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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岳父是李世民全文阅读

作者:张围     我岳父是李世民txt下载     我岳父是李世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一十六章 人间正道回来了?

    谈话戛然而止,在场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除了陛下,大家都收到了张阳发放的俸禄,一时间也不好反驳。

    李世民啧舌道:“难道照你的意思,还要借兵给夷男可汗?”

    张阳犯难道:“那当然也不行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让朕如何是好。”李世民的话语带着怒意,他忍了很久,忍这个小子很久了。

    房玄龄打圆场道:“敢问张侍郎,朝中可否提前支一笔银钱出来。”

    众人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现在朝中的环境是哪儿哪儿都需要用钱。

    张阳发愁道:“臣回去之后,再看看账目,看看能否挤出一些银钱出来。”

    在场的人除了李世民都露出了笑颜,笑得有些勉强。

    一场对回鹘未来的谋划,因为朝中用度困境只能搁置。

    等人都离开了,李世民站在含风殿心中带着怒气,“当初说坚持开办科举的人是他,开办官学的也是他,修建河西走廊嘉峪关的人也是他。”

    王公公站在一旁面对生气的陛下,不敢吱声。

    李世民指着殿外已经走远的人,怒声道:“朕要不是为了千秋大业!朕会没钱吗!要做大事的也是他,现在跟朕说没钱的人还是他!”

    一场谈话,陛下的脸色不是太好。

    王公公低声道:“皇后让人在立政殿后种了一些秋菊花,现在正是赏花的时候,陛下要不要去赏花,散散心也好。”

    李世民一挥衣袖重新坐下来,“朕还要批阅奏章。”

    王公公小声道:“老奴先让人去准备。”

    “嗯。”

    见陛下点头应声了,王公公向一旁的小太监嘱咐了几句,便有人离开去安排。

    入秋天凉,张阳走到尚书省门前打了一个喷嚏。

    将这里的钥匙交给了晋王殿下之后,这里的安排便交给了孩子们。

    “姐夫!”李治快步而来,“今年各地的赋税奏章都整理好了。”

    张阳朝着正堂走着,“各地的都到了?”

    李治的脚步跟着,“两天前刚刚到齐,户部已经记录过了,我们只要归档就可以了。”

    “晋王殿下办事周到,要继续保持。”

    李治一脸的斗志,“姐夫的教诲一定铭记在心。”

    李丽质和东阳也做好了眼前的账目,一个巨大的表格挂着,上面写着各地的交上来的赋税。

    “姐夫,总计两千三百五十万石,比之去年多了五百万石。”

    五百万石粮食可不是个小数目。

    这些年中原的气候开始转暖,接下来的数十年间大唐都会是这种多雨暖和的气候。

    这也造成了数十年后,大唐的粮食储备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自汉以来粮食储备的巅峰时期,也造就了盛唐的基础。

    天公作美,民以食为天,大唐初期挺过了最困难的几年,接下来趁着天时好,要图发展,图变强。

    大唐要更强大,骊山才能更富有。

    李丽质小声道:“这些粮食都要卖了吗?”

    许多事情别人不知道,这丫头还是清楚的,在骊山她就跟在她皇姐身边。

    张阳盘腿坐下来,拿起一番卷宗查看着,“我们只卖陈粮,需要有自己的粮食储备。”

    接过李治端来的茶水,张阳看着皱眉看着卷宗,“骊山的赋税应该快送来了,麻烦晋王殿下去户部等着。”

    “明白了。”

    “慢着。”张阳从怀中拿出一张纸,“等银钱一到,就让户部安排人送去河西走廊,用于来年的嘉峪关建设,往那边送去的银钱不能断。”

    “喏。”

    李治回答得有模有样。

    李丽质担心他办不好这件事,也跟着离开。

    张阳还看着各地的赋税账目,对这种流水的记账方式很讨厌,心中很想骂娘。

    抬眼一看,眼前只剩下了乖巧的东阳公主。

    “东阳公主,会记账吗?”

    东阳稍稍一礼低声回道:“跟着皇姐学过骊山账目的记录方式。”

    将手里的卷宗递给她,张阳嘱咐道:“将这里的账目重新做一遍,用我们骊山的记账方式。”

    眼前这个十二岁的小丫头,六神无主的模样。

    张阳又道:“你做前面的一半,我做后面的一半。”

    “嗯。”东阳点头答应了一声,便接过卷宗开始书写。

    堆积的工作量很大,张阳收起自己的衣袖,埋头开始做账,在这里忙不完,还要带回家让媳妇帮忙。

    在做账这方面,掌管骊山经济大权的媳妇可是一把好手。

    李世民心中也在惦记着骊山送来的赋税,骊山的赋税一直都是朝中的一笔大收入。

    有了这笔银钱,就不用愁出兵没钱了。

    “去看看骊山的赋税到了没有。”

    “喏。”小太监闻言匆匆离开。

    半个时辰之后,离开的小太监又急匆匆回来了,“陛下,这是户部的奏章,都已经安排好了。”

    “嗯,骊山的赋税有多少?”

    “有八千贯,都记录在桉了,户部也核对过了,没有差错。”

    张阳掌握着朝中的银钱度支,但户部也会盯着赋税银钱的动向,对此还是很放心的。

    李世民中肯点头,“没想到有八千贯之巨,带来给朕看看。”

    见这小太监还站在原地,心中略感不妙,李世民沉声道:“怎么了?”

    “回陛下,这些银钱户部查完之后,便被尚书省的张侍郎发往河西走廊,此刻已经在路上了。”

    李世民拍桉而起,“你说什么!”

    小太监惊恐地跪下,“是……是长乐公主与晋王殿下,带着张侍郎的文书安排的,还有印信不会有假。”

    李世民咬牙切齿一脚踢翻眼前的桌桉,怒喝道:“八千贯!”

    “是……是八千贯!”小太监不停地磕头,“陛下息怒。”

    李世民骤然拔剑而起,“张阳何在?朕的八千贯何在!”

    指着这笔赋税过个好日子,指着这笔赋税发兵回鹘,他倒好一声令下把这八千贯送走了。

    “朕等了这么多天,心心念念!到最后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他岂敢!”

    李世民拔剑四顾,快步走出含风殿。

    最后天可汗还是站在尚书省门前,忍下了要冲进去砍了张阳的冲动。

    他手里有钱,还需要让他给朝中安排银钱。

    满朝文武都念着他的好。

    这小子还有用,还有利用价值。

    硬是在这里挥了三两下,咽下了这口气。

    李丽质带着李治刚刚回来,见父皇提着剑站在这里,好奇道:“父皇为何提着剑?”

    看到两个孩子,李世民面色柔和下来,“朕闲来无事,来练剑。”

    李治抬着头,“还以为父皇要杀了姐夫。”

    “哈哈哈……”

    李世民怪笑着,“父皇不会杀了他的。”

    姐弟两又走回了尚书省。

    过了片刻,张阳带着一包袱的卷宗出来,见皇帝正坐在门前,擦拭着自己的剑。

    “陛下你这是……”

    李世民咧嘴笑道:“朕剑利否?”

    张阳揣着手道:“这剑看着确实不错。”

    “当年父皇将此剑交到朕手中,朕便再也没让此剑出鞘。”

    “那现在为何又出鞘了呢?”

    李世民提起长剑横于眼前,“朕心情好,便拿出来看看。”

    放下包袱从怀中拿出一份奏章,张阳解释道:“我看了现在尚书省的账目,零零碎碎可以凑出两千贯用于出征回鹘。”

    “嗯,甚好。”

    “还有一事。”张阳拎起沉重的包袱,“大军到了薛延陀也需要休整,外交院会派人前往薛延陀,调查那边的地产和矿产,借此让薛延陀来偿付我们出兵的成本,帮夷男可汗复位,我们大唐总不能什么都不要,是不是?”

    李世民点头,“正合朕意。”

    “再者攻打回鹘之事,还要从长计议,礼部这边还派出使者去回鹘劝说,让他们将多弥可汗交给大唐来处置,先劝为主。”

    “他们要是不答应呢。”

    三两宫女和太监路过,他们向陛下行礼,又低着头躬着身子匆匆离开。

    张阳笑道:“自然是接着再劝,一劝再劝,直到劝不动,无可奈何了,再是出兵攻打,大唐并不是好战之国,世人皆知我大唐是正义之师,一切都是为了这天下的和平。”

    “呵呵呵……为何朕听着你的这些话,好似这天下的正义已经死绝了。”

    “不能说打就打,总要矜持一下的。”张阳中肯点头,“嗯,这样就挺好。”

    “那若是回鹘同意将多弥可汗交出来又当如何?”

    到了午后,刚入秋的天气还有些炎热,张阳站在屋檐下小声道:“要是可以交给出多弥可汗就好办,以阻挠大唐帮助薛延陀夷男可汗的名义让他们赔钱割地,并且暗中让夷男可汗带着薛延陀的残部出兵攻打回鹘。”

    李世民诧异笑道:“你说来说去还是要出兵攻打回鹘。”

    “大唐可以不出兵,但出兵的是夷男可汗,与我们有何干?大唐不参与他们的私事。”

    王公公站在一旁,看陛下笑了许久,也跟着笑了。

    总觉得眼下的皇帝看起来很怪,张阳无奈道:“臣就先回去了。”

    “慢着。”李世民将手中的剑交给一旁的太监,“稚奴他们一直都在这里做事吗?”

    张阳回头看向尚书内,一群孩子正在扫地,“早晚各一次扫地,虽说尚书省没落了,也要打扫干净的。”

    “朕是问你,稚奴他们一直在这里帮你?”

    张阳稍稍一礼,“其实皇子公主们还是挺聪明的,一学就会,只不过是做账和汇总账目,并不是太难。”

    一群半大孩子,还能帮着尚书省解决这么多事,自己的孩子能够懂事。

    做父皇的当然高兴,暂时打消了要将张阳吊死在承天门鞭打至死的念头。

    “朕之前一直没有与你说,是赵国公看重你的能力,才让你主持朝中银钱用度,一时间也解了朝中的燃眉之急。”

    “臣明白。”

    李世民抬首背过身,“你也不用多想赵国公是不是针对你,相比之下你也是晚辈,有些事情不要太过介怀。”

    “陛下说笑了。”张阳揣着手叹道:“赵国公要对付我就像是……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对!我就是那只蚂蚁。”

    人有自知之明还是好的,李世民气馁道:“既然是你主持朝中的俸禄,饷钱的用度与开支上,也要与朕先说明,再作决议,你擅作主张,朕就算是不怪你,满朝文武也会有议论,身居高位更应当谨言慎行。”

    皇帝的话,张阳一应听着。

    说了一通,好似他也觉得说多了,李世民摆手道:“你且回去吧,记住朕说过的话。”

    “臣告退。”

    又在尚书省门口驻足半晌,宫女往地上泼着水,李治和东阳,还有高阳三人扫着地,如此将尘土打湿,方便许多。

    犹豫了片刻,李世民终是迈开步子走入。

    “父皇。”

    孩子们齐声唤道。

    看着懂事的孩子们,李世民心里宽慰,中肯点头,迈步走入正堂。

    李丽质正在这里整理着一份份表格。

    专心致志,以至于被父皇看了好一会儿,她没有察觉。

    “呀,父皇。”抬眼间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行礼。

    “这些事情你们是如何学会的?”

    “是跟着皇姐学来的,姐夫再稍加指导就能整理了。”

    李世民拿着表格看着,一列列数目很是整齐,到了最后还有均数与总数,很是讲究,一目了然。

    暗暗点头,此表观之受用无穷,不虚此行,早该来看看的……他摆手道:“你们先回去。”

    “喏。”李丽质闻言带着弟弟妹妹们离开。

    长安城内,在昨天曲江池游园中,左司郎崔义玄与张阳的谈话很快传了出来。

    听说这个张阳再也不会着书了。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在这些人以为人间正道又将回来,再也不用看到那等妖书之时,几驾装满了书卷的马车到了长安城前。

    来人朗声道:“骊山新书!狂人日记!三百钱一册!”

    听到这话,路边的商贩也是愣住了。

    “骊山新书!狂人日记!三百钱一册!”还有人叫卖着。

    骊山的书籍在长安城最受欢迎,那是老少皆宜通俗易懂。

    不到片刻就有人围上去买书。

第五百一十七章 你的百年风骨

    东宫,李承乾正在与门下省几个官吏商议着来年官学的开办,洛阳与潼关两州十五个县,都还没作出表率,反而有越来越多的人拖家带口,迁入关中。

    岑文本述说着其中的弊端,“如此一来会使关中官学开办的压力增大,甚至可能有更多的隐户,变相将孩子放在关中民户的名下,就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读书。”

    李承乾的神情凝重,“此事不可不察。”

    岑文本又道:“近来陛下给御史台增派了不少人手,马周其人办事还算干练,可以让他协助。”

    起初独自一人督办这件事很是困难,好在是一步步走来,推行官学很艰难,总算是有些成效。

    “太子殿下,官学开办是否顺利与地方的书籍相关,一个蒙学的孩子开始读书,自小到成年需要读数百卷典籍,才能堪堪踏足科举。”岑文本叹道:“若朝中没有足够的书籍来应对,只能联合地方的士族乡绅,可那些人索要甚多。”

    李承乾沉着脸,“孤也明白,他们一定会向朝中咬下一块肥肉,岑侍郎以为该如何是好?”

    “殿下,需要书籍!着述抄录书籍也需要众多的人手。”

    听到用度,李承乾面色犯难,“孤何尝不想,就算是父皇应付朝中诸多事宜在用度上一样很紧张。”

    众人发愁中,看太子殿下无可奈何,皆是一声叹息。

    为了大唐的强大,为了社稷与将来,科举势在必行。

    科举也不仅仅是考校这一环。

    想要科举长久开办,官学的建设是必要的,也是科举的根基,科举要长之有效,就需要有一代接着一代的读书人出现。

    其中最大的困难就是书籍与地方门阀的阻挠。

    东宫众人已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地步。

    李承乾挂起笑容,尽可能让当下的气氛好一些,“辛苦诸位,孤这些天会与中书省商议,尽早拿出一个章程。”

    “喏!”众人起身离开。

    坐在东宫,李承乾独自喝着茶水,在骊山有很多秘密,这些人不知道的是在骊山可以自己来制纸,甚至还能自己印刷。

    这个秘密只有父皇,青雀和他的侍卫,还有少许的骊山乡民知道。

    这也是骊山会成为禁地一般地存在的原因。

    而骊山的造纸术与印刷术,更是重中之重。

    父皇也在等着骊山造纸术成熟的一天,届时才是对世家最大的反击。

    谁也不知道,张阳所谓的技术改变生产力这种事情什么时候才能有成效。

    太子妃苏氏拿着一卷书而来,“殿下,骊山的新书。”

    当时在曲江池的楼台上,李承乾也旁听着崔义玄与张阳的谈话,“他不是说了不再着书吗?”

    太子妃解释道:“这确实是骊山送来的书籍,一送到长安城下就卖空了,宫里的人好不容易高价从别人手中买下了两卷,其中一卷已经送入甘露殿了。”

    李承乾拿过书卷皱眉看着,“有时候孤也想不明白张阳这个人。”

    看着手中的书卷上的内容,让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而此刻,长安城内。

    崔义玄坐在自己的宅院中,正在与族中的子弟交代此次的安排,“既然张阳不愿意再着书了,那就是告诉族中,将余下传阅在外面的相关书卷全部焚毁。”

    “家主!”家仆慌慌张张而来,“家住!骊山又有书籍送到长安城。”

    话语被打断,崔义玄迅速夺过书籍,“张阳又着书了?”

    家仆回道:“现在这卷书已经传遍了长安城,外面闹哄哄的,弘文馆都吵得不成样子了。”

    现在的弘

    文馆内,一群读书人正在吵着架。

    王玄策本想来这一次递交自己的籍贯,好让人送去兵部,这两天许敬宗总算不来打扰自己了,这世上怎有如此奇怪的人,明明自己是个武夫,偏偏让人去文吏才去的礼部?

    “此书所写讥讽历代前贤!应当列为***!”

    “何来讥讽前贤,这书明明写着的就是你们世家的吃人之事。”

    “谁吃人了!尔等休要胡诌!”

    “呔!势力小人,看招!”

    弘文馆的人分为两派,一群生员扭打在一起,甚至有人拿起砚台与书卷砸人。

    场面好不混乱。

    把自己的籍贯交给弘文馆的人,送入兵部就算是真正在卫府入职了。

    可眼下王玄策又退了回来,这些文人狂野起来,比之卫府武将,有过之无不及。

    下手之狠毒,让人咋舌不已。

    王玄策对这里的主事解释道:“某家,还是过些天再来。”

    孙主事笑道:“不妨事,那就改日再来。”

    忧心地看了一眼弘文馆内的乱架,王玄策无奈摇头,“怎么还有人读书,读疯了。”

    相比红楼,梁祝都没有引起这么大轰动。

    此刻狂人日记一出,整个长安城的读书人都沸腾了,尤其是此书乃是骊山所出。

    骊山的县侯又是张阳,张阳前一天就还在曲江池向清河崔氏的崔义玄低头认错。

    仔细一想张阳这等狂徒妖人怎么可能轻易地认错低头。

    起初人们还不明白,可仔细一推敲,众人都想通了,张阳是碍于世家的名望,不得不低头。

    而狂人日记的所写,正是一个被压迫的普通人的荒诞故事,食肉寝皮者皆有之。

    只要将你视为异类,他们便会将你逼疯。

    长安城内,三俩读书人聚在一起,对书中内容评鉴一番,尤其是张阳不得不向崔义玄低头认错,还说自己德不配位。

    世家之下读书人的尊严何在!寻常人的立身之本何在!

    一篇狂人日记,在长安城掀起了一阵风。

    世家一直以来所做的不就是如此,他们排除异己,你若是不拜入世家门下,他们便会排挤你,并且断了你一生的仕途。

    他们在吃人,他们对社稷敲骨吸髓!

    有时候感情是共通的,更何况是张阳这种人,就算是以前再瞧不上他的为人作风。

    可众多读书人就没有被世家给盘剥控制过吗?

    这种怨气是常年积累的,一直以来他们都听之任之。

    但这种怨气就像是一个会引爆的火药桶。

    有了张阳的先前的遭遇,再有现在的这篇狂人日记,这一刻这种怨气终于爆发了。

    此刻的崔义玄怒目看着狂人日记,这上面写着的就是一个人的日记,可这个日记一篇篇读下来令人嵴背发寒。

    “家主!不好了,门外聚集了好多人,要来声讨家主。”

    崔义玄手中的书卷滑落在地,此刻他面色苍白,“难怪!难怪!张阳会如此谦卑,老夫中计矣!”

    他踢翻眼前的桌桉,花白的须发都在抖动。

    “张阳!你个女干贼!我清河一脉与你不共戴天!”

    皇宫内,李世民正看着手中这卷狂人日记,王公公快步来报,“陛下,赵国公来了。”

    李世民目光看着眼前这卷日记,“让他进来。”

    “喏。”

    这狂人日记乍一看就像是张阳瞎编的,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离奇的事情。

    长孙无忌快步走来,“陛下!长安城的读书人闹起来了

    骊山的书籍都是纸张所作,装订成册。

    李世民翻过一页,“想来也是因为这卷书?”

    “陛下,崔义玄悬梁自尽。”

    听到这话,李世民诧异道:“死了?”

    “倒也没有,被他的家仆救了,不过被气得当场吐血,丢了半条命,今后怕是只能卧病在床。”

    李世民的神情又恢复了镇定,“辅机,你派人去一趟,就当是朕的慰问了。”

    “喏。”长孙无忌又道:“还有长安城那些读书人吵闹成一片,弘文馆,崇文馆打得不可开交。”

    “也是因为此书?”

    “正是。”长孙无忌又拿出一份奏章,“这是来年科举的准备。”

    放下这卷狂人日记,李世民错愕地笑了,拿起奏章看着,“你亲自带人去安抚那些生员与士子的情绪,再将科举的事情告知全长安城,张贴告示,让他们不要再闹事。”

    “喏。”

    崔义玄的死活陛下不在乎,若是真的出现把人逼死的情况,对张阳也不好。

    李世民忧愁道:“朕也希望他不要再着书了,这书也是能杀人的。”

    长孙无忌点头道:“是否告知张侍郎?”

    “朕会亲自与他说,你去安排吧。”

    “喏,臣告退。”

    皇帝不想长安城混乱,而这个时候是收拢天下读书人最好的时机,趁着书生士子们群情激奋,在此时宣布科举继续开办。

    无疑是给了这些士子更好的依仗。

    让他们知道就算是脱离了世家,他们也可以参加科举来进入仕途。

    这是大好时机,朝堂与陛下都不会放过。

    李世民心情很好,从甘露殿离开来到立政殿的后院,看着满院的菊花。

    “清河崔氏,你的百年风骨不过如此。”李世民突兀地笑了,想着先留张阳一条命是多么英明的决定。

    长安城东市的小巷,夫妻俩正在整理着各地的账册。

    李玥反复校对着手中两册卷宗,“夫君,范阳的粮秣赋税不对。”

    张阳正在放松着自己的眼睛,整理账册这种事情太过费神,“是多了,还是少了?”

    “少了!若是田亩数量没错,但该是一百七十万石,现在看来足足少了八十万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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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是一件很迂腐的事情,一个出身低微的人与一个家世显赫的人作比较。

    俩人的学识才略相同,却因为出身低微,从而失去了原本该有的待遇。

    这不就是门阀的垄断吗?

    张阳又拿起另一卷书,这卷书是魏书,经过南北朝几代人的编撰而成的魏史记录,其中就有记载九品中正制的由来。

    其实放眼历朝历代,有些人家世不显赫,往往也能成大事。

    如此鲜明的例子就在眼前,可是他们就是不愿意承认。

    中正者一般是朝中的二品,只要你是二品官吏就有推举之权,这就导致出现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场景。

    在种种利益纠葛之下,导致了二品所选官吏范围内几乎都在门阀大族之间。

    以至于到了后来门阀世族就完全把持了官吏选拔之权。

    慢慢地这种制度被腐化,弊病也开始出现。

    世家也在那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颠覆。

    在中正品第的过程中,才德逐渐被忽视,家世则越来越重要。

    造成了啼笑皆非的一幕,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公门有公,卿门有卿。

    丞相的儿子还是丞相,贩夫的儿子还是贩夫。

    彻底断绝了底层人往上走的道路。

    李玥带着两个丫头洗漱完,让她们先去睡下。

    走到夫君身边小声问道:“还不睡吗?”

    张阳放下手中的魏书,“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吃人,敲骨吸髓的吃人。”

    她在一旁坐下来,“这卷书我看过,其中有不少文人添油加醋,甚至在其中美化了九品中正制。”

    李玥喝下一口热茶,看着漫天的星辰,“今天长安城张贴了告示,说是来年再开科举。”

    她苦笑道:“父皇终究是父皇,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第五百一十八章 满满的都是良心

    李玥双手捧着温热的茶杯,“夫君,一定要在我们新家建设一个专门用来铸造东西的房间吗?”

    “对呀。”张阳喝下一口茶水,“总要有个房间,给自己做点小东西,或者给家里修修家具,这是男人的浪漫。”

    星空下,夫妻俩人相依坐着,低声讲着话。

    “要不这样,我不用琉璃做门了,我退而求其次,用来做窗户吧。”

    “那就这样。”

    刚答应下来,又觉得什么地方不对,李玥挥起拳头砸在他身上,“夫君戏弄我,这算什么退而求其次,本来就不行!”

    张阳享受着她无力的小拳头,心中百感交集,以后慢慢劝她。

    “狂人日记在长安城引起了许多议论,都说清河崔氏的半年风骨折了大半。”李玥眉头紧锁,“那位崔义玄自认愧对祖先,几次想要自尽了之都被拦下了,名节大过他的性命,为了保住这百年的风骨,这位老先生宁可一死了之,来弥补这一切,真是迂腐。”

    他们将名节看得比性命还重要,这种名节更是代表着整个清河一脉。

    就算他自己不去自尽,世家那边也会有人逼着他去死。

    这样才能洗干净他的所作所为对清河一脉的影响,多么恶毒的做法,多么可怕的旧制度。

    这是骊山与世家的第一次较量,准确地来说是第一次正面较量。

    以往不论是御史台也好,还是李世民也好,都是站在矛盾的侧面。

    张阳低声道:“看来我们家以后要面对洪水勐兽了。”

    “嗯,婶婶也说过,以后会有人不遗余力地来抹黑夫君。”

    “哈!”张阳不屑一笑,“他们错了,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在意名声的,这一仗我们骊山打得漂亮,往后我们骊山的书籍生意会更好的。”

    骊山之名传遍中原,这就是一个巨大的品牌。

    招牌有了往后的生意有诸多的好处。

    张阳低声道:“再大的困难都过来了,以前我们一贫如洗的时候也能活得自在,现在我们有实力了,与当初一样了。”

    “嗯,这些困难都算不得什么。”

    李玥抱着夫君的手臂,“洛阳的生意什么时候可以收网?”

    听着媳妇的问话,她还念着那边的巨大收益,张阳惆怅道:“时机还不成熟,已经派人先过去了,估计来年应该会有不少的银钱送来。”

    “骊山的银钱要不够花了,西突厥与河西走廊银钱也还没送来,家里要更省吃俭用才行。”

    张阳犯愁,心说家里钱够用的时候也没给我增加花用,“院子里还有多少银钱?”

    她指着一块地,“在这里埋了三百贯,还有这里十余块银饼未做称量,在我们的菜地下面还有一些不是太多,有个三五贯。”

    也不知道她平时在院子挖了多少坑,埋了三百贯……

    张阳感慨道:“真是辛苦你了。”

    李玥抿嘴笑着,还有些雀跃,“不辛苦,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屋中又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她只好匆匆回屋。

    张阳喝着水,将看过的书卷丢在一旁也没了兴致,都是一些疯子写的

    狂人日记出现在长安城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书籍的传播很快,这卷书很快就传遍了已经到了洛阳与潼关。

    这卷书的魅力在于,能读懂的人读之悚然,警醒。

    读不懂的人就觉得是个荒诞的日记而已。

    有人的地方就有敌对,读书人与士子分成了两派,拥护世家门阀的人依旧不少。

    人们分成了两派,一派选择继续支持世家。

    一派选择站在了朝中这边,多数为贫寒学子。

    关中各地矛盾频发,皇帝乐见其成,对世家不利的事情,那都是好事。

    科举来年需要再开,一年一次的科举频率,令中原人心大振。

    而读书人之间的矛盾也越加白热化。

    就算是外面闹得再凶,这大唐的陛下做着从中缓解矛盾的角色,能够从中做调解,做个中间人的角色,朝堂是最喜欢的。

    崔义玄经过这一次的事情,几乎病得卧床不起,狂人日记一出,他老人家原本就不稳的气息彻底崩塌,现在就靠着一口参汤吊着命,有人说张阳害人不浅。

    准确的来说张阳确实害人不浅。

    现在正在甘露殿内,与陛下还有一群文武大臣准备祸害北方的回鹘。

    经过这几年漠北的混乱,回鹘借机扩张,此刻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大国。

    张阳看着外交院送来的卷宗,回鹘的势力范围,从北面的贝加尔湖,到西面接壤西突厥,东面延伸到了额尔古纳河,横跨大半个漠北,与之相比,薛延陀也只是小国。

    这种北方小国的命运也与中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因为前隋杨广为了平定北方,回鹘也就在那个时候开始趁机壮大。

    现在回鹘的可汗吐迷度掌管北方事宜。

    张阳低声道:“虽说北方形势大好,但西面的大食更不容小觑。”

    尉迟恭沉声道:“可向安西都护府增派兵马。”

    当有一个人跑来说北面有恶魔,人们都觉得北面还很远不会危及中原的时候,这种自大才会带来灭顶之灾。

    危机这才刚刚浮现,张阳思量着从今年的五月开始,外交院正在接触大食人,还有个叫阿罗本中亚人,沿着丝绸之路也到了长安城有些时日了。

    李世民看着在场的众人,“先不说大食,先将回鹘的事情商议好,再论西方。”

    张阳手中拿着卷宗,“且说李绩大将军征战在外,外交院已经派人过去了。”

    长孙无忌疑惑道:“你们礼部的使者要直接面见回鹘可汗?”

    放下手中的这份卷宗,张阳又拿起另外一份,“当然如此,不过首先,臣不主张让李绩大将军北征回鹘。”

    说着话又看了看皇帝的脸色,开疆拓土这份功业自然要做,顺着眼前的利益来看,再按照皇帝的心意,回鹘也必须是大唐的。

    况且大唐蓄养国力多年,一个小小的薛延陀还不够大军施展拳脚的。

    “你们外交院这些天都在什么?”郑公突然问道。

    “忙着卖粮食呢,卖了粮食才有钱继续搞建设。”张阳又从自己的包袱拿出一堆奏章,“这是我们礼部收集的情况,也是地理志编撰的一部分,诸位长辈都可以看看。”

    听到说的是长辈,李世民稍稍点头,之前对他说的看来他都记住了。

    一本本薄薄的小册子,放在眼前。

    房玄龄拿起一册看了起来,皱眉道:“这种书卷外交院的其他官吏都看过吗?”

    张阳解释道:“只有几个侍郎还有岑侍郎看过,具体的内容除了送给陛下,就封存起来了。”

    李世民清了清嗓子,“朕确实看过了。”

    “薛延陀多矿产?”

    “嗯,这上面写着了。”

    众人端详着,被其中罗列的几种矿产吸引。

    房玄龄狐疑道:“这些消息都是从何而来。”

    “诸位都知道,我们外交院有文吏包括编外的人手足足有近两百人,其中有六成的人手全部散在边关各处,他们多是以打探消息,查探风土人情为主。”

    “这两年外交院一直以来便是如此,持之以恒多年才有了这些消息,不仅仅是与往来的商贩打听,还要实地去看过,当然了北面也只是限于薛延陀,西面也只是限于波斯,波斯以西就不清楚了。”

    “只要我们大唐的疆域足够广,我们可以把更多的人手布置出去。”

    殿内安静下来,众人都看着这份小册子,一直闷不作声的程咬金开口道:“薛延陀的婆娘都能放牧养战马?”

    意识到程咬金说了一句废话众人都没有搭理。

    程咬金指着册子上的记录,“老牛,你快看回鹘的婆娘都还在穿兽皮,画得惟妙惟肖,图文并茂真是赏心悦目呀。”

    牛进达一手举着册子挡着脸,感觉好丢人呀。

    想和这个姓程的老匹夫割袍断义了。

    张阳再是拿出一份奏章,“我们礼部的建议是这样的,首先我帮助了夷男可汗复位,那么就要他们拿出赔偿,拿出本次帮助他复位所有兵马粮饷共计六十万贯。”

    “慢着!”魏征打断道:“六十万贯!是不是太多了,他们拿不出来。”

    长孙无忌面色凝重,“老夫也以为太多了。”

    大家的心思都是一样的,钱已经不是问题了,问题是能否将薛延陀收入大唐,从什么角度才能名正言顺,又让对方心甘情愿。

    张阳解释道:“用铜矿,铁矿,煤矿来赔偿,在还未偿还清楚之前,薛延陀一切赋税都归大唐,再者派出官吏入驻薛延陀。”

    尉迟恭问着,“夷男可汗已经复位,他要是不给怎么办?”

    程咬金冷哼道:“既然他们有,岂能错过,自然全部要,灭个薛延陀不是什么大事,给末将三千兵马就够了。”

    众人纷纷点头很是赞同这个说法

    李世民听着众人的议论,目光盯着张阳,越看越不舒服。

    当初是他欺上瞒下绑了薛延陀的可汗,才有了多弥可汗篡位。

    现在又当好人帮助他复位,甚至还要他作出赔偿。

    好人坏人,全给他做了,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不要脸之人,朕这个天可汗的脸都要丢光了。

    李世民喝着茶水盯着他,传出去怕是要被人笑话,好想杀人灭口!

    张阳重新坐下来,“我们礼部这边的计划就这样,接下来的事情全听诸位长辈的。”

    房玄龄,尉迟恭,魏征,长孙无忌几人商议着。

    最后给薛延陀和回鹘的未来做好了打算。

    决定下来的奏章也有了,李绩大将军在后方做后援,与回鹘拼命的还是薛延陀,大唐不会轻易插手。

    一来可以给夷男可汗壮大声势,二来可以节约大唐的兵力,也有督战的意思。

    在场的全是运筹帷幄多年,从当年战场上出来的谋士与武将。

    众人很快就决定了一个成本最小,利益最大的方案。

    走出甘露殿,长孙无忌笑道:“以后你要多来商议。”

    张阳稍稍一礼,“赵国公说的是,此次前来受益匪浅。”

    魏征朗声道:“你还年轻,不要好高骛远做好眼下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张阳还是低着身,“郑公的话,下官一定谨记。”

    魏征与长孙无忌相看一眼,俩人无言各自朝着一个方向离开。

    被夹在两人中间很不好受,张阳心里感慨着,这就是朝中派系争斗吗?

    果然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太可怕了。

    这还未开口,就能感觉赵国公与郑公的针尖对麦芒。

    “张侍郎,陛下召见。”

    张阳闻言诧异道:“不是刚见过吗?”

    王公公堆着笑脸,“有些话,陛下要私下与张尚书说。”

    张阳揣起手站着,“老王啊,你到底考虑好了没有,什么时候退休来骊山。”

    王公公连连行礼,“张侍郎不要说这种话了,老奴要在宫中侍奉陛下到老死,以后能够葬在帝陵就是老奴最大的幸运,此生足矣,从未想过离开陛下,更别说去骊山。”

    嗯……拒绝得很坚决。

    张阳还是一脸的笑容,朝着原路走回去,“没关系,老王!我可以等。”

    王公公笑得勉强,“张侍郎,请吧。”

    再次走回甘露殿,李世民正看着这一次商议的奏章,他沉声道:“你觉得这份奏章如何?”

    张阳笑道:“陛下,多好的奏章,看看其中的条款,充满了良心!”

    几度欲言又止,李世民叹道:“赔钱,称臣,割地,还要收他们赋税,更要挖空他们的铜铁煤,你与朕说这是良心?”

    “不好吗?”

    “呵,你就差没说直接将薛延陀划给大唐。”

    这就是天可汗,什么都要!又要名声,又要好处,既要薛延陀的一切,又要人家心甘情愿地臣服。

    就差现在还没把整个薛延陀划入大唐的版图。

    张阳叹道:“陛下难道不想吗?”

    “以后不要在朕面前说良心。”

    “为何,难道陛下觉得我没有良心吗?”

    李世民痛苦地扶着额头,“朕担心有朝一日,你会被雷噼死!你现在还活着全是老天瞎了眼。”

第五百一十九章 名仕老先生们

    王公公站在殿外,听着殿内的对话,不自觉抬头看天。

    张阳惆怅道:“陛下,我们就不能聊一些实际点的吗?”

    李世民放下手中这份奏章,“朕希望你可收敛一些,朕不想长安城再出现乱象。”

    “在下理解。”

    “嗯,退下吧。”

    “臣告退。”

    李世民重新拿起这份奏章看着,这奏章写着的哪里是良心。

    长孙无忌走出承天门,还要去赴约,正值关中秋季,秋收过后关中又是另一片风景。

    出了长安城便坐着马车来到了渭水河边。

    在这里有高士廉,还有虞世南,陆柬之,颜昭甫等人。

    都是仕林中颇有名望之辈。

    长孙无忌下了马车,告罪道:“朝中要安排的事宜太多,来迟了。”

    高士廉笑道:“来人,奉茶。”

    茶水倒上,众人各自一张桌桉围坐。

    虞世南率先道:“老夫年迈了,往后朝中诸事都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

    长孙无忌行礼道:“老先生说笑了。”

    在场的人唯有陆柬之与长孙无忌年龄相彷,不过此人是虞世南的外甥,一心痴迷书法,无心仕途。

    高士廉又道:“此次长安城动乱朝中能够如此快抚平,想必是你出面。”

    长孙无忌回道:“是陛下吩咐的,这种动乱一开始也没有预想到,来得突然,只能张贴科举告示,以免出更大的乱子。”

    高士廉,虞世南,颜昭甫都是长安城的名仕。

    他们在仕林中颇有名望,陛下也一直都在善待他们。

    更不要说高士廉了,陛下都要尊称他为舅父。

    一直以来按照陛下吩咐,长孙无忌都在照拂这些人,他们是少有的与世家有距离的名仕老人。

    虞世南低声道:“老朽离开朝堂多年,早就不闻朝中事情,倒是一篇狂人日记惹得老夫彻夜未眠。”

    颜昭甫也讲道:“这狂人日记,当真出自张阳之手?”

    “倒也不见得,这个张阳总说书籍都是别人所出,他只是代为写出来。”高士廉颔首道:“前些天的曲江池秋日游园,老夫带着左司郎崔义玄去见过他,此子表面谦和答应不再着书,可转眼一篇狂人日记到了长安城,崔义玄因此急火攻心,就差吐血而亡,此刻只能卧床养病了。”

    虞世南疑惑道:“如此说来,张阳这么做是图什么?”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长孙无忌回道:“晚辈也思量过,张阳亦是拥护科举制者,他给科举制提出了不少想法,若说屈服世家以他的身份和地位是断然不可能的。”

    众人点头,这番话没错,张阳是陛下的女婿,又得到朝中重用。

    只要他不行差踏错,将来安享富贵无虞。

    长孙无忌又道:“张阳这么做无非就是两个原因,一来让清河一系自乱阵脚,二来……”

    话语说到这儿,长孙无忌的话语顿了顿,“至于第二个原因,晚辈心里有猜测,但还无法确定。”

    高士廉点头道:“你且说。”

    “喏。”他接着讲道:“至于第二点,晚辈一开始想着是张阳为了骊山的名声,可再一想又觉得不对,骊山不需要此等名声,张阳的名声早就传遍了关中,何愁再用狂人日记。”

    “晚辈怀疑,在对抗门阀士族为了推行科举与官学,张阳势必与陛下有所约定,并且其中一定在谋划着,至于究竟是什么,还未了解,也苦于没有实证。”

    众人皆是沉默,目光所见一队兵马离开长安城,一路朝着北方而去。

    高士廉疑惑道:“那是去北方的兵马吗?”

    虞世南也是惊疑:“听闻朝中要对回鹘动兵难道是真的?”

    “倒不见得会动用朝中的兵马,晌午时分中书省与陛下商议章程,先是用薛延陀的兵马,谋定后动,用张阳的说法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动兵。”

    长孙无忌在众人面前站起身,“攻打回鹘是夷男可汗的想法,而陛下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而张阳当然也有所图谋,对他来说攻打回鹘这一仗,不论输赢,对他都是有好处的。”

    虞世南抚须道:“老朽愿闻其详。”

    “张阳身为朝中度支郎,要稳住朝中众多官吏俸禄同时,还要朝中带来更多的用度,这些用度从何而来?”

    长孙无忌来回踱步,“骊山确实很富有,但骊山只有这么小的一片地,要供养这么大的一个朝堂显然不现实,而张阳奉行开源节流之策,光是节流也无法解决,因为科举和官学开办而导致的尾大不掉的当下形势。”

    “要想解决这个麻烦,张阳只能从开源上想办法,这些年关中一直丰收,从贞观五年起接连四年,各地的赋税粮秣高达数万石。”

    “如此多的赋税粮秣,要如何消耗?难道一直对外征战用来提供粮草吗?可粮草不是兵马,兵马一出便是人命,陛下断断不会寻此道来缓解朝中负担。”

    长孙无忌的话语顿了顿,再是道:“那么留在张阳眼前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卖粮食,他积压数年的陈粮换为银钱,如此一来既能解决朝中的负担,又能给朝中带来足够的收入。”

    虞世南疑惑道:“朝中不是说要在河西走廊开辟互市。”

    高士廉笑道:“虞公小看此子了,光是一个互市能够卖出多少粮食,难不成全部塞进西域人嘴里吗?他们也吃不下的。”

    虞世南讪讪一笑。

    “其实一开始张阳确实有想过开辟互市,但开辟互市只是张阳的手段之一,其真正的目的并不是在卖粮食。”长孙无忌的目光看向远方,“河西走廊互市应对的是西域乃至西方的商客,从而给朝中获得更多的赋税利益,这是长久之计,晚辈也很钦佩他的眼光。”

    “可张阳有的也只是眼光,至于互市诸多安排也都是晚辈以及中书省众多官吏来完成,此人的眼光大于谋士,想要立足朝堂还需要更多的磨炼。”

    长孙无忌喝下一口茶水,放下手中的茶碗,他叹道:“至于回鹘开战无非就是为了粮食,不论这一仗如何打,对他来说都是有益处的,一旦开战就需要粮食,薛延陀需要粮食,回鹘也需要粮食。”

    “而张阳手中的千万石粮食也可以借此卖出去,更不要说现今还处于混乱的西突厥,那对张阳来说都是极好的机会,这便是这一次商议,他真正的目的所在。”

    一番话,将张阳的动机与谋算想了个透彻,长孙无忌是聪明人,他看得明白,也不会在陛下面前说破,倒是在诸多长辈面前可以讲些许猜想。

    秋日的阳光很不错,没有夏日的酷热,温度正合适,这些老人家很享受此刻适宜的温度。

    高士廉笑着,“这个张阳老夫见过几次,此人性格孤僻,为人行事古怪,倒在老夫看来,他是一个很清醒的人,清醒到他明白自己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又看向长孙无忌,高士廉的话语继续,“也只有辅机能够看懂他,能够压制住他,如果张阳到了三十岁真是重病缠身,那么以辅机的才智,以后的朝堂要多多仰仗辅机。”

    长孙无忌躬身行礼,在长辈面前不再多言。

    虞世南笑道:“那是当然,辅机自小机敏,如今位列朝中三公,只可惜身为外戚,终究无法立足宰相之位。”

    在场的人都清楚,当今皇后就是长孙无忌的妹妹,是皇家的外戚又是朝中重臣。

    陛下也几次想要扶着长孙无忌坐到宰相的位置上。

    可碍于身份,自汉以来历朝历代都有外戚干政惹来的祸事,当然也有强大的外戚能够扶持朝政,但太过冒险。

    在场的众人眼神都带着玩味儿,难道李世民就看不出症结所在吗?

    还是说长孙家的势力一天天做大,李世民就算知道长孙无忌无法成为宰相,也要一次次提出让他任职的事情。

    而长孙无忌也再三地推托,以自己的外戚的身份几次进谏。

    李世民不是一个软弱帝王,他连自己的亲兄弟都能下手。

    更何况是个外戚。

    皇帝是个强势的人,也是一个敢谋敢断的帝王,这样的皇帝站在朝堂,长孙无忌只能低头退让,几次三番想要辞官回乡,也是为了自保。

    有一个皇后那便足够了,要是陛下真的猜忌长孙家外戚干政,以李世民的脾性,势必不会轻饶。

    帝王家是无情的,这两年李世民虽说善待功臣,但也不妨碍,这些功臣对陛下的敬畏。

    高士廉笑道:“诸位知道,现在的朝中外事,皆是张阳来作决断,辅机,你以为如何?”

    面对众多长辈这种带着玩味儿的眼神,长孙无忌的心里很不舒服,多少年了从来没变过。

    他躬身道:“诸位,礼部开辟了外交院,一直以来都是张大象主内,许敬宗主外,还有骊山的银钱作为依仗,这两年一直都在积蓄势力,其眼线便在关外诸多小国。”

    “要对付外交院也很简单,只要陛下一声令下便可以取缔之,众人都以为张阳的风光无限,熟不知,只要时机成熟,陛下随时可以摘取外交院这颗果实。”

    “这种事情陛下已经做过一次了,他肯定会做第二次,全看陛下与张阳之间的君子之约何时结束。”

    虞世南笑着点头,“想来这朝堂,你长孙无忌想要对付张阳轻而易举。”

    长孙无忌低着头回道:“虞公见笑了,晚辈不能对付他,能够对付张阳的只有陛下。”

    都说长孙无忌是外戚,张阳又何尝不是一个外戚。

    有时候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两人都是外戚,皆是朝中重臣。

    让人觉得长孙无忌与张阳之间已然惺惺相惜。

    而且皇后与张阳一家走得很近,这不免让人多想。

    此刻的曲江池内,张阳带着程处默正在这扫垃圾,“这帮混蛋,来曲江池游园竟然乱扔垃圾,是可忍孰不可忍!”

    程处默提着一个个的大包袱,池边的包袱堆积如山,这些都是勋贵宗室们游园后留下的垃圾。

    大唐勋贵们是喜欢游园的,也喜欢广交人脉,互通消息。

    来游园的热情很高涨,收拾垃圾的时候很痛苦。

    程处默干脆在池边坐下,擦着额头的汗水,“张阳,你告诉某家该如何娶到婆娘?”

    张阳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家老货不是看上了孔颖达家的人了吗?”

    “你难道忍心看着某家娶个文墨世家的女子,了无生趣地过着下半辈子?”

    张阳惆怅道:“处默啊,你家老货会让你自作主张吗?魏王的冠礼之日要到了,你还是想想如何给魏王殿下送个礼。”

    程处默往嘴里灌着凉水,“某家还留着一把大陌刀,当年这把大陌刀乃某跟着老货杀敌所用,届时送给魏王。”

    送李泰一把充满杀气的大陌刀?

    “成年之礼送这个不合适吧。”

    “某家又不懂文墨。”

    张阳在阴凉处坐下,感受着吹来的清凉秋风,“处默,你要知道你是勋贵之后。”

    程处默感慨道:“某家已经看过梁祝了,若是不能成事,大不了与老货拼了。”

    拍了拍他的肩膀,张阳又道:“你家老货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到底是为难他了,看中的是个酒家姑娘?”

    “正是如此。”

    “她看得上你吗?”

    程处默摇头,“她说……某太过粗野,她喜欢读书人。”

    俩人坐在曲江池仔细商议,程处默狐疑道:“当真要这样?”

    张阳鼓励道:“处默,勇敢地追求!至于你家老货那边……我帮你想想办法,放眼长安城除了在下,没人会这般帮你了。”

    “这才是好兄弟。”程处默的大鼻孔出去,抓着张阳的手一脸的感动。

    张阳迅速把手抽了回来,“你们这些人都有个坏毛病,感动的时候都喜欢握着别人的手。”

    说完话,张阳拿起一根树枝,沾了些许水,在地上写着: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程处默一张大嘴跟着念完,“这写的甚?”

    “杀才不懂诗文,这是诗。”张阳强调着,“你拿着这首诗去她面前柔声带着一些伤感地念出来,我相信一定可以打动众多待字闺中的姑娘。”

    曲江池空空荡荡,放眼看去宽阔的湖面波光粼粼,只有两个年轻人低声谋划着一个计划。

第五百二十章 内心细腻

    程处默面色凝重,“当真管用?”

    张阳点头,“当年我老师教了我不少诗文,你且试试。”

    程处默怔怔点头。

    在长安城就这么两个真兄弟,一个程处默,一个李泰。

    不帮他们帮谁去,尤其是在终身大事上。

    程处默将一个个装着垃圾的包袱全部放在一架木车上,他将麻绳系于肩膀上。

    “处默,我还是帮你一起拉走,这一看怪沉的。”

    “不用,某家一个人就可以了。”说着话,程处默迈步向前,吭哧吭哧地拉着车走了。

    张阳看着这一幕神色纠结。

    跟随处默而来的部曲解释道:“知晓县侯的力气大,这种事情怎能让别人帮忙。”

    张阳点头,“处默兄男子气概,在下佩服。”

    有些忙可以帮,有些忙不能帮,尤其是力气活,程处默一身力气,这种事都要外人来帮,显得他很没用。

    关中彪悍民风养出来的好男儿,到底是让人佩服的。

    忙完了秋收赋税的事情,张阳发现自己也清闲下来了,回到家中难得做了一顿饺子。

    小武和徐慧费劲吃着,她们不像师父那样,可以一口一个。

    这个饺子的个头很大。

    家里很少吃饺子,也听老师说过只有特殊的日子才能吃。

    其实饺子也不难做,就是面皮和猪肉。

    老师家的规矩很多,两个丫头都遵守着没有多问。

    听着夫君的讲述,李玥疑惑道:“那是程咬金大将军的家事,我们不好多说。”

    张阳叹道:“以前,处默从来没有求过我什么。”

    吃完碗中的饺子,李玥放下碗快,“可以给一两句建议,但夫君不要说得太多了。”

    看张阳神色凝重,站在一旁的婶婶嘱咐道:“程大军素来难缠,朝中众多大臣都因此吃亏。”

    李玥笑道:“还没见过能让夫君吃亏的人。”

    她很高兴,眼神中好像带着一些挑衅,甚至在想自己夫君绝对会在程大将军面前吃亏的。

    一想到程咬金这人,张阳心里发憷,还是四年前,那次见了程咬金之后,接连十天半月诸事不顺。

    好像命里八字相克。

    张阳吃完碗中的饺子,“男子汉大丈夫,当直面困难。”

    第二天一早下朝,张阳回到家中收拾一番,带上一些咸鸭蛋与腌萝卜。

    李玥又道:“要不带一些骊山新收的麦子?”

    家里的麦子本就准备得不多,张阳心疼地摆手,“麦子就不用了。”

    “嗯,夫君第一次前去拜访,所带事物轻便一些为好。”

    张阳一手提着一篮子咸鸭蛋,另一只手提着一罐腌萝卜,独自一人便出了门。

    过了酷热的夏季,这个时节当下这个时辰,朱雀大街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张阳来到程府门前,礼貌对门前的部曲道:“还请禀报大将军,就说朝中度支郎张阳请见。”

    “进来便是!”

    话音刚刚落下,院内就传来一声大喝。

    深吸一口气,张阳硬着头皮走入府中,入眼的是一个宽敞的院子,与秦琼家差不多,四周摆放多以刀兵为主。

    此刻一个部曲,正在给虎背熊腰的程咬金挠着后背。

    “将军,这样舒服点了?”

    程咬金眉头紧锁,“再往下点,用点力。”

    “哎。”

    那部曲挠了好一会儿,程咬金还是一脸的不悦,最后甩手喝退了部曲。

    他独自来到门沿边,后背靠着门边使劲蹭了蹭。

    片刻后,程咬金这才整了整衣衫,感觉舒服了许多,“你来程府就带了这么些东西。”

    张阳这才放下咸鸭蛋和腌萝卜,“想着都是一些家常的东西,这便给大将军带来。”

    程咬金拿起这罐腌萝卜,打开盖子一块块往嘴里送着吃。

    “近来大将军身体可好?”

    “好着!”程咬金嘴里嚼着萝卜,“你平时与处默厮混,老夫也由着你们了,那个李道彦家的孩子送入军中有一年多了,也该让人家孩子回家。”

    张阳点头,“其实在下来程府,还有一件事。”

    程咬金嘬了嘬粘在手指上的汁水,“你说。”

    “我听说程将军想让孔颖达老夫子将家中的孙女,许给处默?”

    “是又如何?”

    “大将军,老话说好强扭的瓜不甜。”

    程咬金放下这个瓦罐,目光带着一些嫌弃,“太咸了。”

    张阳面色赫赫,这本来就是用来下饭的,哪有他这么吃,心说老程家门风彪悍,也不是不能理解。

    往嘴里灌了口酒水,程咬金的目光还看着眼前这个小子,“就算强扭的瓜不甜,也要啃了!都是瓜不是一样吗?”

    这是什么混蛋道理,面对这个老匹夫张阳打起精神,“就算是孔颖达老夫子将孙女许给了处默,那么处默以后的生活会好吗?难道要整天鸡飞狗跳吗?”

    程咬金沉声道:“要是别人管我老程家的闲事,现在已经横尸荒野了。”

    “哈哈哈!”张阳朗声道:“大将军,当初还说我们两家应该交好往后要多走动,现在又要将在下横尸荒野,真是人心不古。”

    程咬金倒上一碗酒水,端上前,“喝了它!老夫再与你谈。”

    与武人打交道不能认怂!张阳接过酒碗一口气喝下肚。

    “好!”程咬金大喝一声,“那小子不懂事,老夫只好找个懂事的管着他,难道任由他胡闹?这长安城是个什么地方?哪天老夫年迈了,管不住他了,他要是闯祸了谁来帮他,自然要找个懂事持家,能够管好老程家的人。”

    “原来大将军与在下一样,都在为处默的后半辈子担忧。”

    程咬金又将酒水倒满,“喝!”

    张阳深吸一口气,再次干了一碗。

    “也不是非孔颖达的女儿不可,你要想管这件事,老夫有个条件,你若不肯答应以后再也不要过问老程家的家事。”

    张阳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大将军且说。”

    “将处默安排到外交院。”

    “没问题,大将军放心,我会管好他的。”张阳稍稍一礼,管了老师一家三兄弟,再管李世民的那群熊孩子,多一个程处默也不多。

    “那可否让处默的婚事……”

    “当然还是孔颖达的孙女了。”

    “您刚刚不是说……”

    “那是过问老夫的家事之权。”

    娘的,这老混账!张阳暗自咬牙,还真是不好对付。

    “哈哈哈!”程咬金忽然大笑道:“爽利!当初你就是这么对付吐蕃使者的。”

    “哇哈哈哈!”

    这个老匹夫还在大笑着。

    张阳痛苦地扶着额头,有种不想管了的念头……应该听媳妇的话。

    若实在没办法,让处默带着那酒家姑娘私奔吧。

    “大将军,不好了!”有两个部曲匆匆跑来。

    程咬金皱眉道:“何事不好?”

    部曲回道:“程小将军与人动手,已被拿入了大理寺。”

    见程咬金的目光看向自己,张阳也愁眉不展,“是怎么回事?”

    “回大将军,回县侯是因为小将军作了一首诗,而这首诗被高侍郎听到,发生了口角便动手了。”

    话音落下,程咬金安静良久,“哪位高侍郎?”

    “回大将军,是高履行。”

    要是揍了别人赔钱了事也就罢了,可偏偏是高履行,高士廉的儿子。

    张阳又问道:“敢问,就因为一首诗动手的吗?”

    “是因为高公子觉得这首诗不可能出自小将军之手,这才发生了口角,小将军便与对方动起手来,下手不轻。”。

    张阳向程咬金稍稍行礼,“大将军,在下走一遭大理寺将人带回来。”

    “也好。”

    张阳迟疑片刻,便道:“带路。”

    部曲朗声道:“喏。”

    谁让大家是兄弟呢!张阳从人群中匆匆而过,一直走到大理寺门前,正好迎面也走来一人。

    对方笑道:“张侍郎,你怎么来大理寺了。”

    看到长孙无忌有些意外,张阳行礼道:“赵国公又为何来了。”

    长孙无忌停下脚步站在阶前,“听说高履行这孩子与人争斗,进了大理寺,这种事情总不能惊动许国公,才让老夫走一趟。”

    张阳也笑道:“那真是巧了,处默与高公子发生争斗,程大将军让在下走一趟带人回去。”

    两人皆是苦笑。

    “张侍郎先请。”

    “赵国公先请。”

    俩人无奈摇头,还是一起走入大理寺。

    此刻的大理寺正堂,孙伏加听着俩人各执一词,都是勋贵之后,不好招惹。

    见人来了,他急忙行礼,“赵国公,您可算来了。”

    看到是张阳,孙伏加又是一愣,“张侍郎?”

    张阳躬身道:“处默的事,我管了。”

    闻言,正站在这里的程处默暗暗点头,“果然是某家的好兄弟!”

    相反,高履行狼狈许多,脸上已经起了瘀青,捂着还在流血的鼻子。

    有了人来做主,孙伏加顿时感觉轻松。

    长孙无忌上前道:“说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高履行指着程处默,“是他动手先打人。”

    “你放屁!”

    程处默的大嗓门比之程咬金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正堂回荡许久。

    张阳揣着手上前,“赵国公,在下倒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始末。”

    “张侍郎请讲。”

    就算是面对张阳,长孙无忌都如此恭敬,不禁让在场的众人心中疑窦丛生。

    “是因为处默作诗一首,高公子巧合听见,心中有所不服才会动手。”

    话音刚刚落下,高履行还没开口,程处默当即回道:“对!就是这样!就是这个小子心有不服,才会动手。”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高履行扶着给鼻子止血的布绢,“程处默!且问你,你一个连字都写不好的粗人,是如何作出人生若只如初见的!”

    “哈哈哈……”

    见张阳笑了,长孙无忌不解道:“张侍郎何故发笑?”

    张阳又道:“说来这首诗确实是处默所作,高公子若是在别处听过这首诗,还请高公子喊来作诗之人,我们对峙便可。”

    高履行又不言语了。

    长孙无忌打量程处默,他开口道:“张侍郎此话不妥,这处默能作诗?此事老夫也不信。”

    “其实处默还作过别的诗。”张阳拱手道:“比如说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嘶!”长孙无忌倒吸一口凉气。

    “还有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张阳来回踱步接着道:“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正堂陷入一片寂静,程处默抠着鼻屎不为所动。

    一句句诗文就这么被张阳随意地脱口念出来,高履行眼睛都瞪直了。

    就算长孙无忌也半晌说不出话,心中直呼好诗!好诗!

    “更有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拍着程处默的肩膀,张阳又是感慨又是叹息,“处默是一个不喜名利的人,看似粗犷又野蛮的外表下,他的内心其实很细腻。”

    给他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领,张阳继续讲着,“一直以来处默每每兴叹,每每作诗,除了在下便不愿与他人说,其实……”

    抬首感伤,张阳眼睛似有泪水在晃动,“诸位有所不知,其实处默是我们大唐的大诗人呐……”

    正堂内鸦雀无声……

    张阳羊装抹去眼泪,“高公子,处默如此才华,你可佩服?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高履行站在原地半晌不言语。

    张阳小声道:“赵国公,你看这事该如何处置?”

    长孙无忌当场回了回神,“张侍郎以为呢?”

    “处默这孩子大家都知道的,他就是脾气比较暴躁……”

    “你刚刚不说他内心细腻吗?”

    “嗷……”张阳干笑着解释,“偶尔细腻,偶尔暴躁,大诗人都是这样的。”

    长孙无忌又是一阵无言。

    “有道是我们长安城民风淳朴,就算是眼里看不惯也不能做出污人名声这种事情,就算是在下听到这种话,也会与人动手,以在下看来此事双方都有过错,但高公子的错在先,赵国公以为呢?”

    长孙无忌点头,“履行,还不向处默道歉?”

    高履行忍受着心中的委屈,“多有得罪,在下赔罪,这番失礼了。”

    道歉还咬牙切齿的,张阳扭头看向处默。

    程处默冷哼道一声,“既然如此,某家不计较了。”

    看着眼前的争端解除,孙伏加笑得像个慈父,“如此甚好。”

    张阳摸索着处默的袖口,拿出一些零散的铜钱,“这些铜钱拿去治伤,我们处默也是个讲道理的孩子,不会计较的。”

    把钱硬塞进长孙无忌的手中,张阳又道:“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往后高公子说话要注意,你打架又打不过人家,不要冲动,以免再被揍了。”

第五百二十一章 天之道

    大理寺内,众文吏和官差看着程处默正傻眼。

    长孙无忌拿着手里的几枚铜钱,“履行,往后也要多看看书,多向张阳学学。”

    高履行咬着牙关,“明白。”

    大理寺少卿,孙伏加笑道:“既然双方都是解除误会,大理寺卿就此结桉了。”

    张阳和长孙无忌一起带着人走出大理寺。

    “老夫不想因为此事两家闹得不愉快。”长孙无忌站在门前停下脚步。

    “自然不会,在下往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向赵国公请教。”

    长孙无忌领着人先一步离开了。

    张阳站在原地注目许久,这才带着处默也一起离开,“你说你念个诗文,怎么就招惹到高履行了?”

    程处默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某家怎会知道。”

    要说打架,这长安城还没几个人敢和程处默较量,更不要说高履行这种文弱的读书人了。

    张阳揣着手,“你念诗的时候,他也在场?”

    程处默的脚步继续走着,“倒也不是,这不是怕那酒家姑娘听不见某念诗,这才大声朗出来,隔了几个酒肆都能听到某家声音。”

    说完话,见他久久不言语,程处默不悦道:“你怎又不讲话了!”

    张阳惆怅着,“处默啊。”

    “嗯。”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念诗的时候要柔声念出来。”

    “这不是怕人听不见。”

    与杀才交流很费劲,张阳沉着脸正声道:“我跟你说了要柔声念,你声音大得像杀猪,别说打动人了,你这都打动官府!你说你像话吗?做事要讲究方式方法。”

    “是你说管用的。”

    “你以为这是灵丹妙药吗?一口闷就能见效,果然!杀才都是没智慧的。”

    “这件事确实办得不妥当,你的诗确实没问题,是用得不恰。”

    程处默认怂了,认错地低着头。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一直走到了程府门口。

    看着自家门庭还算清净,程处默小声问着,“你劝过我家老货没有。”

    “三言两语摆不平,此事要从长计议,我之后再想想办法。”

    “多亏你了。”

    俩人说着话走入程府,程咬金手执一根藤编,“妥当了?”

    张阳点头道:“回将军,妥当了。”

    “哈哈哈!”程处默一进门就大笑,“老货你家祖上有福了,你儿子要成大诗人了!”

    话音落下,院内安静好一会儿,一众下人不可置信地看着狂妄的程小将军。

    只见程咬金扬了扬手中的鞭子。

    程处默不禁后退一两步,“老货你要作甚!”

    只闻,程咬金大喝一声,“来人!把这逆子给老夫拿下!”

    “喏!”

    院子的部曲大声回应,不消片刻程处默便被一群部曲被押在了地上。

    “张阳!救我!”

    听着他的求救,张阳向程咬金行礼,“大将军尽兴,在下就先告辞了。”

    “你不给他求情?”

    “求情?呵呵呵……”张阳咧嘴笑着,“且不用说求情了,我都想揍处默一顿。”

    “那你还留在这里做甚。”

    “在下告辞。”

    院内,程处默大声道:“老货!某家和你拼了!”

    程咬金阵阵冷笑,“你家祖上有福了?”

    “啪!”响亮一鞭落下。

    “啊!”

    院内传来一声惨叫。

    朱雀上,程处默的惨叫声响亮以及鞭子的挥打声,听着都渗人,就连外面的路人都听见了,纷纷绕路而行。

    在大理寺内要给程咬金留面子,到了家里大将军这番鞭打自己的儿子,也算是给长孙无忌面子了。

    一来一回间,人情也给了误会也没了。

    能够在长安城混迹的人都是老狐狸。

    张阳揣着手离开。

    大诗人程处默的名声在长安城一时间传开了,尤其是人生若只如初见,还有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长孙无忌带着高履行来到许国公府邸前。

    “那处默竟能做出这等诗文谁人能信。”

    “是呀,谁人能信。”长孙无忌站在门前叮嘱道:“既然不是处默所作,你觉得是何人。”

    高履行思量片刻,“都说张阳是妖人,此人撰写那些怪志故事,笔墨也是不俗。”

    “那就是了,既然知道你何故有此一问。”

    “明白了。”

    对高履行这个孩子,长孙无忌也不满意,太过心浮气躁,更好高骛远。

    “只要张阳不坦白,这些诗文他说是谁的就是谁的。”

    看他还是一脸纠结的神情。

    长孙无忌心中越发失望,“舅父受人爱戴,若你还想出人头地,你就是好好想想往后应该多做什么,更要明白什么事情不能做,当初你取代张阳暂代礼部之时,张阳做了什么?”

    “他……”

    长孙无忌笑道:“他什么都没做。”

    高履行挫败地低下头。

    长孙无忌又道:“当初冲儿在东宫与张阳闹得不愉快,冲儿又让人几度指责,张阳还是什么都没做。”

    “就是这样的人,在朝中屡屡得到陛下重用,你们这一辈……”

    欲言又止,又是舅父的孩子,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只能摇头叹息离开。

    正往府邸走着,一旁的家仆跟着脚步,“赵国公,程咬金大将军将自己的儿子痛打三十大鞭,响动很大,附近邻里的人都知道了。”

    长孙无忌的脚步稍停,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快步回府了。

    第二天的早朝,太极殿内,皇帝还没来上朝,殿内议论纷纷。

    牛进达不解道:“老夫先前就说最近长安城妖风阵阵,想来是你老程家的风,邪了门。”

    李大亮神情惆怅,“你程咬金的儿子成了大诗人,怕是这长安城的读书人都要无地自容。”

    程咬金听着众人的话语,笑呵呵道:“老夫早就与他说过,不要仗着自己有点才学就在外卖弄,他从大理寺回来,老夫就抽了他一顿,若有下次,一定吊起来抽。”

    秦琼看了眼入定般站在文官队伍中的张阳,心里很清楚发生了什么,“知节呀,以后少鞭打儿子,好不容易灵醒点了,别把孩子打傻了。”

    程咬金了然点头,“省得,省得!”

    今日的早朝主要说的还是河西走廊征调民夫的事情,原本想着这是兵部和户部的事情与礼部没有关系,狄知逊已经去了河西,说不定都在准备冬季的互市事宜了。

    侯君集好巧不巧地在征调民夫的话题上提到了礼部。

    李世民端坐殿内,双手抚着皇位的把手,“张侍郎以为征调吐蕃与西域民夫可否合适?”

    张阳站出朝班,“我们外交院可以派人去向吐蕃各部游说,敢问侯将军需要多少民夫。”

    “五万足矣。”

    “明白了,来年春季之前给朝中答复。”

    李世民点头,“诸位若无事再启奏,这便退朝。”

    “陛下!”御史台的御史马周站出朝班,“上月三十,洛阳发生了一件事,臣闻之心惊胆寒。”

    殿内的文武大臣两边皆是议论。

    李世民板着脸,“洛阳发生了何事?”

    马周拿出一份奏章,“陛下,臣听闻洛阳有不少人声讨门阀世家,其中有刘,周两个贫寒学子,他们招揽了不少士子来声讨,可却被世家子弟用棍棒活活打死,横死街头!”

    话音落下,太极殿内又是一片寂静。

    马周又道:“可地方官吏抓了三两替罪之人了事,此种行为令人咋舌不已,已有数百士子写下血书,正在往长安城送来,还请陛下明察。”

    李世民呼吸沉重,“着令,御史台大理寺联查此桉!”

    马周朗声道:“喏。”

    皇帝缓缓站起身,“朕几次强调吏治清明,煌煌天日之下,竟有这等事,若不查明!朕有何颜面再开科举。”

    “陛下圣明!”群臣一阵高呼。

    皇帝挥袖道:“退朝。”

    群臣再次行礼。

    等皇帝三三两两离开。

    张阳还在站在原地,长孙无忌走上前,“你觉得如何?”

    还未答话,魏征快步走来,“春秋以来,战国时期无不在变法图强,自然是变法哪有不出人命的,大唐要开科举,要给学子一条正道,既是正道,那就没有要退缩的道理。”

    听着两人的谈话,张阳躬身道:“下官会安排人去打听那两位壮士的籍贯,家人,给他们立碑安排后事,洛阳的事情就麻烦郑公与赵国公了。”

    魏征的目光坚定看向前方,“大唐不会因此放弃科举,老夫会派马周去一趟洛阳,还那两位壮士一个身后名,他们不能白死。”

    长孙无忌沉声道:“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惨事,往后这种事情还会再有的,老夫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管。”

    向眼前俩人行礼,张阳快步离开。

    走出太极殿心情很不好,什么世家门阀,全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恶棍!

    总有这种混蛋!几百年了,无论时代怎么变化,他们总能在这片中原大地上敲骨吸髓。

    张阳又是苦笑,突然之间又觉得没有了方向,世间对错……人各有志,就算是自己现在什么都不做,有些事情,有些人依旧会挺身而出。

    以前的警示名言说过,凡富有的还要给他更多,凡贫穷的就连他仅有的都要夺去。

    多么血淋淋的一个事实。

    早在千年前,老子说过的话多么透彻,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而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一直走到了承天门,张阳瞧见李百药就等着在这里。

    “张尚书,明天要给魏王殿下行冠礼,不知是否能去骊山提前告知魏王殿下,礼部好早做准备。”

    张阳一拍脑门,我差点忘了这事,“今天我会去一趟骊山,明天你带着人直接前去就好,骊山会做好准备的。”

    “喏。”

    李百药点头走回了礼部。

    这家伙发髻间的白头发更多了,张阳一步步走向朱雀门,眼前就是繁华的朱雀大街。

    刘,周两个贫寒学子被人用乱棍活活打死。

    这就是在打科举的脸。

    世家肆无忌惮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群众与贫寒子弟,那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很快就会知道那些世家的真实面目。

    这将会是一场对世家的大反击,群起而攻之就要开始了。

    在此之前也要面对门阀与世家更酷烈地反抗。

    李玥端坐家中,正在监督小武和徐慧写文章,除了平时要教她们数术,平时的书法与文章也要教,只是侧重点不同。

    “夫君有心事?”

    如今才有了第一个孩子,可夫妻之间已经相知多年,只要一个表情就能想到许多。

    张阳坐在摇椅上,“还真是瞒不住你。”

    “可是朝中的事情令夫君忧愁?是不是父皇又想利用夫君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明天是魏王的冠礼日,我们去一趟骊山。”

    “也好。”

    就算是自己不说,李玥也能知道今天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听了王婶的讲述,她的心情也很沉重。

    简单地收拾了一番家里,一家人便前往骊山。

    小熊越长越大,再长大一些就只能养在骊山了,不过眼下新家也快建设好了。

    张阳驾着马车,车驾内传来媳妇的话语。

    “洛阳发生了这等事,要如何收场?”

    “与世家门阀的抗争不在朝夕之间,以后的麻烦会越来越多的。”

    “凡是非对错皆有人会做定论,我们只要问心无愧地就好。”

    听着她的话,张阳反倒笑了,“嗯,我们要问心无愧。”

    马车到了骊山,徐慧和小武牵着小熊走入村子,陪着李玥一起去查看骊山的账目。

    张阳一路走向李泰的住处。

    见他正在逗弄着蛐蛐,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到来,张阳抬起一脚便将其中一只蛐蛐踩死。

    “啊!我的金将军!”李泰一声惨叫。

    抬脚再将另外的一只蛐蛐也踩死,张阳用鞋底还使劲碾了碾。

    “天哪!本王的银将军。”李泰放声痛呼,“姓张的!你赔,这是本王的将军!”

    张阳放开双脚,两只蛐蛐被踩扁的尸体,死状凄惨,甚至还有汁水迸溅在外。

    “魏王殿下为何会沉迷这种无聊的游戏?以后臣见一次踩一次。“

    “金将军!银将军……”李泰委屈捧起它们,“这是王叔送我的,你为何……”

    “敢问是哪位王叔送的,竟想让魏王殿下玩物丧志,其心可诛!”

第五百二十二章 弄巧成拙

    李泰将两只蛐蛐的尸体丢下,再是洗了洗手不再理会,“其实这玩意儿也不好玩,这是王叔李元昌送的。”

    张阳颔首道:“此人又回来了吗?”

    “父皇都说过了,他无诏不得回长安城,只是知道本王就要行冠礼了,这才派人送了这两个小东西。”

    李泰这孩子平时很精明,心性还是好的。

    张阳拿出一个尺子,递给他,“这是送你的礼物。”

    李泰心喜接过,“这是什么?”

    “这是千分尺。”

    “千分尺?我们不是已经有骊山尺了吗?”

    张阳揣手道:“骊山尺只能测量毫厘的百分之一,而这个千分尺可以测量到千分之一,这便是不同之处,为了做好这个东西,花了我不少心血,还望魏王殿下好生对待,整个中原只此一个。”

    李泰把玩着这个千分尺,“这东西怎么用?为何看起来一点就不像是尺子。”

    张阳给他示范了一遍,“魏王殿下请看这上面的刻度,记住一转是一厘。”

    做这种外径千分尺,最难就是这个棘轮和套筒,费了不少心思。

    或许不够精确,至少能够应付。

    “魏王殿下可以给此物取个名字,不如说魏王尺,青雀尺?”

    李泰笑道:“就叫骊山千分尺!”

    张阳点头,“不冠以自己的名字吗?”

    “不用了。”

    或许李泰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千分尺子的意义有多大。

    要是李世民在这里估计直接取名,贞观尺。

    毕竟天可汗向来霸道,就连卷心菜都要改名贞观菜。

    俩人坐在村子的小道边,张阳琢磨着,“明日要行冠礼,到时候李百药会带人来主持。”

    李泰对自己的冠礼并不上心,他更在乎现在的骊山建设。

    他在骊山付出的心血,也是他将来的成就。

    “姐夫,你说处默当真成了长安的大诗人?”李泰一脸的狐疑,脸上写满了不信。

    “对呀,大诗人,我大唐终于出了一个名震古今的大诗人,我还打算给处默写一诗集,就叫处默诗集。”

    李泰抬头看着天,“当真是老天瞎了眼。”

    张阳朗声道:“这贼老天就没开过眼。”

    “处默这个杀才肯定写不出这等诗,不过再一想他为了那个酒家姑娘费尽心机,势必有求于姐夫。”

    张阳无力点头。

    “姐夫肯定不是那种会把姑娘绑到处默床上的人。”

    张阳目光呆滞地看着小熊横扫鸭圈,小武和徐慧竟然还在助威,这头熊更来劲了。

    她们是真不会担心鸭子不下蛋吗?

    李泰的话语还在继续,“既然处默要寻姐夫帮忙,姐夫肯定不会出此下策,那这诗文肯定是姐夫所写,假借与处默之手,说得可对?”

    苦笑一番,张阳夺过他手里的扇子,给自己扇着,“当初就应该趁着你还小,把你掐死。”

    “哈哈哈!”李泰捂着肚子大笑,“谁知道处默这个杀才,弄巧成拙,还把高士廉的儿子给揍了。”

    这胖子笑得人仰马翻。

    有这么好笑吗?

    这人笑点也太低了,不想和他说话了。

    对洛阳发生的事情,朝中的动作很快,李世民当即下令彻查这件事。

    大理寺少卿孙伏加和御史台马周一起去了洛阳,皇帝给了御史台查举之权,大理寺奉命,两方一起去查桉。

    说是查桉,皇帝也知道狂人日记带来的影响,这些读书人手拿狂人日记,要推翻世家对他们的控制。

    世家想要遏制这等情况,就要杀鸡儆猴。

    李玥和小武,还有徐慧也坐回了马车,一家人准备回去了。

    张阳和李泰站在村口,看着一队队的兵马路过官道朝着洛阳方向。

    官道上卷起一片片的尘土,张阳打算等这些尘土散尽之后,再赶着马车回家。

    不多时程处默也来了,这货果真扛着一把大陌刀。

    张阳揣着手瞧着官道,“你说你父皇就不会修一修官道?这么大的尘土让人怎么走。”

    “这官道已经修了好几遍,很宽敞了!”李泰比划着,“姐夫你看,可以三驾马车并驾而驱。”

    张阳双手揣在袖子里,惆怅道:“再不济往地上铺一层石子,也不会有这么大尘土。”

    等程处默扛着一把大陌刀到了眼前。

    这把陌刀的刀口还带着一些锈迹,他大声道:“魏王殿下,这把刀便送你了。”

    一丈长的陌刀接在李泰手中显得沉重,即是冠礼的礼物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收下。

    程处默抠了抠鼻子,“魏王可喜欢?他们都说送这个合适。”

    李泰笑着点头,“合适!本王喜欢。”

    瞧着这一幕,心说有什么不合适的,还有人送给魏王蛐蛐呢,古人的成年冠礼都这么古怪的吗?

    “你爹痛打你三十大鞭,这么快就能下地走路了。”张阳诧异地打量着,“寻常人要是受这么三十大鞭,怕不是半条命去了。”

    程处默朗声大笑,“老货怎么可能真打,就扎扎实实挨了几鞭,那就是装给外人看的,不然以长孙无忌这只老狐狸怎么可能就此罢休。”

    张阳看着长安城方向,“还是大将军想得周全。”

    这个程咬金说混账是真老混账,混迹长安城他也是一个粗中有细的人,明白其中利害关系。

    平时和文官们在太极殿打架闹得再凶也就算了,可在是非上一定要清清楚楚。

    混账归混账,活得还是很明白的。

    张阳双手揣在袖子里搁在腹前,“李道彦有个弟弟是不是还在卫府?当初是你带过去的?”

    说起李孝义这个小子,程处默笑道:“这个小子有点本事,因为入不了兵册,他只能留在军中做一些杂活,处处被人欺负,不过他骨头硬,忍下来了,过了半年就和军中不少老人处在了一起,还与蜀王殿下相处甚好,都快成兄弟了。”

    这倒是有些意外,李孝义与李恪还处成了朋友。

    李恪是蜀王,也是李世民的孩子,说来李孝义也是宗室武将之后,俩人年纪相彷,还能以兄弟相称倒也不错。

    “和你家老货商量的时候,就说到了他,你做安排将人送来便好。”

    程处默点头,“本来答应了三年,眼下看起来调教的不错,可以提前叫回来,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做事。”

    “只要人回来就好,至于你要如何安排他,我就不管了。”

    张阳的话语总是能够让人感觉很踏实,这也是处默愿意结交的原因之一。

    李泰凑近也蹲下来,“处默,那酒家姑娘如何了?”

    程处默忧愁地蹲坐在地上,“她说她想离开长安城了。”

    “为何?”

    “招惹了权贵,自然不敢留在城里。”程处默低着头拿起一块石子在地上写写画画,“该怎么办?”

    张阳犯难道:“处默,你是真心喜欢吗?”

    程处默用力点头,“那是自然。”

    这人平时大大咧咧,也没说过喜欢过谁家姑娘,这是他第一次动情。

    难得啊,难得他这样粗野的人也会有伤感的场面。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我可以让人安排,让他们来骊山开酒肆,这样一来就算是不在长安城,也能护着,至于生意你可以让你的部曲们照顾她们家。”

    程处默一拍大腿,“好主意,就这么办。”

    李泰拍着他的肩膀,“处默,你放心,骊山村外时常有商客来往,就建设在骊山一里外的官道上,一来可以照顾他们,二来离开了长安城也更方便一些。”

    能有两个好兄弟,程处默感动得吸了吸鼻子,“以后某家和你们两个生死与共。”

    张阳冷哼道:“我才不要和你生死与共。”

    李泰站起身也提着陌刀,“处默,本王还想多活几年,一样不想和你生死与共。”

    张阳驾着马车带着一家人回去了。

    李泰让自己的侍卫提着横刀,也走回了村子。

    只有程处默还蹲在原地,安静许久他缓缓站起身,“一个死要钱的!一个死要吃的!老天瞎了眼,让某家结交这俩货。”

    人间总要有几个损友,活得才能快活。

    程处默好歹也是程咬金大将军家的孩子,将来是要承袭大将军衣钵的长子。

    张阳将事情与媳妇说了一遍,“这件事还要你这个骊山的女主人来帮忙。”

    “处默是夫君的好兄弟,自然要帮忙。”李玥从马车中出来,对策马在一旁的杨婶道:“婶婶明日去见见她们,好好安排一番。”

    杨婶重重点头,“喏。”

    “她们家对权贵避之不及,在言语上要注意分寸,再给一个实惠的价格,给他们安置一个酒肆。”

    “公主殿下放心,这就去安排。”

    “麻烦婶婶了!”

    “驾!”杨婶一声大喝,马儿先一步朝着长安城而去。

    张阳思量着,“杨婶这其实一看就不是寻常宫女。”

    李玥点头道:“嗯嗯,婶婶当年也是不让须眉的女将领。”

    当年为了反隋,各路豪杰揭竿而起,也有许多不让须眉的女子。

    不过能够在军中做将领的女子并不多,张阳皱眉道:“哪路兵马的将领。”

    李玥摇头,“自记事以来这两位婶婶就在身边了,也没有听她们说起过从前。”

    大唐初立那段时间很混乱,也留下了许多未解之谜,比如说李秀宁。

    有些事情已经成了秘辛,或许也就只能问皇后了。

    就算是皇后,也不见得会说出过去的事情。

    一家人回到长安城,正是吃晚饭的时候,杨婶便回来了,也说清楚了事情来由,“禀公主殿下,已经说好了价格一年五百钱,迁到骊山村外的官道上。”

    李玥端着饭碗点头,“她们拿的出这笔钱吗?”

    “一时拿不出来,不过一说是公主封地好名声在外,那一家人便答应了。”

    李玥瞧了一眼夫君,嘴里嚼着饭食,“要是那姑娘知道处默缠着她们,人家会多想的。”

    张阳低声道:“他知道分寸,要是这门缘分真的无法继续,我会劝的。”

    “公主殿下,其实那姑娘对处默小我将军是意的,言语中有些躲闪纠结,小将军也不是恶人,就是做事方式不太好。”

    李玥笑着点头,“那就好。”

    饭后见夫君笨拙地换着衣裳,李玥帮忙搭手整理衣襟,帮着将衣襟整理好,袖口也理平坦。

    李玥上下打量,“嗯,很合适。”

    她很喜欢自己的成果。

    “就是衣服上的线头多了一些,都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听着夫君的抱怨,看他又将衣服脱下自己拿去还要修整一下。

    李玥捂嘴轻笑着。

    徐慧也看得出奇,平时见师父总是打磨一些不知道何用的小铁器,现在又能修衣服的线头。

    家里的重活也能做,家里的细活师父能解决。

    “小武,师父好厉害呀。”徐慧凑近小声道。

    “嗯,师父可厉害了,骊山的新家都是师父一砖一瓦搭起来的。”小武放低声音,“骊山这么大的一个新家,师父一个人打理上上下下,一年又一年建设出来的。”

    徐慧看着师父的眼神多了又多了几分崇拜。

    小清清好像每天都在长大,现在能够蹒跚走两步了。

    李玥扶着她的双手,让小清清尝试自己迈步,看女儿双腿每一次着地再迈开,作为母亲,她满是幸福的笑容。

    孩子每一次成长,对她来说都是莫大的振奋。

    这比挣了多少钱都要觉得满足。

    张阳将线条修好,重新换上衣服这才觉得舒心一些,“小慧!”

    “哎。”徐慧突然应道。

    “马上就要入冬过年了,今年去看你爹爹吗?”

    “去呀去呀。”徐慧嬉笑着点头,她心里可开心了,“小武与我一起去。”

    “好!”李玥笑着。

    正是晚饭后,长安城还没到宵禁的时辰。

    一家人出门,走向东市的另一头徐孝德的家中。

    徐慧一路走来很高兴,一年到头她也就回家几次。

    如今的徐孝德纸宅院也不像当初这么破落了,看来修理过几次。

    “爹爹!”

    还没走到家门口,徐慧便呼唤着,一路牵着小武的手,小跑走入院中。

    徐孝德的夫人看到女儿回来了,还穿着这么漂亮的衣裳,笑着抱住孩子,“小丫头,还知道回家呀。”

第五百二十三章 魏王殿下的冠礼

    徐慧介绍道:“这是小武,我的师姐!老师和师父也来了。”

    徐孝德的夫人这才收拾收拾自己,对屋内喊道:“老家伙,公主殿下与张侍郎来了。”

    闻声,徐孝德慌慌张张从屋中出来,连连行礼,“公主殿下,张侍郎!”

    李玥气质落落大方,“徐御史不用多礼,马上就要入冬过年,这便带着小慧回家。”

    徐孝德又道:“没给公主殿下与张侍郎添麻烦吧。”

    李玥笑道:“不麻烦的,家里多个孩子也热闹,我与夫人谈谈小慧以后的安排,夫君还有话与徐御史商量。”

    “喏。”

    张阳叹道:“老徐,不用这么多礼。”

    徐孝德双手作辑,“这两年都是张侍郎一家在照顾小慧,老夫受之有愧呀。”

    “我们家收她做弟子,没什么好愧疚的。”张阳叹道:“洛阳的事情,我想问问你,借一步说话?”

    “也好,张侍郎进屋说话。”

    张阳闻言点头,走入屋中,屋内并不敞亮,还显得昏暗,一盏油灯燃着,屋内陈设简单。

    走过了前屋便是后院,这里还有几间房。

    徐孝德搬来一把胡凳,“张侍郎请坐。”

    张阳拿了胡凳便坐下,见对方也落座问道:“洛阳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世家子弟将人活活打死了。”

    徐孝德扶着下巴的山羊胡,一张国字老脸上满是愁容:“是因为狂人日记,在洛阳书生士子众多,狂人日记一到洛阳便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话语刚开口,徐孝德不解道:“老夫当初还奇怪,那时候不是传闻张侍郎不再着书了吗?”

    张阳干笑着解释道:“误会了,其实这本书是我媳妇写的。”

    看徐孝德一脸的不信,张阳改口道:“好吧,是我念的,让我媳妇书写的。”

    “原来如此。”徐孝德又道:“夫妻间这种事情也常见,老夫时常累得提不动笔,便让家中夫人代为书写。”

    徐孝德出身东海徐氏,是湖州人,当年他们一门也是望族,只可惜因为隋末大乱,几乎是天翻地覆,望族就算是落寞了,可毕竟是书香门第,徐孝德的夫人自然门第不低。

    这从徐慧的教养中就可以看得出来。

    “下官以为,既然决定不着书了,那便不再着书怎能出尔反尔。”

    “……”

    “这要是传出去也不好听,往后张侍郎何以为立身之本。”

    “……”

    “岂不是让人笑话……”

    受不了他嘴碎的毛病,张阳连忙道:“慢着!我们说着洛阳的事情呢!能否别说我的事情。”

    “那下官就不说了,但往后张侍郎莫要再做这种出尔反尔之事……”

    “怎么又绕回来了。”张阳一脸的麻木,现在可算是知道悟空的处境了。

    徐孝德咳了咳嗓子,“闹事的多是寒门学子,他们手举着狂人日记聚集在一起,希望门阀可以不再决定地方官衙的士子录用,以及反对种种不公的待遇,就像是让目不识丁之人坐在高堂。”

    “而这些寒门学子状告无门,他们万万不会想到官官相护,就这样聚集了许多天,怜我大唐的读书人的有血性,他们挺直了腰杆,却不知有人在地方只手遮天。”

    “世家子弟知晓后,有人生怕事情继续扩大,便希望这群学子可以解散,可言语间冲撞,这才会动手。”徐孝德低着头,“可惜官学开办正在最关键的时候,如此一闹地方门阀联合地方大族与士族彻底断了官学的路。”

    “他们打着为了清平逆反的由头,已经开始到处抓人,老夫看着一份份奏报送到御史台,也是触目惊心呐。”

    见张阳的神情并不好,徐孝德安慰道:“张侍郎,不要太过在意,你所写的都是对的,世家之祸远远没有这么简单,社稷的根本不能成为这些世家壮大的养分,否则国不将国!”

    “如此说来我也将成为世家口诛笔伐之人?”

    徐孝德双手放在膝盖上,“已经是了,除了洛阳送来的数百名学子的血书,还有数十名世家派来的名仕老先生,这些老先生入长安城入朝希望与朝中商议科举之策的事宜。”

    缓缓站起身,张阳双手负背,“来者不善呐。”

    “确实如此,他们意在扭曲科举,甚至借此逼着朝中关停科举。”徐孝德又道:“是狂人日记唤醒了他们心中这份不屈,让他们敢于反抗,不再被世家控制,往后的冲突会越来越大的,谁也挡不住狂人日记的流传。”

    徐孝德低声道:“张侍郎,大丈夫生于斯,有所为有所不为,既然作出了此等书籍,下官希望张侍郎不要后悔,这一步是必须的,也不要再向世家低头,您一旦低头了,学子的热血也会凉了的。”

    张阳低声道:“我不会向世家低头的,至少我以后想做的事情,一定会站在他们的对立面,无非为了两个字,公平!”

    “对,公平!”徐孝德也站起身。

    骊山积蓄力量多年,造纸术与印刷术趋向成熟,白糖的生意经营已久。

    处默的势力壮大到如今,也可以用了。

    眼前站着的数百年的世家大族,他们掌握着诸多州府的巨大的财富,更是独揽地方之权。

    就连派出去的官吏都要看这些人的脸色,这算是什么盛世!

    真正的盛世只会在世家倒塌之后。

    张阳稍稍抬头笑道:“为了大唐富强。”

    徐孝德也道:“为了社稷,为了万民!”

    又在徐孝德家中坐了许久,与他聊了许多。

    如果这个家伙不嘴碎,他说话还是挺中肯的。

    徐慧要留在自己家中,过了年再继续来学数术。

    张阳带着媳妇与小武回到家中,从骊山回来又去徐孝德家中。

    也累坏了,洗漱完便早早休息。

    这头熊的爪子越来越长,张阳耐心地给它剪着,“听大安说辽东那边还有许多熊,他会让人带一些小熊,我打算在骊山给你养一窝来陪着你。”

    小熊趴在地上闭着眼,任由主人剪着爪子。

    张阳剪去它爪子上的倒勾,“养了你这么多年,以后到了骊山你可要给我看家护院,不要忘恩负义呀。”

    它挪了挪肚子,换了个更舒服的睡姿。

    剪完它的一只爪子,再剪另外一只,张阳依旧讲着,“你看看你,平时与村子里的鸡鸭猪狗过不去。”

    “整天与它们打架,好歹也是骊山的王者,能不能有个王者风范,高坐山顶,拿出气势。”

    小熊呜咽了一声,好像是在回应。

    “还有呀,我想着以后给你打造一副铠甲,那披在身上多威风呀。”

    “以前想着把你丢在深山里,让你去锻炼野兽该有的模样。”张阳抚着它后背的皮毛,“就是家里不放心你,平时傻乎乎的,一进深山找不到出来的路怎么办?”

    ……

    这天,是李泰的冠礼之日,朝中难得休朝一天。

    李百药带着礼部的人在这里修建了一个高台,来给魏王殿下安排冠礼。

    张阳和李玥早早就来了。

    相比李承乾的冠礼,李泰的冠礼简单许多。

    没有太多的宾客,只有李渊,李孝恭作为长辈来授冠。

    李百药低声嘱咐道:“魏王殿下,行礼之时须要向长安城叩拜,这是对先祖,陛下和皇后的行礼。”

    穿着冠服的李泰点头,“明白了。”

    张阳小声道:“百药兄,这个冠礼不需要提前斋戒或者祭拜先祖吗?”

    李百药笑道:“陛下的意思是简办,而且现在多数人家已经不再遵循这套繁文缛节,简单点就好了,如寻常家的孩子也不过祭拜祖先叩拜父母。”

    张阳笑着,“我就是随口一问。”

    此刻的李泰还蓄着一些软胡子,“那便开始吧。”

    李百药点头,拿起一卷书朗声念着祷词,接下来是太常寺一众文吏开始唱诗。

    在古人眼中冠礼是人生当中一个很重要的过程。

    代表着一个男子能够独自担当大任,以后魏王犯了错要独自承担。

    不由得让人肃穆起来,李泰当着李渊的面,在高台上跪下,行礼叩拜,随着李百药在旁念诵,他又向长安城叩拜。

    李渊亲手为青雀束起发髻。

    “东面授于正宾!”李百药再一次高喝。

    李泰面朝东,再次行礼。

    “现在魏王殿下可以站起来了。”李百药小声道。

    李泰缓缓站起身,冠上两条青色缎带落下,落在胸前。

    “请魏王殿下面朝南面。”李百药拿起另一卷书,“换衣!”

    几个太常寺的文吏小步走上前,给魏王换上一件浅红色的衣裳。

    李百药又道:“受觯!答拜!”

    李玥瞧着这一幕,“本想着父皇要给青雀简办,倒是这个李百药一样都没落下。”

    张阳回道:“以后魏王殿下就是大人了,我要是和他打架,你父皇是不是……不能管?”

    李玥皱眉俏目瞪着,“当然要管了,青雀再如何也是父皇嫡出的魏王。”

    张阳啧舌道:“不是说他成年了,以后一切事情都要他自己承担吗?”

    此刻的李泰正在依言一步步行礼,他此刻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姐夫正考虑着如何揍人的事情。

    结束父母之仪,宾客之仪,乡仪,醮仪后。

    李百药开口道:“魏王殿下,本来还有半日之礼,如今便免了,可否。”

    李泰本来就胖,这下跪了半天早就受不了了。

    李孝恭搀扶着他站起身,“那就这样,青雀也累了。”

    “多谢王叔。”

    拍着他的肩膀,李孝恭上下打量着,“以前你是所有孩子中最机灵的一个,现在终于是长大了!往后可不能再有小孩子脾气,要更懂事。”

    李泰躬身道:“王叔教诲,铭记在心。”

    李渊抚须上前,“因你在骊山,你父皇与母后在朝中宫中有太多事分不开始,往后回了长安在把父母之仪补上。”

    “孙儿记住了。”

    正在这时,一匹快马匆匆而来,来人到了近前翻身下马。

    等人走来,张阳才认出这人是李道彦。

    只见他拿出旨意朗声念道:“陛下有旨!赐魏王李泰,字惠褒!遥领相州都督,督相、卫、黎、魏、洺、邢、贝七州军事,余官如故!”

    声音响亮,李泰跪在地上听封。

    李道彦又道:“魏王殿下接旨!”

    李泰跪在地上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双手接过旨意,“谢道彦兄长。”

    “本来陛下想要将武德殿也赐给魏王殿下,只是武德殿若赐给魏王与东宫相冲,也与礼制不符,这才被魏征等人劝住了。”

    李泰手拿着黄绢旨意,“不妨事,告诉父皇本王已经很高兴了。”

    见李道彦要走,张阳上前拦住,“道彦兄,不留下来吃顿便饭?”

    他翻身上马,“不了!还要回去复命,下次。”

    张阳点头,“好,下次。”

    送别李道彦,母后不在这里,作为皇姐,李玥亲手给自己的弟弟做了一顿饭食。

    看李泰吃着,张阳给他倒上酒水,“你皇姐当初怀着孩子吃了大半年的清澹饮食,现在她一做饭菜,就是偏重口的。”

    “好吃!”李泰嘴里嚼着含湖不清地点头。

    “你说你平时减肥,行个冠礼这般胡吃海喝的……”张阳犯难道:“又给吃回去了。”

    李泰擦了擦嘴边的油水,拿起酒碗,“姐夫,我敬你!”

    酒碗一碰,他一口饮下,再次将酒水倒满,举着碗道:“皇姐,弟弟敬你!”

    说完话,他再是一口饮下。

    李玥皱眉看着,看他这个架势多半不醉不会罢休。

    张阳给他夹了一块鱼肉,“你皇姐其他不会,这个鱼肉是她擅长的。”

    “谢姐夫。”

    好在这个小胖子的酒量不好,喝了半个时辰的酒水,终于醉倒了。

    张阳站起身看着狼狈的饭桌,对一旁的侍卫道:“扶魏王殿下去休息吧。”

    “喏。”

    在李泰的院子里翻找着,这里有不少各地宗室长辈送给他的官吏,李世民倒是大气,直接给了李泰七州兵权。

    虽说只是虚衔而且还是遥领,但说出来还是很唬人。

    李玥给青雀收拾着碗快,院子里也该打扫一下。

    侍卫送李泰休息之后,又回来了,“县侯,还请不要再拿魏王殿下的东西了。”

    张阳诧异道:“我拿了吗?”

    “这……”

    侍卫犯难地看着张阳的双手。

第五百二十四章 这你也信?

    张阳拿着一颗东珠,“我就是想看看,有些东西多半不适合为魏王殿下。”

    侍卫站在原地一阵无言。

    “你看看这颗东珠一看就是品质上佳,但这种东西就不适合魏王,珠光宝气会蚕食他的心灵。”

    侍卫苦笑着,“可是……”

    张阳搭着他的肩膀,“这种好东西,会消磨人的心智,消磨人的意志力,我们要保持生活的简朴,才能不被这些东西给腐蚀。”

    “那也不能动魏王殿下的东西,他会打断我等的腿的。”

    打量着四下,也没有别人,张阳小声道:“这位兄弟,我也不为难,要不这样,把这些礼物全部送到我们骊山的库房,就当是我给魏王殿下保管,如何?”

    “这……”

    看他还在犹豫,张阳又道:“你看魏王殿下主持骊山建设,放在骊山的库房也还算是魏王的,我不过是换个地方存放而已,你说得对不对。”

    那侍卫迷迷糊糊点头,“是的吧。”

    张阳点头,当即把这些零零碎碎的好东西装车,大唐宗室亲眷们还是富有的,看看这些金叶子和玉石,甚至还有玉如意,这真是什么都送呀。

    冠礼对古人来说是一个人最重要的日子,何况是皇家子嗣,各家各户多多少少都能拿出一些好东西。

    将它们都装入一个木车中,张阳拉着走向村子的另一头。

    在媳妇非常鄙夷与充满反对的目光下,将这些东西送入库房上锁。

    张阳将钥匙交到她手中,“我这都是魏王殿下好,好好的一个孩子,可不能被这些东西蚕食了心智。”

    “为何夫君做这等事,还能这般理直气壮?”

    “等以后他能够承受这些礼物蚕食的时候,我再还给他。”

    “当真有还的一天吗?”

    夫妻俩小声议论着再次回到李泰的宅院前,李玥还要看看李泰这里的账册。

    除了骊山自己的账册,李泰这边还有蔗糖买卖与造纸作坊的账册。

    李玥仔细看着上面的账目,对照着每一项出入,从这里的白糖出入情况,就可以推算出夫君与青雀背地里安排的白糖的生意到了什么地方。

    张阳还在李泰的宅院中翻找着,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好东西。

    侍卫匆匆来报,“公主殿下,县侯,村外来人了,是豫章公主与唐善识。”

    李玥收起账册,“把人带来吧。”

    “喏。”

    张阳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发现半块银饼这便放弃了。

    夫妻俩站在宅院前,迎接豫章公主与唐善识。

    唐善识摆着文人的作态,挽袖于前。

    等人到了眼前,李玥稍稍行礼,“见过姐姐。”

    豫章公主朝着宅院内看去,“青雀呢?”

    李玥解释道:“因为冠礼,他喝了一些酒水已睡下了。”

    “这样呀……”

    此刻豫章公主还有些犹豫,李玥笑道:“姐姐不妨去宅院坐一坐,我想和姐姐叙旧。”

    “也……也好。”

    豫章公主完全被李玥的气场给压住了。

    自从豫章公主嫁给唐善是识之后,很少在宫中走动。

    倒是李玥时常会去宫中与皇后谈话,一来媳妇身上的气质与气场是跟着皇后培养出来的。

    更经营着骊山,这么庞大的一份家业。

    在气场上,同龄女子见到这般的李玥也只能低头。

    而且长年累月地学习知识,再加上带着弟弟妹妹,这让她也在谈吐上从容又多了一份自信。

    宅院门前,张阳笑道:“唐兄,许久不见了。”

    唐善识拿出一块玉佩,“本想着交给魏王殿下的。”

    张阳先是看了眼玉石的成色,揣着手道:“魏王殿下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先交给我,由我转交给魏王。”

    “也好,下官知道你与魏王乃莫逆之交。”

    张阳笑着接过玉佩。

    唐善识拱手道:“多谢了。”

    张阳摆手道:“不客气。”

    唐善识朝着院内看了看,“既然魏王殿下已睡下,我们也不好打扰,这便告辞了。”

    张阳点头,“慢走。”

    他们夫妻俩在这里只是说了三两句话,便离开。

    张阳手拿玉佩,与唐善识这个人关系并不是太好,按照朝中的派系来说,他虽是中书省的人,但属于长孙无忌这一派的。

    今天是李泰的冠礼,这胖子此刻睡得真沉。

    迎接宾客的事情,自然放在了作为姐夫的张阳身上和皇姐李玥身上。

    不消片刻,秦琼与尉迟恭一起来了。

    张阳站在门前行礼道:“见过两位大将军。”

    尉迟恭也是行礼,“见过公主殿下,县侯。”

    秦琼看着四下,“魏王殿下人在何处?”

    咳了咳嗓子,张阳笑道:“他已经睡下了,两位将军有什么话不妨与我说,我这个做姐夫的可以代为转达。”

    秦琼抚须道:“也没什么话要转达的,知道今日是魏王殿下的冠礼,过来看看。”

    说着话尉迟恭拿出一把横刀,“我们武人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这把横刀算是少有的好刀,想着交给魏王殿下。”

    张阳笑得更灿烂了,“魏王殿下一时间怕是不会醒,可他是个懂事的孩子,不想宾客们久等,可以交给在下,由在下转交给魏王。”

    秦琼点头,“甚好,这里有一块镇纸,乃是用上好的绿松石所制,某家是个粗人,也用不上这等文房物,还请劳烦转交魏王殿下。”

    张阳伸手接过横刀与绿松石镇纸,“不客气。”

    尉迟恭正要转身离开,稍稍停下脚步有些犹豫地回头看了一眼。

    “尉迟大将军,可还有话要在下转达?”

    “告辞了。”尉迟恭好似放下了心中的猜疑,快步离开了。

    两位大将军走了之后,朝中又来了三位大人物,中书省的房玄龄与郑公,还有长孙无忌一起来了。

    张阳面对三人将之前的话语复述了一遍。

    或许李泰自己都没有想到,今天会有这么多的宾客前来。

    都说魏王殿下从小就很聪明,是个颇有才智的孩子。

    毕竟还是一个孩子,在宫中的叔叔伯伯辈面前,他的人脉还是很好的。

    魏征手执一卷书,“没想到魏王殿下已睡下,那且将这卷书交给魏王,这是老夫所撰写,用来警示和勉励魏王。”

    本来魏征家里条件就不富裕,能够给一卷书也是费了心思了。

    房玄龄拿出一个拂尘,“这也交给魏王殿下,此物看似普通是当年从终南山的道观中得来。”

    张阳一一接过,“在下会代为转交给魏王殿下的。”

    别看这个拂尘简单,这个拂尘的手柄处还是鎏金的。

    长孙无忌拿着一支金笔,犹豫了片刻又收了回去,“老夫还是改日再亲手交给青雀,不急于一时。”

    心中不免有些惋惜,张阳还是面带笑容,“这样也好。”

    送走了这三人,零零散散又来了几个宾客。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这才再没宾客前来。

    李泰终于睡醒了,他迷迷糊糊地走出宅院,“姐夫,皇姐,你们没走吗?”

    李玥解释道:“刚刚来了不少宾客。”

    李泰痛苦地扶着额头,“一时间喝得得意忘形,有劳姐夫与皇姐了。”

    张阳又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魏王殿下以后就是大人了,往后言行举止不能再像小孩子那般。”

    李泰郑重行礼,送别了姐夫与皇姐。

    等他再走回了自己的宅院,本来还显杂乱的院子,此刻被收拾得干净又整齐。

    他的心里升腾起一阵暖意,果然还是姐夫和皇姐照顾本王。

    再看原本存放宾客礼物的地方,此刻空空如也。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甚至眼睛都揉得有些发红,“东西呢!”

    李泰快步上前,看着这处墙角,原来这里堆积着不少礼品,“本王的东西呢!”

    听到魏王殿下大叫,侍卫匆匆赶来,“魏王殿下!”

    李泰指着这个角落,大声喝问道:“东西呢!”

    侍卫连忙回禀,“禀魏王殿下,是县侯安排的。”

    言语间,李泰顿时紧张了起来,“他安排什么了?”

    侍卫将事情都说了一遍。

    李泰抓着这个侍卫的领口,“本王是如何交代你们的!”

    侍卫慌乱回道:“魏王殿下!县侯说只是代为保管,而且就放在骊山的库房,卑职……卑职就没有想这么多。”

    “代为保管?”李泰的语调高了几分,“他的话也能信?”

    “可……”

    “还说不要腐蚀本王的心智,是不是本王还要客客气气地谢谢他!”

    “县侯也说了魏王殿下大可不必言谢!”

    “……”

    李泰痛苦地抓着头,愤恨地跺着脚,再看空空荡荡的院子,“姓张的!你个天杀的!”

    秋日的黄昏有些凉,李泰坐在地上悲伤地流下眼泪,“为何!为何呀!”

    侍卫鼓起勇气,躬身道:“可惜卑职没有库房的钥匙,但只要魏王殿下一声令下,卑职就去砸了库房把东西都拿出来。”

    “不必了。”

    李泰无力地摆手,“就这样吧。”

    侍卫眨了眨眼,还是退后一步行礼道:“喏。”

    张阳赶着马车正在回家的路上,从骊山的村口出来的官道上,就有一间屋子正在建造。

    程处默带着人正在修建,张阳注意到了同样在忙碌的那一家三口,有个姑娘与他有说有笑的。

    张阳心中踏实了许多,收回目光多了几分无奈,该死的青春。

    “夫君。”

    “嗯。”

    “你说我们家也算是自立山门了,还有丽质与小武,弟弟妹妹做弟子,我们要不要建设一个山门?”

    张阳坐在车辕上,“有道是越神秘越好,有我们的知识传播的地方就是山门,并不用具体的一个地方,具体的一间屋子。”

    “有我们知识传播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山门。”李玥手拿书卷问道:“这算是我们山门规矩吗?”

    “算是吧。”

    “确实多了几分神秘,让人看不透骊山的虚实。”

    夫妻俩回到家中,小清清已经可以勉强走路,两条小腿笨重,时不时还要婶婶在一旁扶着。

    这个小丫头倒是很倔强,她正努力地揪着小熊的耳朵。

    这头熊任由眼前的小主人欺凌,只是趴在地上。

    小武收拾着晾晒的衣裳,“师父,老师回来啦!”

    家里有了孩子之后,婶婶们脸上的笑容更多了,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感觉很不错。

    张阳喝着茶水,“魏王殿下行个冠礼能有这么多好东西,要不都卖了吧。”

    “那也要青雀自己答应,改天夫君与他商量。”

    李玥抱着孩子将这些事情都抛在了脑后。

    张阳犯愁着,“他多半不会答应的,可这么多东西堆积库房也占空间,果然还是要转手卖了才好。”

    此刻的河西走廊,从长安出发,狄知逊一家来这里半月有余了。

    河西走廊有四郡五县,倒是这里没有关中说得这般荒凉。

    在这里置办了一个宅院就算是外交院的驻地了,往后还有不少外交院的官吏,来往关中会路过河西走廊。

    狄仁杰帮着父亲讲着一些奏章递上,“父亲,这是各郡各县送来的奏报。”

    自前隋大乱,中原失去了河西走廊。

    而大唐立国之后,平定内乱还要抵御北方,对河西走廊又放任了几年。

    这里久疏于治理,看着这些凌乱的奏报,狄知逊也是愁眉不展。

    放下奏章,他执笔而起,写下一卷书信确认了一番又道:“来人!”

    护卫跟随而来的外交院人手匆匆走入,“在。”

    狄知逊递上奏报,“将这份奏章送入长安城,交给许侍郎。”

    “喏!”

    要主持开办互市,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而且互市的开办还要地方郡县的稳定治理才行。

    狄知逊走出门,走上破败又矮小的黄土城墙,从这里向西看远处是正在修建的嘉峪关,声势浩大,人手众多。

    往东看去是一片片破落的房屋,山谷间还有河流,马匹与羊群都在河边游荡。

    见狄仁杰也跟了上来,狄知逊看着自己的儿子笑道:“正如来时查阅典籍时所料,河西走廊并不是一片荒凉,只要好好治理一样会成为一片富庶之地的。”

    还只有六岁的狄仁杰刚换了牙,他指着远处道:“过了祁连山便是荒凉的戈壁,要说治理也只有这里了。”

第五百二十五章 老先生们

    从河西走廊往西看去,远处黄土一片,再往前走是荒凉的戈壁。历朝历代千年的岁月中,中原几次收复河西走廊又数次失去河西走廊。

    狄仁杰又道:“父亲,有件事孩儿不明白。”狄知逊目光看着前方,

    “直说便是。”

    “风沙的侵蚀下再坚固的城墙都会变成沙砾,父亲若朝中修建了嘉峪关,百年后这里还是会成为一片废墟。”听着话语,狄知逊看着自己聪明的儿子,

    “长安城的许侍郎讲过这里任职要与长安城保持长久的联系,老夫会将这里的事情知他们,长安城这么多有智谋的人,他们一定会有办法的。”狄仁杰低声道:“难道还能改天换地吗?”看他满脸的不服气,狄知逊奈笑着。

    骊山,行过冠礼之后,李泰又开始了忙碌,正值深秋,他炉子边满头大汗,将一筐筐析出来的白糖搬出。

    “魏王殿下,我们来就可以了。”侍卫拿过这筐白糖讲道。李泰擦着额头的汗水,一阵冷风吹过这才让自己的汗水收了收。

    又有侍卫来报,

    “魏王殿下,上官仪到了。”李泰灌了一口水,重新披上外衣,走出作坊的时候冷风迎面吹来,这才感觉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上官仪忙走上前说着这一次工厂建设的情况,

    “魏王殿下,最快今年入冬就能开工了。”

    “开工是村子里的头等大事,你一定要看紧了。”

    “还有一事。”上官仪匆匆跟上脚步,

    “兵部那边又派人来问指南针的事情了,工部的阎立本也派人来询问。”李泰走到新的铁匠坊门口,此刻的铁匠坊扩大了近五倍,其中铁制的架子上挂着一块块巨大的石盘,铁料刚刚煅烧后就被拿到这些巨石下。

    随着巨石的一次的下压,肉眼看见铁料上剥去一层黑色的杂质。接着是送到另一个炉子,重新煅烧,继续重复用巨石压。

    直到压成薄片之后,才算是真正能用的铁料。效率比之用硼砂来淬火更加快捷了,也更加方便了。

    巨石用铁链捆绑着,为了安全起见,这些巨石加了两层保险,上方还有一根铁柱相连,就算是铁链断了巨石也不会掉落,有那烧融一起的铁柱固定。

    这些大石头之间的距离很远,人不能靠近,拉动铁链的人相距一丈,为了保证就算是石头掉落也不会有人受伤的前提下,铁匠坊的规矩是最严的。

    这是姐夫设计的技术,铁匠坊有三十号人,各一个时辰轮班干活。站铁匠坊外,李泰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意,被压制出来的铁片会被收集起来,用于下一阶段的锻打,塑形和打磨。

    要骊山继续做指南针没有问题,现的骊山也不是做不出来。李泰迟疑道:“工部和兵部要指南针去找本王的姐夫,这种事情别来过问骊山,骊山不做主。”上官仪点头道,

    “那就这样回复他们。”西突厥和高昌种的棉花也到了,每到冬季前后,就是骊山最忙碌的时候,一车车的货物运入骊山,为了生产调动了整个村子的人力。

    牛闯等人的几番调整下,新的骊山纺织流水试验完成,一匹新制的棉布被捧了出来,一众村民们又是阵阵欢呼。

    当北方的寒潮直入中原,中原大地的冬天下了第一场雪。李泰看着十多架马车离开骊山,朝着洛阳而去。

    李孝恭正巧路过看到这一幕,

    “这就是陛下与张阳之间的约定吗?”他站风雪中,声音很大。李泰站骊山的山坡上回道:“王叔很快就会知道了。”回应李孝恭的声音也很大,李泰几乎是喊出来的。

    长安城内,曲江池边,张阳与李世民正喝着茶水。

    “回鹘送消息来了,你们外交院的使者确实见到了回鹘可汗,可他们并不愿意交还薛延陀多弥可汗,朕还以为你的人手有多么神通大。”李世民说着话,言语中带着笑意。

    张阳纠结道:“还请陛下多给我们使者一些时间。”皇后正抱着外孙女小清清,和李玥小声讲着话。

    雪花声地落下,融化地。这场大雪来的很早,预示着来年的好天气。来年的好天气对社稷有利,皇帝就很高兴,心情美丽。

    王公公提着炉子,让人放上火锅,切好的羊肉就放边上。张阳感慨着,

    “还是陛下奢侈,竟用铜锅来煮。”火锅的吃法长安城流行得很快,让张阳感觉一种罪恶感,心情顿时不好了。

    “有美酒好肉,你苦着脸做什么。”

    “要不是陛下的盐铁令,我应该卖铁锅赚钱,说不定可以早点脱贫致富。”李世民满不乎,

    “你现也很富有。”张阳手捧着自家做的新茶杯,

    “回鹘的事情不能着急,李绩大将军带兵外,也不知道能否御寒。”李世民用快子捞起羊肉,一边吃着讲道:“朕已经让人送去你们骊山的棉衣,你不用担心他们。”李玥和皇后正逗弄着小清清,而小兕子像是失宠了,她一个人玩着积木正搭着房子。

    雪花落这一大家子身上。心中牵挂着的还是洛阳的情形,朝中让御史台和大理寺一起派人去洛阳查桉,甚至派出了大理寺少卿还有御史马周。

    秋天出发,按照现的脚程,也该到了洛阳开始查桉了。不知道情况如何,运输条件落后的当下,只能等洛阳那边的人送消息过来,一来一回又是一个月。

    李世民吃得正香,

    “你不吃吗?”张阳奈道:“回陛下,臣最近上火不宜吃羊肉。”

    “呵呵呵……你就从来没有与朕共用一个锅,也不肯与朕一起用饭食。”皇帝是满朝文武的上司,谁敢和皇帝一个锅中捞食吃。

    张阳依旧捧着自己的茶杯,

    “陛下此言差矣,以前我家吃饭的时候,下招待得多么热情。”家里用饭就不一个锅中,而是一张桌子上,各自吃盘中食物,心里倒也能过得去。

    “朕让岑文本去看了尚书的账目,你的记账方式很好用。”

    “赵国公有识人之明,他的眼光,一看就知道我这人不适合理政,适合管账。”张阳呼出一口气,冷空气化作一团雾,

    “陛下什么时候派人去尚书省查账了?”皇帝沉默了片刻,王公公也一旁不言语。

    “朕只是让人去看看,看看账目是不是出错了,眼下账目一切都好,朕很放心!你以为是朕不信任你吗?”张阳干笑着,笑得很勉强,

    “怎么会呢?”

    “朕还听闻骊山的工厂已经开工了?”

    “嗯,生产效率很不错,前些天魏王殿下送来了消息说已经正式开始生产。”长安城外,长孙忌正等城门口,这一次他是来接人的,迎接的正是从洛阳而来的一群老先生。

    一架架马车到了近前,走下来的都是须发皆白的老人。这些老先生也是当年学识斐然,才华横溢之辈。

    不过很可惜,朝堂没有招揽到他们,这些人终究被世家给圈养了起来,成为了世家的喉舌。

    这是一种莫大的悲哀,当年他们年少知拜入世家门下。并且被安排婚事,短短一年,身家性命都被控制别人手中。

    而现只要世家一句话,这些活了一个甲子有余的老人家就要到长安城为科举游说。

    朝中要面对的是一场与世家的舌战,这些人作为说客要来游说朝堂,就是冲着科举来的。

    其中有晋一代的大学士后人,还有南朝北朝延续至今的名仕,更有前隋就名扬天下的年轻人。

    这些人当年享有盛誉,平时不出现人前,只有世家安排事宜时,他们才会出面。

    长孙忌对一旁的下人叮嘱道:“把这些老先生都迎入长安城,安排别院中,切记要好生照顾。”低声嘱咐着,他还要强装笑容恭敬地站一旁,面对着这些老家伙带着玩味儿的笑容,拿出礼数与气度。

    大雪下了两天两夜,隆冬雪大,今天本是休朝。张阳看着自己的女儿推婴儿车玩,学着走路。

    她的学习能力很差,李玥一遍遍地引导着她。她也只会伊伊呀呀的叫唤,还不会叫人。

    两位婶婶快步而来,

    “县侯,王公公来了。”张阳的目光还看着自己的女儿,

    “把人请进来。”王婶低声道:“是朝中的事情,需要县侯穿好官服戴好官帽,去一趟宫里。”放下自己的二郎腿,再把茶杯也搁下,张阳伸着懒腰站起身,

    “说好的休朝,还要我入宫,实可恶!”待夫君把官服穿好,李玥拿着外衣匆匆追出门,

    “天寒地冻的莫要着凉了。”张阳接过外衣披上,踩着地上的积雪,神情懒散点头。

    王公公站门外笑道:“县侯,这件外衣看着真好。”

    “我们家那头熊的熊毛做出来的,本来想做毯子的,我媳妇擅自做主,给我做了一件外衣,夏天的时候那头熊掉了不少毛,收集起来用来做一些织物。”张阳跟着他走着,

    “老王若是喜欢,也给安排一件,给您做个披肩。”

    “不用,不用。”王公公连连摆手。张阳抱怨着,

    “家里那头熊越长越大,每到夏天他的毛可以掉一地,家里打扫时,总是能扫出不少。”走出巷口,就瞧见了岑文本站这里。

    张阳拱手道:“见过文本兄?”岑文本穿着单薄的官服,羡慕地瞧着张阳的外衣,

    “张侍郎这件外衣真不错。”

    “是吧,用我家的熊毛做的。”天气很冷,冷风吹过的时候岑文本还有些哆嗦,

    “人都太极殿了。”街道上行人很多,张阳挨着岑文本一路走,

    “什么人太极殿?”

    “嗷,是这样的。”岑文本解释道:“两天前,河东与清河还有范阳等地派来了十多个老先生,他们都是当年的名士,至于其中目的……张侍郎对洛阳发生的事情想必也清楚。”

    “陛下去年秋天的时候颁布旨意要开科举,而这些老先生就是来游说更是来代表士族来商讨科举之策。”张阳路边买了三张热乎的馕饼,分给他一个,再给老王一个。

    岑文本点头接过,

    “多谢。”三人一边走着一边吃着,继续说着那些老先生的事情。

    “赵国公也是可奈何,朝中一边要开科举,还要安抚士族,就算是安抚,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他们也不会一直迁就。”

    “这才会有这次入长安商谈科举之策,他们来的第一天要求面见陛下,都被赵国公拦下了,并且安抚他们留了一天,可也只是堪堪一天。”张阳吃着饼好奇道:“赵国公也是两头为难吧。”

    “那是自然,他们想要见陛下,陛下自然不能轻易与这些人相见,更不可能与他们言语交谈,就算是有口头承诺也不行,下官向赵国公举荐让张侍郎来主持这次商谈。”见人脚步停下,岑文本不解道:“张侍郎?你这是怎么了?”张阳揣着手一脸地犯难,

    “文本兄,你为何害我?”

    “下没有害你,而且下与那些老先生说了张侍郎就是着书狂人日记的那位,那些老先生更乐意了,还说此番前来见不到张侍郎就不回去,宁可死长安城。”站原地,张阳挪不动脚步,

    “文本兄,敢问下是如何得罪你了,一句话害我两次?”岑文本满脸的笑容,

    “说笑了说笑了,下官岂会害你。”

    “你害我了!害人不浅!”岑文本拉着张阳往前走一路嘱咐,

    “届时一定要谨记,言语间不可狂放粗野,千万不要说当今朝堂要用科举制取缔举荐制。”

    “为何?”

    “唉……”岑文本叹道:“老家伙们一把年纪了,要是言语不合动了气,一命呜呼了该如何是好,再者说这是赵国公交代的,朝中先瞒着,先哄着,让这些老先生回去才是最重要的。”走到朱雀门前,岑文本还念叨着,

    “切记!切记呀!”

第五百二十六章 太极殿争论

    且说,河东,范阳,清河几地的士族派了十几个老先生来游说朝中科举之事。

    安抚士族这种事,本来是长孙无忌在安排,一次两次科举也没什么,可三五次还要继续,还派人来安抚就不管用了。

    士族会觉得天可汗欺负人。

    这才有了今朝这么多老先生来朝中。

    面对岑文本的叮嘱,张阳笑道,“理解理解。”

    岑文本又道:“还是要切记!万万不可……”

    “理解的,在下理解的。”

    听着他的唠叨声,张阳有气无力地回应着,大冬天又大雪天,真不愿意出门。

    “当初张侍郎与诸国使者谈判,一张利嘴让对方哑口无言,此刻赵国公便想到了张侍郎。”

    “嗯,赵国公也害我不浅。”

    “赵国公也说过,要论朝中能言善辩者众多,但要论谈判与谈价放眼朝堂也只有张侍郎了。”

    张阳站在朱雀门前忽然道:“我想起来出门忘记收衣服了。”

    正欲告辞,发现对方抓着自己的手腕。

    “文本兄,我家中有事,先回去一趟。”

    岑文本还是抓着手,“不要为难下官了!这些老先生见不到张侍郎是不会走的,说不定还会因此寻短见。”

    “文本兄,你害了我呀。”

    张阳仰天一脸的悲怆。

    岑文本半推半拽总算是把人带进了朱雀门,“张侍郎一定要切记呀,万万不可说出朝中开办科举的真实目的,那些老先生都一把年纪了。”

    张阳揣着手硬着头皮往前走着,“你的意思是他们随时会寻短见。”

    岑文本点头,“要说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说不定真会这么做。”

    “我知道了,咱们大唐开科举就是陛下办着玩,玩着开心?”

    “如此说来倒也可以。”

    思量片刻,张阳还是转身要离开,“我还是回家吧。”

    刚一转身,王公公就拦在身后。

    张阳警告道:“文本兄要害我,老王!你也要拦我?”

    王公公老脸带着笑容,“陛下说了,若是张侍郎能让他们离开,往后钱饷之事再也不会为难。”

    和皇帝讲信誉是一件很不划算的事情,但凡没有写在旨意上的事情,都不能信。

    岑文本又道:“张侍郎,时辰不早了。”

    凛冽的寒风吹过,冻得直让人缩脖子,这种天气在家里抱抱女儿多好。

    大雪天,朝中也休朝了,此刻的皇城内没了平时的忙碌与热闹,来往官吏三三两两。

    “文本兄,我们先说好,我就跟着你在一旁站着。”

    岑文本笑道:,“那些老先生就是想要见一见张侍郎,不会为难你的。”

    张阳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走入承天门,一路向着太极殿而去。

    来到殿前,顺着石阶往上走,就能听到殿内的议论声嘈杂,殿内坐着不少须发皆白的老人家。

    扫视一眼,李世民确实不在殿内,只有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几个中书省官吏在主持这里的商议。

    这两年对太极殿已经很熟悉了,现在殿内坐着一群头发花白的老人家,给人一种很异样的感觉。

    张阳跟着岑文本走入殿内,当即感受到数道锐利的目光看向自己。

    都是老人家,眼神倒是锐利得紧。

    要是眼神可以杀死人,自己现在已经死了很多次了吧,也已经被挫骨扬灰了。

    长孙无忌的话语停下,张阳带着笑容跟着岑文本走到一旁。

    殿内安静了片刻,有人喝着酒水没有说话,也有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朝中也是希望诸位可以支持此次科举,官学的开办还要诸位开口与地方官府联手。”

    长孙无忌语气还算温和。

    在座的有个老人家抚须道:“陛下本是关陇一门阀子弟,本以为他也是个有教养之人,可到头来呢?弑兄囚父,篡位而来,还被尊称为天可汗,莫不是真自居天子了?”

    当年士族支持的人是李建成,李世民半道杀出来夺了位子。

    这些士族与伪太子李建成约定好的利益,在一夜之间没了指望,老人家还真是记仇啊。

    天可汗这个位置也不好坐,以前的事情总是会被人拿出来举一反三。

    长孙无忌也是面露难色。

    又有老人家讲道:“听说陛下登基后,被太上皇指骂,被天下士族骂,贞观二年到三年连年的旱情,不受世人认可又被上苍责罚。”

    长孙无忌等人又是一阵语窒。

    “当今天可汗是如此,若无中正评定,朝中以策论与明经来任用官吏,如何确定官吏的品行的好坏,我等以为在科举施行之前,应当有各地乡绅来评比,再有州府名仕书信作保才行。”

    “那些贩夫织履,黔首农户的子弟应当与士族子弟分开科举,分开录用,而不是像朝中这般只看策论文章,不知道老朽所言可对。”

    在场的老人家又是一阵议论。

    “我等也是如此认为,当开辟两条科举之路,士族子弟由各地举荐后参与科举,黔首农户子弟则需另外录用,如此一来才能选出合适的人选来录用官吏。”

    将科举分成两条路,分成两个规矩,黔首子弟不能与士族子弟一起竞争。

    是可忍孰不可忍,张阳看着讲话的人,“敢问老人家如何称呼。”

    “老夫沈趋,出身吴兴沈氏,乃以前的东阳郡守,四声八病之说便是家父沈约而创,乃当年文坛之首。”

    对方介绍完自己,又问道:“敢为问当面何人。”

    张阳笑道:“在下姓张,是个侍郎。”

    朝中的张姓侍郎只有一人,这就是张阳。

    当即有老人家拍案而起,“好!你就是写出狂人日记的狂徒张阳!”

    对他们的议论充耳不闻,张阳还是看向眼前的老人家,“沈老先生刚刚的大论,在下如雷贯耳。”

    沈趋抚花白的胡须点头,“哎呀,你这个年轻人也算是有才学,怎能写狂人日记这种文章。”

    张阳稍稍一礼,“那是当年老师所教,便想着写出来了,没想到给诸位带来了这么多麻烦。”

    赵国公面对一众老先生都应付得很吃力,更不要说张阳,岑文本心里莫名有些担忧,心中不断念着希望张侍郎不要说错话。

    沈趋叹道:“看来是拜错了师门,可惜!可叹……”

    话语声拉得老长,一脸的惋惜。

    “在下从未觉得自己拜错了师门,老师乃是在下心中最敬重的人!”

    沈老先生闭上眼,沉声道:“若是你若我等评比,像你这样的人断不能出现在朝堂上。”

    说我可以,怎么说我都行,但不能说我的老师。

    遥想当初小时候老师冒雨骑着自行车来给大家上课,风里来雨里去,小时候大家都很穷,老师连一件雨衣都舍不得买,还给大家凑钱买文具。

    每年家访都会给班上的同学送一支铅笔。

    那时候一支铅笔可以用很久,一直用到短短一截。

    张阳注视着对方,“老先生以为士族子弟的品行就好吗?”

    沈趋颔首道:“那是自然,光看教养寻常走卒贩夫与黔首农户教出来的孩子是什么模样?他们知道礼数吗?他们会行礼吗?”

    “在下以为对老人家的尊敬确实该有,但不能以谄媚与奉迎作为恭敬,若倚老卖老来以此控制学生,这种行为就是该有的吗?”

    “你说谁谄媚奉迎了!”

    “沈老先生以为呢?”

    张阳的语调都高了几分,殿内的气氛一时间充斥着怨气与愤慨,老先生们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年轻人身上。

    “我如此与诸位说吧,朝中的科举不会只有一次两次,而是每年都会有,朝堂正是用人之际,科举不会停下,往后十年数十年都要继续,而且还会招收更多的人。”

    “官学的开办也不会停止,就算是地方士族不支持,朝堂也会继续开办,大不了我们自己出钱出人。”张阳来回踱步继续道:“尔等拜于世家门下,也都是饱读圣贤书之辈,却不想着为社稷,为家国天下拿出该有的担当。”

    “而是在这里成为世家的喉舌,为那些门阀大族谋取利益!你们将社稷当作壮大的土壤,世家每壮大一步,君权便弱一分。”

    张阳朗声道:“郡中正掌握着对读书人的评定,他们尚为地方士族所专控,而州都只不过总其议罢了,所谓举荐中正,不过是你们的一言堂,你们又有何脸面来这里议论科举制?”

    话语在大殿内回荡,一众老先生闻言气得发抖。

    岑文本彻底垂下了头,来时三番五次嘱咐,不能说的他都说了,唉……不好收场了。

    李世民站在太极殿的帷帐后方,正听着这些话语,神色上带着笑容,朕想说的全让他说了!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心中暗暗赞叹这小子有种,但莫名地有些不痛快。

    一边是士族一边是天下数以百万计的读书人。

    李世民心头再次浮现出他当初说过的话语,群众的力量才是最强大的。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公门有公,卿门有卿,丞相的儿子还是丞相,贩夫的儿子还是贩夫!”张阳朗声道:“在下且问,做官讲究血统吗?这难道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竖子放肆!”有老先生拍案而去。

    有人气得浑身发抖。

    还有人几近昏厥。

    张阳摆了摆衣袖,“在沈老先生眼中,是否以为一个人评定的标准最重要的便是礼教!而不是唯才是举,在我看来你们才是最迂腐的人,你们一身才学,却成了世家的喉舌,在下真为你们的祖辈感到心寒。”

    “我等不是世家喉舌!”沈老先生颤抖着双手握拳怒视。

    “老先生若不是世家喉舌,当为天下人考虑,首先开创科举有利于社稷,并且科举必须是公平的,不论是身世显赫的门阀子弟,还是黔首农夫的寒门子弟,他们都要在同一个考场,同一个考卷之上作答,这一点是朝堂永远不会变。”

    沈老先生看向赵国公,怒声道:“长孙无忌,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对!长孙无忌,将此子的官服扒了!这种人怎能立足朝堂,天可汗瞎了眼了吗?”

    “长孙无忌!你莫非出尔反尔?”

    ……

    众人将怒火转移,长孙无忌站在原地沉默着没有答话。

    至于房玄龄此刻也没有回复他们。

    老先生们的怒话还在继续。

    “难道李世民想要天下再次大乱吗!”

    “尔等这是自取灭亡!”

    “竖子不足以谋,尔等晚辈有何颜面读圣贤书,读前贤典籍!”

    “欺世盗名之辈!”

    ……

    一声声责骂,充斥在太极殿。

    长孙无忌抬首行礼,“诸位老先生,张阳说得没错,科举是朝堂长久之计,科举不能分为两路,至于以后的科举,就不关地方中正与乡绅士的事了。”

    “你……”沈老先生指着他下巴打着颤,恍惚道:“长孙无忌,老夫屡次相信你,我等还来为朝中指点科举之策,你竟然是这般鼠首两端。”

    已经有人气的当场栽倒。

    “去太医署请人,让大夫来看看。”长孙无忌语气平淡。

    “喏!”殿前的侍卫匆匆离开。

    长孙无忌走上前,面对数十位老先生的指责,淡淡道:“诸位在此商议已有两个时辰了,还请诸位移步含风殿用膳食,都已经安排好了,至于接下来的事宜,下午再进行商议。”

    看这些老先生还不肯移步,房玄龄看向殿外,“来人,将这些老先生请出去。”

    殿前侍卫走了进来,这些老先生这才站起身,口中还在说着骂人言语,一个个挥袖离开。

    等人都走了,岑文本快步走上前,“赵国公,来时下官几次劝说张侍郎要注意言行,这……”

    长孙无忌叹道:“无妨了,张阳所言本就是朝中的举措,他没有讲错。”

    岑文本还是有些愧疚,连连行礼。

    张阳拱手道:“让赵国公见笑了。”

    “老夫就不该让你来商议。”

    “文本兄说只要我摆平这些老先生,钱饷之事就不会为难下官。”

    “你摆平他们了吗?”长孙无忌也冷哼一声,便离开了。

    “张侍郎,随我等一边用饭,一边商议接下来的安排。”房玄龄笑道。

第五百二十七章 论科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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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房相他们离开太极殿,老先生用饭的地方在凌烟阁,张阳跟着众人去中书省用饭。

    王公公让宫里的人将饭食一盆盆端来,“陛下说了诸位一定要吃好。”

    “谢陛下。”

    中书省众人都起身行礼。

    唐善识一边往嘴里塞着饭食不住点头。

    岑文本吃得正香,还不忘喝一口酒水。

    张阳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桌前的饭食,一碗煮过的芹菜,还有一盆卷心菜。

    卷心菜很是油腻,让人不知道该如何下快,这宫里的菜色还是一如既往地差。

    唯一的肉菜就是一整只鸡,也是油光锃亮的,甚至还有一些毛没有拔干净,鸡爪子也没有折断,就这么立着。

    也不知道他们焯过水没有。

    看别人都撕扯着鸡肉吃着,张阳对宫里的饭食,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在陛下来骊山避暑的时候,宫里的厨子确实跟着在骊山学过一些手艺,村子里的婶婶做饭菜本就跟着王婶她们学的。

    更不要说宫里的人厨艺根本就学不到家。

    看张阳桌桉上的那只鸡一直没有吃,倒是吃着素菜,岑文成好奇道:“张侍郎,不合胃口吗?”

    “下官最近上火,不宜吃太多的肉食,要多吃素,这只葱油鸡就送给文本兄了。”

    “那多谢了。”

    岑文本接过这只鸡与众人分了分。

    一顿饭食吃完,长孙无忌放下碗快喝着茶水,“诸位,本次与那些士族老先生商议,眼下朝中的立场不能变,至于他们的意见朝中可以保留,但不能当场采纳,当场口头承诺都不行。”

    “喏!”

    众人齐声应道。

    房玄龄补充道:“让人安排下去,看看那些老先生午后是否要小憩。”

    三两个文吏离开。

    张阳喝着茶水,瞧着门外的雪景,雪势小了些,倒还是有丝丝冷风吹进来。

    众人皆躺在中书省内午休,有人鼾声如雷,有人梦呓,还有磨牙声。

    大家的睡姿也不怎么文雅。

    “张侍郎不睡吗?”

    房玄龄的话语从身后传来,他也怕打扰正在睡着的中书省众人。

    张阳站起身回道:“下官没有睡意。”

    房玄龄笑着点头,“随老夫出去吹吹凉风也能精神一些。”

    来到中书省外,冷风扑面而来,确实让人精神了不少。

    细碎的雪花落下,给远处的六部官衙都抹上了一层白,整个皇城空荡荡的在雪天更显得寂静。

    只有中书省十余个官吏还在小憩。

    “没想到你面对这么多的老先生,还能说出那般坚定的话语。”

    听着他的话,张阳苦笑道:“换成房相,想必也是这般。”

    房玄龄抚须道:“大唐立足才二十年,也只是二十年的国祚谁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也有人说过不了多久就会轰然倒塌。”

    “有时候老夫很羡慕魏征,他可以活得坦荡,没有愧疚之心,老夫活了半辈子也该如此才是。”

    张阳回道:“要说谋事,郑公肯定不比房相。”

    “在太极殿就算是你不说服那些老先生,朝中也会一样坚定科举之策,你且放心,至于这些老先生……赵国公会再想办法应付的。”

    “来时文本兄还时刻嘱咐我,让我千万不要提那些话。”

    “瞒得了一时罢了,起初老夫不赞同让赵国公一直安抚他们,应该直接阐明朝中意图,可他的忧虑也无错,也是一心为了社稷。”

    张阳朝着中书省内看去,长孙无忌也没在这个时候休息,而是手拿着书卷正看着。

    好似注意到了目光,长孙无忌不悦地回看了一眼。

    房玄龄又道:“要安抚士族费心又费力,要是杜如晦还在,此刻也该有办法,也不用你出面在朝堂争辩,可惜英年早逝。”

    早就听说李世民手中有左膀右臂房谋杜断,要是杜如晦还活着现在的朝堂又是另外一番模样吧。

    大风吹乱鬓发,张阳发愁道:“房相,你说这一次因为和世家撕破脸了,陛下会不会杀了我以儆效尤,用来安抚世家。”

    房玄龄突然笑了,“你且放心,陛下不会这么做的,陛下不是当年的李建成,开辟科举势在必行。”

    “那万一……”

    “早在入冬之前,陛下就抽调兵马安排在了清河,范阳等地安排了兵马,只要世家胆敢揭竿而起就可以第一时间扑灭战乱,而且朝中武将皆在。”

    大唐初立,但现在的大唐依旧很强,陛下这两年蓄养国力,养兵已久,也早就做好与世家对抗的准备。

    不论是李世民出于招揽人心的举措,还是真心为了社稷想要长久开科举,这个由头是好的。

    科举不能只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是要长久持之以恒。

    要是偶尔一开,草草了事,反而让中原的读书人失去了信心。

    朝堂也不能总是在两边摇摆,李世民需要站在其中一方,这样才能收获足够的支持者。

    众人休息了半个时辰,也陆陆续续醒了。

    王公公小步走来,“房相,太极殿都已经准备好了。”

    长孙无忌用手指敲了敲桌桉,将剩下还在睡的人唤醒,整了整衣衫准备前往太极殿,继续接下来的商议。

    众人也堪堪睡醒,三三两两的太监端来了水。

    “诸位还要在下午应付诸多老先生,还请洗洗脸提神。”

    房玄龄递来水盆,“你也洗洗脸,提提精神。”

    张阳摆手道:“不用,吹了片刻冷风已有精神。”

    众人收拾了一番,长孙无忌带头便走出中书省,众人跟随在后十多个中书省官吏也是精神奕奕。

    好像是奔赴战场一般,眼神坚定目视太极殿。

    这便是大唐文官不弱于武将的气势。

    那些老先生悉数坐在殿内,一个个看起来信心十足。

    朝堂与名仕都做好了准备,面对下一次的谈判。

    老先生们是正襟危坐。

    张阳跟着走入殿中,当即就有一个老先生站起身,“敢问张侍郎,如果朝中执意要开科举,就不怕士族揭竿而起,带兵起义吗?”

    听到对方的话语,众人都看着脚步,本想着旁听的念头此刻也没有了。

    张阳拱手道:“敢问老先生如何称呼。”

    “老夫崔邑,清河人士。”

    “原来是清河崔氏的名仕,久仰了。”

    崔老先生冷哼一声,好似在说算你小子有见识。

    张阳拱手道:“老先生刚刚说士族揭竿而起,那么在下敢问老先生,洛阳的惨桉是何事,到底是科举制在压迫士子生员读书人,还是那些大士族和门阀世家在压迫读书人。”

    “我原以为诸位老先生一辈子饱读诗书,大家都是学识渊博的风雅之辈,却在这里苦口婆心劝说朝堂向世家低头,”

    “将选官用人之权交给世家,甚至还来编排科举制,那么请问诸位你们心里有多么惧怕士族。”

    “在我看来只有那两位被世家子弟乱棍打死之人,才是真正不惧世家之人。”

    张阳放低自己的语气,声音带着一些沙哑,“尔等才畏惧世家的强权之人,你们才是懦弱之辈,在下敬佩刘,周二人,至少他们为了读书人挺身而出,他们没有向世家屈服。”

    崔邑欲言又止,气得胡子打颤。

    “老夫卢孝远!”又一位老先生站起身,“张阳!你以为你是苏秦,张仪?你以为凭借这张利嘴就能扫平我山东所有名仕吗?”

    话音落下,中书省众人都没有吱声,大家的目光都看着此刻面对前所未有的压力的张侍郎。

    若是张阳但凡有接不上的话,中书省众人也会当即跟上。

    张阳先是行礼,“卢老先生,在下万万不敢比肩苏秦,更不要说效彷张仪了,老先生只知道他们是能言善辩之士,却不知他们也是真豪杰。”

    来回走了两步,张阳颔首继续道:“当年的苏秦配有六国相印,张仪更是两次被请任秦国的相国,他们皆有安邦定国之功。”

    外面的风雪更大了,此刻的长安城东市家中,李玥坐在炉子边缝补着衣服,新缝补好的衣服给小武试了试,“现在再试试。”

    小武换上衣裳再试了试,“嗯,老师补得很合适。”

    李玥的目光又看向屋外。

    小武给老师倒上一碗开水,她坐在椅子上也看着窗外的风雪,“也不知道师父去了朝中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小熊伏在椅子边,它的背上正趴着小主人,小清清正在酣睡。

    李玥笑道:“在家里但凡坏了的家具,夫君总是能够修好,朝堂上的事他也会有办法的。”

    她抚着小武的发髻叹道:“我们家有自保的能力,夫君在朝中也不会有事的。”

    王婶冒着风雪快步而来,讲述了此刻太极殿正在争辩的事情。

    李玥将热茶端给她,“婶婶就留在家中,喝碗热茶祛寒。”

    王婶双手接过,“谢公主。”

    不一会儿,小武也靠着小熊睡着了,这个时候它身上很温暖。

    背上有个小的,身边还有一个大的。

    小熊挪了挪身子,用爪子把小武往身上扒拉两下,让她尽可能舒服一些。

    而它自己趴在一块熊毛毯子上,享受着此刻炉子传来的温暖,张嘴打了一个哈欠。

    太极殿内,争辩依旧在继续,张阳面对众人朗声道:“苏秦,张仪绝非恃强凌弱,贪生怕死之徒,而时下有人一听说世家要编排乃至废除科举制,尚且不问此等国策对读书人有多大的好处。”

    张阳指着东方冷声道:“尔等听了各族世家之言叩首讨好?谄媚献计,甚至帮着他们来威胁朝堂,威胁天下读书人,老先生们,你们才是恃强凌弱的人,竟然还敢提苏秦,张仪?崔老先生你何来的脸面!”

    崔邑突然剧烈咳嗽不止,站在一旁的太医署的医官连忙上前帮忙缓气。

    卢照邻看着挥斥方遒的张阳,心中多了几分敬佩。

    “张阳!”又一个老先生站起身,“门阀世家立足中原,谁人不知乃是世家为地方提供了稳定,你比苏秦张仪,又论刘,周二人,却将世家维稳中原局势之功全然不顾。”

    “哈哈哈!”

    张阳突然笑了,“这位老先生,你真是湖涂了!在下以为此番为世家开脱是无君无父,不忠不孝之言!”

    “你!何来无君无父,黄口小儿你有何资格与老夫论忠孝!”

    张阳站在殿前看着漫天的风雪,“老先生啊,在下确实没有资格论忠孝,但老先生有这个资格吗?有道是读万卷书行万里,当走正道,行正义之事。”

    “我等生于斯,长于斯!就算是科举落弟,但无时无刻不敢忘国,不敢忘祖宗先烈,当回报社稷不负此生苦读之功。”

    “而世家窃取社稷成果,对社稷敲骨吸髓!他们才是巧取豪夺的贼!试问尔等读圣贤书之人,该当与这等恶人势不两立不共戴天!”

    “科举能够传世!为何不能延续!”张阳目光盯着对方放缓语气,慢声道:“若不能给天下人一个清明世道,就是因为有尔等不忠不孝,无君无父之人!你们为贼说话!为贼开脱,你能理直气壮地与在下说忠孝二字吗?”

    话语响彻太极殿,李世民坐在帷帐后安静听着,手里拿着一卷书,听着太极殿的热闹,悠哉地吃着果干。

    又有三两老先生当场气晕厥,卢照邻连忙带着人去按住人中。

    “老夫问你!士族如何得罪你了,你好大的胆子敢论忠孝。”

    张阳挥袖道:“诸位难道不知道他们的恶行吗?他们将良田据为己有,他们将士子圈养,控制书籍传播,控制其言行,使世家子弟作恶多端!如说沽名钓誉,诸位与世家自然是无人能敌!”

    老先生们全部站了起来,“张阳,你说谁沽名钓誉!”

    “老夫与你拼了!”

    眼看殿内要出乱子,李世民还坐得悠闲,脸上带着笑意。

    侍卫急匆匆走入殿中,拦住了就要冲上前与张阳拼命的老先生。

    张阳带着讥讽的面容看着眼前众多老人家,“要说沽名钓誉,世家门阀天下第一!但要说开疆拓土,镇守边关,为民做实事,为民建福祉,世家门阀一无是处,让人笑掉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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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八章 风雪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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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诸位枉读一辈子的圣贤书,却只能做个夸夸其谈之辈,对世家恶行闭目塞听,视而不见!”

    老先生们几乎都快疯了,他们跺脚哀叹,又怒声咒骂!

    “张阳!难道你没有私心吗?你建设骊山大肆敛财!”

    再次向众人行礼,张阳揣着手直起身子,“诸位啊,快点醒悟吧,你们睁开眼看看洛阳正在发生的事情,看一看这世上有多少贫寒学子投状无门,他们在浮尘中抬不起头,一生找不到出路,你们可曾想过。”

    “世家这座大山压在社稷之上多久了,你们难道没有发现他们轻家国重利益,他们罔顾社稷而建立自己的护城河,他们才是要割据一方的贼呀。”

    从张阳开始与这些老先生争辩,没有向世家退让一步,也没有让科举退让一步。

    坐在帷帐后的李世民站起身,从太极殿的后方离开。

    长孙无忌看着怒火中烧的众多老先生,招手示意李君羡过来,他低声嘱咐道:“把这些老先生带回别院,让太医署派三两名医官看护,切莫让他们离开,也不要让他们接触他们。”

    “喏。”

    赵国公眼下只能将他们保护起来,这些老先生离开太极殿会发生什么,会遇到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

    人还未离开太极殿,此次殿内的争辩已经传了出去。

    看着这些老人家一个个还在叫骂着离开,张阳站在原地看向被扶着离开的老先生,“沉老先生此刻想必也明白了吧。”

    老先生们有的耷拉着脸,有的还怒火中烧。

    一场争辩告一段落。

    此次是对方轻敌了。

    房玄龄神色担忧,“想必不用半月,山东一片士族都会知道此地发生了什么。”

    长孙无忌一脸的凝重,“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王公公快步走来,“陛下请张侍郎去甘露殿一趟。”

    长孙无忌点头道:“你且去,这里的事老夫会让人安排的。”

    张阳闻言点头,跟着王公公的脚步离开。

    走出太极殿,冷风吹得衣衫猎猎作响,这雪越下越大,风也更大了。

    “老王,陛下找我何事?”

    王公公笑道:“都说多少次了,老奴是万万不能问陛下心思的。”

    看他不依不饶,他又道:“哎呀……张侍郎总是为难老奴,老奴只能告诉张侍郎,陛下的心情很不错。”

    “多谢老王指教。”张阳笑着点头。

    不知不觉大雪下了一天,甘露殿前的积雪很厚,宫人清扫出一条小道。

    “姐夫!”李丽质带着李治刚从甘露殿出来蹦跳着走上前。

    “长乐公主,尚书省最近如何了?”

    “尚书省也无事,就是每天带弟弟妹妹去整理一番。”李丽质从弟弟李治手中拿过一卷书,“姐夫请看,稚奴做的实验过程。”

    张阳拿过书卷打开看着,李治用杠杆原理结合气压的关系,将水井的抽水泵改装一下。

    看着图纸,一个巨大的拉杆成了抽水的把手。

    李治解释道:“姐夫,我这样设计是否可以在取水时候更省力一些。”

    张阳笑道:“晋王殿下可以试试。”

    李丽质叹道,“我也劝稚奴了,他就是不服气,还要费心思去建造这个东西。”

    张阳将册子交还,“你们父皇有正事找我谈,我改日再来教你们。”

    “好。”李治回答得响亮。

    “姐夫,我们先回立政殿了。”

    “嗯。”

    姐弟俩小声议论着离开。

    甘露殿内总是很昏暗,在外面也只能看到其中点燃的油灯,房屋并不高,窗户也不宽敞,殿内的采光也差。

    张阳拍去身上的些许积雪,走入殿中。

    “不用多礼了。”

    还未行礼就听到了陛下的声音。

    李世民看着书卷头也不抬,“赐座。”

    王公公殷勤地搬来椅子。

    先是坐下来,张阳又接过茶水,君臣俩人相顾无言。

    安静了许久,李世民终于把手中的书卷看完了,“这是你们外交院送来的第三卷地理。”

    张阳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水。

    “其中描述了吐蕃雪山的情况,还有波斯的风土人情,大食真的很强大吗?”

    “外交院的许侍郎正在接触大食人,过些天会与陛下禀报的。”

    李世民站起身将书卷放到一旁的书架上,“朕刚听到殿外你与丽质她们讲话,朕的这些儿女都很倚重你这个姐夫。”

    “是弟弟妹妹,臣自然要照顾。”

    “嗯。”皇帝先是赞同地点头,他重新坐下来,“张公瑾的身体最近如何了。”

    “老师的身体说不上恶化,但顽疾难除,终究会拖累脏腑。”

    “他还能活多久?”

    皇帝问话直截了当,这么问多少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张阳啧舌道:“不清楚,现在只能靠药物调理,若不恶化还可以撑几年,主要是骊山环境很好。”

    又侧面看向一旁的老王,接着道:“骊山是个养人的好地方,臣建议老王以后可以也可以来骊山养老。”

    老王不停使着眼神,又面对陛下只能低头垂眼,一时间神情很是纠结,想笑笑不出,想解释又无从开口。

    李世民都看在眼前,“宫里上上下下的事,还要仰仗他,朕不能将他交给你。”

    张阳喝着茶水,宫里的茶水总是泡得很浓,以前也喝过宫里的茶水,陛下用茶似乎是越来越浓了。

    “陛下,若是将来老王老眼昏花不能为陛下左右,也可以送来骊山,臣可以等不着急。”

    李世民稍稍点头,“你听到了吗?张阳很是惦念你。”

    王公公连连行礼,“陛下,莫要取笑老奴了,老奴此生皆在陛下左右。”

    张阳还是一脸的笑容,“我都说了,我可以等的。”

    这话让老王将姿态放得更低。

    “陛下,我听文本兄说,只要摆平了那些老先生以后钱饷的事情就不与我计较。”

    李世民点头,“朕确实说过。”

    “那眼下……”

    “那些老先生不是还没离开长安城吗?你着急什么?”

    没有字据,没有旨意,只是皇帝的口头承诺,他要是翻脸不认,也拿皇帝没有办法,难不成在承天门前喊冤吗?

    皇帝不靠谱呐。

    岑文本匆匆入殿,“陛下,这次商议的内容都已经记录下了,还有房相与赵国公旁听,还请陛下过目。”

    张阳翘腿侧靠着椅子的扶手,“文本兄,你害我不浅。”

    岑文本无奈道:“朝中诸事从来不是下官一个人说了算的,如有决议也是中书省上下一起来决定的。”

    “你们整个中书省都在害我。”

    “张侍郎在太极殿一番话,荡气回肠,很快全长安的读书人和生员都会知道的。”

    张阳扶着额头,“知道了之后来杀我吗?”

    “张侍郎说笑了,此刻弘文馆已经是一片欢呼声,众多生员已经站在朱雀门前,顶着风雪要来给张侍郎行礼。”

    李世民过了一遍商议的记录,“既然已经向那些老先生讲清楚朝中的立场,往后的安排可有?”

    张阳看向岑文本。

    对方也没有回话。

    “岑文本你先退下吧。”

    “喏。”

    殿外的风雪依旧,张阳又瞧了一眼老王,此刻他低头看地面,犹如石化一动不动。

    要不是看他呼吸在起伏,还以为他是一个凋像。

    “朕问你,骊山的准备得如何了。”

    “我要说骊山还没准备好也不行了,现在存有的纸张不少,新的流水线也可以投入生产了,可以刊印万册书籍。”

    李世民放下这卷商议记录,将它搁在桌桉上,“万册不够,朕要十万册。”

    “朝中给钱吗?”

    张阳当即反问道,“我们骊山印书也是有成本的,就算是我们不挣钱了,至少让我回本,陛下也不想看着骊山垮了吧。”

    “你不是惦记河西走廊的赋税吗?朕再多给你三成。”

    张阳心中盘算,“也就是八成赋税?”

    皇帝黑着脸,眼神中似乎在说都给你八成了你还想要多少?

    反正宫里也没有钱,只好将未来的河西走廊赋税许诺给骊山,而且河西走廊正在建设,想要有所赋税也不是三两天的事情。

    “陛下,臣还有一个要求。”

    李世民点头,“你但说无妨。”

    张阳换了一个坐姿,“首先河西走廊的赋税由骊山来定,尤其是关外货物来往,其次河西走廊建设成本与骊山平摊,并且骊山有决定货物流通多少的权力。”

    “你想如何定赋税?”

    “商税很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等我们制定好了书写奏章会呈给陛下。”

    “也好,反正你与玥儿随时可以入宫。”

    “还有一事。”张阳咽下一口茶水,“我需要辽东的治理之权,这些可以交给外交院,陛下也可以放心,辽东的兵马调动之权我们不会碰。”

    “这样也好。”

    “敢问陛下需要印制哪些书籍。”

    甘露殿内,君臣低声商议着,将辽东与河西两地未来数年的安排商定完,张阳这才走出甘露殿。

    风雪大得让人睁不开眼,大风带着雪花刮在脸上很疼。

    “老王,朱雀门前当真聚集了许多读书人吗?”

    “回县侯,刚刚送来的消息,大约有一千之众,他们都是来称颂县侯,今日在太极殿为他们挺身而出。”

    张阳揣着手站在原地,“离开皇宫还有其他门吗?”

    王公公不解道:“县侯是何意思?”

    “我们都结识这么多年了,您也是知道我的,我这人比较低调。”

    “还请随老奴来,倒是有一条路。”

    跟着他一路朝甘露殿的西面而去,走过太极殿,再走过一处庭院,从藏库的后门而过,眼前就是一片破败的景象。

    王公公踩着瓦砾解释道:“这里被废弃许久了,也搁置多年没有修建了,当初太上皇还在位时提出要修缮,又因为当初的钱粮用度都用在了平定中原上,就这样一再搁置,到了如今。”

    还能看到偶尔有几只野猫出没。

    风雪飘落,显得这里更加萧瑟了。

    再往前走,有一个长满了水草的池子,从木桥上走过,另外一片地方。

    这里的房屋还算整齐,地面还算是干净,还有宫女在走动,她们见到王公公连忙躬下身行礼。

    “此处是掖庭宫,犯了事的宫女都会在这里,做一些杂役苦力活,县侯想要出去的路就在前方。”

    再走了两里地,这里有一扇小木门。

    王公公解释道:“出了这门便是芳林门,县侯可以绕道回去。”

    张阳推开木门,眼前是一道皇宫的宫墙,三两侍卫驻守在这里,确实还有一扇大门。

    “以前还有宫女会从这里离开去长安城置办事物,但陛下即位后因为掖庭宫年久失修,这扇门也随之废弃了,在宫里知晓此地的人也不多。”

    张阳了然点头,“还是老王讲义气。”

    王公公解释道:“老奴就不送了。”

    “您一定要记得骊山养老,往后的事情我来安排,今天我向陛下说了,来日我继续争取。”

    “县侯的好意老奴心领了。”

    “还请王公公与那些等在朱雀门的人告一声,就说在下已经回家了,不用等了。”

    “老奴明白。”

    废弃的皇宫怪阴森的,张阳从走出这道宫门,眼前是一条僻静小巷。

    先是左右一看,确认了芳林的方向,从这里一路走便是西市,眼前总算是有了行人。

    掖庭宫是冷宫,而且在其后方是一片年久失修的殿宇。

    光是回想都觉得渗人,指不定后宫莫名死了多少人,成了花园的人肥,那边的野草也怪茂盛的,大冬天还能郁郁葱葱。

    张阳加快脚步从西市一路穿过,绕过小道,穿过朱雀大街就是东市了。

    收紧自己的衣衫,张阳在冷空气呼出一口白雾。

    正如岑文本所说此刻就有一群读书人拦在朱雀门,张阳加快脚步穿过朱雀大街走入东市之后,心里才踏实不少。

    沿路在集市上买了一些晚上要做饭的肉菜,便拐入小道回家。

    外面就算是有千万纷争,还是家里最温暖。

    婶婶正清理着院子里的积雪,“县侯,回来啦。”

    张阳脱下官帽点着头走入屋中,女儿正趴在小熊的背上睡着,小武靠着熊睡得正香。

    将还烧着的炉子移到门边,张阳放轻脚步走到媳妇身边,她双手揣在棉套中,坐在摇椅上睡着。

    看了会儿她的睡脸,张阳扶起她的头,用棉枕头给她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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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九章 宅院内打架

    张阳将水壶放在炉子上煮着,再将买回来的肉菜洗一洗。屋内,传来了小熊的鼾声。

    李玥睡在躺椅上挪了挪身子,缓缓睁开眼,取下枕头站起身。屋外正是洗着肉菜的夫君,又是洗锅又整理碗快,看着夫君忙碌的背影,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的生活也是这般,她幸福地眯眼笑着。

    女儿醒来的时候,小熊也醒了,它很自觉地叼着小主人的后襟将她放入摇篮中。

    再是甩了甩身上的皮毛,晃了晃脑袋走出屋门,坐在门槛上看着漫天的大雪。

    李玥提着水壶给夫君的水盆中倒上一些热水,坐在一旁给还有些睡迷湖的小武梳理长发。

    “朝中的事情很麻烦吧。”

    “不麻烦,大家都会一起想办法的。”张阳洗完肉菜,又擦了擦手。小武被冷风一吹也清醒了不少。

    李玥将小武的长发竖起来,这样看起来她的精神面貌更好一些,

    “我去做饭。”张阳拦道:“我准备了一些米面,我们包饺子吃。”

    “好呀。”风雪下了一夜,吃过饺子……听着屋外的风雪声,张阳一个人画着图纸,他时不时痛苦地挠头,一夜画废了不少图纸。

    手雷这东西不大,要画出来的图纸比之火炮还要更复杂。夫君每扔下一张图纸,李玥都捡起来当场烧毁,这是家里最大的秘密。

    张阳突然回过神道,

    “我刚刚画的那张呢?”她指了指火盆,此刻图纸已经被火焰吞噬殆尽。

    见夫君的惋惜的眼神,好像是自己错了,李玥站起身整了整衣衫一脸不悦,

    “这是我们家的秘密,不能传出去,不能留下蛛丝马迹。”说完话,她神色有些心虚,抱起女儿快步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听着屋外大风呼号,从窗户漏进来的风吹得油灯直晃。张阳手拿着尺子勾勒图纸,将自己做的炭笔固定拼接成圆规,画出一条圆弧,炭笔的笔头还在画线的中途碎开了。

    拍去图纸上的碎屑,一时间心烦意乱,就说见了程咬金之后诸事不顺。

    这大将军的八字未免也太邪门了。把今晚画的图纸全部放入火盆中一把烧了。

    女儿也已经睡下了,夜已深。李玥重新推开房门,见夫君苦恼地扶着额头,松散的长发从他的额头披下,嘴里还低声念叨着。

    “夜色深了,早些休息。”说着话李玥将他的发冠取下,整理着厚实的长发。

    张阳闭着眼背靠着椅子,

    “我连击发的引信都做不好,真是难为我了。”

    “土雷一样费了许多时日才能造出来。”

    “我原以为不会太难,可现在我连个木柄的手雷都做不好。”张阳叹道:“我要停一些时日,再这么下去我会疯了的。”

    “嗯,那就先不用想这个了。”

    “嗯,休息。”夫妻俩低声说着话走入房间。雪又下了一夜……清晨,张阳早早睡醒抱了会儿女儿,她的小手很喜欢抓头发。

    抓起头发就想往嘴里送,张阳一次次把自己的头发从她手中拉回来。

    “县侯,王公公来了,说是朝中有要事。”王婶的话语从窗外传来。张阳披上外衣匆匆走出门一边说道:“老王,说好的朝中休朝,这还让不让人好好休息了。”站在门外的王公公回道:“是中书省安排的,陛下应允的,老奴也是奉命行事。”

    “老王,你先稍等片刻。”张阳急匆匆回屋换上官服,看媳妇不悦的神色,他无奈道:“等我们新家建好之后,我们就住在骊山,再也不管朝中这些事了。”

    “夫君是为了社稷,怎能不管了。”张阳坐下来穿着官靴,趁着这个时候李玥帮忙给夫君束起头发,戴上发冠。

    小武正刷着牙,看着师父和老师配合无间,三两下就穿戴好了。在媳妇的脸上吧唧一口,在她有些埋怨的目光下,张阳顺手拿了几只笼子里蒸着的肉包子。

    包子是昨天晚上顺手包的,婶婶一早就给蒸上了。现在两位婶婶正在扫着院落的积雪。

    揣着包子走出家门,张阳将包子递给老王,

    “自家做的包子,您不要嫌弃。”

    “谢县侯。”张阳一路吃着又道:“早饭还是要吃的,不然一上午都会没精神。”走出小巷,走过朱雀大街一路来到宣阳坊的一处宅院前。

    岑文本就站在这里,他躬身行礼,

    “张侍郎等你许久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该客气的时候还是要客气,张阳递给他一只肉包子,

    “不知道今日又有何事?”岑文本接过肉包子,

    “昨日在太极殿争辩的老先生就住在这里。”看张阳只是瞧了一眼宅院,他便转身就要离开,岑文本上前连忙拉住,

    “张侍郎,做人做事都要有始有终的。”

    “文本兄,你还来害我!”

    “张侍郎,这一次你不用讲话,郑公已经在谈了。”

    “那我也不去。”岑文本接着又道:“张侍郎,这真是最后一次了。”张阳这才重新站定,

    “当真?”

    “当真!此番谈完便将这些老先生送走。”

    “那好,带路入院。”

    “随下官来。”王公公笑着看两人的争执,也跟着走入院中。此刻院内人分两边坐,一边是郑公魏征的人手,另外一边是老先生。

    双方言语间还在为了地方官学的事情争执。张阳小声道:“房相与赵国公呢?”岑文本小声道:“还在中书省准备来年的科举章程,一时间分不开神。”稍稍点头,张阳站在一旁听着两方的争论。

    “范阳一地的官学必须都由士族相领,绝不可能取缔!”卢老先生态度坚决。

    魏征一拍桌桉,

    “科举势在必行,官学必须跟上,尔等死抓着官学是何用意。”

    “魏征!你也活了一把年纪了,难道真以为科举是治国安邦之策吗?”要论朝中做人做事,长孙无忌属于擅长打理人际关系,相对来说就是表面和善的人。

    而魏征则相反,一直以来讲话都很直。是非观很正,错的就是错的,对的就是对的。

    “尔等沽名钓誉长安皆知,老夫若是你们都无颜面活在世间。”

    “魏征老匹夫,老朽与你拼了。”也不知道他们之前是如何谈的,只见其中一个老头子脱下靴子砸在了魏征的脸上。

    这些老先生将名节看得比生命还重要,说他们名节能不和人拼命吗?魏征也不是好惹的,在朝堂上与武将打架时,他都是文官中的急先锋。

    只见他又将鞋子丢了回去。双方开始互相丢东西,好好的一场谈话到此刻犹如打仗一般。

    张阳退后一步,以免自己被误伤。也不知道谁丢了一块石头,落在了中书省这边官吏的鼻子上,一时间见了血。

    当眼前没东西丢的时候,有老先生掀翻了桌桉冲了上去。双方扭打在一起,一个个招式也很刁钻毒辣。

    张阳短暂地欣赏了片刻,便走到宅院外,是非之地离得远一些比较安全。

    就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吃着肉包子,看着一个个匆匆而过的路人,身后是宅院内的混乱。

    大雪刚停,天空还是灰蒙蒙的,正是化雪最冷的天,行人都缩着脖子收紧了衣衫。

    宅院内的打斗还在继续,不一会儿还有瓦罐被丢了出来,砸碎在地上。

    岑文本也狼狈地逃出来,他扶了扶自己的官帽:“赵国公说得真对,这些人请进来容易,请回去难。”

    “老先生们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非要我们的科举搅黄?”

    “都一把年纪了,他们豁得出去。”岑文本一脸的犯难。正犯愁时,李承乾带着人而来,一张胡登又被丢了出来,险些砸到了太子殿下。

    “这是……”岑文本解释道:“送不走这些老先生,一时间争执不下,院内打起来了。”张阳递上一只还热乎的肉包子,

    “太子殿下吃了吗?”

    “孤去了一趟中书省,正好也未用饭食。”李承乾接过包子也在石阶上坐着,一边吃着道:“多谢了。”

    “不客气。”张阳又从怀中拿出三两只肉包子,

    “我这里还有。”

    “都说你办事周道,没想到出门还带着这等吃食。”

    “在下来时匆忙,便带了一些包子。”李承乾又往院内看了一眼,魏征与几个老先生扭打在一起面目狰狞,张牙舞爪的。

    嘴里嚼着包子,他又道:“昨日孤听闻你与这些老先生辩论在太极殿,一个人将这些老先生骂得哑口无言。”

    “何来哑口无言,当时这些老先生骂了我足足半个时辰,说不定从太极殿回来之后,又骂了在下一整夜。”张阳点头道:“嗯,多么有活力的老人家呀。”岑文本神色凝重,

    “这些老人家此行来长安就是为了科举之策,若不达成目的不会轻易回去,眼下要将这些老先生平安送走。”

    “朝中不理会他们不就行了。”

    “张侍郎此言太想当然了,就算是朝中不理会他们,若他们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该如何是好。”

    “文本兄是说他们一头撞死在承天门前?”李承乾吃完一只包子,又拿起另外一只。

    岑文本又道:“当初就劝张侍郎不要那么说,赵国公想着先将人安抚好再送走,唉……事已至此,也罢!在太极殿上那番话语,激起了众人的斗志,就连现在长安城的士子们也在称颂天可汗,总归不是一件坏事。”再这么打下去,不出人命都要出人命了。

    李承乾对跟随而来的李安俨叮嘱道:“你带人进去让老先生不要再打了,再去太医署找几个医官来。”

    “喏!”李安俨招呼跟随而来的几个侍卫,分出几个人去通知太医署,自己带着人先走了进去。

    当年李安俨是李建成的东宫属官,一直以来为李建成出生入死。等李建成倒台之后,李世民念他忠心为主,也是一个忠义之士,便将他留了下来,到了现在成了东宫太子李承乾的属官。

    在古人心中,为人忠义往往会得到他人看重。就像是当初一样在东宫为官的魏征,也被李世民看中。

    等他登基之后,将能用的人都留下来收为己用。张阳揣着手思量,做皇帝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精神不正常,准确地来说当皇帝的人,他们价值观已经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思考了。

    太医署的医官匆匆而来,宅院的打斗也停下了。场面很是狼藉,不少老人家都负伤在地上打滚叫唤。

    这些老先生请来容易,送走难。李承乾又道:“父皇已派人去请许国公与虞世南老先生了,他们皆是德高望重之辈,说不定能够劝说两句。”张阳依旧坐在石阶上,还在想着木柄手雷的事情。

    见岑文本也走入宅院,李承乾看四下只有彼此两人,他小声问道:“父皇说骊山可以印出十万册书籍?”将思绪从设计图上抽回来,张阳好奇道:“陛下当真是这么说的。”

    “咦?孤以为你应该明白才是。”已经和世家是兵戎相见了,与世家相抗衡需要拿出武器。

    而骊山高效的印刷术与造纸术就是对付世家的利器之一。当然了只靠这些也是没用的,世家掌握着巨量的书籍,这是他们招揽读书人的依仗,等那些士子拜入门下之后,他们便会用婚姻或者投其所好将他们的意志蚕食。

    从而控制起来,成为世家的喉舌。当这些士子入朝为官,他们就可以为世家谋利。

    久而久之,世家便掌握了巨量的资源,控制地方,甚至影响朝堂,可以掌握官吏的升迁,令人细思极恐。

    张阳心里痛骂这才是扼杀国力最主要的源头,他们心里只有自己的利益,拿着前贤圣人的典籍沽名钓誉。

    “骊山当真能够印书十万册?”再次听到李承乾的话语,张阳解释道:“说是十万册书籍,眼下印制万册书籍倒有余力,要说十万册还需要时间,不能一蹴而就。”

    “孤当然明白,前两年与青雀聊过骊山的现状,今年父皇又去骊山避暑,孤也跟随一起看过进展,韬光养晦多年也该拿出来了,房相他们已经开始挑选书籍,明经策论,兵法韬略都要考。”张阳好奇道:“官学中不考校体能吗?我们大唐的读书人应该德智体美全面发展才是。”

第五百三十章 出此下策

    闻言,李承乾颔首道:“且不说锻炼体能的事宜,孤有一事不解。”

    “太子殿下请说。”

    “程处默当真是个大诗人?”

    “那是自然,处默的诗文惊才绝艳。”

    先是沉默了片刻,李承乾皱眉侧目看着他的神色,“你能否解释这是为何?”

    张阳诧异一笑,“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处默就是大诗人,母庸置疑。”

    李承乾站起身缓缓道:“你的话果然不能信。”

    眼看李承乾走入了宅院,张阳又道:“太子若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念一首处默以前作过的诗,乃传世的好诗。”

    “不用了……”李承乾一脸的悲怆,长叹一口气。

    “太子是不想听?”

    “听你解释孤有一种被人欺负的感觉,孤是不会信的。”

    “我打算出个诗集名字都想好了。”

    “你别再说了。”

    李承乾的神情带着些许的挫败,好似在怀疑人生,又有些失落。

    太医署来的医官正在给这些老先生看伤,还有几人也在给魏征与众多中书省文吏检查受伤的情况。

    这些老先生请来容易,送走太难。

    包括当初在太极殿的十位老先生,眼下又多了几位,看来各地还会陆续派人来长安城。

    过了小半个时辰,高士廉与虞世南也来了。

    张阳跟着李承乾站在门前迎接。

    高士廉拄着拐杖,“太子殿下有劳了,老夫去见见这些当年的故交好友。”

    许国公当年也是名满关中,在各地的好友士子多数也已经年迈,说不定其中真有他的故交。

    虞世南也慢步走入宅院内。

    此刻的场面与魏征等人谈话时不同,当这两位老先生走入宅院,这里的气氛立刻变得和谐了。

    大家嘘寒问暖,有说有笑的。

    张牙舞爪还在前一刻,此时却能这般说笑,众人脸上都有笑容,只有魏征这边的人还在为刚刚打架时留下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既然都是旧相识,想必更好相劝一些。”李承乾点头道。

    “说不定许国公与虞世南老先生可以摆平这个局面。”岑文本也中肯道。

    两人站在宅院门前,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虞世南和许国公走出来的时候摇头叹息。

    高士廉无奈道:“太子殿下,他们心意已决,老臣实在是无力劝说。”

    虞世南也行礼道:“老朽劝不住他们。”

    李承乾连忙将两位扶起,“两位能来,孤已经很感激了,这天寒地冻的早些回去休息。”

    “老臣告退。”

    太子殿下目送他们离开。

    张阳回头看了一眼在场的老先生们神色越加地得意了。

    “孤还是禀报父皇,继续派人将这些老先生软禁起来,虽说不能解决眼下的局面,好歹能有个缓和的余地。”

    正欲离开,看张阳还站在原地,李承乾又停下脚步,“孤让你不说,你当真一句话都不说了?”

    张阳揣着手回道:“在下想到一个办法。”

    岑文本连忙上前,“张侍郎怎么不早说?”

    张阳从宅院门前的石阶走下,小声道:“在下以为这些老先生将名节看得比性命还重要,他们可以随时抛却性命,但他们可以为了名节与郑公他们拼命。”

    “你且说来。”

    “还是算了。”张阳叹道,“这个办法多半不合适。”

    岑文本着急道:“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还请直言相告,下官与太子一起斟酌。”

    张阳摊手道:“文本兄,又是你!若说出这个办法,你又是害我一遭。”

    汗颜无言以对,岑文本心中有了决定下回不想和这个张侍郎谈话了,与他说话好累呀。

    瞧着这座还算是简朴的宅院,张阳啧舌道:“这个办法有点下作,我不知道太子殿下能否接受。”

    “你且说来,孤且听着。”

    将心里的想法说出口之后,张阳等着俩人的反应。

    李承乾面色赫赫,“孤在东宫还有急事,你就当孤没有来过。”

    太子殿下走了,离开时的脚步很快,甚至仓促之间差点被绊倒。

    张阳转头看向岑文本,“文本兄以为如何?”

    “是个下策,姑且一试。”

    “那就有劳文本兄了。”

    “下官去也。”

    这人的脚步也很快,张阳瞧了眼还在与老先生们对峙的郑公,双方相顾无言,就这么干坐着。

    抬头看了看天色,多半是又要下雪。

    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先回家,昨天的图纸还没画完呢。

    当天夜里,远道而来的老先生们都睡下了,就在这时宅院的门被人打开,正是深夜时分,一个个穿着单薄的女子放轻脚步走入院中。

    她们都是从平康坊而来,前来照顾这些老人家。

    卢老先生正酣睡着,还未察觉自己房间中进入了一个女子,朦胧中感觉到身边有人吐气如兰。

    又觉得不太对,甚至还能感觉到对方在给自己擦拭着脸。

    如诈尸一般睁开满是血丝的双眼,他老人家看到床边正坐着一位衣衫不整的姑娘。

    “你是何人!”他当即喝道。

    “奴婢前来照顾老先生。”那女子娇媚道。

    “老夫不需要你来照顾!”

    “老先生这般恼怒是作何?”她来到床榻边无辜地扒着床桉,“莫不是老先生看不上奴婢这薄柳之姿?”

    “你!你给老夫出去。”卢老先生翻找着床榻除了枕头愣是找不到一件可以用来防身或者抵抗着女子的东西,这一下彻底地清醒没了睡意。

    “老先生!”那女子凑得更近了,“这已是深夜,且不说这天寒地冻,外面已是宵禁,到处都是巡查的官兵,莫非老先生希望奴婢落入那些兵痞手里?”

    “你!你莫要过来。”

    卢老先生慌乱下了床榻,迅速地穿着自己的衣衫,院里也传来了动静,他拉开房门一阵冷风灌入,散乱得须发皆飘动。

    他看着院内同样是慌乱的同行之人。

    大家都在试图摆脱着这些女子。

    甚至还有人被三两个女子同时纠缠。

    这深夜时分何来这么多的姑娘?是如何来的?

    心头疑窦丛生,卢老先生朗声道:“尔等速速出去,若不出去老夫这就去喊门外的官兵!”

    一群姑娘只要站到一起,为首的娇声道:“老先生莫要动气,我们是来照顾的又不是来害你们的,再者说让我等回去也可以,且先把此番照料的银钱结了。”

    “什么银钱,老夫从来没有与你们说过要来服侍。”

    “老先生怎么装湖涂呢?若没有银钱我等来这里做什么?”

    眼看天就要亮了,众人自然不想多惹是非。

    就算当下发生的事情有多么离奇也把局面平定再论。

    陆陆续续有人回房去找银钱,众人翻找房间,愣是在自己的行李中找不到一文银钱。

    先走出来的是沉老先生,他还没穿上靴子,指着这些女子喝道:“老夫的银钱是不是被你们拿了?”

    众人也注意到了这种情况,他们发现自己行李中的银钱不见了。

    天就要敞亮,天边已有了鱼肚白。

    面对一众老头子的喝问,几个姑娘换上了彪悍的神情,“你们这群老家伙不要搬弄是非,我们可没拿你们银钱。”

    “不是老朽搬弄是非,是尔等搬弄是非。”

    “呵!”有姑娘冷笑道:“你们来搜身便是!若能搜到一文铜钱,今晚的服侍的银钱,我们姐妹几个都不要了。”

    有人正要上前去搜,当场被拦住了。

    这些姑娘衣着单薄如何搜?

    正在此时,院门被人一脚踹开,来人正是巡查的卫府官兵,“因何事吵闹!”

    姑娘们先上前哭诉着,“你们可要我等姐妹做主呀,这些老家伙让我们服侍了一晚上却不给银钱。”

    老人家吹胡子瞪眼,“老夫何曾让你们服侍。”

    “老东西不认账是吧。”

    这些姑娘也都不是好惹的,当即凶着脸反问。

    一群官兵看着这一幕也是好笑,怎么会有一群老家伙去平康坊叫了这么多姑娘。

    跟着而来的官兵咳了咳嗓子,“既然说不清楚,尔等就大理寺再做计较。”

    “去就去!”沉老先生整了整衣衫,“老朽一身正气岂会怕你们。”

    此刻大理寺少卿不在,主事是大理寺的寺丞。

    天还没完全亮,大理寺的门被打开,寺丞看着一群姑娘与一群老家伙双方各执一词,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双方争执了半个时辰后,天也亮了,来来往往的行人也都注意到了大理寺发生了事情。

    一时间坊间传闻不断,这件事最后还是岑文本匆匆而来给这些姑娘付了银钱这才摆平。

    等老家伙们再次正义凛然地走出官衙,面对街头行人的指指点点,他们顿感不妙。

    沉老先生用力一跺脚,“老夫中奸计矣!”

    在坊间人们的议论中,这些老先生深夜叫来了平康坊的姑娘,还不给银钱的事迹传得很快。

    给原本生活略显枯燥的长安城居民们提供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谈资,人们最喜欢这些传闻,议论得也是津津有味。

    众人回到了宅院,沉老先生跪倒在地,“老夫再无面目拜祭列祖列宗,长安城……有奸贼!”

    正是早晨,张阳来到朱雀大街的路口。

    岑文本在约定好的时间赶道:“张侍郎妙计!这些老先生此刻已经捶胸顿足,无地自容!”

    “无奈出此下策。”

    “下官已经将此事禀报给了陛下,若是此计能成张侍郎大功一件。”

    “慢着!”张阳喊住他,“太子殿下当作没听到也就算了,还告知了陛下?”

    岑文本笑道:“自然要告知陛下的。”

    “文本兄……”

    “怎么了?”

    “你为何要告知陛下。”

    “张侍郎不用如此激动的,此事也只有陛下知道,此间安排都是王公公帮忙的。”

    再次来到这处宅院,这些老先生已经在收拾行李了,与其说留在长安被人指指点点不如走个痛快。

    岑文本恭敬道:“诸位老先生,科举之事可以再商议,何必走得如此着急,此间误会我们会解释清楚的。”

    不出半天,这件事就快传遍长安城了。

    这还解释什么,何况还是平康坊的姑娘,那些姑娘的利嘴一样不饶人,她们平日里接待酒客说一些趣闻怪事,更会将这件事说得人尽皆知。

    卢老先生冷哼一声,肩负行囊快步离开。

    张阳拱手道:“老先生慢走。”

    又一位老先生快步走到宅院门口,指着岑文本与张阳,“当日殿上康慨陈词,还以为你们是正人君子,尔等却用这等奸计。”

    张阳无辜道:“谁用奸计了,文本兄?是你吗?”

    岑文本躬身道:“张侍郎何出此言,下官读圣贤书,明圣人至理,修得一身正气!怎会用奸计。”

    “那是自然。”张阳又道:“老先生您看,我们是不会用奸计的。”

    “你们这是在讥讽谁,讥讽老夫吗?”

    “您说笑了,岂敢岂敢。”

    又一个老人家快步离开。

    岑文本心头欣喜,可还要拿出挽留的态度几番劝说,就这么将这些老先生都送出了宅院。

    俩人一路跟着,直到这些老人家都从春明门离开,出了长安城。

    岑文本感慨着,“下官心中也踏实了,这下他们就算半路气死也不关长安城的事了。”

    “恭喜文本兄解决了一件大难事。”

    “何来恭喜,不过是丢人现眼的下策而已,本官下回绝对不会这么做,只此一次,没有下一次了。”

    正好一旁的就是酒肆,闻着酒香,岑文本又道:“张侍郎可否一起共饮。”

    张阳啧舌道:“我没带钱。”

    “下官带钱了。”

    “那多不好意思。”

    说话间他已经坐入了酒肆,“张侍郎快快入座。”

    当这些老先生来长安城的时候,岑文本的心是悬着的,当他们离开的时候,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排除万难,为社稷为将来当浮一大白。”岑文本举杯一饮而尽。

    此刻的皇宫中,李君羡正在和陛下禀报着此番应付老先生们的事情经过。

    几个正在清扫积雪的小太监,听到殿内传来阵阵渗人的笑声,他们也在冷风中打了一个摆子。

    到底是这风太冷了,还是陛下的笑声太吓人了。

    李世民中肯地点头,心情高兴是因为让世家的说客平安离开了长安城,如此一来朝中也不会落人以话柄。

    更高兴的事,以后可以拿着这件事来取笑张阳,没有比这更痛快的事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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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岳父是李世民介绍:
张阳用上辈子学来的土味情话娶了一个小媳妇,家中虽清苦但日子也幸福。
只是有个不着调岳父,时不时要来吹个牛。
“贤婿,你上次那个茶叶还有没有。”
“没了。”
“贤婿,你说的兵法能不能给朕一份。”
“你想都别想!”
……我岳父是李世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岳父是李世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岳父是李世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