”
张阳跟着皇帝的脚步一路走向兴庆殿的后院,这里的池子还结着一层薄冰,这冰面冒着丝丝寒气。
后院只有君臣俩人,在这里还能听到殿内,孩子们的嬉笑的话语声。
“照顾她们让你与玥儿都费心了。”
张阳闻言在池边坐下来,“也没有费心的,都是自家弟弟妹妹,我这个做姐夫也该看着他们。”
“洛阳的事情闹这么大,门下省堆积了各地发来的奏章,朕与中书省商议,如何平息这件事。”
“所以陛下想要限制商人?”
李世民沉声道:“大唐需要商人,但大唐不能有第二个骊山。”
光是一个骊山,就已经足够让朝中头疼了,更不要说再出一个骊山。
中书省经过商议将这件事界定为商人的骗局。
如此一来朝中也可以将这件事影响降到最低。
见张阳不答话,李世民又道:“朕希望你能信守当年的诺言,答应过朝中骊山的一应技术绝对不外流。”
“臣明白。”张阳看着池塘,池水泛黑,就像是皇帝的心一样黑。
“洛阳的五十万贯,骊山全部收下了?”
“收下了。”
“你打算如何来安排这笔银钱。”
这一次张阳又陷入了沉默,李世民笑道:“这世上许多人都爱银钱,但朕以为你是大唐臣子,更是朝中重臣也该为社稷考虑。”
皇帝就差没说将这笔钱,全部交给朝中,为社稷作出贡献。
不要觉得皇帝是个会知足的人,尤其是李世民这样的皇帝,他的胃口很大。
就算是这一次将这五十万贯全部交给朝中,李世民想要的只会更多,这五十万贯也不能满足他的胃口。
“陛下,他们都说骊山富裕,其实他们只是看到表面,骊山生产都是需要成本的,抛却给朝中的赋税,算上人工,还有巨量的资源,这些成本都让骊山不堪重负。”
走到皇帝的身边,张阳小声道:“薛延陀有一批煤矿要送往长安城,我希望到时候朝中可以给我一个公道的价格。”
“赵国公办事得体,你且放宽心。”
“说起赵国公,当初他主张将那些世家子弟轻拿轻放,甚至要将他们放了,陛下此刻有何打算?”
“你希望朕如何做?”
张阳躬身道:“陛下,洛阳两位士子被他们活活打死,他们想要让读书人闭嘴,但在下以为正义是杀不完的,往后还会有更多这样的人站出来,不仅仅是士子,或许还有许多乡民。”
“还望陛下能够站在群众这一边,坚持心中理想不要放弃,大唐盛世就在眼前了。”
“盛世……”
李世民的目光看着远方,缓缓道:“大唐立足中原不过三十年,这三十年休养生息,各郡户籍也在增加,可这盛世朕能看到吗?”
前隋大乱,打得中原元气大伤,损失的人口不计其数。
自大唐立国以来,一直都奉行着轻徭薄赋,鼓励人口增长的国策。
有了人口才有生产力,有了生产力才能提振国力。
商人不事农耕,不事生产,这与朝政是相悖的,也是这一次洛阳之事后,朝堂再一次坚定了限制商人的举措。
或许要达到盛世的水准不是一代人可以完成的事。
可能要两代人,三代人。
皇帝有事业心是好事,但皇帝的胃口太大又不算是好事。
此事多半可以猜到皇帝心里所想,这五十万贯如何厚脸皮地分一杯羹给朝中,而且还要名正言顺。
天可汗是圣明的,也是仁德的,但凡坏事都是和他没有关系的,就算是洛阳骗局皇帝也算是半个同伙,他也不会承认的。
生病请假一天
昨天开始喉咙痛,今天发烧了,已经吃药今天先歇息一晚上。
请假的更新先欠着再补上。
实在抱歉,明天恢复正常更新。
第五百六十章 贞观十年
zw443sx
从池塘冰面下漆黑的池水移开目光,张阳看向殿内正在和孩子们玩闹的女儿,还在与皇后嘘寒问暖的媳妇。
张阳斜靠着柱子揣着手道:“当一个人有了良心,他就很容易陷入两难。”
“你的良心?”李世民冷哼一声,“你有这个东西吗?”
“嗯,我有!”张阳很认真的点头。
古人都是讲良心的,你要是没了良心名声就会不好。
被皇帝用一种看混账的眼神盯着,张阳又清了清嗓子,“臣冒昧问一句,朝中打算如何限制商人。”
“商人没有口分田,若不是农户将来也不能取仕,加重商人入市税钱。”
以现在长安城的规矩,你是个商人你想要去东市或者西市卖东西,在进入西市之时就需要缴纳一定的税钱。
一般这种税钱与货物的种类有关。
如果是较为贵重的货物,所交的税钱就会越多。
反倒是交易税,相对来说就比较宽松。
长安城的东市是一块肥地,加上东市的流通人群越多税收也就越多。
各地州府也有这种规定。
张阳小声道:“我觉得可以按照货物的交易量交赋税,比如说十成抽三,我打算在河西走廊加重更多的商税。”
“朕会与中书省好好商议。”
皇帝就觉得商人就该接受盘剥,尤其是对付那些大商人。
对此皇帝盘剥之后,更不会有心理愧疚。
借由洛阳的事情,皇帝有了对付商人的理由。
名正言顺,更加符合圣明天可汗的形象。
这就让天可汗更加乐意这么做了。
沉默良久,李世民叹道:“朝中都知道尚书省不容易,也知道你很为难,可你也不用将没钱二字贴在尚书省门上。”
话语说着,李世民再是一声叹息,“朝中官吏看到也就罢了,除夕夜朕宴请宾客,听到了关于这件事的笑谈,朕觉得丢人。”
“那我下次写得委婉一些。”
现在就盼着粮食卖出去之后,可以解决朝中用度紧张的情况。
杀了张阳可惜,应该将他价值利用干净,让他成为大唐的财富,为社稷添砖加瓦。
李世民重新走回殿内,抱了一会儿这个外孙女。
这个小孙女长得很壮。
小胖脸上那双眼睛和张阳一模一样,眼神中时常带着思考与警惕。
她很乖巧,也不活泼,可眼神打量着许多事物。
这才一岁大的孩子,就懂得想事了。
李世民抱着她突然笑出声,当初下旨让这个孩子五岁之后成为皇后的弟子,是一个很有先见的决定。
这个女儿就是张阳的软肋。
也是将来可以控制骊山的重要人物。
张阳向皇后问安,又看向李承乾,“太子殿下,官学开办如何了?”
“岑侍郎与孔颖达老夫子都已经在安排了。”
“上一次胜光寺塌了之后,到现在也没有修缮,朝中有打算了吗?”
“倒是一直闲置着。”
张阳拱手道:“臣以为可以将其利用,改建之后另作他用。”
“孤会考虑的。”
李承乾依言点头。
胜光寺在长安城很有名气,在佛门中也很有话语权。
李世民是个不喜和尚的皇帝,或者说对社稷无用的存在,皇帝都不喜欢。
更不要说佛门的壮大对社稷无用。
只是现在还没下手而已。
与洛阳的事情一样,皇帝需要一个下手的理由。
如果没有理由,那就制造一个理由。
今天是来拜年的,不好说太多国事。
到了午时便准备离开。
张阳对李治道:“等骊山的新家建设好之后,都可以来骊山住一段时日。”
“好。”
李治不住点头答应。
孩子们依依不舍地看着皇姐与姐夫带着小清清离开
离开骊山,留在宫中对孩子们来说,就像是离开了快乐。
跟着皇姐与姐夫在骊山很快乐,这种快乐来自在骊山时的自由。
而在宫里,没有玩乐的同伴,也没有骊山那样广阔的田地,更不会有这么多新奇的玩具。
张阳与李玥已经走远了。
李治还看着夫妻俩的背影,李世民低声道:“你就这么舍不得吗?”
“父皇,儿臣还有许多不解之事想要问姐夫与皇姐。”
“你不要什么事情都相信你的姐夫,平时自己也要多看书,多去国子监听课。”
李世民低声说着看着这个孩子,神色担忧,“别对你的姐夫太过信任。”
李治很是不解,问道:“父皇将姐夫安排在尚书省管着朝中用度,难道父皇不信任吗?”
李世民笑道:“当初也有人相信你姐夫,吐谷浑亡了,再者高昌王父子也很信任你的姐夫,后来高昌王父子被自己的子民吊在城门活活嗮死,信你姐夫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李治沉默良久。
张阳的罪行罄竹难书,还有洛阳的事情,让那些世家子弟散尽家财,身陷令圄。
种种事迹都说明了,相信张阳的下场很惨。
别人或许都没有看透。
但李世民心里很清楚,那张人畜无害的面容下,藏着一张非常险恶的脸。
而且这张脸下藏着另外一张恶魔的脸,还有一颗发黑的心。
作为天可汗,自然不会允许这个三张脸,两颗心的妖人作乱。
但不仅仅要利用他为社稷作出贡献,还要让他成为大唐富强的干柴让他燃烧,用干净他的价值。
至于张阳与李承乾说了那倒塌已久的胜光寺,他多半是希望可以在胜光寺的废墟上另起门第。
让胜光寺再无起复的可能。
足以可见,其心歹毒,用心险恶。
夫妻俩带着孩子回到了骊山,婶婶今天做了甑糕,是用黄米与江米混合,再加上红枣。
李玥拿着一块甑糕,再给女儿分一口吃。
把朝中的事情放在脑后,接下来的日子,张阳就可以专心来给自己的新家做家具。
村子里依旧停工。
整个骊山过了除夕,村子里进入了最清闲的时光。
闲来无事,木工活做起来也费力,为了让新床更加结实一些,张阳用铁做的铆钉来固定床架。
李玥将剩余的甑糕放在桌桉上,“夫君吃甑糕。”
甑糕是关中一种很传统的吃食,其来由是用一种叫做甑的厨具做出来的糕点。
一块甑糕就能吃饱,而且营养很好。
年过十五,各国使节向礼部奏报了各自新年对天可汗的忠心以及来年的期盼。
除了每天做家具抱女儿,听着女儿叫两声爹,张阳闲来无事也会听李泰讲一些朝中的事情。
洛阳城依旧看守很严,各地门阀依旧没有放弃救出自家的子弟。
手段软的硬的都用了。
奈何孙伏加与马周皆是软硬不吃,罪名一项接着一项被坐实。
被关在地牢中,日复一日的拷问,这么久这些世家子弟早就快崩溃了。
张阳对这些事情并不是太感兴趣,骊山的利益已经达到了,接下来交给李世民去收场。
朝中很乐意在这个时候做一回裁判,并且开始琢磨如何以此来挟制各地门阀。
还要对行商的商人加以更重的赋税与控制。
倒是有一件事,李绩带兵攻打了薛延陀,而高昌与西域的归附更是让天可汗越加圣明。
突厥小可汗再一次送国书入长安城,希望天可汗拜突厥大可汗,以此突厥百余部族皆归附大唐。
贺逻鹘小可汗经历了这些年的成长,他越加明白颉利与父汗突利可汗的下场。
他不敢忤逆大唐,大唐兵锋强大得无人能挡,昔日欺负突厥的薛延陀夷男可汗复位。
小可汗到如今还记得夷男可汗在突厥牧场上杀烧劫掠。
那时候心中的阴影再次浮现。
软弱的他以保平安,无力抵抗现在复位的夷男可汗,担心会不会再来攻打突厥,在外交院人手游说给予许多阴山的南北的牧场之后,这位小可汗愿意将突厥的所有疆土献给大唐,希望天可汗可以一直庇佑突厥。
有了突厥的归附臣服,高昌与西域诸国还有薛延陀决议,在天山南北瀚海以东修建一条天可汗大道。
这是诸国对李世民的敬意,也是一种臣服大唐的决心。
薛延陀的夷男可汗能够答应也是因为去年唐军帮他复位,并且还希望大唐驰援他,攻打回鹘。
这位被人卖了还在给别人数钱的可汗,此刻就算是回过神来也只能屈服大唐。
天可汗威严下,当初也有不可一世时光的薛延陀可汗也只能低下头。
漠北漠南各部相继归附,天可汗大道也是各国使者朝拜大唐皇帝的主要道路。
这条享誉史册的天可汗大道终究还是来了。
李泰来回踱步,一边讲述着,“其设驿站五十余处,以助各国商旅往来,让各族人皆可以放下刀兵与仇怨,言语交谈,共同朝拜天可汗。”
“姐夫,如今西域各族与漠北漠南诸部皆臣服大唐,父皇是天可汗,诸多臣服的部落也皆是父皇的子民,而诸国各地的首领每年都要向父皇禀报民生与赋税之况。”
张阳喝着茶水一脸犯难,“是呀,一个个都抢着认你父皇做爹。”
诸国皆爱戴,在中原君父概念中,叫父皇一声爹好像没什么不妥的。
李泰稍稍点头。
这条天可汗大道,加快中原对各族的一统,也让李世民能够号令诸国的权力更加稳固,这位登基十年的皇帝,他的千秋功业正在闪闪发光。
贞观十年,一月中旬,天可汗大道之名传遍各地。
吐蕃又发生了一次内乱,这一次内乱是因为松赞干布打算充备兵马,这两年以来吐蕃早就被外交院的说客渗透得百孔千疮。
随着天可汗之名越发如日中天,松赞干布这个吐蕃的赞普也越发式微。
也终于有了人向这个吐蕃赞普进言,将吐蕃所有部族疆域都献于天可汗,以保吐蕃平安。
如今大唐已经建设西域都护府,假以时日,若吐蕃不臣服,天可汗一声令下,西域诸国便会攻打吐蕃。
松赞干布没有采纳这个说法,很果断的拒绝了。
贞观十年还未开朝,一道道旨意便离开长安城。
李泰继续道:“父皇,将各卫府兵马改为折冲府,各府统军改为都尉,设六百三十四府,光关内就有二百六十府,各入军子弟改为二十岁才能从军,每年冬季,折冲都尉率自己所属人马教战,每五月一次轮换,且举国兵马达六十万!”
大唐让入军子弟的年龄门槛改到了二十岁。
古往今来参军者,年幼有十三岁,十二岁。
而现在大唐敢有底气改为二十岁。
这是天可汗抖威风的时刻,这等举措无非是向世人彰显着大唐兵锋的强大。
将入军门槛提高至二十岁,也说明了大唐不缺兵员,这种底气也让军中有了绝对的自信。
无不在彰显着此刻大唐国力的强大。
自前隋以来至今三十年过去了,李世民从李渊手中接手了那个刚刚学会站立的大唐。
从登基初的隐忍到一步步走到现在的贞观十年,在今朝李世民拿出了积蓄多年的实力。
此刻这位天可汗锋芒毕露。
张阳皱眉思索着,种种举措也是有原因的,而如此做也是为了稳固皇帝的权力,以及震慑自去年以来牢骚不安的各地门阀。
李泰的胖脸上写满了骄傲与自豪。
现在正是这位皇帝达到权力顶峰的时候,正值壮年的李世民也迎来了他人生中最巅峰的时刻。
张阳发愁着,“这得花多少钱呀。”
“姐夫,莫要扫兴。”
李泰现在很高兴,他也知道现在朝中很缺钱,但不能提。
张阳看着眼前的景色,过了年关已有半月,天气终于有了转暖的迹象。
田地中的野草最先长了出来。
牛闯急匆匆而来,“县侯外交院急报。”
张阳接过奏报,打开来仔细看着,大食攻打西面的海峡一带撞了一回墙。
大食这一次攻打那座希腊的古城失败,不过往后还会再次进攻。
心中那种古怪的感觉再一次浮现,若是大唐不出手,希腊会落在大食人的手中。
而波斯也会灭亡在大食人手里。
距离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李世民这位天可汗站在了权力的巅峰时刻,大唐的国力还会继续攀升。
而这个时期中原以西,中亚地带也在发生着剧变。
当初孱弱的大食初步掌握了权力体系的架构之后,扩张的脚步还在继续。
即便在西方眼中大食人被妖魔化。
但古罗马乃至希腊人主导的议会制终究没有集权制来得先进,这种权力结构的差别,也往往体现在战争上。
“爹爹。”小清清迈着小短腿而来,“娘说……数钱。”
她的话语还口齿不清,说话断断续续。
zw443s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