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 不点不亮的蜡烛
李世民低声讲着,“褚亮说是查到了一些线索,也有怀疑的人了,苦于找不到关键人证。”
张阳挪了挪身下小胡凳,让自己靠近泥炉近一些,这些风雪天怪冷的。
李世民身上正穿着骊山新纺出来的羊毛布,他要试试这种衣物有多么地保暖,目前看来皇帝没说冷,看来效果很好。
作为一个皇帝,而且还是缺钱的皇帝,银钱的去向很是关注。
卢承庆被抓算起,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月了,还一直耿耿于怀的。
当然了这些钱已经被媳妇埋进了自家院子里,出于良心让媳妇交出来?
真要这么做媳妇会生气的。
多半也会生气很久。
用李玥的理解就是进了家里的钱,想要拿出去?想都不要想,除非是用来建设村子。
反正家里的财权都在他亲女儿手里。
就这么一想,张阳心里舒服多了。
高阳追着稚奴从殿内追出来,摔倒在地上,俩孩子在雪地打滚着争抢刚刚做好的风车。
李丽质在殿内看着弟弟妹妹,好像是在看两个傻子。
随着年岁越来越大,李丽质也十四岁了,已经和李治这种小孩子玩不到一起去了,她更愿意和小武与徐慧坐在一起。
“我们都是皇姐的弟子。”李丽质大人模样地讲道:“皇姐自在骊山成立山门到现在才收了我们三个弟子。”
徐慧很是认同地点头,“我们要好好学老师的本领。”
三个弟子中,李丽质很快成了领头人,有一种山门大弟子的风范,“小慧学得慢,小武要多帮帮他。”
小武好奇问道:“以后公主殿下就是大弟子,我就是二弟子?”
徐慧自认自己还比小武大一两岁,公主殿下的年龄最大,三人间还是自己入门最晚,她低声道:“我是三弟子。”
李玥帮着长孙皇后整理立政殿的衣服。
“姑娘家生一个孩子已经很不容易了,都是肉体凡胎,你还想着多生几个?”
李玥小声道:“其实自小结识夫君以来,他都是孤身一人,没有亲人,更没有一个家,那时候他总是找个地方劳作,便在那里住下,也不知道从潼关一路到长安城他是怎么走过来的,以前不觉得现在长大了才明白,一个人活着有多难。”
对张阳的从前,做母后的不了解。
陛下也让人去查问过,可当年天下战乱刚刚结束,多少城县村落毁之一炬,很多痕迹都已经抹除了。
能够查到的也只有张阳确实在潼关一带生活过,后来便来到了长安城。
在此之前,张阳的经历就是一片空白。
所谓的秦岭老人更是寻之缥缈没有根据。
当初张阳在东宫任职,与承乾相处,时常也会问起张阳的从前,只是听承乾说过,张阳的父母是个很厉害的人。
当初教授张阳本事的人也是个十分了不得的人物。
不然张阳也不会有此远见与学识。
据说张阳还有一些当初一起学本领的所谓同学,只不过这些人眼下不知道在何处。
张阳出身何地,家世在何处?这些都是不知道的,也是陛下一直派人在追查的原因。
好在他还算是能够专心于社稷,这样的人一旦投入士族必死无疑,陛下不会容忍这等人物落在士族手里。
这些年陛下对张阳越来越器重,做陛下的妻子也可以感受到,其实陛下对张阳的防备心也越来越重了,尤其是他的年纪,他太年轻了。
年轻得让陛下不得不对他防备起来,有些人好酒色,有些人醉心诗文,不论是用什么样的人来比较,张阳除了喜爱挣钱这点,几乎找不到别的陋习。
他就连平康坊这种酒色之地都不会踏足。
每日的生活简单到令人发指,什么样的男人可以清心寡欲到这种地步。
长孙皇后有些忧愁道:“当年战乱有多少孤儿无家可归,能够活下来都不容易。”
李玥打开一个盒子,还剩余小小一块,“宫里的红糖就要用完了,改天我让婶婶再给母后送来。”
长孙皇后拉着她在一旁坐下,神情严肃道:“母后问你,张阳有说过他以前的事吗?”
李玥点头,“夫君说过,他说他的故乡是一个很繁华很美丽的地方,只不过也说他再也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
“嗯,可能是再也回不到那个故乡了吧,又或者是故乡再也回不到当初了吧。”
再看窗外陛下和张阳正说着话。
长孙皇后又道:“只有这些吗?”
“夫君还说过他父母是很普通的工人,用我们的话来说就是匠作,铸造铁器一类的,他说是什么五金一类的,也可能是他的家乡话。”
长孙皇后低声道:“有机会还要多问问你夫君的从前。”
李玥点头,“女儿知道。”
殿外,李世民感受着羊毛衣衫的保暖,虽说穿着感觉毛绒绒的,里衣可以用丝绸衣料,再披上外衣,羊毛衣衫夹在其中,外人倒也看不出来。
李世民松了松衣襟,“这种衣衫要是用在军中想必会更好吧。”
“要是在寒冬腊月,将士出征在外有保暖的衣物确实更好。”
“伱还要朕明说吗?”
“陛下,羊毛衣衫很贵的。”
李世民冷哼道:“草原的羊毛每次数十辆车马往你骊山运送羊毛,你以为朕看不到吗?”
和李世民谈成本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他根本就没有想过用羊毛纺出布料需要多少的工序,需要什么样的技术,需要多少人手。
皇帝没文化,不好和他讲道理。
坐得有些累了,张阳站起身扭动上身放松着自己的腰背,“陛下,其实羊毛做出来的衣衫需要很多工序,一村子的人等着我去养活,再者说了我们的骊山能够做出来的羊毛衣衫本就不多。”
“蓝田县这么多人,你可以都利用起来。”
“身为一地县侯,朝臣会弹劾我滥用民力,最近朝中查得紧。”
经过卢承庆的事情,给御史台增加的权力,现在朝中确实很紧张。
整顿吏治是有好处的,对此李世民对这种情况很满意。
想到张阳这么说,李世民又道:“当初也没见你用这等借口,别想着敷衍朕。”
“陛下,杀鸡取卵是不好的。”
李世民黑着脸,“朕没想杀了骊山这只鸡。”
张阳又道:“虽说我与陛下是一家人,可我还是建议陛下再等等。”
“等到何时?”
“等我们骊山的生产力再上一个台阶,现在一尺羊毛布料需要三百钱,穷人家还是更喜欢买棉布,现在骊山的生产主力依旧是在棉布上,也就是说羊毛布料对现在的军中来说太过奢侈。”
看张阳低着头躬身行礼,李世民收回目光,继续看向漫天的大雪,“你不用这样恭敬,朕不会做夺人家产的事。”
张阳点头道:“陛下英明。”
宫女将菜肴都端了上来,宫中有宫中的规矩。
一家人还是分桌而食。
在宫里用完饭,李玥又听皇后叮嘱了几句话,夫妻俩人这才离开了立政殿。
带着小武和徐慧走在风雪中,李玥牵着夫君的手道:“家里的书快看完了。”
“嗯,我们去藏库看看。”
前隋留在长安的藏库很大,藏书不比崇文馆少。
孤本也很多,对夫妻俩来说这些书籍都是一个莫大的宝库。
徐慧对宫里的事务都很好奇,她开口道:“老师,我爹爹在哪里任职?”
李玥笑道:“你爹爹在御史台,任监察御史。”
张阳点头,“现在可威风了,朝中的人都害怕他。“
听得徐慧不自觉抬头一脸骄傲。
徐孝德任监察御史,不仅仅管着风闻奏事,还要管着各部官吏人际和财钱情况,对这种人可不是人人都躲着他吗?
由于夫妻俩时常会来宫中,在宫里也都会对汝南公主一家与陛下皇后走得近。
即便是路过宫中什么地方,宫女和太监都不会过问。
走到左藏库前,张阳见到了站在门前的李恪,这孩子立在风雪中都快成雪人了,耳朵鼻子冻得通红。
先让媳妇带着两个丫头进了藏库,张阳看着他,“蜀王殿下是一直都在这里等我吗?”
看李恪点头了,他头上的积雪也跟着滑落。
张阳伸手拍去他肩膀上的雪,再把他的头发间的积雪拨走,“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模样了,你可以去我家找我,也可以去骊山找我,不用在这里一直苦苦等着,难道我一直不来你便一直等下去吗?”
再拍了拍他身上的衣服将雪全部抖落,嘴里数落着他,“这么冻着人要生病,生病很不好受。”
“军中将士可以在风雪中站一天,没什么的。”
“人家是大人,你是小孩子这能比吗?还顶嘴。”张阳用力再拍他两下后背,“你去你母妃那里喝了一碗热姜茶,再来这里找我。”
“喏。”李恪朗声道。
张阳给蜀王殿下掸去积雪场面,被远处的宫女看在眼里,当即将这些告诉了李恪的生母杨妃,“看张尚书很是照顾蜀王殿下,给殿下掸去积雪,还一边叮嘱呢。”
“是吗?”杨妃心中石头总算是落下了,要是恪儿有了张阳这个依仗,以后也能过得好一些。
在这个朝堂与后宫之间,有些妃子家中亲眷就在朝中任职,还有朝中官吏多半都是有背景的,能够选择张阳是因为他与朝中没有这么多的纠葛。
是青年中的翘楚,又不拉帮结派,也受陛下器重。
听说性情很是古怪,这倒不是什么坏事。
听说他们夫妻很是照顾宫里的弟弟妹妹们,起初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如若张阳当初没有点头,也会让恪儿再也不去打扰他们夫妻。
不多时李恪又走回来了,“母妃,姐夫说让我喝一碗姜汤再去找他。”
杨妃示意让宫女去准备。
左藏库内,张阳走在一个个书架间,在走过一个柜子的时候停下脚步。
这个柜子很矮,有三层,更像是一张桌子有了抽屉。
张阳盘腿坐下来,打开抽屉拿起一卷白布,打开布看着,这不是什么书籍,而是一幅画。
看着画中的内容,不自觉眉头紧锁。
李玥好奇看了一眼,不由得满面通红,“这仓库中怎么还有这等不堪入目的画卷。”
“在生孩子这方面古人还是挺有研究的。”张阳一边审视着一边点头。
李玥脸上的羞都红到了耳根子。
“你说宫中这种图是用来教授成婚男女的,还是说他们只是画出来图一个开心?”
“咦?师父在看什么?”小武和徐慧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满脸的好奇。
李玥迅速夺过这幅画卷,将它重新卷起来,“你们去帮老师找找这里有没有诗经。”
小武道:“小慧懂诗文,可以帮忙。”
徐慧双手握着拳点头,“嗯,我去帮老师找。”
犹如临危受命,徐慧小脸严肃起来,开始翻看这里的书卷。
只是可惜了这幅图画得并不是很清楚,只有一些模糊的线条更不要说色彩这方面了。
没有任何的视觉冲击力。
与小孩子的涂鸦差不多。
李玥将画卷重新收起来,想要放回原位又不放心,怕被小武和徐慧看见了,踮起脚尖想要将画卷放在书架的最上方,这样她们也够不着。
只是书架太高,还怀着孩子踮起脚尖的时候没站稳,就要倒下去。
感受到身后结实的臂膀,是夫君扶着自己。
“都要做母亲了,这也没什么好害羞的。”张阳拿过画卷,伸手就将其放在了书架最顶上。
知道夫君个子高,李玥低头道:“夫君很喜欢这种图吗?”
张阳揽着她的肩膀,“我不喜欢,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冲击,挺普通的。”
“这就好。”李玥抬首道:“等带出去一把火烧了。”
看过更靓丽的风景,即便是大唐女子穿得再单薄,对看过后世风光的张阳来说,眼前的这些都不算什么。
再冲藏库外看去,李恪又站在门口,就这么站立着任由雪落在身上。
这小子就像是一根不点不亮的蜡烛,好像他自己没什么思考能力,非要别人让他去做什么,他才会去听吩咐去办。
第四百四十二章 狄知逊的家事
难不成,我们大唐的标兵都是这样不善言辞的吗?
张阳走到他面前,看他身上的雪有不少已经融化,甚至还湿了衣衫。
“以后你要是想来找我,可以写一封书信到骊山,让骊山的人送信给我。”
“喏。”李恪板着脸道。
“叫姐夫。”张阳强调。
“我明白了,姐夫。”
冷风吹过带着一些雪花进入藏库内,张阳背靠着门,“这一次来是有什么话想要问我?”
李恪拿出之前写好的练兵之法,“这个!”
瞧了一眼自己之前写给他的军训方法,淡黄色的纸张全是褶子,看起来他经常拿出来看的样子,又像是被人揉成一团之后再摊平。
“有什么问题吗?”
“我不想学这个,我想跟着姐夫学本领。”
风雪吹在脸上的感受很不好,一阵风吹过雪就直扑脸门。
张阳抹去飘在脸上的雪,“能学数术吗?”
李恪迟疑了半晌,“能。”
“好啊,那我考考你,今有人持米出三关,外关三而取一,中关五而取一,内关七而取一,余米五斗。那人持米几何?”
“这……”李恪愣在原地,迟迟回答不上来。
“十斗九升八分有三。”藏库内小武率先回答了出来。
张阳又道:“你是个好孩子,能够在军中吃苦这么多年,自小在军中长大,伱的基础都在军中,从头开始学数术不是一个好选择。”
“可是姐夫写的这些我都试了,总是练不好。”
“怎么会练不好?”
“光是站着还行,他们总是走得歪七扭八的,他们还总说练这个有什么,上阵杀敌用不上,背地里总是在取笑我。”
张阳苦恼地挠了挠头,“当真如此?”
李恪双手握着拳点头。
“蜀王殿下,我之前所说这些或许片面了,不论是走步还是站立,要练得无非就是令行禁止,更是一种团结与配合,凝聚力。”
看他听得认真,张阳接着道:“与寻常卫府兵马不同,卫府兵马看似都整齐地练兵,但纪律性并不好。”
“良好的纪律意识可以加强他们的执行力,从而让一支队伍在执行策略的时候能够做到不分心,不出差错。”
李恪不解道:“可是大将军他们练兵不会这样。”
“我的方式适合小股兵马,不适合大队兵马。”
李恪还是点头,“还请姐夫继续说。”
“队员之间要建立信任关系,除了平时的练习,还要给他们规定卫生与作息的规律,嗯!还要保证一天洗一次澡。”
“慢着。”李恪又急匆匆跑开,不一会儿便拿来了纸笔,先是写下一部分,他又道:“姐夫可以继续说了。”
“给他们安排独立的营地,并且每天除了锻炼体魄,还要教他们读书识字,并且营地内一定要干净……”
张阳自顾自说话,看他提着笔还在写着,这孩子写的字不好看,总之能够看得懂。
“小股兵马作战方式有很多,可以扰乱敌后,也可以深入敌营,与之俩军对阵不同,小队兵马可以直入敌营先取敌将首级。”
“又或者在敌营制造混乱,来给我军寻找进攻的机会,小队作战灵活高效,还能有不少多变的战术,在战术这方面蜀王殿下可以尽管想象。”
“本来我是打算把这个练兵之法交给苏定方的。”
看他还在写着,张阳又道:“这句话你不用记。”
李恪又是点头,又将这句话划去。
其实想说你写都已经写下了,也就算了不用划去。
看他有些迟钝又有些笨拙的模样,张阳停下了话语,“就说这些吧。”
李恪又道:“母妃总说我笨,所以我会比别人多努力一些。”
“谁以前还不是一个笨孩子。”张阳苦涩笑着。
“现在我明白姐夫的深意了,这就回营中准备操练。”
这小子又急匆匆离开,李玥走到一旁,“夫君觉得蜀王殿下如何?”
张阳摇头,“挺好一个孩子。”
小武和徐慧吃力地拖着一个包袱出来,其中装满了书卷。
俩人咬着牙憋红了脸,这才拖到门前。
只见一只大手伸来轻而易举地将包袱拿起,扛在了肩上。
小武看自己的手掌通红,又抬头看着师父,目光呆滞,心中不禁怀疑这等巨大的力气是怎么回事?
再看自己和徐慧已经累得喘不上气。
夫妻俩挽着手,李玥温柔笑道:“我们今天吃什么?”
张阳想了想,“咸鸭蛋好吗?”
“不想吃咸的,最近吃多了肉干嘴里咸,母后让人送了一些南方的糯稻。”
“这东西吃多了不好消化。”
夫妻俩一边说着话,走在风雪中,小武和徐慧跟在后头,这两丫头的目光看着师父肩膀上的这个包裹,内心还是不解这是何等的力气?
风雪一连下了三天,临近年关本是应该庆贺的时候。
外交院的官吏都散得差不多了,今年该忙的事情忙完,也要休朝,这一年上上下下累得够呛,让众人回去照顾家里,来年再接着忙。
张大象坐在房间中,看着辽东来的书信,大安已经开始整顿辽东各县的县丞与县衙重建的事情,从信上来看这件事还挺顺利的。
还说到了辽东的老郡守,这是从前隋一直留任到现在的郡守,年岁也很大了,问朝中有没有别的安排。
张大象抬眼看向狄知逊,“你也回乡看看吧,来年再到长安城做事。”
狄知逊躬身道:“张侍郎这里还有诸多文卷需要整理,下官整理好这些便回去。”
这人出身名门,其父狄孝绪当年也是领兵打仗的人物,如今在汴州坐镇整顿军事。
“听说你还有两个兄长。”
狄知逊回道:“是有两位兄长,一人在江阴任职,一人在上洛任职,兄长家父都在中原各地,下官就算会乡……家里也没有人。”
门被打开,一阵冷风吹入带着些许细雪。
张大素和许敬宗进了门便又急忙将门关上。
三位侍郎都在场就知道是有要事商议,狄知逊走到门关给关好门,听到屋内已经开始议论了。
狄知逊从楼台看去,天空还是阴沉沉的,这场雪已经下了这么久,现在还是乌云密布,就这么看着感觉天空也低了不少,如此凛冬很是少见。
屋内,许敬宗看大安的书信道:“外交院要经营辽东,不能将辽东之权拱手让给他人。”
第四百四十三章 星空奥秘
“辽东这般苦寒,多半不会有人问津,不然这个老郡守也不会守着幽州这么长的时间。”张大素思量道。
张大象面色凝重,“就像许敬宗所言,辽东之地外交院需要经营,张阳也交代过那里对外交院至关重要。”
三人神色凝重,安静许久。
许敬宗思量着,“大安是因为科举时写了辽东方略,这才会被安排在辽东,陛下刚整顿了吏治,来年就要开科举,要说往辽东派人最快也要等到来年夏天。”
要夺权要控制辽东,更要发展辽东。
三人此刻面对着一个很严峻的问题,那就是怎么样才能让陛下不注意辽东,在朝政上先将辽东搁置。
“也不知道张尚书现在在做什么。”许敬宗突然言语道。
“要是他在,或许能够有办法?”张大素道。
眼前俩人对张阳非常的信任,说来是礼部的尚书,又是掌握着外交院,众人都要听张阳的吩咐和安排,再怎么说是上官。
他这人疏远政事,每一次遇到各种难以做出抉择的事,都是三位侍郎一起商议。
屋内的三人还在商议,狄知逊走到外交院门口,街道上的行人比往日多了,正值年关有许多都是一家人一起出行。
狄知逊看着大雪有一种无处可去的感觉,再是一想又走回院内,在这里的后院,还有一排房子,许多在长安城找不到住处的文吏也会住在这里。
住在这里不用花钱,平时这里显得拥挤,现在倒是空出来不少,只有三两个床铺上放着被褥。
狄知逊打开自己的被褥拿出一卷书安静地坐着看书。
自去年李淳风的黄道浑天仪落成,到现在一年过去了,袁天罡这一年以来始终在探寻一个问题。
钦天监内。
现在袁天罡的面前放着一卷卷沙盘测量的结果,所有地方都是用一样长短的铁杵来进行。
结果肯定有多少出入,挑选地方都是山川地势中最有特征的,也是相距较远的。
袁天罡颔首抚须道:“张阳何在?老夫要见他。”
坐在一旁的李淳风正在研究眼前一道数术题,这题目是当初张阳给国子监的,说是给科举明算一科的题。
看着这道题也不难,不就是通过各种不同性质的数字整除换算得出结果而已。
这种题有助于人们认识数术,以前的时候还会与人比拼数术的运算,到现在这个境界,数术运算对他来说是一件很枯燥又无趣的事情,更喜欢研究数列本身。
“老夫的话语你听到没有?”
李淳风这才回过神,“袁道长说了什么?”
袁天罡惆怅道:“尔等都怕老夫疯魔了,现在老夫看你专研数术已然疯魔。”
他走上前两步接着又道:“淳风,你年少时就颇有才智,到如今还没明白吗?张阳正将你引向一个无穷尽的境界,那个境界不是你我凡人可以掌握。”
李淳风收起书卷站起身,“袁道长是说数术一道更深的境界是什么?”
袁天罡闭眼道:“等风雪一停便去寻张阳问个明白。”
这场大雪一连下了五天,雪停的时候张阳带着一家人来到骊山。
朝中也休朝了,正好来骊山好好休息一段时日,放松身心也可建设新家。
小武和徐慧到了村子里玩心大开,张阳整理的家具听俩小丫头小声滴咕,打算带着小熊一起去骊山玩,颇有冒险的样子。
两位婶婶抬着一个大箱子,这个箱子内就是当初劫来的金子,也是李世民的心病所在。
“公主殿下,这箱东西放哪里?”
“现在新家还不能住肯定是不能放在山上,就埋在这个院子里,如有需要也可以用来急用。”
看两个丫头带着小熊往山上走去,王婶担忧道:“公主殿下,小武和小慧进山了。”
李玥瞧了一眼笑道:“很懂事,天黑前就会带着她们回来的。”
张阳走出家门,村子里道路两旁还堆着积雪,骊山山脚下的空气清冷,等天气再晴朗两天,这些雪也该化了。
“县侯,快去见见魏王殿下吧。”两个侍卫哭丧着脸而来。
“他怎么了?”
“卑职也不知道了,现在魏王又哭又嚎的。”
好好做骊山的摇钱树就行,这小胖子只要好好赚钱日子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李泰在骊山修了一个小院,这便是新的魏王府。
若无必要,他不会回长安城,说是现在一进入长安城就恶心想吐,也不知道是长安城什么地方不对了,让他有了这等症状。
“本王的钱呐。”
院内传来李泰的哭声。
又看了一眼门前的侍卫,张阳这才迈步走入,“魏王殿下,近日可好?”
李泰抹着泪水哽咽着,“突厥的牛羊又死了好多,姐夫我们赔了好多钱,我们不承包了好不好。”
“为什么不承包了,趁着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大量买进才是。”
“什么?”李泰错愕得连眼泪就收住了。
再看姐夫一脸大喜过望,他很是不解地揉了揉眼睛,“姐夫刚刚说什么?”
“我说应该趁现在大量买进,控制更多的草场。”
李泰站起身,神情还有些恍忽,“慢着,姐夫何出此言呐?”
“草场出了这种事情,影响来年的羊群数量,牧民少了生畜自然会愿意将草场卖给我们,派人去看看突厥人情况,看看能否再多收一些牧场,顺便把去年承包的牧场,趁现在赶紧谈来年的承包价格。”
李泰稍稍一盘算,阴山以北那一片最肥沃的牧场已经在骊山手中还要再扩张就只能挑阴山以西的草场了。
小胖子来回走动在考虑。
“魏王殿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已经把羊毛布料送给你父皇和你母后了,等下个月就会正式开始售卖存着的那三千尺羊毛布料。”
“三千尺羊毛布料能够挣多少银钱?”
“就当是一种奢侈用物,只要在权贵中打开销路不愁卖。”
“多少银钱一尺?”李泰迟疑道。
“那就看魏王你父皇和母后将我们羊毛推销得如何,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冬日里人们穿得厚实,这种布料最大的好处就是穿最少的衣服,享受最好的保暖效果。”
李泰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臃肿,连本王没有用上羊毛纺出来的布料。
“会安排人再去草原游说,阿史那杜尔要是知道了,怕不是不能善了。”
“你放心,他这一两年去不了突厥。”
“是吗?”
“我安排的。”
张阳和自家小舅子商量着草原大计,侍卫快步而来打断对话,“县侯,魏王殿下,袁道长和李淳风道长来了。”
李泰连忙道:“快快请进来。”
张阳笑道:“还请魏王殿下早做准备,我就回去了。”
“县侯留步。”侍卫又是上前一步,“两位道长不是来见魏王殿下,是来见县候的。”
张阳点头道:“那就把人请进来。”
李泰兴致很不错,“听说因为当初的沙盘的事情,这一年间两位道长派了不少的人去建设沙盘,本王也想知道进展如何了。”
人们对世间的好奇心一直都有。
而探寻这种真相要付出的时间和精力都是不可想象,有时候甚至是几代人的坚持。
更不要说没有工业加持下的大唐了。
不多时,侍卫就将两位道长带到院外。
袁天罡先走入院子,他没有讲话,而是盘腿坐下将肩膀上的包袱拿下来,再是缓缓打开。
看到罗盘和拂尘,张阳不禁好奇道:“袁道长也是要做法事?”
袁天罡坐得端正,“老夫向来不做法事来愚弄乡民。”
又是疑惑,张阳揣着手上前打量再问道:“您这么一坐,怪庄重的。”
袁天罡将一卷卷竹简拿出来,“这些都是老夫遣人去各地所做沙盘的记述,遍及中原十三处所在,还有更北方的人没有将结果送来。”
“北方?”
袁天罡点头,“在北边的更深处,也不知道是不是死在半道上了。”
张阳倒吸一口凉气,古人为了一生成就,连生死都能说得这么轻描澹写,要真是死在半道上了,不免感慨道:“为了大唐富强。”
袁天罡手执拂尘,“这些记述都有差异,可贫道还是无法参悟,需要县侯指点。”
李淳风道长也是站在一旁行礼。
俩人的态度很认真,张阳拿起地上的一卷打开看了起来,这是从岭南带来的,上面写着沙盘每天的变化,一共记录了一百十五天。
又是拿起一卷仔细看着。
好一会儿之后,李淳风又道:“敢问县侯,可有结果?”
张阳朗声道:“拿纸笔来。”
李泰动作迅速,从屋内拿来了砚台与笔,还有骊山特有的粗糙纸张。
众人定睛看着,见张阳在纸上画了一个圈。
李泰确认了自己没看错,就是一个圈,没有其他的。
李淳风正要问什么,看张阳又在开始动笔。
一条直线穿过圆心从另外一端而出,再有一条线从顶部而下,两条线贯穿而过。
张阳继续拿笔开始画,“比如说这里是岭南,这里的沙盘痕迹是一寸五。”
做好标记张阳又拿起另外一卷,“邯郸,二寸七。”
还是拿起一卷,张阳继续在这个圆上做标记,“河西二寸九。”
“朔方,三寸。”
将十三个地方做好标注之后,张阳这才放下手中的笔。
袁天罡屏息看着这个圆,“这是何意?”
张阳笑道:“袁道长难道没有发现吗?随着越往北面走,沙盘上的划痕痕迹也就越长。”
李淳风点头,“确实是这样。”
“我们难道真的是在一颗球上?”袁天罡怔怔自语,面对这种真相此时感觉到嵴背一阵发寒,这么多年了历代以来的人在追求的都是什么?
李泰嘴里吃着干果,“为何凭这些就能断定我们活在一颗球上?”
李淳风解释道:“魏王殿下,如若大地真的在旋转,半球往上的点便会越快,若是将沙盘放在这颗球的上沿,那沙盘上的痕迹就会不断画圈。”
张阳瞧着袁天罡包袱中的东西,“袁道长,你这个罗盘不错,可以送我吗?”
袁天罡的目光还在图上,“拿去便是。”
留下袁天罡在这里发愣,张阳拿着罗盘走出院子,再端详这个木质罗盘,罗盘的边沿写着各种标注与符号,如果没看错这应该是个星象罗盘。
用来确立星象的方位以及确定历法。
这可是一个好东西,对媳妇学习经纬度有帮助。
永远不要小觑古人的智慧,听说他们就可以凭借这种罗盘来确定坐标系。
张阳拿着罗盘回到家中,翻找着媳妇的箱子。
惹得李玥不悦道:“夫君到底要找什么”
“之前看的那卷太初历还在吗?”
李玥打开另一个箱子,汉书都在这个箱子里。
当年有个叫公孙卿的家伙,他和司马迁共同来编撰历法,也就有了这一卷太初历,而这卷历法从东汉以来经过前人多次修改,到现在还算是完整。
前隋的藏库中能够有这卷书也是难得,拿到外面也是孤本中的孤本。
张阳打开这卷书对照着罗盘上的符号,提起笔拿出一卷纸铺开,开始做刻度。
想要理解古人对星象坐标的理解,就要用古人的方式来推导。
自周天子确立历法,到人们确认三十二刻度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看夫君如此用心,李玥也不好打扰。
傍晚时分,小武和徐慧一起骑着小熊回来了,两个丫头去山里玩闹了一天,衣衫脏兮兮,脸上也狼狈。
一直到了天色入夜,张阳搁下笔,看着自己画出来的罗盘。
李玥带着给徐慧和小武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衫,低头瞧着夫君所画,“这是什么?”
“星象罗盘,袁道长的罗盘不太完整,我加了一些标注方便理解,这对你学习经纬度很有帮助。”
经纬度的难题困扰她有三年了。
“之前一直想让夫君教,又不教我。”
听她话语里有些埋怨,张阳牵着她的手笑着,“之前有太多的不确定,也怕教不好。”
“只要是夫君教的我都学。”李玥小声说着。
夫妻俩一直走到村口,今天的星空很是美丽,浩瀚星河就在漆黑如墨夜空。
“无数代人仰望星空,他们都想知道星辰的奥秘,现在我将其中的一部分奥秘说给你听。”
第四百四十四章 星辰历法
漆黑的夜空,星罗棋布,绚丽闪烁着的星辰昭示着一种永恒。
无论时光如何变迁,只有漫天的星辰是永远不变的。
一颗星辰的闪灭瞬间,时间流逝千万年。
人在面对这般的星空时,明白了星空的真相才会知道人类有多么的渺小,人的一生是多么的不足道哉。
夜晚的风吹在身上很冷,骊山的村口,夫妻俩站在星空下,李玥抬头看着,“夫君请讲。”
张阳先是拿出罗盘,指向北面的一颗星辰,“看到这颗星星了吗?”
李玥点头,抱着手臂靠着夫君的身子,可以避开一些风,她抬头看去,“见到了。”
“这便是北极星,用袁道长的话来说应该是紫微星。”
“我知道紫微星,紫微星亘古不移。”
媳妇能够理解这方面的常识接下来就简单多了。
自怀身孕导致她生活不方便,她就整日都在看书,疯狂地补充着各类知识。
上到天文下到兵法,甚至还看一些地志。
婶婶带来一件外衣给公主殿下披上。
李玥看着夫君的侧脸安静听着。
“其实对我们来说漫天星辰就是一个坐标,可以用来标注我们现在的位置,紫微星所在位置对我们来说这是很好的参照。”
张阳拿着罗盘,“我们确认了紫微星的方位之后,便要测量,用手指贴着地平线测算出紫微星与地平线的大致高度。”
李玥点着头耐心听着。
“这就像是一个三角函数,我们已知地平线与北极星的高度,以一根手指为两度来算,北极星上升得越高,其角度也就越大。”
杨婶站在一旁,看着依偎在一起的夫妻,脸上带着笑容,他们和其他夫妻不同,闲暇时会议论国事。
现在还能一起研究星象,所作所为是这么与众不同,感情却能一如既往。
公主殿下现在很幸福,这是苦尽甘来。
“这个是需要用夫君所教的三角公式来计算吗?”
李玥领悟得很快,她用树枝在地上写着算式,得出结果是七十五。
张阳点头,“这便是我们所在的纬度,根据我们推算出来的角度,你再看罗盘。”
她皱眉看了罗盘好一会儿,顺着刻度找到了对应的位置,念道:“卯七癸四,十二月三……”
忽然明悟过来的李玥欣喜道:“真的可以推算出来!”
“这就是袁道长和李淳风道长所学历法之所在,也是漫天星辰的奥妙。”
困扰三年的谜题终于解开,李玥欣喜地抱着夫君,又高兴地去抱向杨婶,“婶婶,我解开了经纬和历法了,我学会了。”
杨婶溺爱地看着她,“只要公主想学,什么都能学会的。”
李玥高兴不已,这是她苦心钻研的一大突破。
“说来这也是袁道长的罗盘给了我启发。”
李玥收住笑意,她以后也是骊山的主母,刚刚高兴得像个小孩子,此刻又收起笑容神情严肃起来。
当夫妻俩的眼神再次交汇,李玥又破功噗嗤笑了出来。
“袁道长苦心孤诣这么多年的心血,被夫君一朝破解了,要是被他老人家知道,怕是要疯。”
张阳收起罗盘,将地上的算式抹去,“其实我是基于袁道长的罗盘推算出来,只能说是他的基础让我有了现在的进展。”
夫妻俩重新回到家中,小武和徐慧洗了澡,吃了饭食已经睡下了。
在骊山玩闹一天,累坏了她们也累坏了小熊。
李玥的心情很不错,她用放凉的开水装入一个罐中,再放到窗外等水凝结成冰,“我明天作成冰沙再放一些果干和果酱给这两个丫头吃。”
做完这些,李玥重新坐下来,将今天的感悟重新验算了一遍,又是画下圆,画好了纬线。
“用夫君的话来说我们所在的维度是七十五,我要如何寻找纬线?”
张阳坐在门外洗着碗快,“是半径就要除一半,以中线作为赤道是零度往上。”
李玥按照这个说法,开始推算,一条条等分的线寻下来找到三十四纬度的这条线。
此刻她又是眉头紧锁,“如果不知道经线所在,只是知道知道纬线,还是不知道骊山所在何处。”
张阳把洗好的碗快放回柜子里,“经线要在白天来测量,对照今晚的星辰角度,还要用到日晷,记录时刻变化,再推算太阳的高度就可以推测出。”
在图纸上,张阳画下一个伞形图,“算出每刻的角度,每个角度延伸到我们所在的地平线,那便是我们所在的经线,与我们今晚所用方式更复杂一些。”
“这次我要自己测算。”
有了身孕一度让她的学习动力消失,这个时候她又回到了一年前的状态。
村子的另一边。
袁天罡还盘腿坐在原地,苦思冥想。
枯坐许久,突然笑了,他疯疯癫癫站起身嘴里念着道德经。
屋内,李泰眼看这个情况问道:“李淳风道长,袁道长这是不是病了?”
李淳风手里还拿着书卷,扭头看了眼屋外,“是道心已碎。”
“严重吗?”
“不妨事,不过是道心破碎而已,过些日子就好了。”李淳风澹然道。
李泰苦恼地挠了挠头,“是……是吗?”
“要说张阳的推论没错的话,从当初的铁杵挂沙盘可以看出来我们脚下的大地确实是在转动,再加上袁道长这一年亲自派人去各地做这样的沙盘。”
“按照张阳所言,对我们来说北上南下,自岭南到朔方的刻度痕迹都有规律可循。”李淳风将纸揉成一团,“魏王殿下请看这团纸,如果它是一颗球,我们活在其中一个点上,自上而下与球体转动痕迹也是跟随位置来变化的,越往上的点随着球转动也越快,由此可知我们不仅活在一颗球上,而且还是一颗会转的球上。”
“而且这都是袁道长亲自派人,亲自挑选的地点,一切事实都在眼前,一辈子所学皆得到了结果,当明悟了世间的模样,发现与一生所学相悖,可事实就是求证过程都是袁道长自己所为,自己求证而来,他的道心能不破碎吗?”
李泰惆怅道:“都是姐夫的错。”
李淳风又道:“魏王殿下不用担心。”
“好吧。”李泰收回目光,看侍卫端着一碗菜叶子而来,这是今天的晚饭。
接过碗,李泰又倒了一些肉沫搅拌搅拌,吃下一口问道:“李淳风道长要吃吗?”
李淳风看了眼这碗菜叶子,“这能吃吗?”
李泰嘴里嚼着对侍卫又道:“杀两只鸭子给两位道长做饭食,再去骊山医馆请两个大夫过来看看袁道长这样子还有没有救了。”
袁天罡又是笑又是自言自语,正在背诵道德经。
侍卫脚步匆匆离开,李泰将碗里的菜叶子吃完,“冬天也就只有这个菠菜和卷心菜,用水烫了烫便能吃,姐夫自己种出来的苗子,栽培到村子里,现在各家各户都有种,道长也应该尝尝。”
李淳风摇头神情带着惋惜,“袁道长这是心病,无药可治。”
李泰扣了扣牙缝间的菜叶子,“本王也有心病,一到长安就会吐的病。”
“这话倒是古怪。”
“真会吐的。”
李泰说得一本正经。
第二天,李泰一早起床看到袁天罡正站在门口看着日出。
“袁道长,姐夫说的也有可能是错的,千万不要觉得您一生所学荒废了。”
经过一夜的彷徨,袁天罡此刻精神饱满,这是大彻大悟后的状态,他的双眼好像要射出精芒,“本就是承袭前贤之瑰宝与学识,老夫自当要完成历代前贤未做到的成就,就算是用尽此生定要识破世间的真相。”
看样子袁天罡又恢复正常了。
李泰也是长出一口气,这要是被父皇知道袁天罡来了一趟骊山就疯了,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这个时候的袁天罡面对朝阳,和一个普通人无异,也有些担心之后还会不会发疯。
李淳风走来狐疑道:“其实心中还有一个疑惑。”
袁天罡正神采奕奕,道袍迎风猎猎作响,一身仙风道骨之气,“有何困惑。”
李淳风啧舌道:“若我们真活在一颗球上,这颗球还在转动,照理说我们会感觉,又或者站在这颗球上的人会跌落下去。”
袁天罡脸上的笑容凝固。
“到底是我们活在苍穹之下,还是我们在苍穹之上?”
李泰在清冷的晨风中哆嗦,昨天融化的些许积雪让地上有了水洼,现在这些水洼都已经凝结成冰。
他观察着袁天罡的神情。
终于袁天罡诡异地笑了笑,李泰头皮一紧,慌乱道:“袁道长,你千万不要再疯了,本王求你了。”
李淳风疑惑着,“这与常识相悖。”
袁天罡了然点头,“嗯,问得好。”
终于李淳风和袁天罡一起离开了,李泰颓废坐在院子前,两个着了魔的道士以后还要躲着点。
侍卫憨憨笑着两只手各拿着一只肉包子,“魏王殿下快趁热吃。”
李泰拿过包子咬了一口,是熟悉的味道。
侍卫把另外一只包子也递上,“魏王殿下小心烫,慢点吃。”
李泰狐疑道:“你哪来的葱肉包子?”
“说是公主殿下心情大好,全村人都一起做包子吃,已经杀了三头猪了,好多村民都在抢,卑职看魏王殿下喜欢吃这个,便给带来了。”
李泰看向他的双手,刚刚出炉的包子很烫手,看他一双手烫得通红。
“你们都吃了吗?”
“魏王殿下没吃,我们怎么敢吃。”
李泰吃完站起身,“两只包子怎么够本王吃的,走!我们一起吃包子去。”
一路跟着李泰,侍卫又道:“魏王殿下不是说要减肥吗?”
李泰冷哼道:“姐夫说了减肥也要适度,本王才思敏捷要是饿傻了怎么办?”
“可是……”
“谁要说本王不能吃包子,活撕了他!”
“卑职不敢。”
村子里妇人们很忙,公主殿下很高兴今天杀猪让全村人吃包子,米面从库房中一袋袋拿出来。
李玥把刚刚蒸熟的包子满满当当装在食盒中,两个食盒十几层装满葱肉包子,“婶婶将这些包子送到宫里,给父皇和母后,也给弟弟妹妹吃。”
婶婶把食盒放到马车上,急急忙忙驾着马车离开。
有好东西不能忘了宫里,骊山的生意还指望陛下与皇后去推销,但凡皇后和陛下拥有的,总能在长安城的权贵圈里引起议论,寻常人家就不用考虑了,权贵才是大唐的消费主力军。
“不就几个包子,夫君还心疼了?”李玥琼鼻一皱小声道。
“这是几只吗?这有上百只包子了。”
“还有这么多呢。”李玥回头看着七个大炉子上都放着蒸笼,还有村中的妇人们正剁肉和面,热闹得很。
张阳仰头道:“我心疼是包子吗?我心疼的是葱。”
李玥满不在乎地看着这个场面,夫君的话全当没听到。
“村子里栽的葱本就不多,天寒地冻的它们长得就不好,往后的冬日里还能不能吃葱了,以后日子也要打算的。”张阳揣着手又是感伤,“让她们少放点,我心疼。”
又转过身,张阳尽量不去看葱被斩成葱段的场面。
米面香,肉香葱香飘满了村子,哪有村县敢这么庆贺的,这也没到除夕的时候。
也就骊山财大气粗,一出手就是全村宴席。
牛闯带着人扛着一个日晷而来,“县侯,这是从长安一个大户家买来的,价格也好商量。”
收拾了一番心情,张阳点头道:“嗯,日晷难做,实惠点好。”
“放在何处?”
张阳扫了一圈,“就放在渭水河边,你带人造个台子去把日晷立好。”
日晷是确认时刻的事物,分辨是何时辰,几时几刻全靠这个东西了,媳妇算经纬度需要用这东西对照时刻。
本来在争抢包子的一群熊孩子看是李泰来了,纷纷停下手,将包子主动让给村子里公认的孩子王。
在这个村子里除了李泰还有两个女孩子不能招惹,那就是公主殿下的弟子,她们身边总是跟着那头熊,那利爪光是看着就吓人。
每家每户每顿都有肉吃,只是村民还保留着以前穷苦日子的规矩,男子是村中的第一劳动力,有肉吃要先给男孩子,再有多的才给女孩子吃。
现在就是男孩子们先吃包子,女孩们都要等着。
身为女孩子们的领头人,也就是帮助李玥整理账目的虞宜,村子里都将她当作公主身边的侍女。
公主的账房是禁地,也只有她可以进入。
虞宜将包子分给眼前这些还显邋遢的女孩子,“吃吧,公主殿下说了,我们都可以吃。”
她们整齐坐好向着骊山齐声道:“谢公主殿下,谢县侯。”
说完这些,她们这才狼吞虎咽吃起来。
公主与县侯不在眼前,该有的尊敬不能少,但凡心中有感激之念就会向骊山行礼。
一个吃得满嘴肥油的女孩子小声道:“能不能和公主殿下说我们不想读书。”
以前大家都还小,这三四年过去,女孩子们也早就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她们之中也有长得亭亭玉立。
公主殿下有规矩,不论男女嫁娶都要过了二十岁才行,不然她们在这十五六岁的年纪早嫁出去了。
虞宜站在一旁低声道:“县侯与公主殿下说过全村上下不论男孩女孩都要读书识字,再者说你们不读书识字将来如何与这些男孩子比。”
话语说着,她的目光看向围着李泰的那群男孩。
“你现在讲话和我们都不一样了,都是公主殿下教的?”
“跟随公主的殿下的两位婶婶所教,站着坐着都要端正,你们也该如此。”
看虞宜站得笔直,有女孩子忍不住笑了,“以前你还不脏兮兮的。”
“小时候你瘦得像木柴,现在也是。”讲话的女孩挺起胸膛,彰显自己的实力。
袁天罡与李淳风也回到了宫中,李世民正吃着骊山送来的葱肉包子,一边听着俩人的讲述。
这些话语听起来匪夷所思。
“朕要如何相信我们活在一颗球上。”李世民嘴里嚼着包子含湖不清道。
“回陛下,贫道遣人去各地做了尝试,得到的结果可以证实这件事。”
李世民又喝下一口茶水,“就算两位道长所言不虚,这与历代前贤论述相左,势必会遭人质疑,事关两位道长声誉,朕以为当谨慎。”
袁天罡躬身行礼,“贫道会继续参悟,撰写书卷若此生不能让世人信服,也可留给后人。”
看皇帝点头了,两位道长行礼告退。
我们的世间就是一颗球,我们活在一颗球上?这种事情就算再离奇,也与当前的朝政相去甚远。
李丽质跑入殿中,“父皇,女儿想去骊山。”
说到骊山,临近年关李世民也想到了自己的父皇还在那里,几次派人劝他入宫过年都无果。
想要说动他,只有朕自己亲自去了。
李丽质不依不饶,“父皇!女儿想皇爷爷了。”
“你是想念你皇姐和小武了吧。”
“女儿就是想皇爷爷了。”李丽质执拗着
第四百四十五章 这是智慧
看丽质的样子,李世民心里很清楚她的心思都在骊山,除了想她的皇爷爷,说不定心心念念要去找她皇姐,还有她的两个同门小丫头。
丽质也不小了,一天天想着往别人家跑传出去不像话。
看她执拗的架势,李世民很愁,怕是这丫头以后管不住。
“这些天朕处理完政事,便带你走一趟骊山,去接你皇爷爷回宫过除夕。”
李丽质翘首问着,“要多少天。”
又是长叹一口气,李世民惆怅道:“三两天。”
“嗯,那女儿先回去陪着母后了。”
她的脚步雀跃,刚刚委屈又执拗的架势荡然无存。
李世民拿起一只肉包子,发现这个包子已经凉了,手上拿着一份中书省的奏章。
又是往都护府派兵,还要修建河西走廊,更要准备来年的科举和承乾的婚事,就连九成宫的修建都只能搁置。
做皇帝发现手头上的银钱又不够用了。
关中的赋税都已收回来,更偏远地方的赋税还在路上。
突然想到自家女婿,张阳不扩建作坊,造纸作坊都快两年了,还是老样子。
他现在的生活肯定很富足,他要是真想为社稷做出功业,他就该将骊山还给朕。
有朝一日将他吊死承天门前,再吞下他的所有家业。
骊山,张阳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上官仪嘱咐道:“县侯要注意冷暖。”
张阳手里拿着罗盘正在对照阳光的角度,他收紧自己的衣衫,“明明穿得很暖和。”
用罗盘对照阳光的角度,在渭水河边来回走着。
现在台上立着一排木桩,张阳在每个木桩后做了标记,以垂直地面的影子来标线,看阳光下木桩影子的移动情况,确认阳光直射的位置。
上官仪对这个罗盘很是好奇,“听说过夜观星象是奇人异士的本领,张尚书在白天也能推演星象?”
张阳解释道:“我对星象只是略知皮毛,我只是借用日月星辰来做一些标注而已。”
“褚遂良来村子已经有半月了,听村子里的孩子说他教书时常心不在焉。”
“心不在焉?”
“对。”上官仪又道:“在下也去观察过,此人每每来骊山教书,忙完书舍的教学,便去找欧阳询老先生讨教书法。”
张阳皱眉道:“现在该是冬至时节了?”
过两天才是冬至。
袁天罡这个罗盘用起来还是不太方便,对节气判断并不是准确,还要加以改进才行。
在没有这么多精密仪器的当下,很多时候推导方位和时节,都是一个大概的数。
当确定历法之后,这才能让节气也能确定下来。
要用这个罗盘来重新推导历法,是一件工作量非常大的事情,不仅仅要记录几年内的节气变化,还要看往前数十年的记录。
这与当下媳妇要推算出经纬度没有关系。
能够获取知识当然是越多越好。
技多不压身,能多学一些是一些。
日晷需要根据经纬度来算出日照斜角,以这个算出来日照倾角斜着平面摆放。
用日晷的倾斜角度来补上纬线与太阳的高度角,从而与赤道平齐,这样才能算是一个正常能用日晷。
上官仪疑惑道:“张尚书为何又问节气了?”
张阳目光还看着罗盘,“这和推算经纬度有关,说了你可能不懂,其实我们所在的地方是可以用经纬度表示的,这样就算是出门在外也不会迷路。”
“用星辰来分辨方向并不是难事,难的是推断距离,这经纬度是什么?”
上官仪读书多,这方面的知识多半难不住他。
话语一转,一时间差点忘了这次来县侯是为了什么。
张阳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再看木桩的影子。
“县侯,要不要给褚遂良安排别的劳作?”
能让褚遂良来骊山,也是他亲爹褚亮的安排。
像是褚遂良这种在书法上有一定造诣的人不多。
能利用当然要好好用。
克扣他的工钱?
可能他家根本看不上骊山一个月给的一百钱。
等影子与标线重合,张阳连忙做好位置记录,用算出来已知角度,和木桩的高度与影子的长度,推算出需要斜放的角度,使之相加为一百八十度。
这道数学题并不是太难。
上官仪看张阳拿出一根细绳绑着石头垂直方向,再用另外一根对准绳子的中端。
牛闯的里衣穿得很厚实,外衣被撑满衣服上还打着补丁,甚至有不少显眼的线头。
这天寒地冬大家都这么穿,至于家里的棉布衣裳那都是给孩子们穿得,大人们可舍不得用。
他双手揣在袖子中,在冷风中缩着脖子,凑上前小声道:“上官兄,县侯就这么摆着是做什么?”
“这是在量斜度,年老有经验的工匠只要这一量就能知道墙体或者地基偏移了多少,这是智慧。”
牛闯神情纠结点头,他又见识了一种以前没见过的本领。
安静半晌,看张阳此刻手拿短小的碳笔在石台上写着别人看不懂的文字。
牛闯小声再问道:“这个好学吗?”
上官仪摇头苦笑,“以牛兄的基础学着很难,若能够掌握一些数术运算,掌握起来就容易了。”
一听到是数术,牛闯笑得越发尴尬,别说数术了,现在就连字都认不全,只能跟着家里的孩子时不时学一两个字。
“上官兄会这门本事吗?”
“不难。”
“等村子里的孩子们学会了,某家就不用学了。”对牛闯来说蹉跎了三十多年,现在要拿起来谈何容易。
与其想着学会这个,不如指望将来的孩子们。
“牛大哥,我确认好位置了,可以放。”
听到张阳的话语,牛闯一招手让准备好的人手,扛着日晷抬了上了台子。
上官仪惊诧于张阳的速度,见过经验再丰富的丰富工匠至少要一天的时间来推算。
再是一想,又觉得这点事情根本难不倒张阳。
以他的数术水平,要算出日晷的倾斜度只消片刻。
张阳扶着角度,牛闯带着人将这个日晷轻轻放下,等于木桩角度一致张阳拉直细绳对比两者间的误差。
确认无误之后,这才点头示意可以固定了。
磨盘大的日晷,还有一根细长的铁杵穿过,也算是村子有一个正经的钟。
再看一眼的册子,看了一遍运算流程。确认没有问题这才放心。
老天总是不会让人按照预想的计划安排天气,做好日晷的第二天,关中又下起了大雪。
测算经纬度的计划只能搁置。
小熊总是喜欢在雪地里打滚,小武不止一次骂它,它更是肆无忌惮。
因为每一次这头熊在雪地里打完滚回到屋中就会湿哒哒的,还要往身上靠,这让她很苦恼。
被小武数落后,它又会躲在徐慧的身后。
一边招惹小武生气,一边又去找徐慧寻安抚。
莫名觉得这头熊开始渣了。
等李玥瞪了它一眼,这才会听话地回到屋檐下。
无论在小武和徐慧面前在胡闹,小熊只有在家里真正的女主人面前不敢放肆,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武不高兴了顶多只是刺耳的几句数落。
要是这个女主人不高兴了,它会饿肚子的。
用腊肉蒸蛋,再放上一些自家种的菠菜。
张阳收拾着家里的肉菜,后院还剩下为数不多的几根葱,这么冷的天气葱会冻坏的,连根挖出来一些放入一旁的库房栽培,这些葱要是再长不好,就要等到来年开春才能有葱吃。
杨婶快步而来,“县侯邹国公和太上皇了。”
张阳朝着院外看去,老师和李渊已经走到门口,急忙洗干净手出门迎接。
李渊抚须道:“正是饭时,路过这里便来看望你们。”
说话间李渊又注意到了徐慧,“好俊生的丫头。”
张阳介绍道:“这是徐孝德的女儿,徐慧。”
徐慧懂事地行礼,“见过两位长辈。”
“徐孝德?朝中的事情朕都已经听说,二郎整顿吏治也是应该。”
嘴上说着话,李渊拉着张公瑾已经在饭桌边坐下。
“不知道皇爷爷要来,家里没有准备肉菜,这就让婶婶去安排。”
李渊摆手道:“不妨事,都是自家人能果腹便可。”
张公瑾的目光看了一眼小熊,“这牲口越发高大了。”
闻言,张阳拿出一块肉干,小熊馋得站起身正好到自己的腰部这般高。
叼走肉干,它就坐在屋檐下津津有味吃着。
“这牲口养得倒是温顺,只可惜本该咆孝山林,却成了……”
“成了我家的镇宅神兽,平时还能从山上带来一些猎物。”张阳接过话语道。
看他说得如此轻描澹写,张公瑾又道:“听说这些天你都在看一些古籍?”
“陛下让我看圣贤书,希望我做个好人。”
李渊冷哼道:“朕说得没错吧,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张公瑾拿出一块银饼,“愿赌服输。”
李渊笑呵呵道,“看似所读是圣贤书,实则看的都是世家推崇之典籍,更有对付世家之心,可惜徐孝德没有看明白,被你小子利用了。”
“原来是太上皇是拿我与老师打赌。”
李渊没有否认,接过李玥递来的一碗热茶悠哉喝了起来,“你以为你老师是什么人,当初在秦王府二郎最依仗的谋士之一,他背地里出谋划策,害死的人不比你小子少。”
说起当年,张公瑾也是感慨,“说笑了。”
李渊强调道:“你们师徒俩人一样都不是好人,早年前你投效王世充,后来又跟着朕,去各地平叛,拿下了楚丘三县,又盘踞在虞城,去河南道看似安抚,背地里抓住了各地豪强子嗣为要挟,稳住了河南河东两地局势。”
“张阳,你在朝堂之上年轻气盛手腕强硬,朕也看得出你为人谦逊,时常讨教,颜师古得罪你,你不与计较,高履行排挤你,你也不去报复,长孙冲与你有矛盾,你从来没有理会,甚至士族子弟谩骂于你,唾弃你的红楼。”
“年纪轻轻就有了如此多的仇人,邹国公作为你的老师,很是担忧,有时想想朕更不明白你是当真如此豁达,还是你根本没有把同辈中人放在眼里。”
张阳躬身稍稍一礼,“让老师与太上皇牵挂了。”
李渊冷哼道:“你小子一个人在外面胡闹,邹国公担心你,以后但凡有事也该多问问他,趁他还没入土。”
这话里话外是在说他李渊看得很明白,徐孝德与卢承庆的冲突,别人不知道,张公瑾肯定看得明白谁在利用谁。
“老师,徐孝德与学生一样见不到那些蝇营狗苟之辈在世间活得这般富裕,这不是利用,是我们心向正义。”
张公瑾沉声道:“当初与你说过一人,可还记得?”
“老师说的可是王珪?”
张公瑾闭眼呼吸平稳,缓缓点头道:“自陛下登基以来,王珪便跟随陛下左右,那年朝中任用官吏紧缺,陛下让高士廉入主吏部主持官员调遣任免,后便让王珪暂代侍中之位,再赐永宁郡公。”
“此人年轻时不重名利,还是被李纲举荐任参军,此人乃太原王氏中人,是世家子弟却无世家子弟之气,向来独来独往,开科举立官学绕不开地方门阀,地方豪强,还有各地世家,这些都是阻碍。”
“老夫听上官仪说过,你与太子的事情不过是小打小闹,你若想要对付世家,还要去见见王珪,他或许可以帮你。”
张阳又道:“可是王珪到底心怀天下,还是心向世家?”
张公瑾叹息一声,“当初前隋的文帝还在位,他受叔父牵累几度要被问斩,也不知道是得罪族中何人,当他有难的时候,太原王氏没有一个人伸以援手。”
小武和徐慧都进了屋中不敢打扰院内谈话。
张阳了然道:“原来老师早有谋算。”
李渊感慨道:“你是他唯一的弟子,三个儿子都受你照顾,命不久矣,不为你谋算又为谁?”
“您说的是,老师忧虑皆是为我。”
“你小子也不要整天想着三十岁退隐,做老师的会含恨而终,做弟子的定活不长久。”
第四百四十六章 久违相认的江师傅
婶婶把家里的羊肉切碎,做一碗羹汤,再将家里的酱牛肉也切好装盘。
饭菜端上桌,李渊看着这盆酱牛肉,“朕已经许久不饮酒,不知酒味。”
张阳给两位长辈倒上茶水,“我家里也没有酒水。”
其实媳妇也喜欢喝酒,现在怀着孩子自有了身孕便不再饮酒。
将茶水放在李渊面前,张阳道:“要是太上皇已经戒酒,那就不要再想酒是何滋味,一旦再沾酒水想放下会更难。”
张公瑾点头中肯,“老夫也如此认为。”
李渊夹起一片酱牛肉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家里的菜色很简单,一盆菠菜,蒸蛋和羊肉羹汤。
李渊叹道:“家里有女人怀着身孕确是寡淡一些为好。”
张阳又盛了一碗羹汤递给老师,“老师可以先喝汤暖胃。”
接过碗,张公瑾喝了一口,“咸鲜恰到好处,很不错。”
“我们家婶婶手艺可是一流的。”
杨婶闻言行礼道:“都是与公主殿下和县侯所学的厨艺,不及县侯半分。”
张公瑾点头道:“世家招揽士子,以承诺仕途,就算陛下再开科举,还是有不少士子投效世家,作为门客也好,或作为门生为其游说。”
李渊夹了一块酱牛肉细细品尝着。
“世家不可能让每个人都踏足仕途,况且这方面还有他们各房族中的子弟,当一个贫寒学子读书有了成效,他想要入仕,先是投卷给有门第高的人,或者给地方有声望的长辈。”
张公瑾又道,“一地州府没有这么多的位置给每一个人,这也让各地士族有不少的矛盾,也有人为了一个县丞主簿的位置打得头破血流,而各县乡绅之间也有争斗,这是世家的弱点所在。”
有了老师的点拨,打开了世家内部的景象,世家掌握着绝对的权力,以及人选人手的分配与调度。
甚至一句话就能断送一个人的前途,世家的存在有违公平和公正,在大族看来与贫寒子弟谈公平话公正,就是一个笑话。
张阳感慨道:“真是可怕,可见其中腐败得有多严重,照老师这么说,世家也不是攻不进去。”
张公瑾点头,“世家太过古老,沿袭千年的规矩养了无数代人,这些人有的位高权重,有的可以享受极尽奢靡的生活,更有甚者眼中没有皇权,甚至分裂一地。”
“历代天子都在追寻大一统,当年乱世天下三分,各路豪杰前贤不肯偏安一地,有人说诸葛孔明只要固守蜀道便可以安享晚年,可他没有这么做,到了晚年他还是七出祁山,为一统中原带兵出山。”
“老夫以为若世家之权不削弱,将成为隐患动摇社稷的根基,说句不该说还望太上皇不要见怪。”
李渊释然一笑,“你说便是,现在坐在皇位上的又不是老夫。”
张公瑾的神情带着一些疲惫,点头缓缓讲道道:“陛下一脉从晋阳起兵也得到了不少士族的支持,但眼下储君婚事避开士族女子不谈,当陛下登上来皇位始终与士族保持距离,可见陛下也知晓其中毒害,要除去世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觉得当应该如何?”
张阳搁下手中的筷子,“不考虑世家门阀存在的意义性,将他们的一切既得利益全部抹除,我不喜欢那些豪言壮语,我觉得这些大而空的理想与我没什么关系,我更喜欢保家卫国,为天下太平而努力,这是与每个人息息相关的。”
一番话阐述了胸臆,张公瑾没有再多说什么。
吃完了饭食,张阳送别了两位长辈。
李玥这才从家中走出来,“卢承庆倒了,世家与朝堂之争也要开始了。”
张阳点头道:“我去一趟村子里的铁匠坊。”
李玥扶着自己的后背,“真想这孩子可以早点出生。”
“累了?”
“一朝不出生,心里就一直记挂着。”李玥抿嘴看着自己的小腹。
“你还说想多生几个孩子?”
李玥看向小武和徐慧又是阵阵无言。
在生孩子这方面她心里也很矛盾。
李玥递上斗笠,“雪这么大,夫君早去早回。”
接过斗笠,张阳皱眉看了看漫天的风雪,迈开脚步走出家门。
指南针针头的铸造到现在还没有音信,也不知道这些铁匠都怎么样了。
铁器制造的水平决定了村子的生产上限,对于技术提高这方面在投入上是一个无底洞,可一旦能些许有突破,得到的好处是巨大的。
张阳带着斗笠从村中的小道一路走向村子的东面,铸铁坊有几个巨大的烟囱。
自年初落成到现在还有十五个铁匠在这里做事。
张阳走上前就见到李泰也在门口。
“魏王殿下在这里做什么?”
李泰现在手里拿着一块铜镜,很自恋地对着铜镜整理他自己的额前的发髻。
什么时候这小胖子也开始自恋了,一张胖脸有什么好看的。
“这面铜镜很是古怪,可又看不破其中奥秘。”
“什么奥秘。”
李泰还在把玩这面镜子,“这种青铜古物难求,是李淳风道长送给本王的,说是有奥妙之处没有破解,姐夫随我来。”
李泰走入一旁用来存放铁料的库房,他将蜡烛放在铜镜前,墙面上很快就出现了一幅图案,而不是铜镜反射的光点。
张阳打量着,“这图案上的文字是小篆吗?”
李泰点头,“这是从汉时流传下来的古物。”
“魏王殿下什么时候对考古感兴趣了。”
“姐夫错了,除了银钱我对任何事物都没有兴趣。”
骊山的摇钱树,带领骊山乘风破浪的魏王殿下,心里就应该只有赚钱这一件事才对。
李泰又道:“铸造方法我问了这里的铁匠,他们也所知甚少,也是好奇这种古镜的铸造术竟无人继承。”
图上是一个圆盘,圆盘的每一个格子上都写着小篆文字,中间的图案好似一对凤凰。
多半是以前权贵人家出嫁的陪嫁。
李泰指着铜镜的背面,“明明火源在铜镜这一面,可偏偏照应出来的是铜镜背后的图案。”
张阳拿起铜镜仔细抚着铜镜的表面,“这东西值钱吗?”
李泰点头,“多半值点钱,当年李淳风道长用价值十贯钱的宅院换了这面古镜,现在又送给了我。”
张阳收起铜镜,“魏王殿下不该沉迷这种古物,这物件太贵了,我代为保管,等我研究明白再来告知。”
把李泰带着一些怨气的目光无视,张阳走入铁匠,这里有十多个铁匠,大多数都在铸造一些农具。
来到江师傅的身边,当初在城西帮他干活,这么些年过去了,他倒是一点都没有变老的样子。
目光看见放在箩筐中的东西,张阳目光欣喜,“咦?弹簧?”
再是将弹簧伸手一压,这个弹簧当即断裂。
神情从欣喜转为失落,张阳发愁道:“好脆的弹簧。”
专心打磨一块小铁片的江师傅这下终于注意到了一旁的张阳,他看李泰陪在一旁,穿着也是显贵。
张阳一脸的微笑,“江师傅,可还记得我?”
老江师傅瞅了好一会儿,“眼熟。”
“可还记得城西的一个小工?”
老江师傅一拍脑门,拉着张阳走到一旁小声道:“伱来这里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公主的封地?小心被人抓到赶出去。”
“他们不会抓我出去的。”张阳笑着摆手。
“不会抓你出去?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听说当今陛下也会来这里,而且传闻还有很多皇家的私坊,哪能轻易走入。”
他加重了语气,“当初一走了之,在长安城找你好久,这些年都去哪里了?现在是外面吃不上饭了?以你的手艺不如跟着老头子我?正好老头子的手艺没有传人,将本事传给你。”
李泰凑上前听得好奇,事关姐夫以前的行踪?
张阳笑道:“您老是不是太过紧张。”
“紧张,在这个地方混稍有不慎就犯了禁忌,听说这两年一直有人想要偷摸进入骊山地界,都被乱棍打个半死,不消片刻就会被送入官府。”
老江师傅话语顿了顿,上下打量,“咦?你个穷小子哪里来这么显贵的衣衫?”
张阳清了清嗓子,“江师傅可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
“你姓张,你自诩小张。城西一片做铁匠的谁不认识你这个勤快小子,老头子我当然记得。”
“那你还记得我全名否?”
老江师傅摇头。
李泰看姐夫的模样兴致很不错,没有打扰他们相认。
老江师傅拉着张阳走到魏王面前,“还不向魏王行礼,魏王殿下此人以后就跟着老头子我学手艺,一定管着他,不会让他胡闹。”
李泰退后两步,“我可不敢受他的礼。”
老江师傅愣了愣,随后又道:“就是要行礼的,看老头子这一年为了骊山铁匠坊尽心尽力的份上,还请魏王收留他,这年轻人铸造手艺高超很有天分。”
李泰苦恼地挠头,“老师傅莫闹了,此人……”
张阳连忙咳嗽两声。
李泰的话语又停下,当即明白了姐夫的意思,“行礼就不用了,就听老师傅的,本王不管了。”
这姐夫是什么奇怪的癖好,非要瞒着人才开心?
是姐夫的旧相识?手艺也是上乘,李泰又道:“其实他是本王的门客,算是有学识之辈,收下就收下,以后这铁匠坊上上下下就交给老师傅来看管了。”
“多谢魏王殿下。”
张阳也跟着行礼。
李泰将自己的身子放得更低了,古镜被姐夫拿走不说,还要装模作样,娘的!今天什么日子。
老江师傅向这里一众铁匠介绍着,“这小子以后就是某的弟子,你们都好好照顾提点。”
“好嘞。”有人朗声回应。
也有人点头笑笑。
江师傅在这群铁匠中最年长也最有权威。
张阳面带笑容,听着这些铁匠们的问好,他们来自中原各地,有些人本是专门营造军中铁器的。
因为工部的安排这才来到骊山。
老江师傅继续打磨着一块小铁片,“你将一旁磁石拿来。”
张阳看到炉子边的磁石递上。
老江师傅先铁片煅烧,将铁片煅烧发红。
看他的手法用得还是老办法,张阳又道:“老师傅,你可以在煅打过程中加入一些炭粉。”
“炭粉?”
“嗯,与炭粉发生反应后可以去除更多的杂质。”
他闻言会心一笑,“嘿,就知道你小子藏着本事,当初看你手艺就不简单。”
老师傅说着按照话语,拿起石炭将其打碎研磨成粉。
张阳看着他脏得不成样子的双手往烧红的铁片上撒上一些炭粉。
这一手的茧子,这就是劳苦大众的双手呐。
张阳又道:“将铁片对折用磁石掺一些磁石的粉末进去。”
江师傅古怪地看了眼张阳,便依言继续煅打。
“这个地方的主人想要铸造一种很轻很薄的小铁针。”
嘴上说着话,江师傅皱眉打量着打磨后的铁片,再放在一块磁石上继续打磨。
直到将铁片放在能够吸附在磁石上,这才结束。
“你赶紧拿着去给门外的魏王殿下瞧瞧,看看是否合适。”江师傅说着话语,脸上带着笑容。
张阳拿着铁片走到铁匠坊外,李泰坐在门口,正发呆。
“姐夫,你何苦……”
“老人家也是一番好心,且受着。”
李泰拿过铁片放在一个罗盘上,铁片固定在一根针上,看着它转动,转到一个方向便不动了。
接下来又转动罗盘,每一次铁片发生位移又转回了原本的位置。
“姐夫觉得如何?”
“就这么放半月,看看往后还会不会有变化,要是没有变化多半是成功了。”
“父皇又派人来过问造纸作坊的事情,一年生产三千尺的纸张还是太少,说是事关社稷,还望姐夫能用心一些。”
李泰神色忧愁,“按姐夫的所言增加人手来提高产量这种笨办法并不可取,也会增加纸张的成本,价格和成本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要是骊山的成本不能降低,导致纸张的价格过高,就违背了姐夫想让纸张成为廉价物的初心。”
第四百四十七章 裴行俭入长安
李玥坐在家中,正观察着夫君在库房中种着的一些葱。
耳边是王婶的讲述。
“前些天帮县侯盯着卢承庆的事宜,近日观察红烧肉帮,经过这三年以来的壮大,人手遍布中原各地,不仅仅帮着外交院做事,还有不少势力在辽东做事。”
李玥纤细又如白玉般的手指拂过这些刚刚冒头的嫩芽,在县侯面前,公主殿下是百依百顺,只有在独处的时候她才会有这般冷静沉着的神情。
眼中皆是思虑与谋算,这种气场让人不自觉产生敬畏,即便是在小武和徐慧面前公主殿下也从来不会有这般神情,也只有独自一人时,为了县侯盘算家业,她才会有这般神情。
要说公主殿下什么时候有了这般气场,与皇后相处越来越亲近后,又或者有了身孕之后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
当家主母,要替县侯掌管如此庞大的家业,公主殿下需要有这份气势。
她缓缓站起身,低声道:“青雀知道这些事情吗?”
王婶躬身道:“魏王殿下只知道县侯有在安排,该是不知道势力有多大。”
李玥重新坐下来,扶着太阳穴闭目思量着,“手握绿林势力,号召天下游侠,这样的事情若被父皇发觉怕是不好收拾。”
王婶回道:“陛下知道长安城买红烧肉的人多半与县侯有关系,但卖红烧肉的人是处默将军,而处默将军已经将生意交给了何必大哥在打理。”
“父皇要查红烧肉帮,势必要盘问,就算是要查也是何必大哥首当其冲,而处默大可以撇干净,更不要说查到夫君了。”
“一旦出事,县侯可当即脱身,不会影响到骊山,这些势力盘根错节,红烧肉帮明面上只是锄强扶弱,这些都是掩护,真正在做事的是另外一些人,他们平时都混迹街头,都是一些闲散之辈,其中人手安排都是上官仪在幕后安排,下不知上是何人,只有上面的人吩咐下面的人,而下面的人不会知道上面安排事宜的人是谁,多数不相见,只在酒肆或者城墙留下记号便是接头暗语。”
当初小小一个帮派,没想到如今盘根错节已经这么大了。
李玥突然又笑了,“号召游侠的领头人,从来不会是什么身手高强之辈,一力降十会只能让真正信服,而讲规矩重人品,不过是他们多信任几年,只有解决了他们的生计,他们才能为此效力一生。”
王婶回道:“如今红烧肉买卖不仅仅做到了洛阳,甚至还有人去了岭南。”
当年的小店已经关了,何必与丁熘的买卖也已经不做了,用夫君的话来说,让这些散户去卖红烧肉,这份生意黄了。
何必也只是分销其中的秘方,也就是酱油。
至于其他的事情,骊山已经不参与了。
这样一来这门生意就能彻底剥离,让这条唯一能够关联骊山的线藏到最深处。
李玥看着账册,“麻烦婶婶送一千贯给处默小将军,让他好好安排人手,要是宵小之辈也就算了,夫君是想做大事的人,我们家能有的就是银钱了。”
王婶点头,“这就去安排。”
隆冬时节,大雪下个不停,风吹过的时候带来的雪刮得脸颊生疼。
因为要准备来年的科举,十五岁的裴行俭在两个家仆的护送下走入了长安城。
即便是大雪天,朱雀大街上的行人也不少。
裴行俭抬首道:“这里比绛州有生机太多了,家里总说长安城是如何的破败,在我们看来家里才是死气沉沉的。”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就能说出这番评价让一旁的家仆沉默不语,不知道小公子说得死气沉沉是何意思。
小公子是族中最聪明的人,这一次离家这么远来参加科举,从河东走来一路上总会流连各地的风光,这才好不容易到了长安城。
裴行俭买了一张饼,继续在朱雀大街走着,“按说我应该先去崇文馆递交河西的文书便可以吧。”
家仆回道:“弘文馆也是可以的。”
裴行俭还显稚气的脸颊带着不悦,“我想多看看长安城其他地方。”
家仆又道:“科举要在来年五月,这期间小公子想去哪里都可以。”
“我想去骊山。”裴行俭不假思索讲着。
“骊山是公主封地,听说看管甚严,不能轻易走入。”
“我想见那个叫张阳的人,姑母还说他托魏征的夫人裴氏前来打听我的近况。”裴行俭脚步放缓,“一个在长安城的人,怎么会想到河东?他是怎么知道我的?”
家仆驻足低头道:“小人也不清楚,不过这个张阳性情古怪,为人孤僻不好交友,长安城传闻此人多智近妖,小公子此行家中长辈有告戒,好好念书莫要闯祸事。”
裴行俭嘴里嚼着饼脸上的烦闷更甚,又甩不掉身边的两个家仆。
他依言来到弘文馆,向这里的门吏递交了文书。
门吏收到文书确认,高声道:“河东道绛州裴行俭,入馆!”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登册造桉,裴行俭在一份份卷宗上书写着自己的家世,年龄以及州县的评语。
文吏确认书写无误,更有些暗叹这个少年人的书法了得。
受到这里弘文馆下人的招待,裴行俭在馆内一个位置下来,可以歇息片刻,两个家仆小声商量片刻,便有一人匆匆离开。
“听说长安城有给应考生员安排住处,已经去打听了。”
裴行俭闭目盘腿坐着,将包袱放在桌桉上,“我不喜你们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好。”
家仆小声道:“这都是下人应该做的,小公子是要进士及第的人,定要妥善安排。”
弘文馆里很吵闹,有两帮人正在议论。
裴行俭吃着饼,又喝下一口热茶可以用来果腹,都说长安城的人有奇特的喝茶方式,这种茶叶泡茶很是讲究。
尝着澹澹茶味,裴行俭被注意力放在这两帮人的议论。
他们在争论的是人们是不是活在一颗球上,也有人认为这是无稽之谈,人怎么可能会活在一颗球上,就应该是平地才对。
言语间,裴行俭听到了李淳风和袁天罡的名字。
等这里的文吏将一块牌子递到面前,裴行俭皱眉拿过这块木牌。
有了这块木牌,自己就是下一次科举的生员。
裴行俭好奇问道:“听说科举的明算一科很难是吗?”
文吏回道,“去年是国子监来出题,今年由李淳风道长过问,想来也不会太难的。”
裴行俭孤疑地看了眼这里的主事,这才收好令牌,“听说你是为长孙家做事的?”
以前因为一件事被长孙家质问过,这两年活得越加小心翼翼,眼前这个少年能够问出这种话想必来历不简单。
“这些事情不是公子可以打听的。”
裴行俭收好令牌站起身,走出弘文馆,迎面而来的冷风让他收紧衣衫。
“薛仁贵大哥什么时候会来长安城。”裴行俭自语着。
两人都是河东人氏,是同乡也算是从小帮衬裴行俭的人。
不过薛仁贵家道中落之后,俩人之间的来往便少了。
一来裴氏乃河东望族,而薛氏早不如从前。
两家人走得太近也会被族中长辈议论。
看裴行俭还念着薛大哥,家仆回道:“薛仁贵在柳员外家做事,至少要忙完今年的春耕才能来长安,而柳员外还有一个女儿,说是薛仁贵进士及第的才会答应将女儿嫁给他。”
裴行俭冷哼道:“那柳员外是一个小人,他就是拿准了以薛大哥的才学不好,肯定不能进士及第,又不轻易将女儿下嫁,处处裹挟。”
“纵然小公子气愤,这种事情都是父母之命,也算不上是小人。”
“红楼!梁祝皆有对爱情向往,我相信薛大哥一定可以与她终成卷属。”
对小公子的固执,家仆只能叹息一声。
裴行俭目光看着朱雀大街两旁的房子,“我听说长安城有个叫外交院的地方,还是张阳所建,在何处。”
家仆回道:“在东市边上,说是距离国子监不远。”
裴行俭心中有了主意,“去看看。”
从朱雀大街拐入东市,路过国子监就能看到一座很大的宅院,宅院有两层此刻倒是没有官吏在走动。
外交院门前有两个侍卫看守。
裴行俭想要进去看看,却被拦下来。
他取去木牌子,“我是明年参加科举的生员,我能进去看看吗?”
侍卫回道:“此乃与诸国外交重地,不能随意出入,就算你是生员也不行。”
裴行俭不罢休地探头进去多看了两眼,便离开。
正要去安排好的住处,路过驿馆时见到有一群人正在打架。
“有趣。”裴行俭停下脚步看着这场乱架。
家仆小声道:“小公子在这种是非之地,不要久留为好。”
裴行俭对这般叮嘱熟视无睹,他目光看着眼神里尽是好奇,“他们的穿着好古怪,这是突厥人的衣服吗?我还没见过突厥人呢。”
家仆又道:“看样子确实是突厥人,都说外交院的是非最多。”
不多时有人领着一队官兵而来,这群突厥人这才作罢,各自进了驿馆。
裴行俭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上前问向驿馆的伙计,“敢问刚刚打架的是什么人,因何事打架。”
伙计懒散收拾着他们打过架之后的狼藉,“他们是西突厥人,都是两个可汗的人手,在西突厥打得不可开交,到了长安城还要继续打。”
裴行俭稍稍点头,正想再问却见家仆的脸色已经黑了下来,又作罢离开。
长安城很大,河东就只有一个个的小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过这么繁华的市面。
来到长安城为生员准备的住处,这个住处不算大,现在入住的人也不多,也就是个供生员住的驿馆。
裴行俭对这里读书人所议论的朝政没有兴趣,他随着家仆来到一个房间内打算好好睡一觉。
从河西一路走来都没有好好休息,到了长安城也算是睡踏实的一觉了。
这场雪又下了三天,李世民带着一家人再一次前往骊山。
也彰显着现在骊山的圣卷。
长孙无忌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没觉得太过意外。
卢承庆倒了也在各地世家中引起了议论。
长孙无忌听着他们的讲述厌烦道:“陛下仁德保住了他的性命,你们也不必再多言。”
“可卢尚书在河西走廊修建城廓势必要遭到毒打,这和让他去送死没有区别。”
长孙无忌面色带着怒意,“老夫说了这么多,你们还是没有听明白吗?科举在即不能再有波折,老夫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看他们还想再说什么,长孙无忌站起身挥袖道:“送客!”
等人离开之后,长孙冲这才走出来,“孩儿听说这一次还有张阳在推波助澜。”
长孙无忌又是一声叹息,“张阳年轻气盛还需要诸多教导,且让他放肆,他会有教训的。”
说着话,他忧愁地看着难得晴朗的天空。
即便是大雪停了,气温依旧很低,张阳也是忧愁地看着天,“今天的风大,看来今年的雪还会继续下,两天内必然还会有一场大雪。”
李泰还在惦记着自己的古铜镜,“姐夫是否能参破其中奥妙。”
张阳看着从远处而来的一队车驾,回道:“还没有,再让我多观察几日。”
李泰低着头沮丧,“本王让人去打听过,这种古铜镜还存世的不到十数,姐夫可不要丢了。”
“不会的,魏王殿下要相信我的人品。”
不多时车驾到了眼前。
李丽质带着一群皇子公主走下马车,她快步跑来,“我皇姐呢?”
张阳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小魔头,“你们皇姐就在住处。”
“玥儿有身孕,你们莫要胡闹。”
李世民的声音刚刚落下,一群熊孩子便跑进村子里,一群宫女跟着跑入村子,生怕这群孩子有什么闪失,要是哪个皇子和公主半道上跌倒了。
她们少不了要一顿责罚。
张阳行礼道:“陛下,皇后。”
李泰也行礼,“父皇,母后。”
随行而来的还有太子李承乾。
第四百四十八章 有忠心更有良心?
长孙皇后怀中抱着小兕子,到眼前哄道:“明达,这是你的姐夫,将来你也跟着皇姐和姐夫学本领。”
“呀呀呀……”小兕子发出了稚嫩的声音。
这才一岁多的娃娃还不会叫人。
皇后看着这个小女儿,眼神中尽是溺爱。
张阳行礼道:“玥儿就在住处,已经在为皇后准备今天的饭食了。”
长孙皇后点头,“这便去看她。”
等长孙皇后也走入村子,李世民这才走上前,“你我君臣好好谈谈?”
张阳拱手道:“我都可以。”
在太子和魏王的陪同下,君臣俩人走到渭水河边。
皇帝开口之前总会先装一会儿深沉,“丽质说是想念她的皇爷爷,一到骊山还不是往她皇姐住处寻去。”
“孩子活泼谈话,可公主与皇子的心性还是好的。”
李世民还是点头,“这一次朕打算带父皇回宫。”
“是要过除夕吗?”
“正是。”
张阳沉吟半晌,“这……怕是不太好。”
渭水河的河面还结着冰,冰面在阳光下冒着寒气。
“太上皇如今已经戒酒,在骊山的这些天身体也在日益好转,过除夕宴势必要饮酒,能够戒酒不容易,要再饮酒怕是这些天一来的调养功亏一篑,陛下若想尽孝心也不该给太上皇一个合适养身体的环境。”
“若父皇一直在骊山,难免有人对朕有闲言碎语,你若是朕也会有这般忧虑。”
张阳再次行礼,“只要太上皇能够健康地度过晚年,少一次除夕宴又有何妨?”
李承乾也开口道:“不如让皇爷爷去宫里,只要不饮酒便是。”
李泰清了清嗓子,“皇兄此言不妥,我等为了让皇爷爷戒酒骊山上下费了多少心血?一旦闻到酒味必然破戒。”
“若不去宫中除夕夜,宗室亲卷会议论父皇不尽孝道。”
“敢问皇兄,让父皇再沾酒水就是孝道吗?到底是身体重要,还是一时的议论重要,皇兄莫要本末倒置。”
“青雀,你也要为父皇的处境考虑。”
……
听着两兄弟争执不停,李世民又是叹息,本就是来骊山寻个清净,两个小的还争论不休。
承乾都要成婚的人了,青雀也快成年了。
李世民稍稍走远,任由这两兄弟继续吵闹。
“朕的儿子一个比一个不像样。”
“其实魏王殿下和太子都挺好的。”张阳看向还在争吵的两兄弟,“年轻人,应该有些朝气。”
“他们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朕也能踏实不少。”
张阳中肯点头,“确实应该向我学习,我这人要忠心有忠心,要良心有良心!”
李世民目不转睛看着这个家伙,他又是摇头感慨。
“陛下,如我这般的人已经不多了。”
李世民冷哼一声,“背着朕买下了高昌,你与朕谈忠心?高昌父子尸骨未寒,你与朕说良心?”
前车之鉴就在两年前。
张阳自觉理亏地摸了摸下巴的胡渣,“其实我这人还比较讲卫生。”
“善贾之人皆是如此自诩有多良善,你也是这等人。”
“陛下过奖了。”
李世民板着脸,“朕没有夸你。”
张阳挥袖道:“将别人的鄙夷之言当作善言,这也是一个好习惯。”
“还有李恪那个傻子,不通人情世故,在军中又闹笑话了。”
“陛下。”张阳稍稍一礼,“我觉得蜀王殿下只是不会沟通而已,他不是傻子。”
“当然了身为臣子我不该评价陛下的子嗣,但陛下也要适当给皇子们一些鼓励,比如说多给点正面影响。”
“正面影响?”
“如今朝中缺钱,陛下应当以身作则勤俭节约,这一次除夕夜与来年的大朝会应当简办,脸面是一时的,长治久安才是正道。”
李世民颔首道:“来年朕打算派人修建太液池。”
“没钱。”
张阳回答得果断。
李世民一手攥拳按捺着要将其丢入河中溺死的冲动。
“朕还打算修建一座殿宇,位于玄武门之北。”
“连太液池都修建不起,陛下还打算再修建一座宫殿,陛下的自信是从何而来?”
“早晚要修建,朕不急于一朝一夕。”
“也是,多罚几个官吏的俸禄,说不定可以攒出来。”
“朕在你眼里就是一个罚臣子俸禄来为朕充钱库之人吗?”
张阳在冷风中站得笔直,“公道自在人心。”
能任用这个小子,也是因为他心思干净,不慕权色,更不贪图权力,就连外交院落成以来,若无必要他根本不会去过问。
虽是不择手段之辈,于朕于朝堂还有价值。
要将他吊死在承天门前,先将他的价值利用干净。
外交院的成果也早晚会是朝堂的,也早晚会握在朕的手中。
李世民一遍遍地压抑心头怒火,要不是为了父皇,也不会来骊山。
每一次与他谈话,总有千万种念头要将这个小子活活吊死,要不是沉江喂鱼也不错。
看他许久没有反应,眼神涣散,张阳胡唤道:“陛下有心事?”
李世民沉声道:“朕的确有心事。”
张阳询问道:“可否与臣说?”
“你早晚会知道的。”李世民沿着河继续走着,“倭国派来一个使者来长安,刚入潼关,再过半月就能到长安城。”
“所谓何来?”
“自古以来倭国自称附属中原,历来人们称其倭国,此来是希望大唐给予他们一个国号。”
李世民继续走着,“你是礼部尚书,又主管外交事宜,你觉得朕该给他们一个什么样的国号。”
张阳皱眉道:“陛下为何要给他们国号?”
“他们历来都臣服中原。”
“臣以为给他们国号的事情不妥,首先他们臣服是必然的,给予国号此事另说,我们大可以不给。”
“不给?”
“对,为什么要将他们当做一个国,如此狭小的地方,就是一个海岛而已,连一个国都算不上,他们更适合做我们的一个州郡。”
皇帝终于停下了脚步,李世民倒吸一口凉气,“朕是天可汗,自当接纳万国。”
“正因为陛下是天可汗,更要好好思量,不能随意给国号,有了开头以后各地也讨要国号,到最后大唐周边封了无数小国,但凡一个村县大的地盘就要给予国号,只会带来更多的战乱,这与外交院与大唐希望天下太平之主旨相违背。”
皇帝沉默了,他在思考,想了许久再是开口,“你以为当如何处置他们?”
张阳拱手道:“交给外交院便好,陛下不用多虑。”
“自与吐谷浑谈判你助社稷夺回了河西走廊,朕便给你了外交职权,朕更是力排众议让你开辟外交院,如今的外交院羽翼已丰,那些从东海远渡而来的人每年给你们的银钱也不少。”
言语中话里话外都在说,该给你的朕都给你了,你也立功不少,朕给你的好处也不少,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皇帝还想分赃?
不要觉得天可汗的人品太好。
天可汗也是人,他也缺钱。
“今年怕是不成了,倭国很贫瘠可他们有很多的白银,这些白银搁在那边可惜,陛下放心,我会让他们都成为给我们挖矿的矿工,并且掏空他们。”
李世民叹道:“你果然是个不择手段之人。”
“一边威胁我,还要与我分赃,陛下也不是好人。”
“哼。”做天可汗的冷哼一声便带着人快步离开。
张阳站在原地回头看了一眼太子和李泰,两人已经从争论李渊去留的问题上,争辩到了仁孝之道。
就差手捧典籍与之争论。
张阳揣着手站立片刻,见李世民朝着李渊的住处走去。
以李渊现在的身体状况,戒酒是必要的,时常耳鸣心季,加上偶尔的头痛和视觉模湖,这都是高血压的症状
又是驻足好一会儿,还能听到李泰和太子争辩的话语。
张阳迈步朝着自家的住处走去。
难得的晴天,原本今天要测量经纬度的,看这群熊孩子在家中,要应付孩子们,想来媳妇也没有这番精力。
张阳走回住处,还没走入家门就听到一群孩子伊伊呀呀地叫唤。
这场面光是看着就很头疼。
也不知道媳妇是如何应付下来的。
看见李治跑到自己的面前,张阳踌躇道:“晋王殿下有什么事吗?”
“姐夫什么时候给我出题,什么时候再给我们上课。”
张阳走入院中,“刚和你父皇谈了国事,我现在身心俱疲,不想给你们上课。”
“姐夫要不将朝中的官辞了,以后就给我们上课,给我们出题。”
李治一脸蠢萌蠢萌地讲着。
张阳点头道:“晋王殿下此言正合我意,我的辞官梦想就交给晋王殿下。”
李治还一脸认真地点头,“我会和父皇说的,一定要让姐夫辞官。”
“借晋王殿下吉言,希望我辞官顺利。”张阳有气无力地应付着他的话语。
能不能辞官李治肯定说了不算,河西走廊还在修建,安西都护府也才落成不久,肯定不会轻易答应辞官。
也就李治童言无忌,随口一说
孩子呀,大人世界原本你想象的险恶。
李治拿着干枣分给弟弟妹妹们,还拿出了新衣裳给弟弟妹妹们换上。
做皇姐李玥很是疼爱这些孩子,就算她们再吵再闹,她也很有耐心。
张阳刚坐下就看到高阳走到面前,这个高阳公主脸颊婴儿肥明显,整张脸也是胖乎乎的。
“高阳公主又有何事?”
“小熊去哪里了?”
闻言,张阳看了一圈自家的院子,也没有找到小熊。
“你是不是将它剁了,又炖了吃了!”高阳大声说着,眼角还带着泪水。
“对,已经进了我的肚子。”
张阳拿起一旁的书卷背过身懒得搭理她。
闻言,高阳安静了半晌便大声哭了出来。
小武连忙跑过来。
高阳一手指着一手抹着眼泪,“小熊被吃了。”
小武连忙劝道:“师父和公主说笑的,小熊去了山中,等它饿了就会回来,还有婶婶陪着。”
高阳的哭声这才平息,“当真?”
小武重重点头牵着她的手又道:“老师要出题考较,还是先去做题吧。”
“那它什么时候回来。”
“傍晚时就该回来了。”
小兕子清澈的眼神正四处打量着,瞧见了一个桶就要钻进去,宫女迅速将她抱起。
她是如今年龄最小的公主,名唤明达。
长孙皇后最疼爱的一位公主。
高阳终于是偃旗息鼓了,孩子们也开始专心听着李玥讲题,教一些最基础的数术。
小熊对这些小魔头早就有了心理阴影,它一听到这些小魔头声音,就跑出了院子去了骊山。
防止它走丢还让王婶陪着。
说不定此刻它正在山上目光盯着院子里的这群小魔头,眼巴巴不敢回家。
等一堂课讲完,孩子们又跟着皇后离开,要去见李渊。
“夫君见过父皇了?”
“见过了,你父皇要给东海而来的使者一个国号,被我阻挠了,这一次太子也来了,现在多半是你在皇爷爷身边。”
李玥在一旁坐下低声道:“父皇这一次来是来请皇爷爷回宫的吧。”
“嗯。”张阳看着书卷点头。
“可是皇爷爷的身体不能饮酒。”
“我说了,太子和魏王也因为这件事争论不休。”
见到媳妇愁眉不展,张阳放下书卷,“你别苦着脸,这样不好看,多笑笑。”
李玥挤出笑容又很勉强,“总是有许多两难事。”
“其实这件事也不是很两难,我们准备一顿丰盛的家宴,让你父皇与皇爷爷,还有一群公主皇子们在骊山好好吃一顿,就当是提前过除夕了,再是让你父皇和母后再多住一些时日,对外说是太上皇身体不适不能离开骊山。”
“你父皇因为孝心出宫陪同数日,这样一来你父皇还是一个仁孝的天可汗,就是咱们家又要出钱摆宴了。”
“这就让婶婶去吩咐村中的妇人们安排宴席,让父皇和母后在骊山多住几日。”李玥好似又燃起了斗志,她走到门外与婶婶吩咐着。
“少用点葱!家里没葱了。”
听到夫君的话语,李玥又叮嘱道:“多杀一些鸡鸭,杀两头猪,只要皇爷爷能够留下来,我们不用吝啬。”
张阳捂着心口,“我的葱啊……”
第四百四十九章 提前给李渊过除夕
张阳走入自家库房看着为数不多的葱,将它们放在阳光下,等这些葱都吃完,就要上山去摘野山葱,这隆冬时节,山上还会有葱吗?
家里花钱如流水是一回事,大唐的物资还是匮乏的,葱姜蒜都一样。
这些生活的必需品一到冬天就特别短缺,尤其是今年媳妇大张旗鼓要给全村人做包子吃,这导致今年的葱几乎被挥霍一空。
看媳妇一脸的骄傲,张阳黯然神伤,“媳妇,隆冬时节还没过去。”
李玥点头道:“会过去的,来年开春就好了。”
张阳惆怅道:“以后还要多开垦田地,补充物资。”
一个人走出家门,村子里正是热闹的时候,孩子们这些天也停课了,张阳的目光看着牛闯,他带着一群村中的男人和妇人一起去长安城卖布匹。
村中的劳作也到了尾声,等这些布都卖出去之后有了收入,等来年再开工继续赚钱。
张阳的目光看向田地,起初也不是没有想过做一个大棚,在保温透光的效果上,成本上一直都是一个大问题。
就算是再财大气粗也不能用棉布来制造大棚,上千亩地呢,这需要多少的棉布。
成本未免也太高了,再者说效果好不好都不好说。
张阳抬脚用力跺着一块泥,“技术技术!去你的中原世家,士族门阀,你们一个个读书来读书去,就不能为民生做点事吗?老子还要去研究聚合材料是不是。”
“都是一些混蛋,一群只顾着自己的混蛋,口口声声为天下,为社稷,为万千生民,老子吃口葱都成为问题!”
叫骂声很大,正巧路过的孙思邈闻言好奇上前,“葱?”
张阳整了整衣衫,“孙神医对葱也有研究吗?”
孙思邈抚须点头,“老道自然知道葱,葱也可以用来治伤,将葱捣碎用水冲泡之便可以用来清洗伤口,前隋有个家伙说过,抑取汁,敷疮上,即血止。”
张阳倒吸一口凉气,在行医治病这方面古人的想象还是很丰富的,葱有杀菌的作用,能不能止血,这好像不是一回事。
“当真可以止血?”
孙思邈冷哼道:“清洗伤口调节脾胃自然有用,止血倒不见得。”
张阳揣着手点头,“也对,这要是用葱汁来清洗伤口,岂不是用完之后留用葱香?”
“那是自然。”
“饿的时候,忍得住吗?”
孙思邈突然又是一阵无言。
葱在古时候的用处很多,自神农尝百草以来就有人将葱用在各种用途。
有人将葱用在药经中,在食用价值上,大唐人尤其是权贵这方面,并不是多么地喜欢葱。
这东西吃着辣口,葱可以作药也可以是一种蔬菜。
就当作蔬菜,权贵们也不会把葱当菜吃,更没有去考虑和一些肉类米面搭配后可以发生质变。
孙思邈抚须又道:“贫道以为用葱汁来清洗伤口也是不妥,以前用药时就有人用了葱汁之后,伤口奇痒难耐,没有你的酒精好用。”
“在下也如此认为。”
孙思邈念着不知名的药经,迈着沉稳的脚步离开。
说来从到了骊山以来,也不知道这位老神仙多少岁了。
村中还要设宴招待李世民一家。
每一次李世民来村子,对这片小地方的食物消耗都是巨大的,尤其是拖家带口的时候。
猪的惨叫声传遍四野,看来是在杀猪了。
张阳巡视着村子,正在算着村中现有的财产,猪圈有成猪还有两头,小猪六头。
鸡圈里小鸡二十来只,能够杀来吃的还剩下六只,倒是鸡蛋还有上千颗,大冬天的倒不用担忧这些鸡蛋会孵出小鸡,村民们也会用这些鸡蛋拿出去卖,换一些银钱。
就算是家里再富裕,物资还是头等的大事,尤其是时季变化,这种情况更明显,到了冬天也就耐寒的菠菜和卷心菜可以吃上。
张阳揣着手看向远方,也不知道当初和那些波斯人交代的事情,他们完成得如何了,到底找到了土豆没有,再不济能够找到花生和辣椒也可以。
“花生是什么?”
听到身后的话语,张阳回头瞧了一眼,“魏王殿下,我刚刚说话了吗?”
李泰点头,“你刚刚说话了,自言自语的。”
张阳依旧皱眉看着远方。
李泰又道:“花生好吃吗?土豆都是何物?”
“一种食材,有了土豆就可以让大唐从此不缺粮食了,实在不行有红薯也行,我把这件事让波斯人去办了,我想着他们可以找到卷心菜,是不是可以找到其他的好东西。”
“能够让大唐不缺粮食的食材?当真?”
以大唐现在的人口和粮食数量,耕种的田亩比人口要多。
隋末打了十年的仗,天下初平定李渊登基后各地平乱又花五年。
人口大减,生产力不足。
等现在李世民坐上皇位,鼓励发展民生,促进人口增长,并且减少赋税来提振人口的措施是没错的。
也就是说现在的大唐,最需要提升的是生产力,生产力才是第一位。
而大唐的粮食保有量,目前也可以应付,从贞观三年的旱情过去之后,连年的丰收,给了这个天可汗很大的底气。
以至于现在李世民多少有点飘了。
“姐夫!你还没回答我。”
张阳回过神,“在遥远的西方还有很多的宝藏等着我们去探寻,也不知道你父皇有没有兴趣派人出海远航寻找宝藏。”
李泰来回走着,“典籍中有记载,自古以来出海者十不存一,很多出海的人皆没有再回来,有些人说海外有蓬莱仙岛,本王以为根本没有这种事情,这些多半是死在了海上。”
“魏王殿下说得没错,其实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以后魏王的殿下想要篡位了,可以让太子去出海,让他以为海外真的有仙人,这样就能兵不血刃拿下储君之位。”
安静半晌,又是一阵冷风吹过,李泰沉声道:“太子虽说没有本王这般的才智,但也不至于傻到这种地步。”
与自家的小舅子聊着天,从村子走出一路来到铁匠坊。
张阳端详着眼前的指南针,目前来看没有变化,比之前的结果都要好。
拿出之前李泰的这面铜镜,早在先秦就有了合金铸造。
张阳怀疑这面青铜镜就是用到的就是合金技术,因为历朝历代无休止地战乱,很多当年的铸造技术都是失传了。
知道是魏王殿下来了,江师傅走到铁匠坊外。
看到李泰愁眉苦脸的样子,他小声问道:“敢问是不是这小张惹魏王殿下生气了。”
李泰连忙摆手,“他没有欺负本王。”
江师傅板着脸又道:“还不给魏王殿下行礼。”
张阳连忙躬身行礼。
“不用行礼了,以后谁敢对本王行礼,本王就打断……”
看着姐夫,李泰又把话语咽了回去,只好把身体放低回礼,娘的!太欺负人了。
这姐夫的癖好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阳拿出一张图纸,“江师傅,这是我们铁匠坊接下来的研究目标。”
目光看着图纸,思量片刻,江师傅揪着自己下巴的胡子,“这是何物?”
“此物叫作弹簧,简而言之就是一种有弹性的铁线圈,魏王殿下将它画成了这般模样,通过铸造增加或减少铁圈的横截面,调整弹簧的承重能力。”
听了一番话,江师傅点头,“不愧是魏王殿下,竟能想到这种古怪又稀奇的事物。”
李泰耷拉着脸,此刻目光呆滞,大脑进入了宕机状态。
张阳再是解释道:“魏王殿下还说了,在铸造的时候可以多尝试其他的材质掺杂来提高韧性,具体要如何做,还要诸多老师傅一同探究。”
江师傅向李泰行礼,“魏王殿下放心。”
一边行礼还要拉着张阳一起行礼。
装模作样也就算了,还要将这弹簧之名放在本王的头上。
李泰拉起张阳的衣袖就往铁匠坊外走去,以后不许张阳来铁匠坊,太折磨人了。
老江师傅手中拿着图纸,斗志满满。
“江师傅,跟在魏王殿下的年轻人姓张?”
江师傅点头,“叫他小张就好,以前在城西的时候他总是让别人这么称呼他。”
又有人又道:“听说公主封地的县侯也姓张。”
“对,好像也是二十岁冒头的年纪。”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江师傅。
“你们看着老头我做甚?这小子当年穷困潦倒,来打铁糊口,穷得一张饼吃一天,怎么可能是县侯,尔等都别胡想。”
众人闻言也打消了疑虑,大家都是淳朴良善之人,只顾低头干活。
在这年头但凡你有锻铁的手艺,总不会饿着,不在长安城就算是在外面的州府也需要这等手艺人。
“江师傅,这个小张现在跟着魏王殿下做门客,将来会不会做官。”
“魏王殿下门客肯定也有一官半职,说不定以后还能给老江师傅养老。”
“要是再好点,还能给孤寡半辈子的江师傅续个弦。”
听着周遭的打趣,江师傅瞪了一眼,众人这才继续忙着手头上的事情。
骊山的晚宴开始了,为了提前给李渊过除夕,李世民还从太常寺调来了人手。
太常寺掌管礼乐,一群舞妓在李渊的家门口起舞,还有钟鼓乐声不断。
张阳跟着李泰而来,宴席排场很大。
在自己的媳妇的身边坐下,张阳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菜色,一盆红烧肉,再是一盆菠菜与羊肉。
如今最不缺的就是羊肉,草原上承包的草场要多少羊肉就有多少,卖都卖不完。
注意到夫君心疼的神色,李玥小声道:“母后说了,在吐蕃的盐湖已经制出了盐,而且都是细盐,说是来年给我们骊山也送一些过来,多半不会少于一石。”
以现在的盐价,一石细盐的价格大概在十贯钱。
比较粗盐,细盐更贵,而且盐还是用来酱油不可缺少的东西。
如此一说,张阳的心情好了不少。
夜风吹个不停,张阳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媳妇披上,边抚着她的小腹,“会凉吗?”
李玥披着厚实的外衣,“不冷,很暖和。”
今晚的宴席没有酒水,除了李世民夫妇,都是一群孩子。
等舞一结束,孩子们便开始吵闹起来。
李治站到人前念诗。
欧阳询老先生和老师也在场。
这一次的宴席办得越高调越好,至少让长安城的人明白,陛下是在给太上皇提前过除夕。
宴席进行了半个时辰便结束,李世民一直与李渊说着话。
期间李渊满脸的笑容,看来他们父子聊得很不错。
一直到了夜里戌时,宴席这才散去。
张阳带着媳妇并肩走着,身后跟着小武和徐慧。
难得宫里的那群小魔王不住在家中。
皇后也是碍于李玥有身孕,不想孩子们太过打扰。
走到住处,四周的一切又都安静下来,耳边也只剩下风声。
张阳推门而来,杨婶已经准备好了取暖的炉子,炉子上架着水壶,水已经烧开。
小熊也回到了家中,王婶给它喂着饭食,这头熊张着嘴吃得异常凶狠,想来是饿坏了。
走入家中,李玥带着俩小丫头脱下外衣,坐在屋内的炉子边取暖,让手脚都暖和起来。
老天在这个时候又落下了雪。
张阳皱眉看着夜空,“今年的雪不错,瑞雪兆丰年,来年又是丰收的一年。”
李玥递上一碗茶水,“夫君喝茶,宴席上的肉菜太过油腻。”
村民朴素,对村中的妇人来说,菜色越是油腻才说明了一个地方的富裕,对皇家也是,自然要体现骊山的大方。
骊山以南,向东三千里,此刻的洛阳城内,依旧是一片繁华。
在一处宅院中,李悻站在一群世家子弟讲述自己一路来的遭遇,他身负魏王殿下交代的重任。
在这些世家子弟面前说着现在天可汗的坏话,越是贬低天可汗,这些世家子弟越是高兴。
只要能博得他们的信任,李悻不介意无法无天地多说一些。
来到洛阳已经有一月了,也不知道魏王殿下到底是如何安排,这些世家子弟打听了一圈,宗室中竟然还真有整个李悻这个人。
可以凭空捏造一个宗室子弟出来,魏王殿下手段了得?
第四百五十章 洛阳子弟
李悻说完便听着眼前这些世家子弟的谈论,这些人什么都敢说。
一个姓独孤的人说自己是前隋独孤皇后的后人,他面色苍白,时不时咳嗽两声。
身体虚弱成了这般,看起来活不了几年。
年纪轻轻在奢靡的生活中不肯自拔,这天下成了李唐的,而世家依旧俸养着前隋的后人,说不定他们也打算以恢复前隋的名义揭竿而起。
李悻暗暗记住这个人,回去之后要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让人交给魏王。
房间内很昏暗,这些世家子弟难得聚首。
眼前的桌案上放着一堆白糖,这些白糖正是李悻带来的。
卢家的子弟目光看着白糖低声道:“卢承庆这个蠢货竟然倒在了一个小小的御史手中,真是可笑。”
有个体形肥胖到如同肉山的子弟,他往嘴里塞着一只鸡腿,他嘴里嚼着又道:“还有一个叫张阳的人在推波助澜,今天才送来的消息,长孙无忌说是科举在即,陛下必须要整顿吏治,留下他的性命已经是给足了面子。”
“长孙无忌?”有人冷哼道:“一个靠着自己妹妹做到国公的人,他有什么本事,当年他跟着高士廉还不是要对我们家低声下气!”
肉山又开口了,“张阳其人如何?你们知道他多少底细。”
李悻安静坐着没有出声,而是观察着这里每个人的表情。
在长安城自己有过一段时间过着膏粱子弟的日子,以前就觉得自己的日子足够奢靡了,看到这些世家子弟的生活,他才见到了更奢靡的场面。
长安城的权贵与这里的世家子弟根本不能比,他们才是酒池肉林。
独孤遗孤又咳了咳嗓子,“说是一个幸进的臣子,治好了公主的病,李世民便封了一个文散官。”
“说来可笑,这李世民被尊为天可汗,他身边都是这样的人,长孙无忌也是,这个张阳也是。”
这个昏暗的房间内又传来嗤笑声。
肉山又开口了,“听闻这个张阳有点本事,而且还能收回河西走廊。”
话音落下,房间内又安静下来。
有人道:“红楼,梁祝和西厢三卷书都是他写的,倒是有才学。”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洛阳距离长安城远,但凡朝中的消息他们都能知道得清清楚楚,李悻暗叹这些人的神通广大,要不是魏王殿下早有安排,在他们得到宗室名册的那天,自己或许就被这些人活活打死了。
他们打死人往往官府都不敢去管,最多派个人去顶罪,多花一些银钱而已,这些子弟依旧可以逍遥在外。
这种事情令人生恨,却也无可奈何。
崔家子弟喝着茶水,“我家的老祖宗派人去查过,从潼关开始有他的踪迹,在此之前的来历便不清楚了。”
也有人点头,“我们家也是,查不到他太多的底细,查过潼关周边的所有县志,没查到有这么一个人。”
“真是奇了。”
终于有人看向了李悻,“这些白糖你全部要是吗?”
李悻笑着拱手,从身后的人手中拿来一个包裹,打开包裹内全部都是银饼,“三十贯一斗,有多少要多少。”
一众稍加盘算发现大家手中掌握的白糖拿出来卖,都能赚上一些。
有人小声道:“听说长安城有人在收这个东西,李公子是要收来去长安城卖钱?”
李悻笑道:“诸位,这买卖每一次交易价格都不同,我也是身在宗室中听到些许消息,说是长安城有人想要更多的白糖。”
众人又犹豫了,不过能赚钱的事情,他们自然乐意。
肉山将自己的那份白糖收了回来,“我不卖。”
崔家子弟拿出一个箱子,箱子中都是铜钱,“这里有五十贯,诸位说中若是有多的白糖,在下也买了。”
在座的世家子弟相顾无言,皆是在思量。
白糖这东西罕见,价格也是昂贵,买上一些倒是无妨,平日里吃一些也能解馋,可能还能带来收入。
给了这些平日里挥霍无度,想要寻找刺激的子弟有了花钱的理由。
对这些人来说银钱好似取之不尽。
看在场的众人都有些犹豫了,李悻又道:“诸位,听在下一句。”
孤独氏的遗孤点头,“且说。”
“诸位也都是饱读诗书有才学之辈,这种买卖价格有高有低的东西,要是不卖出去放在手里永远都不能成为银钱,当然了诸位要是用来吃就另说。”
他站起身拿起自己的银饼放在白糖上,“现在长安城也都是在私底下买卖这个东西,不瞒诸位在下囤积了不少,敢问诸位可否与在下一起发一笔更大的财。”
肉山的目光鄙夷,低声道:“听说天可汗穷得都给不起宗室例钱,宗室那些人也跟着穷得只能吃得起羊肉了。”
“原来李公子来洛阳是为了银钱呐。”
房间传来了哄堂大笑,这些价值观都已经扭曲了的子弟笑得张牙舞爪,笑声此起彼伏。
想要让这些人上当很难,这是魏王殿下信中提点过的,这些世家子弟可以族中找出一个聪明人,当即就能发现这笔买卖的问题所在。
而要他们上当,就要反其道而行之。
李悻又道:“不瞒诸位,宗室的日子确实不好,在下也想借此多赚一些银钱,诸位都清楚要是这笔买卖做不下去了,往后这些白糖就成了无用之物,再也成了银钱。”
肉山又道:“这些白糖是好东西,现在吃什么都要沾上一些,不会卖不出去的。”
不论是需求上还是罕见上,大家都懂,奇货可居。
这种白糖的不愁卖。
肉山长得就是一个肉山,大家都这么称呼他,可没有人敢得罪他,他是陈果仁养在外室的孙子,他爷爷是真正手握兵权的将军,坐镇河南一地无人敢招惹。
记得还是武德年间,当初有人得罪了肉山,肉山一句话,就让府兵冲入城中对方的全家皆被杀了,之后几家人联合作证给了一个前隋余孽的理由便遮掩过去。
就这样,肉山还是一样可以在洛阳横行无忌。
各地门阀士族也要给几分面子,想要拉拢他们家还来不及更不要说得罪了,手中有兵马和有名望是两回事。
有了名望再有兵权那才能真正地号令一方。
而这个肉山也是有智谋之人,为人也是阴狠。
他看准的事情往往不会错。
既然他都不想卖白糖说明其中真的有钱赚。
李悻又道:“只要诸位将白糖转卖给其他人,并且抬高价格,诸位便不需要有亏钱的顾虑,在下说得可对?”
肉山没有讲话。
“再是抬高价格,只要外面的价格一直在攀升,我们的事先准备的白糖就能用更高的价格卖出去。”
肉山突然一拍桌案,“大才!不用劳作,不用给赋税,顷刻间就能赚百万贯买卖!能够想出这笔买卖的乃高人也。”
也就肉山看得明白,这个李悻多半也只是别人的棋子。
可是一场豪堵,找刺激这种事情让世家子弟感到兴奋,尤其是一场如此巨大的堵局。
肉山兴奋地搓手大嗓门一开,“诸位,抬价几何!”
“一百贯一斗!”
“三百贯!”
“一千贯!”
“哈哈哈……”
声音越来越高,这些子弟越加地兴奋。
李悻走出这处宅院,身边跟着的人就是当初在长安城外看管自己的。
走了一段路,李悻突然扶着墙长出着气,到现在他才露出后怕的神情,那些子弟的气势太可怕了。
“李公子这是怎么了。”听到身后仆从的话语。
李悻见四处无人,“我刚刚的所作所为都是对吧。”
“李公子做得没错,卑职会如实禀报魏王。”
李悻抚着自己的胸膛,“这些人真的会上钩吗?”
“他们对于从未接触的方式表现得自大就足以证明他们的愚蠢,上不上钩不重要,这些人难道看不明白吗?他们转手卖出去之后便可以赚上一笔,因为他们以为绝对不会是最后赔得最多的人。”
“这便是他们此刻的所想,可是他们不知道一旦陷入局中哪有这么容易脱身,魏王已经准备好了足够的货,就看他们能有多少的财富吃下。”
“而他们的贪念会折磨他们继续买进,到时候才是这些人噩梦的开始,人的意志力很重要,他们的意志力早就被酒色给侵蚀,敢问他们能够忍住心中的贪念吗?这便是人性。”
“魏王殿下要减肥也是在磨炼自己的意志力,李公子也该当多磨炼自己的意志力,做到处变不惊,才能更好地为魏王做事。”
李悻沉声道:“一个人没有意志力便会被贪念吞没。”
“正是如此,有一有二就有三,李公子忘了自己是如何陷进去的吗?有切身体会应当更清楚。”
李悻深吸一口气,“我会按照魏王殿下的吩咐办事的。”
“卑职也会保护公子的。”
走入自己在洛阳城的住处,这里还有三两个仆人。
“宗室名册为何会有的名字,难道宗室中也有人在策应我们,而且这个人在宗室中的位置很高,能够轻易拿到名册?”
“与公子无关的事情,还请公子不要多问了。”
关中大雪又是下了一夜,张阳走出家门清扫着家门口的积雪。
小武和徐慧睡眼蒙眬,“雪还是这么大,师父为何现在要清扫积雪。”
徐慧也讲着,“过一会儿地上又是积雪了,岂不是白扫了。”
李玥给两个丫头梳理着发髻,“明知道有灰尘落下我们还是要每天打理家里,这是一样的道理,虽然扫不干净,至少每天坚持,不能懈怠。”
小武重重点头,“老师说的是,弟子明白了。”
给院子里清扫出一条容人可以走出来的小道。
张阳推开家门,入眼的是村民早早起床清扫积雪。
站在门口的王婶递来一封书信,“这是蜀王殿下送来的书信。”
张阳接过这卷布,这小子多半是用不起纸张,还将话语写在布上,“他人呢?”
“天还没亮的时候就等在村口了,把信送给这里的村民便匆匆回去了。”
张阳看着布绢上所写的内容,这小子的训练已经开始有起色,常常洗澡被军中不少人嘲笑。
回到家中,张阳又将训练方式再细化了一些,加入一些训练的方式,长跑与障碍跑也可以加入其中。
再拿一些家中的纸张,都用布包起来。
张阳交给婶婶,“麻烦婶婶跑一趟,交给蜀王殿下。”
王婶点头,“喏。”
给两个丫头打理好,李玥也梳理着自己的发髻,“蜀王殿下以后会带兵吗?”
张阳摇头低声道:“皇子不见得能够带兵,就算是有也是很少,我希望他成为一个练兵之人,就算不带兵了至少也能练兵。”
杨婶已经在准备早上的饭食了,孩子们过一会儿就会来听课,张阳拎起小熊的爪子,看它还睡得正香,冬天的时候最是无精打采。
好一会儿它才睁开眼,再是用自己的爪子捂着鼻子,一副不肯动的模样。
门外传来了一群孩子们的话语声,人还没到,声音就传到了院子里。
小熊猛地扎起来,它正想要跑出院子迎面就撞到了最先跑进来高阳。
有道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它被一群小魔王围着,无助地后退。
终于在高阳和李治的魔爪下,小熊又是屈服了,任由小魔王们的蹂躏。
张阳叹息,早点醒来但凡多片刻跑出去也不会落入孩子们手中。
面对小熊求助的眼神,张阳拿起一只刚出炉的包子吃着,便熟视无睹地走出家门。
从院子里走出来,再绕过后墙便是通往骊山的石阶。
天气寒冷,山上都是冻土,张阳来到山顶唯有温泉冒着热气,池水还是温热的。
张阳打量着新家的围墙,墙体还算是完好,屋顶也没有因为积雪而倒塌。
再看之前的种下橄榄,长出来的幼苗因为寒冬耷拉着叶子。
“你为何要将茅厕建设在家中。”
听到身后的话语,张阳皱眉看去是天可汗这个大黑脸,收回目光又揣着手道:“陛下为何在山上?”
第四百五十一章 打坏人与除恶
李世民看着地上的瓦砾,“当初这里也是行宫,以前还与父皇来这里过冬,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所以陛下是来怀念的吗?不过这里已经是我家的了。”张阳抖落斗笠上的雪,这雪断断续续下个不停,也是恼人。
李世民从方方正正的华清池中间过道走来,华清池被分成了四个池子,要是将温泉水放下来水位便会没过这里的台阶,远看也是很漂亮的。
历代做皇帝的都很会享受,即便是重修了还能让人联想到当年华丽的宫殿。
刚刚落成的新家,这才有个雏形,张阳站在屋檐下避雪,看着皇帝一步步走到自己身边。
“你的安排很好,这样一来朕就可以放心地去宫里举办宴席。”
“这是玥儿主张的,太上皇是长辈,要是陛下的条件不好,我可以代为养老。”
李世民沉声道:“朕不是薄情寡义之人。”
张阳点头,李世民没有像其他皇帝那样屠戮功臣,也算是他讲义气,义气虽有但也不多,当年征战的武将们兵权都已经交了,就连李靖都将自己关在家中,从此闭门不见客。
“陛下是什么样的人,其实不用陛下自己来证明,我觉得用事实来证明会更好。”
“如何证明?”
“比如说先把抵押曲江池的银钱还我。”
李世民闭眼深吸一口气,“这与朕的为人有关系吗?”
张阳点头,“多少有点关系,我知道陛下条件困难,不过无妨,我不着急。”
家门口还有一个石桌,一旁还有矮小的石柱像是凳子,李世民干脆坐下来,“朕收到消息了,白糖已经出现了洛阳,最近在洛阳的不少世家子弟都在谈论。”
“陛下放心,一切都很顺利。”
“朕不屑你的这些招数,朕更希望你可以将造纸作坊扩大,你有造纸坊,更有印书,你可以印出更多的书籍来对抗世家,朕以为这才是真正对抗世家之法。”
“先不说技术上能不能达成更大的生产效率,一味地增加成本来提高产量,在我看来大可不必,再者说世家收拢读书人靠的不仅仅是书籍,而是世家的权势。”
“光靠书籍可以对世家造成一定的影响,但造成不了太大的伤害,我这人读书少,可我自小明白一个道理,上山打坏人和上山除恶是有区别的,需要用不一样的方法。”
仔细一想,有皇帝的眼线也在盯着这件事,张阳又是揣手抬头看天,这么多年以来本以为惆怅的人多少可以乐观一下。
现在倒好,骊山的生产到了瓶颈,需要通过技术来提高。
李世民这个岳父心里不想着帮着骊山,还整天催着骊山给他下蛋,希望骊山拿出成果来提振他作为天可汗的底气。
光是这些也不计较了,这个做皇帝的还背地里和我玩无间道。
洛阳的事情刚有些苗头,他这么快就知道,并且还与我说了。
就差直接显摆说,朕的眼线遍布天下,你不要不识好歹。
“世家能够盘踞一方,无法两个字钱和权,总结就是资源,他们掌握了地方的资源分配便能控制更多人,我要是陛下的话,我会派出一队队的兵马,去各地查探,但凡有腐败之人一应拿下,这样一来天下就清净了。”
看皇帝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竟然还瞪了一眼。
新家是朝南的,西北风吹不到,张阳拿出系在腰间的木杯,打开盖子喝了一口,“陛下看着我做什么?要对付世家不就是陛下一直想要做的事情吗?”
“辅机时常与朕说对世家要怀柔,要慢慢削去他们的势力,将来便可以取而代之,当初晋阳起兵得到了不少士族的支持,若是再来一次他们也可以再拉起一支兵马。”
张阳又道:“陛下多虑了,如果陛下可以联合万千群众,那才是最大的力量根源,而那些世家不过蝇营狗苟不足为惧。”
“历代成大事者皆是为民请命,只有民才是社稷的根基,而不是士族支持谁,还请陛下多看书,多读书,真理皆在书中。”
“你读了几年书?”李世民冷不丁道。
“我读书的年月虽然不长,但读的书不比陛下少,若陛下觉得在说教,那便把这些话语当作耳旁风。”
张阳站在屋檐下,看他还坐在风雪中,“陛下不用故作深处,小心得了风寒,来屋檐下站会,这一次是来看看新家的墙体和屋顶在寒冬时节会不会出现问题。”
“如今来看一切都好,陛下请便,臣就先下山了。”
“慢着。”
张阳不解地看向他,“陛下,还有什么事情吗?”
三缄其口后,李世民叹道:“你与辅机之见不同。”
向着长安城行礼,张阳再言道:“赵国公心怀天下,是为了大唐,臣也一样为了大唐富强,殊途同归大家都有一样的目标。”
想到了长孙无忌的政见,再听张阳现在的话语,李世民又放心了不少,张阳最大的依仗便是他的年轻,就算是他年轻,他斗得过长孙无忌吗?
若长孙无忌和张阳在朝堂上出现争执,将来的朝堂想必很精彩。
“你很年轻,你也有远见,但世事往往不会轻易如愿,年轻人还是脚踏实地为好。”
“多谢陛下告戒,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我会一步步走下去的。”
再次行礼,张阳低声道:“臣就先告退了。”
李世民点头,“朕在这里多看看。”
“那陛下继续怀念吧。”
张阳转身就要离开,又撞见了李君羡,“李将军一如既往护在陛下左右呐。”
李君羡目视前方,面无表情,“自当恪尽职守。”
大唐最多的就是英雄好汉,最不缺就是杀才,这算是大唐最为靓丽的一条风景线了,民风淳朴。
少年心性有违向往英雄好汉之风,现在的魏王殿下就在山下舞着马槊,小脸涨得通红很是吃力。
李承乾则在一旁打着沙袋,游刃有余。
张阳走上前,“太子殿下还在坚持打沙袋呢?”
李承乾一拳打在沙袋上,“一年四季,当坚持不懈。”
自从坚持了运动之后,李承乾的气色就好了不少,也就是太子身体底子薄,就是养得太好缺少锻炼,正是二十岁刚出头的年纪,就该多多健身。
另一旁的小胖丢下了马槊,擦着汗水。
“本王练半刻时辰是不是抵太子打拳一个时辰。”李泰大声问着身边的侍卫。
对侍卫来讲,得罪魏王肯定不行,但得罪太子也不好。
这是一道送命题,侍卫想了片刻又道:“魏王殿下若能每天坚持,想来也可以瘦下来。”
李承乾拿出俩卷书,又道:“朕听小武说最近你和玥儿在专研星象,这便让人送宫里带了这两卷书出来。”
张阳拿过这卷竹简,竹简看着很古老,斑驳痕迹与几乎包浆的痕迹述说着它的岁月悠久。
打开这卷书,仔细一看入眼两字便是《灵宪》
再打开另外一卷书《算罔论》
“这是汉时张衡所着的两卷奇书,孤看着生僻便一直搁置,虽说是抄本但能够完整存世的不多,得知你与玥儿专研星象,想着或许对你们有帮助。”
张阳赶紧收好这两卷书,“多谢太子。”
李承乾放松着自己的手腕,“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与孤说,孤一定帮你们。”
给太子搞定了婚事,与太子的交情自然不用多说。
“姐夫的铜镜可有破解之法?”
张阳惆怅道:“还有些困难。”
李泰颔首道:“不着急。”
太子示好,李泰自然不敢怠慢。
张阳往住处走去,看李泰还跟着,“魏王殿下,最近我们村子里闹耗子。”
李泰四下张望,“天寒地冻的,如何闹耗子了?”
“我的意思是有细作,魏王殿下最近可以多关注一下咱们村子里是不是有什么行迹古怪之人,比如说我们的几个工厂附近。”
“这就去安排。”
“魏王殿下慢走。”
住处有一大群孩子在,想来是不能去。
张阳走到媳妇的账房,这里是村子的重地平时没有人踏足这里。
拿着书卷走入账房,坐在媳妇平时坐的位置上,桌桉上放着三本账目,一份是村子的流水,还有一份是村子的流出账目。
张阳打开第三卷,这卷账目写着既然是给自己的每天花用,一天三十文都写在上面。
她竟然还有总计,算上长安城东市集市的肉菜价格,将花用都盘算出来了。
“夫君留钱总计一千六百钱。”
惊叹媳妇的做账能力,其实她这个账目是不对的,通过讨价还价还能省下不少钱,还有与集市上相熟的叔叔婶婶还能省下不少银钱。
打开太子给的书卷,要说张衡这个人还要追朔到当年光武帝刘秀登基的时候说起。
这个历史上的奇人,所铸造的地动仪直到后世之人见了也是叹为观止。
灵宪一书也是张衡能够留下来仅存不多的书籍。
太子给的这卷书只是其中一篇,张衡将苍穹比作一个鸡蛋,将大地比作是鸡蛋黄。
再是往后读起来很是生涩。
隐约可以看懂是说日月星在天地之间运动。
张阳重新收起这两卷书,再次走出账房。
虞宜站在门口稍稍一礼,“知晓县侯在账房内,不敢打扰。”
张阳看了她一眼,便点头离开。
来到自家的住处,小武正在给孩子们讲课。
张阳将这两卷书递给媳妇,“这是太子送的。”
李玥拿过竹简打开看着,“算罔论?”
张阳点头,“张横当年也是一个数术大家。”
“我知道,当年张衡想要丈量天地之宽大,便有了这卷书。”
这两卷是残篇,记录的也都是只言片语。
在数术一道上,张衡几近探索,他的渐进分数法也竟然被后世人拿出来津津乐道。
再有圆周率的算法,张衡比之西方领先不知多少年,他早就算出了圆周率的三点一六。
小武正在给孩子们讲课,讲的正是数学中最简单的竖式,从最基础开始。
等小武讲完课,张阳又带着孩子们做了一个小实验,把半截的蜡烛浮在水上,再用杯子将蜡烛倒扣。
在孩子们诧异的目光下,水盆中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李治好奇打量,“这些水去哪里了?”
张阳指着倒扣的木杯,“晋王殿下打开这个杯子试试?”
李治伸手去拿倒扣的木杯,一时间竟有些吃力。
直到将整个木杯拿起来,这才发现木杯中的蜡烛已经熄灭,吸入木杯中的水也都出来了。
李丽质目光诧异,“水怎么去杯子里了?水会自己钻进去吗?”
看着孩子们一双双好奇的眼神,张阳笑道:“还记得当初水井出水的试验吗?”
一群孩子直愣愣地点头。
长孙皇后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一群孩子围着一个水盆,围坐在张阳身边。
李玥走上前小声道:“母后,夫君在给弟弟妹妹们上课。”
长孙皇后低声道:“你父皇打算回宫了。”
“不多留几日?”
“马上就是除夕,宗室与亲卷也都到了,还要应付许多事,不能久留。”
李玥从家中又拿了一些酱牛肉,“母后将这些牛肉带走,父皇也可拿回宫里吃。”
皇后也没有拒绝,又嘱咐道:“眼看你与张阳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以后还要多照看骊山的家业,当家主母要兼顾的事情有很多,不要总是自己读书。”
“母后的话语女儿一定铭记在心。”
张阳给孩子们布置了作业,让他们解释这个小实验的原理。
知识要时常巩固,当初水井出水的原理就是气压变化,说不定她们只是觉得好玩,现在就已经忘了。
张阳又道:“只要你们能够解释这个现象的缘由,我给你们每人做一个蛋糕。”
一听到是蛋糕,孩子们都露出了向往神情,知识可以忘记,去年吃过一次的蛋糕她们绝对不会忘。
高阳不争气地吞咽口水。
孩子们一哄而散,长孙皇后带着她们离开了,小熊终于敢从库房中出来,它委屈地走到李玥脚边,好似在寻求安慰。
第四百五十二章 青黄不接的卫府
李玥的身孕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她连弯腰都困难只能抬脚蹭一蹭它的下巴。
小熊抱着女主人的小腿,干脆坐在了脚上。
等李玥坐下来,小熊主动将女主人的双脚搁在自己的背上,它自己趴在地上可以睡一觉。
张阳皱眉看着这一幕,皇帝整天算计天下,太子活得像是一个老实人家的傻孩子,魏王殿下明明活得精明还要在别人面前装着像个孩子,这头熊一副就要成精的架势。
家里家外没一个正常的。
张衡的《灵宪》与《算罔论》都是残卷,现在看起来也是一知半解,写得太过生涩了。
以后可以慢慢搜集散落在各地的相关典籍。
“该死的战乱呐,毁了多少智慧传承。”
突闻夫君哀嚎,李玥又看向一旁同样诧异的小武低语道:“你师父平时就有这种习惯,过一会儿就好。”
小武收回目光继续做题,只是突然听师父突然一声哀嚎,有些吓人。
“这什么世道,这什么世道,这什么……”
果不其然,师父又开始指天骂地,骂前贤圣人了。
这心病困扰师父多年。
小武颇有同情的目光看着。
徐慧小声问道:“师父经常会这样吗?”
小武郑重其事点头,“有智慧的人都会这样。”
徐慧点头表示认同。
李世民要回长安城,身为这片封地的主人,张阳还要亲自迎接,看着一群宫女收拾着一箱箱的行李。
明明就只是来骊山住两天,还要带这么多的行李,皇帝出门就不能轻装简行吗?
显得我们骊山好像什么都没有,除了与全天下一致不该有的东西没有,但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好不好。
李泰带着自己的侍卫而来,随之而来押送的还有十几个家伙。“父皇,儿臣抓到了村子里的细作。”
李世民回头看了一眼,这些细作越看越眼熟。
再一看一旁的张阳,这小子竟然还若无其事地在逗弄一只小狗。
“父皇,当初吐蕃就派了不少的细作来骊山查探,儿臣不敢松懈仔细查探半日便找到了十多个细作,儿臣拷问过这些人是当初骊山划封地之时,混在蓝田县的县民之中,依照蓝田县的名册,找到这些来历不明之人。”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再看一眼张阳,他正低声与一只狗说人话……
“朕知道了,将这些人交给李君羡处置。”
李泰嘴上不邀功,眼神都是傲气,这便将这些细作移交给了李君羡。
等李泰朝着自己走来,张阳这才放过小狗,“魏王殿下办事得力,不出半日就拿下了这么多的细作。”
李泰颔首道:“这有什么难的,对照县志名册,问询一遍便能查出哪些人是来历不明的。”
“魏王殿下高明。”
“那是自然。”
不多时李渊也来了,当今陛下的父皇也来送别。
父子又是嘘寒问暖,李世民躬身听着父皇的叮嘱。
李渊拍着李世民的肩膀,又吩咐了几句。
一旁有太常寺的文吏正在记录着这个场面,等陛下回了长安城还要将这一幕父子之情讲给长安城的众人听。
陛下是仁孝仁德的天可汗。
张阳扭头不去看这虚伪的一幕。
“姐夫为何背对着?”李泰这句话问得很煞风景。
“我见不得这种场面。”
“想来也是,姐夫自小孤苦无依。”
“我不是感伤,我怕我看久了会吐,对……与魏王殿下去长安城一样,会吐。”
终于皇后带着一群公主与皇子坐上了马车。
李世民先是向李渊行礼,终于是坐上了马车。
张阳的目光送着车驾走得越来越远,李渊抚须道:“二郎与朕说将来会好好重用你的。”
“姐夫是有智慧的人,当然应当重用。”
“有智慧与能够为社稷做事不同,要将智慧用在社稷上才能成为朝中重臣。”
说完话,李渊的目光带着期待。
张阳并不喜欢这样被人看着,低头看着脚下的土地,“朝中能人众多,有赵国公,有尉迟恭大将军,还有房相郑公等人,如此多的能人,不缺我一个。”
李泰又道:“当年韩信点兵时便说过多多益善,父皇胸怀天下,自当能够容下姐夫。”
张阳低声道:“是啊,谁人不记得你父皇当初说过天下英雄,入吾彀中。”
隋唐多少英雄好汉,乱世豪杰辈出,各路好汉揭竿而起,那是个豪迈的时代,也造就现在的民风尚武。
李靖,秦琼,单雄信,罗士信,张须陀,尉迟敬德……
当年的英雄好汉又有多少人能够善终。
没和李泰说的是,成为他父皇的彀中之臣有风险,争取早点退休比什么都好。
“魏王殿下,我们一起去铁匠坊看看进度如何?”
“不去。”李泰很果断地回道。
“铁匠坊是我们的技术所在,提高铁器的铸造技术才能提高我们的生产力,技术才是我们的核心竞争力。”
“伱自己,本王不想去。”
李泰刚想走就发现自己的衣衫被人拉住了,再往前走几步想要试图挣开。
僵持好一会儿,李泰放弃了,任由姐夫提着往铁匠坊走去,“为什么老天会给你这么大的力气。”
“无他,多锻炼。”
快到铁匠坊门口,这才松开手让这小胖子走前头。
见是魏王殿下来了,众人停下手头上的活纷纷听说。
江师傅此刻面对着一个铸造的难题,需要做出坚韧的弹簧在铸造上就不能让铁过硬。
他们最新的成果就是一个和李泰胖脸差不多大的弹簧。
弹簧的截面做得很宽,就像是弯曲的铁片缠绕而成。
张阳尝试着挤压几次,“魏王殿下,这个弹性是不是不太够?”
李泰依言点头,面无表情。
张阳又道:“魏王殿下说过,通过改变横截面确实可以改善承重能力,但如此一来能够承受的压力便小了许多,通过材料的改变来提高韧性才是关键。”
李泰还是点头,“对,本王确实这么说过。”
要不是精通一些五金知识,还真要被这个问题难倒了。
奢侈点可以掺入黄铜,铜的金属弹性更好,再是冷轧和热拔的工艺。
张阳看了看现在制造流程,这里还是老样子锻打和定型两个主要流程。
“魏王殿下带铜钱了吗?”
李泰在自己身上摸索着,许久没有摸到铜钱,他走到门外对自己的侍卫道:“拿铜钱来。”
侍卫很听话地拿出一串铜钱,李泰转手递给张阳。
“江师傅,魏王殿下以前教我可以在锻打的时候加入铜,尝试制造出一种合金材料,来增加韧性。”
李泰又点头,神情逐渐麻木,“对,本王教过。”
江师傅躬身道:“魏王殿下小小年纪,就懂得如此多奇妙的铸造工艺,老头子佩服。”
“在下也很佩服。”
看张阳也跟着行礼,李泰感到自己的头皮在发麻,他硬着头皮板着脸,“无他,多读书。”
江师傅又道:“可是私自铸铜是重罪怕是……”
张阳清了清嗓子。
闻声,李泰又道:“不妨事,只要你们能够铸造出来,不仅不会有惩罚,本王保你们无虞,过些日子本王也会让朝中拿准许铸铜的文书下来。”
张阳又道:“魏王殿下说得没错,在关键上技术上我们应当有一往无前的精神。”
江师傅拿起一串铜钱开始尝试,这就像是研发,需要时间也需要资源投入。
走出铁匠坊的时候,李泰抱着张阳的手,“姐夫,我们能不能不要这样了。”
“魏王殿下,他们都是最淳朴的人,长辈的善意不要拆穿为好。”
“姐夫,你会成为圣人的。”李泰咬牙切齿。
“我做个好人,当不成圣人。”
“铸铜大事,当真要和父皇说吗?”
张阳惆怅道:“铜也只能解决一时,再怎么说铜钱只是铜钱,它要是成了耗材会出现经济混乱的局面,我会考虑其他的合金方向。”
“青铜合金确实可以尝试,可塑性也很强,再怎么说它也是铜,还有铬、镍,碳钢都可以尝试。”
张阳回头看了看铁匠坊,眼下就是一个小小的作坊,“魏王殿下重新规划一片地,我们需要重建一个铁匠坊。”
“要建多大?”
“以前不觉得,现在骊山的生产已经到了瓶颈,眼下需要再提高生产力就需要改良技术,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希望我的方向没有错吧,先尝试着。”
“我们需要一个更大的炉子,需要更好的设备,需要更多的矿产,等我回去好好想想,看来是要将以前的毕生所学都拿出来了。”
“姐夫的毕生所学?”李泰又肃然起敬,以现在张阳的才学已经了不得了,光是印刷和造纸就足够他吃穿不愁,还能过得富裕。
李泰凑上前跟着脚步,“还有什么本事没有拿出来。”
“以前跟着父母做过五金手艺,那时候耳濡目染也算是半个行内人,现在我需要重新回忆,凑合先用着,我尽量想一些眼下用得上的设备。”张阳揣着手在原地站定,还要从基础开始重头造一遍,惆怅道:“娘的……工作量好大。”
“姐夫放心,我一定看好骊山,绝对不会再让细作进入骊山。”
“有劳魏王殿下了。”
“放心,以后得闲就守着村子里的几个工厂,一定不会让细作踏足。”
宫里,李世民坐在甘露殿清退了左右。
李君羡在殿内扑通一声跪下,“末将办事不力,请陛下责罚。”
话音落下,殿内很安静。
见陛下迟迟没有说话,李君羡伏在地上,“人手是末将挑选的,没想到都被魏王殿下给抓了出来,末将失职,自领军法处置。”
“不必了。”李世民放松着身体,后背靠着手里拿着奏章。
难得的阳光窗户中照入,落在陛下身上。
“骊山地小,包括蓝田县也就三百户人家,稍有排查便能知晓,被查到也是意料之中,聪明人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小子当着朕的面,让朕的儿子抓出朕安排的细作。”李世民合上奏章随手丢在桌案上。
听着陛下的一番言语,李君羡不敢抬头,看来张阳是故意这么做的。
“陛下!这张阳好大的胆子,只要陛下一声令下,末将这就带兵踏平骊山!”
李世民沉默半晌没讲话。
李君羡慕跪在地上也不吱声。
“你去承天门前自领十大板,若以后再说踏平骊山的话语,再加二十大板。”
“末……末将领命。”
陛下明明对张阳有怨言,又不想现在就处置他,帝心难测。
李君羡很想抽自己一巴掌,又在陛下面前说错话了。
等人离开,李世民重新拿起这份奏章,低语道:“召尉迟敬德来。”
“喏!”
殿前的侍卫回应。
不多时,尉迟恭便来到了甘露殿,“陛下!”
李世民看着这份奏章,“你在奏章上写着恪儿领着三十兵卒练兵,颇有成效?”
“回陛下,蜀王殿下手中的三十兵卒,日夜操练,还有不少奇怪的规矩,练了两月倒使这些兵卒的精气神有很多的改观。”
“改变精气神?”李世民苦笑道:“听着像是治病。”
尉迟恭又道:“听蜀王殿下说这等练兵之法是张阳传授。”
皇帝还是点头,神情上多了几分明悟,“朕明白了,张阳懂得医术,他自然可以有改变人之精气神的手段,这是在治病还是在练兵?”
给李恪的兵马,哪里算是兵马,三十个兵卒用来做侍卫还差不多。
尉迟恭也就是让蜀王殿下玩闹,没想到还真练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陛下,之前整顿卫府收效并不大,起初半月还算是不错,但过了一两月这些卫府又成了原样,而蜀王殿下这般持之以恒,改变一个人精气神的办法,是否也可以用于其他卫府。”
当年征战天下,将士们也都是意气风发,李世民自然不想卫府风气变坏,更不想看到大唐兵马一年不如一年。
现在有李绩,尉迟恭,牛进达,李大亮这些人撑着倒也不算差。
大唐兵马但凡带出去都是豪气冲云霄,兵锋所指,诸国莫敢不从。
第四百五十三章 吵架需要学以致用
甘露殿内,李世民与尉迟恭商议了许久。
涉及卫府兵马就不是小事,李恪终究还是一个孩子,万事哪有想得这么容易。
更不要说卫府是否要改制。
有了当年的玄武门之变在前,李世民对兵权的控制更加理智,看似朝堂上将军国公不少,能够掌握兵权的依旧是少数的一部分人。
尉迟恭缓步走出甘露殿,这一次的商议也有了结果。
封蜀王李恪云骑营校尉,校尉多少也算是一个卫府中的重要职位,可以独领一队兵马。
这样的校尉在军中不少,许多权贵子弟入卫府也就只是校尉,碍于蜀王殿下还未成年,只多给了三百兵卒。
这种安排不用圣旨宣读,消息在宫中不胫而走,这一刻收到消息的杨妃心中很是高兴,心中的石头也算是落下了。
“恪儿,总算是在军中有了一官半职。”杨妃匆忙看着寝殿内的摆设,目光扫了一圈唯一可以拿得出来的,也就是一颗东珠,这还是当初从前隋的皇兄留下的。
知道杨妃的心思,一旁的宫女小声道:“听说公主殿下和骊山县侯喜爱银钱。”
杨妃这才收回了目光,从柜子上拿出一个盒子,盒子中几块银饼。
张阳和汝南公主的家业很大,这点银钱多半是看不上了。
身为妃子,如今身上穿着的衣衫正是骊山送给皇后的布匹所制,不少宫中的皇子与公主所穿也都是用皇后分下来的羊毛布料裁剪而成的衣物,听说这种布料已经在长安城卖到五百钱一尺。
又是一番思量,杨妃将前隋皇兄留下的东珠装进一个盒子,“将这颗东珠送入骊山,交由汝南公主。”
宫女接过盒子又问道:“需要留下话语吗?”
杨妃摇头,“不用了。”
“喏。”
领军卫的卫府中,李大亮正在带着人列队练兵,队伍中只有角落的一小队人手站得笔直,与其他队伍相比非常显眼。
尉迟恭将兵部批复的文书交给李大亮。
双手接过文书,李大亮打开文书朗声道:“队正李恪,出列!”
“喏!”李恪还显稚嫩的声音在队伍中回应,快步跑到队前。
“队正李恪整顿军风行之有效,调任云骑校尉,兵甲三百人!继续操练!”
李恪躬身大声回应道:“喏!”
操练队伍的角落,李孝义搬着一桶臭烘烘的衣服从营帐中走出来,这些满是跳蚤的衣服还要拿去洗。
他并不在乎这些跳蚤会落在自己的身上,目光看着站在军前的李恪,眼中有羡慕,再是多看两眼,他加快脚步离开,眼中还多了几分不屑。
若是自己军中肯定不只是一个校尉,他心里暗暗想着。
队伍操练了一上午结束后,李恪的心情很好,姐夫给的兵法果然有用。
眼下手中多了三百兵卒,说不定在将来自己可以带领更多的兵马。
走在营地里,正是军中用饭食的时候,三五成群的兵卒聚在一起吃着饼喝着米汤。
听着他的话语这些汉子所聊的无非就是女人。
李恪抬眼看去,就见到李孝义和军中一个老兵扭打着,起因是对方抢了他的饼。
别看李孝义年纪小,他打架的时候出手可不轻,一脚踢在下三路让老兵也疼得直叫唤。
他在军中被人百般戏弄,没有服过谁,也从来没有因为被欺负而哭过。
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在军中他是仅有的一人与自己年纪相仿,李恪对他多了几分欣赏。
用了饭食之后,军中有半个时辰可以休憩。
对李孝义来说今天的衣服还没洗完,他还要继续洗。
他将衣服用力搓洗着,刚来的两天就有几次因为衣服没有洗干净被军中处罚,现在每一件衣服都洗得很认真。
注意到河面的倒影,李孝义回头看去,“你来这里做什么?”
李恪还穿着甲胄,颔首道:“来看看你。”
“我会把衣服洗干净的,派人来盯着就是看不起我。”
“没有看不起,也没人让我盯着你,不怕伱偷懒。”
闻言,李孝义搓洗衣服的动作稍稍停顿,又是看了一眼李恪,继续卖力搓洗。
“军中是一个很锻炼人的地方。”
“你是蜀王殿下,你和我们不一样。”
“在军中人人都是一样的。”
“那些老兵都照顾你!”
“他们没有照顾我。”
越是和李孝义讲话久了,李恪就越想和他打一架,他是一个很有骨气的人,也很有血性的人。
英雄好汉就应该是他这样的。
这人说话一直都是带着刺,李恪觉得再和他多说几句话,控制不住就要与他动手。
只好放弃了想与他做朋友的想法,转身离开。
若没有正式的文书,他也成不了真正的士兵。
李恪加快脚步走入营地,准备整顿增派的三百兵卒。
宫女带着东珠离开长安城,将其送到了骊山。
此刻,骊山李玥手里拿着东珠走在夫君的身边,夫妻俩见了孙思邈从医馆出来,这才知晓杨妃派来了宫女。
本想着既然是宫中杨妃送来的东西,也要亲自见见来人,对方在村口将东珠交给婶婶便离开,也没有说要走入骊山地界。
“这东珠的成色很不错。”李玥仔细打量着。
“媳妇,我要不要去日晷的台子上坐一会儿?”
“孙神医说了这些天就要时常走动,这对来日的生孩子有帮助。”
杨婶低声道:“在后宫中,杨妃的生活一直都是最清贫的,尽管皇后都会给用度,可杨妃一直都是省吃俭用。”
李玥皱眉道:“杨妃有皇子,母后对她应该也不差才对。”
“皇后确实对杨妃很不错,而且陛下也有意善待前隋的宗室,只是杨妃平日用度就很节省,说来都是为了她的孩子,当初在后宫中有传闻,当年前隋的皇室就留有一颗东珠,在杨妃手中,这么多年了一直都珍藏。”
张阳听着这些话苦笑,两位婶婶还真是消息灵通,但凡宫中还是朝中的消息,她们都能知晓一二。
徐慧和小武带着小熊正在村子里玩闹。
李玥走到日晷的石台上,在日晷前方的水平位置还挂着一根绳子,绳子的下端绑着一块石头,也是为了保持绳子可以垂直于地面。
阳光照射下,绳子的影子就映在石台上,根据日晷的时辰,每过一刻便记录下影子的位置,再算出日照的高度,判断太阳与地平线的高度角。
这是算经纬度的必要流程,在尽可能减少误差的前提下,多做几次测算。
见夫君坐在石台上手拿着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李玥小步上前皱眉悄悄看了眼。
地上的图案很清晰,夫君先是画了一个天子冕旒,然后又画了一个等于符号,又画了猪头。
别人看不懂这个符号,跟着夫君学数术的李玥自然懂得,这是等于符号。
“夫君觉得父皇是一头猪?”
冷不丁听到媳妇的话语,张阳清了清嗓子,“怎么会呢?你父皇在我心里是匡扶社稷的天可汗。”
“可画的明明就是天子等于猪头。”
“猪是一种有福气的动物,我所画的意思就是你父皇会大富大贵。”
“我不信,明明就是在数落父皇。”
“道德经第五篇有言,含德之厚,比于赤子,毒虫不蛰,猛兽不据,攫鸟不搏,此意便是人生成长的数个阶段,我们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李玥板着一张小脸,“夫君真是越来越有学识了。”
“对,你父皇让我多读圣贤书来着,他觉得我多读这些书可以做个好人。”
“猪就是猪。”
“媳妇此言大谬,猪可以不是猪,它可以指代许多,比如说我们看一座高山,有人觉得它只是一座山,还有人觉得山不是山,是一个可以攀登的目标,这个目标也可以是事业或者爱情。”
李玥苦恼的扶着额头,以前就觉得和夫君吵架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现在夫君读的圣贤书更多了,吵架更累了。
甚至引经据典跟不上思路了。
张阳点头,“所读圣贤书,还能学以致用,妙用无穷。”
做好了日晷与高度角的记录,李玥在婶婶的搀扶下走下石台,“听说夫君最近经常去铁匠坊。”
“对,去铁匠坊看看技术成果。”
“为了我们家业赚更多的银钱,夫君也是辛苦,听婶婶说最近青雀抱怨他的铜钱总是交给铁匠,用来铸造一种铁料?”
“我这是为了挣钱吗?我只是在发展技术的道路上作出一些投入和牺牲。”
“如此明目张胆铸铜,要是从朝中问起骊山该当如何应对?”李玥抬起脚想要去踢,因为身子不便没有踢好,还被夫君闪身躲过。
委屈地又是一跺脚李玥抿着嘴生气。
等孩子出生了再与夫君计较。
张阳挥袖道:“死道友不死贫道,反正用的是魏王的银钱,又不是我的银钱。”
青雀有这么一个姐夫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为了这个家,李玥心中担忧加重了几分。
平静的日子过了几天,临近除夕,夜里张阳正在劈着要烧的柴火。
李玥正在给小武和徐慧讲课。
小熊安逸地趴在屋子里,这头熊到了冬天就很懒,能趴着绝对不坐着。
突然它像是注意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东张西望,朝着李玥嗅了嗅。
李玥放下手中的书卷,吃痛地一声惊呼,“夫君!夫君!”
张阳丢了手中的斧子,急忙跑进屋中,“怎么了,怎么了?”
李玥捂着肚子,“孩子好像要出来了。”
两位婶婶连忙进屋扶住李玥,又道:“县侯,让我们来。”
张阳看了看四下,“我去准备热水。”
两位婶婶倒是淡定很多,她们扶着李玥走入屋中,嘱咐徐慧和小武不要进屋。
张阳端着一盆热水交给了婶婶。
“县侯在门外等候。”
“我不讲究,我可以进去。”
张阳顾不得这么多,径直走入屋中。
寒风吹过村子,李玥抓着夫君的手此刻满脸的汗水。
两位婶婶平静的应对,已经换了三盆水。
半个时辰后,徐慧站在院外听到了孩子的啼哭声。
婶婶将刚出生的孩子放到了李玥身边,“恭喜县侯,恭喜公主殿下,是个女儿。”
李玥面色惨白,怀抱着孩子,脸上挂着笑容,纤细的手指抚着孩子们的脸颊,低声道:“她真小。”
杨婶回道:“按说初生的孩子,已经很壮实了。”
王婶收拾着屋子,小武带着孙神医来了,也惊动了李渊和李泰。
本来李泰正和自己的皇爷爷打牌,顺便说太子坏话。
一听是皇姐的孩子要出生,便急匆匆而来。
听到自家的院子里闹哄哄的,李玥观察夫君的眼神,他看孩子已经满是溺爱。
“夫君?”
听到媳妇虚弱的语气,张阳还摸着孩子嫩生生的小手。
李玥小声道:“我一直以为是个儿子。”
“我更喜欢女儿,挺好的。”
杨婶听着夫妻俩的低声细语也带着笑容,生产的过程很顺利,孩子的哭声响亮。
王婶正在外面应付,“禀太上皇,孙神医,魏王殿下,公主殿下生产很顺利,是个女孩,母女都平安。”
李渊释然地笑着,“好,好,好!朕要封这个孩子为郡主。”
这种事情应该由父皇来定,皇爷爷一直与姐夫一家走得近,也任由皇爷爷胡来了。
李渊对跟随而来的侍卫道:“将朕的印玺拿来!给朕的小郡主玩。”
“这……”
侍卫有些为难,这是太上皇的武德年间的印玺,印玺上武德二字的分量有多重谁人不知。
这是大唐开朝以来的第一个年号。
这东西怎么能随便给一个孩子,更不要说给孩子玩了。
看侍卫还站在原地,李渊喝道:“再不拿来,朕回头就让二郎灭了你们。”
“这便去取来。”侍卫慌张地离开。
李渊这才满意的点头。
李泰也想劝,可见皇爷爷高兴成这样,也知道劝不回来了,皇爷爷肯送多半张阳也不敢收。
这要是收了,父皇会带兵来攻打骊山的。
皇爷爷可以胡来,张阳不会胡来的,李泰心中暗暗思量。
屋内,杨婶的手脚很麻利已经收拾好了。
孙思邈这才进屋来诊脉。
李玥小声道:“夫君,给孩子取个名字。”
第四百五十四章 魏王的奇珍异宝
张阳思量着,“她出生在骊山,我们的新家就在骊山山顶,新家的门口就是华清池,就叫张清清。”
夫妻俩的注意力都在刚出生的孩子上,甚至无视了正在诊脉的孙思邈。
李玥皱眉道:“好简单的名字。”
“简单点好,以后孩子也能简简单单活着。”
李玥的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嗯,要简简单单地活着。”
孙思邈咳了咳嗓子,夫妻俩这才注意到孙神医在场。
“公主殿下的脉搏微弱,血气薄弱,倒也无妨刚生完孩子都是这样,休养两天若是气血能恢复便好,贫道过两日再来看望。”
李玥吃力地支撑起身体,脸色苍白点头。
看孩子又哭了,李玥抱在怀中哄着,“青雀和皇爷爷都在院子里。”
明白媳妇的意思,张阳站起身,“我去应付应付。”
走到屋外,张阳行礼道:“母女平安,是女儿叫张清清。”
“好!”李渊点头拿出自己印玺,“朕已经封孩子为郡主,这印玺朕便赠予这孩子。”
张阳接过印玺,笑道:“这礼也太重了。”
李泰使劲点头眼神疯狂示意,“对,太重了。”
李渊抚须道:“朕已是半截身体埋入黄土的年纪,难道这东西还要随着朕入土不成?”
李泰再是重重点头,“当该如此。”
说完这话,李泰被自己的皇爷爷瞪了一眼,这才低头不言语。
看张阳竟然真把这个印玺拿入了屋中,李泰真想挖了自己的眼珠子,完了!父皇的大军明日怕不是要踏平骊山。
李玥让婶婶把刚出生的孩子抱到屋门口,给太上皇看了看。
“这眉宇间倒有张阳的几分洒脱之气,倒是下巴和小嘴像玥儿。”李渊是越来越高兴,他又道:“这寒冬腊月别冻着了孩子,快快抱回去。”
婶婶闻言又把孩子抱进屋。
李渊高兴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来人,将这个消息送入宫中,让二郎与观音婢也知晓。”
李泰回道:“已经吩咐人去了长安城,明日一早长安城门开了,便可以把消息送给父皇与母后。”
李渊抚须仰头大笑三声,挥了挥衣袖便心满意足离开。
李泰此刻欲言又止,也只好离开。
徐慧和小武站在李玥的房门口不停张望。
张阳又道:“你们也进去看看。”
两个小丫头咧嘴一笑便走入屋中,打量着整个刚出生的孩子。
家中有了长女,是值得庆贺的事,李玥吩咐两位婶婶,“明日一早便在村子里设宴,好好庆祝一番。”
两位婶婶点头称是。
一直到深夜,李玥现在很虚弱,已经睡着了。
杨婶一直守在床榻边。
张阳坐在院子里,抬头看着星空,亘古不变的星空一直都在自己的头上,不论是在以前还是现在。
家里有孩子了,在人生的道路上也成为了一个父亲。
小武和徐慧正洗漱着,她们也准备睡了。
“师父在想什么?”小武拿着牙刷的木柄,口齿不清讲着。
“你知道吗?无论年月怎么变,这星空都是不变的。”
小武和徐慧一起抬头看了眼满天星辰。
两个丫头洗漱完也去休息,两位婶婶轮流守着刚出生的孩子和虚弱到昏睡的媳妇。
张阳心中盘算着,以前的打算没有这么多,如今有了孩子有些事情也该好好安排了。
首先就是敌人,面对敌人要有保全自己的实力。
兵马就暂时不用想了,想要李世民给兵权不现实,还有可能给自己带来麻烦。
能够保全自己的也只有火药了。
在村子里附近布满地雷?要是炸到了路人怎么办?要是炸到了小动物也不好,我是有女儿人了,嗯。
张阳计较了半晌,推翻了不少预想,终究还是决定用一种触发式的火器比较好。
想要做出这种火器还要做出相应的触发装置。
搜刮着自己脑海中仅存的知识积累,张阳走回屋中坐下来,开始勾勒图纸。
首先铸造工艺一定要提高,不论是挣钱还是将来保全自己这都是必要的。
而且铁匠坊必须是自己能够掌握的,在骊山需要只听从自己的人手,这些人手更要独立于程处默与李泰。
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张阳提笔开始书写,骊山的防卫方法。
现在的李世民还算是神志清醒,但不保证晚年的皇帝突然奇思妙想。
哪天心血来潮要来攻打骊山,也要做好保护自己的利器。
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以长安城现在的兵力来算,十二卫府距离长安城最近,兵马保守估计有十万。
尉迟恭手中掌握着的便是精锐。
还要考虑到李世民是不是还藏着其他的兵马,比如说神秘的龙武军,一直不知道这支兵马在何处,更不知道这支兵马的兵力几何,作战能力如何。
以自己的人脉来看在军中可以依仗的人不多,李孝恭就不用想了,现在的河间郡王早就没了兵权,在军中的威望早已失去,在他成为文吏当上了宗正寺卿时,就再也不提军中的事情。
程咬金将军就更不用考虑了,这家伙怕是第一个反水。
苏定方?这人勉强可以作为一个朋友,要让他与自己对抗皇帝?
张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李道彦?他本来就是宗室中人,一心为了自己一脉的兄弟。
思来想去,张阳发现了一个很现实的情况,自己在军中根本就没有人。
超越一切兵马,能够震慑整个长安城的兵力的也只有火器了。
也可以在长安城周边设置火器,做好随时与皇帝同归于尽的打算,炸了他的长安城,在这个前提下给自己谋求后路。
张阳执笔继续书写着,随着火器的图纸慢慢成形,眼神中疯狂更甚。
终于天亮了,张阳收笔长出一口气,将自己写下的东西好好记住,用烛火烧了。
还能听到睡在库房中小熊的鼾声。
咦?这头熊什么时候开始会打鼾了?
八成是吃得太肥。
张阳拿着烛火走到院子里,这里的灶台比长安城的小家灶台大上不少。
点燃一堆干草,送入木柴生火做饭。
不一会儿,小武和徐慧也醒了。
饭菜上桌,张阳走入屋中又满心欢喜地看了看自己的女儿。
李玥想要下床,张阳连忙扶着她,“不要勉强。”
“我试试。”李玥的脚尖着地,扶着腰刚想要站起身又无力瘫在夫君的怀中。
“休息两天,多半会好转。”
李玥只好点头,“夫君,我想喝酒?”
张阳将她抱回床榻上,“不行。”
“我想吃红烧肉。”
“不行。”
李玥皱眉一拍夫君的肩膀,身上没多大力气,“想吃冰沙。”
张阳给她整了整被褥,“我做了一些肉骨头粥,过会儿给你端来,这两天先吃清淡的。”
李玥耷拉着脸,都忍了一年了,想吃点自己想吃的。
孙思邈早早便来了,张阳端着碗先给媳妇喂粥。
“小心烫。”
“不烫的,刚刚好。”
“会咸吗?”
“不咸。”
听着眼前夫妻的对话,孙思邈的神色多了几分尴尬又是咳了咳嗓子,“公主殿下的气血与之昨日好了很多,脉象也平稳,想来修养几天便可以恢复平时的作息。”
“有劳孙神医了。”
孙思邈抚须道:“原以为公主殿下的体质没有这么容易恢复,眼下看来倒是比贫道预想的更好。”
王婶站在一旁言语道:“以前还未有身孕,公主殿下每天早上都有练刀法。”
“原来如此,长久的食补,再加之长年的练武确实能够改善不少,贫道的医术又多了几分明悟。”
张阳送着孙思邈走出家门,“这一年来有劳孙神医了。”
孙思邈笑道:“不妨事,当初来骊山县侯时常说要互相学习共同进步,秉持着这份理念贫道这一两年也收获不少,在骊山多留一两年,贫道也需要静心撰写药经。”
“孙神医想在骊山留多久都可以。”
孙思邈又是朗声笑着便朝着医馆走去。
张阳走回院子里收拾了一番,穿上厚实的外衣,再回屋看了女儿好一会儿。
孩子啼哭了,李玥连忙抱起来哄着,给孩子喂着。
“我去一趟铁匠坊。”
“夫君早去早回。”
小武和徐慧正在院子里跟着杨婶练刀法,小熊呆呆地看着,它靠着墙瘫坐,爪子无力耷拉着。
它的身体晃悠了两下,终于支撑不住再次睡去。
村中正在设宴,公主殿下生了孩子,这片封地也有了长女,李玥让全村设宴,仅有的三只成猪和那十几只鸡鸭都要惨遭毒手。
再过几天,骊山坐拥上千亩田地,却找不到一根葱了。
清晨的风吹得让人直哆嗦,张阳走到李泰的宅院门口,这个小胖子正在往包袱里放着东西。
“魏王殿下为何收拾细软?”
身后冷不丁传来话语,这让李泰吓得一个激灵。
他背起包袱道:“本王想出去走走,看看关中的风景。”
张阳抬头看了看天,“天寒地冻,冻土千里,关中荒凉,有什么风景可看的。”
侍卫急匆匆来报,“魏王殿下,陛下的旨意送来了。”
李泰着急问道:“父皇的旨意如何说的?”
“封骊山长女郡主之名,待成年再给予食邑与封地,赐夜明珠三颗。”
“还有呢?”李泰继续追问。
“就这些……”
“那父皇没有派兵来攻打骊山吗?”
“陛下倒是没有说起这事,要不卑职再派人去打听?”
“不愧是本王的父皇,当真豁达。”李泰忽地将自己的包袱往屋中一丢。
张阳瞧着他,“魏王殿下不去看风景了?”
李泰冷哼道:“这天寒地冻看什么风景,有病!”
别人不知道,李泰很清楚父皇和姐夫之间的事情,君臣翁婿两家看起来和和气气。
实则背地里杀机四伏。
皇爷爷把武德印玺都送给了刚出生的小郡主,可见其喜爱这个小郡主。
父皇如何就不说了,至少皇爷爷一直很重视亲情,对宫里的弟弟妹妹都很是照顾。
骊山对父皇有价值,而且价值非常大。
父皇想要利用姐夫,姐夫也在父皇的眼下虎口夺食。
这种关系想想就很刺激,哪天姐夫肚子里的本事都吐完了,姐夫还想再得寸进尺,可能真会人头落地。
“咦?魏王殿下的院中还有这等好宝贝。”
闻言,李泰把自己的思绪一收,回头看去姐夫正在自己的院中乱翻。
包袱中的东西已经散落了一地。
张阳手里拿着一颗半透明还有磨砂质感的玻璃球,像一颗鸡蛋,表面坑坑洼洼的。
刚姐夫所说的好东西就是此物。
李泰解释道:“那天波斯王子来长安城,想要讨好本王,便将这个东西送了出来。”
“波斯人还真富裕。”张阳说着话,不动声色地将玻璃珠放入自己怀中,手法娴熟,表情淡定得令人发指。
张阳又拿起一颗玉石,玉石的内部还有东西,对着阳光观察许久,“这也是好东西,这等琥珀罕见。”
说完话再次收入了自己的怀中。
李泰看得瞪直了眼,连忙把地上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姐夫,为何拿我东西?”
“我拿来观察观察,等观察完了还给魏王殿下。”
“伱!”李泰想骂人欲言又止,奈何从小饱读诗书,愣是没学过几句骂人的话。
见张阳还在四下张望,李泰又道:“已经没有好东西了,姐夫别看了。”
“我以前在东宫任职,太子殿下的东宫就没有这些新奇物件,那里除了书就是书。”
“那是自然,其实本王也很喜欢读书的。”
他又走进屋中开始翻床底,李泰满头的黑线,“姐夫,我们还是去铁匠坊看看江师傅是否有了成果。”
张阳罢手,临走前又多看了几眼。
李泰揣着手走在前头,“明年太子要成婚了。”
张阳点头,“我知道。”
李泰又道:“来年,本王也行冠礼了。”
“对。”
“自古男孩行冠礼,长辈皆有礼相送。”
“咦?有一只鸟。”张阳抬头看去。
李泰闻言抬头,果然有一只鸟儿向着骊山飞去,候鸟都迁徙了,关中的留鸟并不多,白头翁算是一种。
张阳看着天际,“看来天气要转暖了。”
“也不知道父皇和宗室的长辈会送给本王什么。”李泰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姐夫。
第四百五十五章 有帮手了
张阳又是走了几步,看李泰还站在原地,“魏王的殿下怎么不走了?”
在宗室诸多亲眷中,李泰甚至认不出一些人的名字,更不知道对方是宗室哪一支的亲眷。
除了与父皇走得比较近几个宗室将领还算是相熟,李孝恭,李道宗还算是相识能够称呼一声叔伯。
当年的宗室四将,李道玄和李神通都已去世,如今也只有李孝恭和李道宗。
河间郡王李孝恭自然不用多说了,与张阳走得近还与骊山有生意往来。
李道宗如今手握着一部分的兵权,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自父皇登基之后,举目四望,李泰发现宗室亲眷除了三两人,其余皆陌生。
跟上张阳的脚步,李泰继续走在,“姐夫,我们又送了五石白糖出去,余下的红糖还要再提炼最多还有三石白糖,已经不够了。”
张阳点头,“不用着急,这五石白糖在洛阳也不见得能够这么快吃下。”
闻言,李泰思量着又是点头,“李悻那边送来消息说事情进行得很顺利,白糖已经在世家子弟中传开,最先上钩的几人果然开始转手白糖了。”
张阳笑着点头。
原以为世家树大根深,想要推翻世家很难,既然他们没有弱点那就制造出一个弱点。
与其说是他们上钩,不如说是互相利用,一直身在奢靡的日子中,他们的狂妄和自大便是最好的钩子。
那些世家子弟很自信也很自大,他们相信自己肯定不会是最先亏本的一个,谁都想要吃鱼的第一口。
走到铁匠坊,江师傅带着一群铁匠正在忙碌,因为黄铜与赤铁矿的熔点不同,想要铸造一起锻打时更要注意温度的变化。
张阳观察散落在地上的废铁料,这些都是失败品。
久远的青铜铸造想要重新拿起来也不容易。
想到了熔点,张阳便想起了李泰的那面青铜境,铁器的熔点和青铜的熔点是不同,在铸造的时候青铜还在冷却膨胀的过程中,就将烧化的铜浇铸其上。
至于为什么会映照出铜镜背后的图案,多半是铸造时改变了力向,利用不同的熔点与温度来浇筑在一起。
而照射出来的结果是某种光学原理,目前还不确定具体是什么。
又是技术上的难题,张阳无奈叹息。
江师傅拿起这些废铁料还可以再继续煅烧。
“姐夫觉得如何?”李泰小声问道。
“且多尝试。”
因为熔点和铁矿性质不同,黄铜和赤铁矿看起来像是黏在一起,一黄一白很是分明。
光是铸铜成本未免太大了。
张阳又道:“魏王殿下可以去派人去搜寻其他种类的铁矿吗?”
“本王可以让工部去搜寻一些,姐夫是想要多做几种尝试?”
“每一种铁矿的性质都是不同的,既然黄铜不行,我们还是用赤铁矿吧。”
现在村子里所用的都是褐铁矿。
李泰思量着,“赤铁矿多用来铸造兵器,如果要得太多工部不见得会给,可在市面上还是有铁矿贩子,他们手中的赤铁矿虽说品质不好,价格也高,至少也能应付。”
张阳摇头,“不能找他们,你父皇会起疑心的,多半以为我们骊山要铸造兵器造反,铁匠坊继续攻关技术,至于原材料的事情,我找你父皇去谈谈。”
把技术攻关的事情交给李泰。
兼顾着骊山的技术攻关,张阳还牵挂自家的女儿,从热闹的村子走过,向一个个与自己打招呼的村民回以微笑。
骊山的最多的就是粮食,尤其是麦子。
稻米虽说不多,偶尔拿出来还能换换口味。
张阳走回家中,杨婶正抱着孩子。
从婶婶的怀中接过孩子,张阳端详着她的脸,小手胡乱晃着,正努力想要睁开眼睛的样子。
在床上躺了半日,李玥已经勉强可以下床了,脸色依旧还显雪白,生下整个孩子她伤了不少元气。
她的面前放着一碗酒水,目光正盯着。
张阳抱着孩子坐到她身边。
李玥闻着酒香,“许久不饮酒,都不知道酒是何滋味了。”
“要实在忍不住可以尝一口。”
“可现在要是喝了酒水很伤身体,尤其是身体的元气。”
李玥说完话,闭上眼又是深吸一口气,使劲闻了闻酒香,然后拿起酒碗,将这碗酒水递给了脚边的小熊。
小熊先是闻了闻,便开始舔舐。
李玥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她好像总想要去抓什么。”
不一会儿,老师与师母也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张大象和张大素,师母。
夫妻俩走上前相迎。
张公瑾拿出一块玉佩,“老夫也没什么好送的,当初这块玉佩是你师母的嫁妆,便送给这个孩子。”
张阳接过玉佩行礼,“谢老师。”
张公瑾还是点头,“出去说话。”
看了一眼大象与大素两兄弟,留下师母和媳妇在院子里,张阳跟着老师家父子三人来到院外。
张公瑾看了一眼自己家两个儿子。
张大象讲道:“事情都和父亲说了,辽东郡守年迈,这一次科举若是朝中要再换郡守,大安的处境便会很尴尬,既然外交院想要经营辽东,治理大权就必须握在我们手中。”
大素也点头,“所以这一次来便与家父商量。”
朝堂上的事情还是张公瑾最擅长,再怎么说他算老谋士了,从当年这么多英雄好汉中脱颖而出,为人处世阴险又老辣。
张公瑾来回踱步思量着,“那就是让王珪走一趟辽东,他多半能够承老夫的情。”
见老师看向自己,张阳下意识低下头。
张公瑾又道:“现在也唯有伱张阳能够请他出山了。”
有种临危受命的感觉,张阳不解道:“这个王珪一大把年纪了,要他千里迢迢去一趟辽东,一身老骨头岂不是……”
从长安道辽东相距数千里,辽东地界挨着高句丽,在中原的最东面,这么远的路年轻长途跋涉都要吃不少苦。
张公瑾脸上带着笑容,“所以,你还是年轻。”
张阳拱手强调道:“老师,我已经当爹了。”
“年纪尚浅有了孩子又如何?你这等谋算如何与长孙无忌斗。”
“我没想赵国公斗,学生以为赵国公与我都是为了大唐社稷,虽然我不赞同他对士族的方是,但我们都有共同的目标。”
张大象搀扶着自己的父亲坐下,“老夫让王珪去一趟辽东,没说让他到辽东地界。”
“老师的意思?”
“唉……”张公瑾叹道:“你也说了王珪的年事已高,像他这样的老人家千里迢迢去辽东,半道上生个病也是人之常情,顺路回乡养病一年半载,等身体好转便还能再去辽东赴任,事关社稷他不会推托,更不会让陛下收回成命的,要是他回到了太原,在世家之事上也能给你帮衬。”
低着头,张公瑾放下手中的拐杖,“这王珪早有退隐之意,他也能给老夫几分薄面,现在给了他一个退隐的机会,断然不会拒绝老夫。”
至于要休养多久全看他老人家心情,辽东可以抓紧发展,还能堵住辽东官吏的任用,确实高明。
张阳拱手道:“面子和理由都给王珪他老人家想好了,老师深谋远虑,学生佩服。”
“都是要死的人,老夫与王珪惺惺相惜。”
与老师谈话,他总是会把气氛搞得很销魂,动不动就会说到生离死别的事情。
“大安一个人在辽东,老夫很是担忧他。”
张大象低声道:“父亲放心,已经派了外交院人手去帮他。”
张公瑾又道:“老夫也很担忧,大安阅历尚浅,如此大任在肩上,他扛得住吗?”
“老师放心,按照外交院的规划,辽东乃至幽州南下,那片土地都会成为富庶之地,若事情顺利大安定能带着功绩回来。”
“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到大安。”张公瑾的目光看着远方,“大象是一个执拗的孩子,大素虽有才学但心思跳脱,难成大器,也唯有大安还有一份纯良之心。”
话语里多少有些托孤的意思,张阳观察着老师的气色,脸色还算是不错,病情不恶化就是最好的消息。
“老师不进院子坐坐吗?”
“不进去了。”张公瑾又拄着拐杖站起身。
送别老师,师母也跟着离开了。
李玥看着夫君走回院中,“老师都说什么了?”
张阳喝着开水思量着,“或许我们有帮手了。”
“嗯,有帮手也好。”
临近除夕,长安城内灯火通明,天可汗下旨解除宵禁三天,城内喧嚣热闹。
驿馆内时常有人打架。
身为礼部侍郎,又是外交院的二把手,许敬宗让人把受伤的人抬走。
这些西突厥人总是不消停,隔三差五就打起来,驿馆的桌椅就换了三次了。
许敬宗手里拿着要赔给驿馆的账目唉声叹气。
深夜,张阳还在家中画着图纸,孩子和媳妇都已经睡下。
小武好奇地看着,“老师画的这个是什么?”
张阳打量自己所画的图,“这个叫作大炮,是个很厉害的东西。”
“有多厉害。”
孩子问了一个很无趣的问题,火炮有多厉害与体积相关,威力有多猛与它的口径相关,这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
“你怎么还不睡?”
“这便去睡了。”小武迈着小短腿走入自己的房间中,不多时房间中就传来了两个丫头的低声细语。
杨婶陪在媳妇的床边,还要照看着孩子。
张阳只好在房间外搭一个木板,再用家里的碎棉花用布包裹起来,简单做一个枕头。
这两天多半都要这么睡了,等她的身体好点了再回长安城。
媳妇刚刚生完孩子要多补充营养,蔬菜肉类一样都不能少,还要也不知道村子里还剩多少鸡蛋。
昏昏沉沉睡去,一早醒来洗漱的时候,突然感觉嘴角一阵火辣辣的疼。
这两天画图纸到深夜,果然上火了。
两位婶婶轮流换班,媳妇还在睡着,两个丫头也没睡醒,小熊的鼾声依旧。
天色还没完全亮堂,张阳披上外衣走出院门,路面上还有一些冰渣子。
已经有三三两两的村民早早起床。
走过鸡圈进入库房,这里放着不少鸡蛋。
鸡圈中传来的叫声,它们的目光好奇地看着四周,甚至还有几只不自量力地想要越过栅栏,稚嫩的翅膀试图扑腾。
然后它们发现了一个很恐怖的事实,在这些小鸡的眼里,它们的世界就是这方天地,大地只有这么大,天空也只有小小一片。
张阳将几颗鸡蛋放入竹筐中,便走出库房。
还剩下两只老母鸡,倒是鸭子还剩下不少。
此刻最悲伤的应该是魏王才对,他最喜欢葱油鸡和烤鸭了。
现在还想吃除非将剩下的两只母鸡赶尽杀绝,要不就是等着小鸡长大。
晨风还是吹得让人直哆嗦,张阳提着一筐鸡蛋回到家中,小武和徐慧正在洗漱,过了片刻就要跟着婶婶练刀法。
习武锻炼身体,还能用来防身。
嗯,还算是不错。
用稻米熬粥,张阳又走入自家的院子后方,心疼地剪下几根葱用来做葱油蛋。
饭菜端上桌,见李玥扶着墙尝试走路,能够在院子里走上一圈。
“可以吃饭了。”张阳朗声道。
徐慧和小武第一时间洗了手上桌用饭。
经过一天的休养,今天的李玥胃口大开,有葱油蛋搭配,她吃了两碗肉粥,舒坦地打了一个饱嗝。
“有胃口是好事,说明恢复得很好。”张阳倒上一碗白开水递给她。
“昨天就想着给孩子以后要穿的鞋子改改,现在才想起来,最近总是忘事。”
“可以多做笔记。”
王婶抱着孩子出来,“公主殿下,县侯,孩子睁眼了。”
小家伙正试图将眼睛睁开到最大。
李玥伸手拿出丝绢沾了些许温水,在孩子的眼周擦了擦。
感觉到了光,孩子双脚晃悠着,眼皮还在动。
又过了片刻,她的双眼终于睁开,清澈的小眼睛看着眼前夫妻俩人。
她的眼睛一会儿又看向婶婶。
终于目光落在了张阳脸上,孩子又哭了起来。
李玥抱着她哄着。
“小武,我长得很凶吗?”张阳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