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 远在天边的家产
寂静的屋内,张阳说完话看向窗外的夜色,今夜的星光很微弱,倒是月光明亮。
从窗户可以看到骊山远处的山麓,山脉看起来很漂亮。
不论历史怎么变迁,只有这种景色是亘古不变的。
听到窗外孩子们的吵闹声,张阳这才把思绪拉回来,“陛下一天可以攒下多少钱?每天攒下几钱可以支撑起这么大的工事?”
李世民皱眉思量着,当年多么惊险的场面都过来,放缓呼吸后也让他缓缓平静下来,考虑着要如何应对这番话。
以前在沙场上,还是在玄武门,当年所面对的凶险可以说是走在刀尖上,没有退路也没有选择。
再看眼前的张阳和李泰,眼前这点困难又算得了什么。
张阳语气平淡,继续讲着,“按照宫中用度一天十贯钱来算,陛下就算是一天节省五贯钱,一年最多五千贯,我说得没错吧。”
看李世民没有答话,张阳又道:“现在朝中用度依旧捉襟见肘,在这个情况没有缓解之前,陛下的所有支出保持不变,至少两年陛下才能节省出能够让工事开始的银钱。”
听姐夫说完,李泰闭眼开口道:“可是工事一旦开始就不只是一年的事情,或许三年,或许五年,用节省两年的用度来建造工事,按照父皇攒钱的速度,原本三到五年的工事拖六年乃至十年,届时父皇都快五十岁了。”
“魏王殿下说得没错,河西走廊不比关中,那里的气候并不稳定,一旦到了风季又要停工。”
“可陛下别忘了河西走廊除了用于防御和进攻,它的商用价值一样很大,当下西域已经平定,安西四镇的交还只是时间问题,吐蕃不再作乱,或许明年就是西方商路最稳定的时期,也是贸易最好的时候,我管这个叫做窗口期,也是最好的时机,错过这个时机想等下一次,也不知道需要多少年。”
“时机难得,天时地利不会只站在大唐这一边,前隋因为对西域的放松而错失了河西走廊,从而被吐谷浑盘踞,这条路一断便断了多少年。”
“若可以设置商税在河西走廊,陛下可以在短时间内收回成本,甚至可以用这笔多出来的税收用作其他的安排,何乐而不为呢?”
李世民冷静地分析着这些话语,房玄龄,长孙无忌,尉迟恭又或者是岑文本,他们都分析过这件事的利弊。
想要修建嘉峪关朝中需要付出巨大的成本,忍一时痛,得到的好处能够绵延后代。
张阳的话语也没错,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时机,要是能够一劳永逸。
张阳低声道:“玥儿的皇爷爷说陛下变了,当初果敢的天策上将去哪儿了?”
这些低语不断在脑海中缭绕,李世民冷声道:“朕要如何做,不需要你来指指点点。”
张阳重新坐正,脸上带着笑容,“臣失言。”
李泰一直闭着眼,不想面对现在这般的父皇,这要是换做别人敢这么和父皇说话,早已是刀下魂了。
光是这么坐着,都可以感觉父皇怒火在烧。
李世民听着自己的呼吸声,“骊山能拿出一万贯是吗?”
终于开口了,张阳笑着点头,“可以先借给陛下一万贯,至于之后的工事还需要多少银钱,陛下可以再做定夺,为了大唐富强。”
“为了大唐的富强?朕怎么觉得你是在为自己谋利。”
张阳笑道:“陛下误会我了,我只是希望有一个能够与陛下合作的机会,帮助陛下建设功业,为社稷做贡献,也是我应该做的。”
李世民喝下一口茶水,“你讲条件吧。”
“喏。”张阳拱手道:“首先以吐蕃的圣山作为抵押交给我。”
“只要吐蕃的那一片雪山?”
“这只是前提。”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知道眼前的皇帝随时都有发作的可能。
张阳尽力让自己笑得和善一些,“满足这个前提,我们才能谈之后的条件。”
李世民稍稍点头,示意继续说下去。
“一旦嘉裕山工事完成,以后的河西走廊通商所得赋税都要分给骊山五成,并且允许我们骊山在河西走廊率先挑选位置开设分店。”
“好一个为了建设功业,张阳啊,你说得言之凿凿,皆为利来。”
张阳清了清嗓子,“陛下要相信我的人品。”
李世民放松身体,将身体的重量放在后方的靠背,手腕放在扶手上,“几次三番这般与朕谈条件,你可知朕有多少次想要活剐了你?”
张阳无辜地眨眼,“陛下对我有成见?”
“朕就不该让张公瑾做你的老师,他到底教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我想在陛下的梦里我一定死了很多次,并且死状也一定很丰富。”
李世民冷哼道:“你倒是敢说。”
“陛下要是觉得可以,我们就此立下字据如何?”
夜里的山风有些大,李世民还在犹豫着。
楼下传来李丽质的话语声,似乎是她想要上楼见父皇被太监拦下了。
李世民看向站在一旁的太监,“拿笔墨来。”
“喏。”
一张宣纸铺开,李泰拿过毛笔低声道:“父皇,儿臣来书写吧。”
李世民这才点头。
张阳每说一句话,李泰便写下一句话。
一份契约就这么写在了纸上,写完之后李世民这才确认了一番。
“陛下,要是觉得没有问题了,便可以画押了。”
太监拿出一个木盒子,再从盒子中取出一个印信,这个印信是当初秦王府的,印下写着的便是天策上将四个字。
张阳也在契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做完这一切,张阳收好契约起身,“明日便会让人把银钱送来。”
李世民也站起身,“此事朕不希望有外人知道。”
“那是自然,其实这笔钱陛下一时间若是还不了,就当是我入股了,入股的意思是以后河西走廊的赋税我与陛下平分。”
又觉得这话有些不对,这才改口又道:“陛下,我们骊山所分一切都是商税,至于其他的赋税骊山一概不碰。”
“行了,朕也该下去了,孩子们要着急了。”
李泰连忙站起身行礼。
走下楼的时候,李丽质也不再吵闹了,她正在和李玥下棋。
看着棋局,李丽质败势明显。
随着李玥推车上前,“将军。”
李丽质茫然无措地看着棋盘,还没想明白自己怎么会输得这么快,小脸上尽是懊恼。
“不如朕与玥儿下一盘棋如何?”
李玥整理着棋盘,“其实,女儿以前就想与父皇讨教。”
父女俩相对而坐,长孙皇后带着孩子们先去了楼上准备休息。
李泰也离开了。
张阳站在一旁看着父女俩下棋。
李玥的棋路其实很简单。
倒是李世民面对自己的女儿也没有手下留情,每一步都是杀气腾腾的。
李玥缓缓推出一步应对。
见李世民还在思考,李玥问道:“不知道夫君与父皇所谈之事可否顺利。”
李世民挪动自己的卒子,“此次修建嘉峪关,有你们夫妻相助,一定可以顺利落成。”
李玥点头道:“有了父皇的封赏,才有我们如今的家底,为社稷都是应该的。”
话是这么说,李世民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和女婿倾家荡产来驰援社稷。
杀鸡取卵是愚蠢的行径,不如看着骊山的发展,有个敛财有道的女婿,李世民更喜欢骊山成为社稷的钱袋子。
“朕的这个女婿胃口真是越来越大了,胆敢动河西走廊赋税,谁又能说出这般话语。”
张阳站在一旁没讲话。
“父皇,骊山的工厂越做越多,每年所交的赋税也是最多的,去年我们骊山所交赋税可以抵上周边数个郡县之和,女儿以为父皇应当庆贺才是。”
“若是骊山拿出去的银钱不收回成本,骊山的发展便会停滞不前,这是父皇与女儿都不想看到的结果。”
父女俩三两句话表明了立场。
李世民向女儿抱怨,女婿索要太多。
李玥向父皇解释,骊山的银钱也不是白给的,若不能收回成本,夫君不会出钱,父皇也只能在宫里着急。
皇后不止一次说过,李玥的成长很快。
从当初还是个十四岁的小丫头,到现在李玥言行举止端庄大方,善于思考明白事理。
时间很神奇,现在的李玥婉如脱胎换骨,成了一个让朕这个做父亲的都不敢小觑自己的女儿。
她的眼神中也没有胆怯,更多的是一种尊重,谈吐与举手投足多了几分张阳的影子。
女儿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做父亲的自然高兴。
可当自己的女儿也成长为一个让父亲不能小觑的人,李世民心中有欣慰也有无奈。
陪伴玥儿长大的是张阳,不是朕。
玥儿的一身本领是她的天分也好,还是张阳的悉心教授,她都已经褪去了孩童时的懵懂,能够与朕对坐而谈,不露怯色。
终于父女俩的棋局有了结果,一局棋以平局结束。
“父皇承让了。”
“呵呵呵……”李世民笑道:“不是朕承让了,而是朕生疏了。”
“父皇处理国事劳累,要多注意身体。”
李世民抬眼看向窗外的夜色,“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去吧。”
“女儿告退了。”
李玥站起身被夫君牵着手离开。
不多时,长孙皇后走到李世民的身后,“陛下觉得现在的玥儿如何?”
李世民叹道:“他们夫妻俩以后会很富裕的。”
长孙皇后慈眉笑着。
骊山夜色下,夫妻俩正在往住处走着。
李玥的脚步很快,这里的景色经常看,她总是看不腻。
自家的土地哪怕多一些变化,都能让她观察许久。
杨婶正好走来,她低声道:“小武带着小熊先回去了。”
走在渭水河边,李玥点着头,“其实那盘棋是故意走成平局的,父皇的心思好似很乱。”
“你父皇又欠了我们家一笔钱,他的心情能好才怪。”
说着话,张阳从怀中拿出契约,“这是契约,我还顺便把吐蕃的雪山要过来了。”
李玥狐疑地接过契约。
回到家里,点亮油灯之后,她打开契约仔细看着,除了以后河西走廊五成的商税,还真把吐蕃的圣山做了抵押,交给了骊山。
李玥扶着额头,“夫君还真是……”
“我为了让媳妇开心,是不是特别大手笔。”
“雪山在吐蕃又不能搬来,这份家产只能有生之年去看看了。”李玥失落地喝了一口温开水,“以为夫君会要些更实际的。”
“更实际的?”
“对。”李玥点头,“要是能够多要几亩地就更好了。”
吐蕃那一大片雪山的价值还不如媳妇眼中几亩地。
张阳很想大声说,那片山脉可是喜马拉雅山所在呀。
李玥放下自己的茶杯,“雪山之事倒也算了,契约已经立下,自然是不能再做更改,届时好好经营河西走廊,要是能够通过商税来弥补这些银钱,雪山算是白得的。”
说完这些,李玥再是点头道:“掌握了雪山,就掌握了吐蕃的后方。”
张阳在躺椅上做着,摇着扇子一手拿着书籍,“其实天山也不错,还要等西突厥什么时候平定了,我们才能打天山的主意。”
“天山?”
“在那里有一个西域通往西方的隘口,就算是波斯人想要进入西域,再进入中原也要经过那条道,东起喀密,途经伊犁河,穿过河谷便是天山腹地,此为天山道,这条路绵延两万里,直抵西方另外一片世界。”
李玥没见过天山,更没有去过,只是在典籍中略有记载,就算是记载也只有一两句。
“天山上真的有天池和雪莲吗?周穆王真的去过吗?”
“谁知道呢,这种事情谁说得清。”
李玥从房间中拿出要换的衣物,“夫君,早点睡了。”
李世民在骊山避暑的第二天,李义府也准备好了前往高句丽的行李。
张大象和许敬宗一起送他。
“这份卷宗上写着的就是你在高句丽需要做的事情。”
卷宗有封蜡封着,见他要打开。
许敬宗连忙讲道:“等到了辽东地界再看不迟。”
李义府看着东方,“此去数年,希望来时许侍郎能够信守承诺,给下官一份前程。”
第四百一十一章 炎炎夏日
看李义府带着一队人马离开,走回长安城张大象低声道:“自从张尚书从中书省拿权,外交院可以自主派出使者,看起来是好事,也有可能成为他人把柄。”
许敬宗颔首道:“确实,有时候朝中那些文臣不会在乎我们立功多少,也不会在乎外交院的作用,若是想要取缔外交院,他们只需要一个理由。”
有了前车之鉴,许敬宗对李世民与朝堂并不是多么信任。
之前李世民就把张阳从礼部踢出,安排了高履行来接替礼部事宜,至此外交院也随时会成为皇帝巩固权力的工具。
在外交院成立以来一直都是礼部的编外所在。
而在外交院任职的文吏也都是在礼部登册。
脱离不了朝堂的控制,又离不开朝政的安排。
俩人走向外交院,张大象纠结道:“张尚书近日在做什么?”
走到外交院门口,许敬宗停下脚步,“上一次听张尚书说过要去骊山避暑,前两天刚见到张尚书拉着一车行李出了城。”
“李义府这个人信得过吗?”
“查过他了,一没家世二无依仗,他这样的人没有选择,外交院是他往上爬的一个梯子,就算是我们不督促他,他也会尽力把事情办好,借此在朝中得到一个更好的位置。”
俩人走入外交院,张大素这些天还是很忙,他亲自去过关外,经常与诸国使者来往,他正在编撰各国的译本。
甚至还要记录各国的风俗和地理情况,岑文本也时常来过问。
对外交院来说这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外交院两旁,还有两个院子正在修建,这也是将来外交院要办事的地方。
张大象看着现在外交院的情形,每天早晨都会有几十个人挤在这么一个院子里。
等两边的新院子扩大之后这个情况就可以解决。
现在外交院的人手分三派。
三位侍郎各带一支人手,张大素带着一队人手编撰译本,还要与派出去的使者保持联系。
许敬宗的人负责搜集消息。
张大象在看看自己的人手,来给外交院统筹安排,居中调度。
“大象兄,这两个院子下个月就能完工,等完工之后再来按照张尚书的安排来整顿外交院。”
张大象闻言点头,“下官也是如此认为。”
“既然大象兄一直以来都是安排统筹调度,这件事交给你也是理所当然。”
两人谈话间为之后的外交院调整定下了安排与时间。
张阳身为礼部尚书,他不会过多参与礼部的事宜,而很多事情的大方向都是这位尚书来安排。
倒是礼部尚书不来过问,外交院也需要张大象这样的人来安排事宜。
走入外交院中,几人继续开始忙着手头的事宜。
许敬宗一直觉得外交院缺少一个人,缺少能够和朝堂斡旋的人。
高句丽的各项安排也需要准备,需要再往辽东派人,早做准备。
长安城外,李泰让自己的侍卫找来了永丰公主的胞弟。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被押着出城。
“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抓我!”他正大声呵斥着,当看到李泰又低下头,“魏王殿下,你怎么……”
李泰不耐烦道:“每一次来长安城心里烦闷,很是恼人,把人放开。”
一众侍卫这才放手。
李泰看着他讲道:“杨浩和杨湛都被宇文化及害死了,现在永丰公主你就一个弟弟,你叫杨涟是吧?”
杨涟躬身行礼,“见过魏王。”
“父皇一直以来都是善待前隋宗室,留了你们姐弟的性命,你受杨师道照顾一直寄人篱下,却流连酒色,整日就在长安城晃荡,打算一辈子就这样吗?”
杨涟低着头沉默着,面对比自己年幼的李泰,他也不敢反驳。
“你也不想给前隋的宗室丢脸吧,更不想一直寄人篱下吧。”
杨涟迟疑道:“不知道魏王殿下有何安排。”
李泰笑道:“你这样的人一定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不会担心明天要怎么活。”
杨涟摇头道:“平日里都是杨师道来接济,日子过得窘迫也不敢乱花钱。”
李泰冷哼道:“你以为本王找你不会事先查你?你在外面欠下的银钱也三千贯了,那群债主都要找上门了,你还无所顾忌,你就不怕杨师道把你赶出来吗?”
杨涟看了看四下,“魏王殿下千万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要是被舅舅知道了他会打断我的腿的。”
看他慌乱的神情,李泰笑道:“把人带来。”
几个壮汉从破落的房屋中走出,他们看见杨涟便冲上去将人按在地上痛打着,一边喝问着要钱。
李泰摆手道:“住手。”
这群壮汉这才停下拳脚,恭敬地行礼,“魏王殿下是想为这个人开脱吗?只要您一句话,之前的债也能算,就当是给魏王殿下的人,某也认了。”
李泰颔首道:“我要杨涟帮着本王去办一些事,几年内他不会还你们钱。”
看这群壮汉面色犯难,他们平时就是长安城的闲汉,像杨涟这种前隋子弟,又习惯了花钱大手大脚,正是这些人的目标。
倒是在买红烧肉的人面前,他们不敢抬头讲话,更不敢讲话。
身为长安城最底层的人,这些人干的勾当本就不好,更不敢得罪李泰。
“欠债肯定要还的,只是你们能否宽限他一些时日,等他把本王的事情办完了,届时就算是他不还,本王给他还。”
“魏王殿下要是能这么说,我们几个便放心了。”
李泰讲道:“你们也不要去打扰杨涟的家人,以后有什么事情来找本王,他若是办不好本王的事,也会将他丢给你们。”
“全听魏王殿下吩咐,小人先行退下了。”
杨涟狼狈地跪在地上,李泰走上前,“要是这些事闹到了杨师道家门口,你们前隋宗室的面子都要被你丢完了。”
“多谢魏王殿下相助,只要帮在下拦住这些人,我一定会把这些银钱还了的。”
“你要挣多少银钱,要挣多久?你觉得凭你现在这副模样能还得起一千贯?”
杨涟低着头,“十年,我在长安城做十年的苦力就可以还完。”
李泰颔首道:“现在本王手上有一件事,需要你办事三到五年就可以让你还完这笔钱,并且办事过程中一切银钱都由本王来支付,你愿意吗?”
“我愿意!”
这人甚至没有经过思考,着急地回话。
李泰看向自己的侍卫,“按照之前的安排,你们带他下去好好教他之后的事情要如何办,最多一个月直到本王满意为止。”
“喏!”
看着自己的侍卫把人带下去,李泰急急忙忙坐上了回骊山的马车,匆匆赶回来骊山,他才长出一口气。
张阳正坐在家门口看着刚刚做出的羊毛线,这些羊毛线比棉线更细,而且韧性也更好。
院子里李玥正在织布,给还未出生的孩子多做一些衣服,以后孩子想穿什么样的就可以直接拿来穿。
孩子还没出生,李玥就有了要宠溺下去的架势。
看李泰如一缕游魂般走在眼前的小道上,张阳皱眉问道:“事情都办好了?”
李泰低头道:“姐夫,我好像生病了。”
“什么样的病,给孙神医看了吗?”
“我得了一种去长安城就会浑身不舒服的病。”李泰气馁停下脚步,“这种病还能治吗?”
“去了长安城就会浑身不舒服的病?”
李泰点头,“一靠近长安城,就会恶心想吐,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毛病,是不是没治了?”
“这应该是心理疾病,这说明魏王殿下不想面对长安城一切,这种病药石无用,倒是可以慢慢开导来缓解。”
李泰站了一片,然后一转身,“不治了!以后谁敢让本王再去长安城,本王就吐给他看。”
张阳想着那副光景,要是李世民带李泰要回去,这小胖子当着皇帝的面吐出来,这场面想想就挺刺激的。
“也不知道牛闯他们把肥皂作坊做得怎么样了,我还是先去盯着为好。”
一边讲着话,李泰快步离开了。
张阳走回家中,媳妇的小腹越加明显,这是第六个月了。
“魏王说他生病了。”张阳拿起一旁的杏子吃着讲道。
“可否有去向孙神医问询?”李玥一边讲着还裁剪着手中的布匹,除了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好似对其他的一切都不是那么在乎。
“说是得了一种去长安城就会吐的毛病。”张阳低声道。
李玥稍稍停下手中的动作,“青雀好好的一个孩子,现在被夫君带得都去不了长安城。”
“这不是我的缘故,是他自己的心病。”
张阳笃定地点头。
骊山的另一边,把朝中诸多事宜放下,李世民在安心地避暑,日子也清闲了不少。
李泰和张阳如期把银钱送来了,李世民第一时间就让人送去了宫中,让房玄龄他们安排河西走廊的修缮事宜。
带着长孙皇后走在骊山上,李世民看着眼前这一片废墟,“承乾此刻在宫里肯定是忙坏了。”
长孙皇后笑道:“那也是为了锻炼承乾,他是储君现在不面对,以后要面对的事情会更多。”
李世民点头对皇后的这番话很是中肯。
原本山上是一座行宫,现在这里是一片废墟。
李世民是很怀念,当初父皇还在位的时候也来骊山过冬,这里更有温泉。
“朕自登基以来,还未在骊山享受过,就被这个小子给拆完了。”
长孙皇后笑道:“骊山不适合避暑,一到夏日山顶便会酷热难耐,也不知道张阳要了这片地打算怎么改建。”
骊山适合过冬,骊山的山顶更不适合避暑,一到夏天这里不比长安城好多少,倒是山下可以乘凉。
“朕想知道张阳要把这里改建成什么模样,一到夏天,站在山上头顶便是烈日。”
女婿确实有钱,长安城都说朕的女婿是一个多智的妖人。
即便是再多智也不可能改变地势,改变骊山山顶的现状。
当初为了一个高昌,把骊山抵押给了小子。
想起当初,李世民的心里还是不痛快。
再想现在,想到日后这小子如何在骊山的山顶度过夏日的窘迫模样,心里还舒服了一些。
在这一片废墟中,李世民看到三两间房子,每一间都有两层楼高。
样式很是古怪,谁会把房子建设成方方正正跟盒子一样。
走入其中,李世民仔细看着房子内部的结构,“观音婢,这根自上而下的管子只用来做什么?”
长孙皇后抬头看了一眼,“妾身听玥儿说过,张阳在家中做过一个淋浴的东西,就是在屋子上放个大水桶,水就会从管子流下来,玥儿说起来的时候也是一脸的懊恼,这个东西用起来很麻烦,一点都不方便,也说张阳这孩子还有很多奇怪的癖好。”
“奇怪的癖好?”李世民来了兴致,现在他对张阳的这些坏毛病很感兴趣,听着这些关于张阳的坏话,可以让自己的心情大好。
好心情通过他人对张阳的指指点点来获得,这个做皇帝的心理状况很是扭曲。
“玥儿说,张阳要在家门口建设一个大水池,将华清池改成一个可以洗澡的池子,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洗澡,还要在一旁铺设椅子让人伺候。”
李世民笑道:“朕以前觉得他喜欢清贫的日子,没想到他对奢靡也有向往。”
长孙皇后无奈道:“有什么人会在自己门口建设一个池子,光天化日下洗澡,传出去会被人笑话。”
李世民此刻正在笑他,而且就表现在脸上,“等他的新家落成,朕一定来好好看看,还要带着李孝恭,这李孝恭很是关照张阳,在苏定方的事情之前,李孝恭可在军中到处打招呼要照顾他。”
“朕以后一定要带他来看看,让他看看这个张阳建设了一个什么样的新家,想必李孝恭也会觉得这个新家就是个笑话。”
平静的日子一天天过着。
半月后,眼看关中到了最炎热的时候,骊山开始收割麦子,村头田地里到处都是劳作的人,工厂在这个时候停工,全村上下都去田地里忙碌。
第四百一十二章 李玥的攒钱计划
夏天的炎热让山林的鸟雀都不再鸣叫。
张阳抬头看天,天空湛蓝没有云彩,烈日把地面也嗮得滚烫,穿着草鞋在地面上踩久了直烫脚。
正是收麦子最重要的天时,骊山收麦子比其他郡县都要早,要赶在秋季之前再种稻子。
在粮食的收成上,村民们不敢有任何的耽搁,大家都顶着烈日,赶着天时把一捆捆的麦子收上来。
在细碎的麦秆中寻找麦穗,两手揭开,轻轻抖掉,麦穗飘零,这种场面光是看着就是舒心。
也在这天,草原上谈成了一笔大买卖,用八千贯的价格买下来草原一万三千顷牧场。
李玥和两位婶婶坐在树荫下,看着眼前收获的风景。
张阳坐在田埂边听着李泰的讲述。
“姐夫,之后还有很多的羊群与马匹送来,咱们要发财了。”
对草原上的牧民来说,他们的牧场好坏只能看天时,哪年冻死了牛羊,利益动辄折损大半,这对他们来说风险太大。
而承包给骊山,他们可以得到一份稳定的收益外,也可以避免风险,同时可以利用草原上牛羊来给骊山增加收入。
信息的不对等让他们不知道羊毛的价值有多大。
果然多读书是有好处的。
按照现在的规模,骊山承包的牧场也足够大了。
张阳看着李泰递来的地图,漠南以东一片最肥沃的几个牧场也都到手了。
“这些事都是魏王手中的人办的?”
“怎么样?是不是办得很漂亮?”
“确实很漂亮,有点太漂亮了。”
听着姐夫的话语,李泰又低下头,“我就知道瞒不住姐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张阳收起地图,“从奶粉生意开始。”
干脆在河边盘腿坐下,李泰惆怅道:“不瞒姐夫,其实草原上的事情除了魏王府自己的人,还有几位宗室的亲眷,早年前他们在父皇的秦王府办事,自父皇登基之后他们便一直照顾着宗室中人。”
“自从肥皂生意被父皇发现了之后,父皇就把这些人交给我,我便将他们安排在了草原。”
李泰低声讲着,“肥皂生意开始,跟着本王的人都是魏王府中信得过的人,他们陪着本王长大,我待他们如亲人一般,这些人都是信得过的,但我也不知道父皇对草原上的事情知道多少。”
李玥拿过账目仔细看着,“就算是父皇知道,只要我们手中的账册没有问题,便不用顾虑太多,好好做事便可。”
张阳思量着,“草原交给你的人打理,亏损是我们两家的事,只要你觉得不会亏,就尽可能放手去做,若是有了变故这个亏也只能你自己吃下,就当是个教训的,这点钱我们还是赔得起。”
李泰笑着点头,“姐夫,皇姐放心。”
李泰掌握着一年上万贯的买卖,经营能力要慢慢锻炼,现在这些生意有骊山照看,也能帮扶着他完成。
以后的买卖也只会越来越大,到时候不仅仅是一次数千贯的买卖。
见李泰离开,张阳看向媳妇,“要培养魏王我们家还要付出不少的成本。”
“青雀自小就很有才智,现在的他心气确实高了,将来吃点教训便懂了。”
李玥确认好账目交给杨婶,“麻烦婶婶去库房拿八千贯钱出来交给魏王殿下。”
“喏。”
“家里的银钱又花出去一大半,这半年棉布生意的利润就花完了。”李玥背靠着树坐在地上,抚着自己的小腹眯着眼享受这个时候的清闲与凉快。
注意到夫君的目光,李玥抱住张阳的手臂,把身体的重量放在夫君的肩膀上,“夫君为何这么看着我?”
“要放在以前拿出八千贯,以你的性子会跳脚翻脸的”
李玥低声讲着,“我们的家产有这么多,将来要拿出来的银钱肯定会更多的。”
张阳扶着她的后背,媳妇的后背其实很好看,从小时候她就有端坐和走路姿势的教导,平时走路端坐都是挺拔着后背。
这让她的后背很好看,背影也很直,肩胛骨和精致的斜纹肌都很端正。
从小教出来的坐姿和站姿,长年累月让她有了近乎完美的身姿。
这也是宫中教出来的生活习惯。
特别是当她束起头发时,那种端庄的气质让人很舒服。
“媳妇真开明。”
感受着夫君的动作,李玥抓着他的手,急忙摁住不轨的举动。
张阳清了清嗓子,“那什么既然我们以后要拿出不少银钱,那么我以后的零花是不是也可以涨一些?比如一天二十文。”
李玥当即板起脸,“不行!”
张阳琢磨着,“家里没盐了,我打算去买,给我钱。”
“我让婶婶去买了,不用夫君费心,家里的钱还要为孩子打算,再说了新家也要用钱,采买家具要花钱,雇佣侍女要花钱,还有我们家那些木料也不好,要做家具的话还要去买上好的紫木。”
李玥一边盘算着,讲着,“先把这些银钱全部攒够,以后我和夫君慢慢花用。”
张阳不停摇着手里的扇子,和媳妇讨价还价是一件很不讨好的事情。
到了她账目上的银钱想要再多拿一些,比登天还难。
夫妻俩又在河边坐了半晌,直到鱼儿咬钩了,把钓起来的鱼收入鱼篓中,夫妻俩这才离开。
村子的另一边,李渊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好,每天早朝和孙思邈他们打打太极拳,时常和孩子们玩闹,也能和村子的老人聊天。
作为一个在皇位上坐过的老人家,李渊也很顺利地成了村子中老人们的主心骨。
无论是身体状况还是心理状况,自从到了村子之后,这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此刻李渊正在面对自己孙女的折磨,“皇爷爷,你就把这碗麦汁喝了。”
这麦汁去年就喝过一次,李渊不停摆手。
“皇爷爷要是不喝,我就不带稚奴和小武来看爷爷了。”李丽质言语威胁着。
丽质这两年也长高了不少,眼神与脸颊虽然还稚气未脱,个子倒是拔高很快,谈吐间有七分李世民的神韵。
听到这番威胁,李渊叹息一声,拿起这碗绿色的麦汁闭眼仰头一饮而尽。
李丽质拿过空碗欣喜道:“这才好。”
她牵着稚奴的手带着碗离开。
喝了一碗麦汁的李渊又用了白开水漱口,去除嘴里的草腥味。
张公瑾坐在一旁笑道:“一年就这个季节能喝,也不要辜负了小辈们的心意。”
李渊叹道:“朕现在就想喝一喝麦酒,也不知道今年酿出来的有多少。”
张公瑾又看自己杯子中的茶水,“这茶水喝着确实寡淡。”
村子的另外一头,李世民亲眼看着李泰让人将一箱箱的铜钱搬出去。
光是看着这些铜钱,做皇帝的心里阵阵酸楚,宫里用度都紧张成什么样了。
宫里妃子们的用度都要靠她们娘家接济。
看青雀让人搬走这些银钱,听着八千贯确实不多,眼见为实,实在是吓人。
杨婶和李泰核对完毕,“接下来就交给魏王殿下了。”
李泰手里也拿着一册账目,“婶婶放心。”
与婶婶交接好,李泰向自己的侍卫喊话道:“送到草原,要是少一文钱,本王砍了你们的手!”
“喏!”一群侍卫大声回话。
一箱箱的铜钱装满了两架马车,李世民沉默地注视这个场面,要是放在以前朕还是天策上将,就把这箱银钱给半道劫了。
二十个侍卫护送,两架马车就离开。
等李泰走回来,李世民又问道:“张阳就这么放心你把钱运出去。”
李泰收好账目提了提自己的裤腰带,模样还显得憨憨的,“父皇放心,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李世民抬首看着远去的兵马,“朕觉得二十个侍卫护送八千贯未免太过儿戏,到底是你们觉得大唐真的没有山匪可以夜不闭户了,还是说张阳就算是丢了这八千贯也不会心疼。”
李泰尴尬地笑着,“到现在倒还没有出过事,骊山能够赚得的银钱越多,父皇的赋税也会越多。”
这话说得没错,骊山的银钱越多,朝中得到的赋税也越多,去年就尝过了这个甜头,正等着秋后再算一笔赋税。
“那儿臣就先制麦酒了,今年又特意多准备了,届时父皇喝了麦酒再回宫也不迟,在骊山多住几日。”
李世民稍稍点头。
把账本揣在怀中,李泰快步走向村子,和父皇没说的是护送银钱当然不只是这二十个侍卫,每一次这些银钱送出去也都有程处默的人手在暗处保护。
只是远远地跟着,如若出了意外,也可以及时救援,一前一后都有人保护着,看似相距很远,但只要前面的人马察觉到不对,也能及时告知后方。
这些护送的壮士多数都是游侠,他们也是拿报酬的,西域还有棉花是河间郡王的人手在护送。
以长安城为中心,东西两边分别是处默的红烧肉帮与河间郡王的老部曲们。
也不知道姐夫说过的运输业是什么样的。
李泰的脚步很快,赶着这个这个时节把麦子收上来做麦酒喝。
村子的羊毛棉布第二次做出来,妇人们将棉布交给了王婶,村子里的妇人们也都听着两位婶婶的安排。
到了夜里,这一尺布到了李玥的手中。
张阳一边饭食听着杨婶的讲述,小武这些天都在家里住,小熊也跟着她,倒是清净了不少。
王婶小声讲着,“先前用羊毛作绒嘴做出来的织线看起来线头很粗,可以要是细了的话,羊毛做出来的织线比丝绸细,容易断,她们用棉线做芯再用羊毛作绒,羊毛和棉线混在一起,这样一来又有了羊毛的绵软,也有了棉线的坚韧。”
李玥打量着这块布,“嗯,布料看起来确实比棉布舒服,给那些妇人奖励一贯钱,以后但凡能改善手艺与织布方式,都奖励银钱。”
说完这话,李玥又补充道:“让她们作出羊毛棉线混合的最好配方,届时就按照这个方式来织布。”
“喏。”
李玥心满意足,把这尺递上。
张阳接过羊毛棉布,仔细感受着布匹确实顺滑很多,棉布没有这么顺滑,“其实技术上还要解决纺纱的环节,这些都是她们手工做的吧。”
“嗯,要做到这个地步,她们也挺不容易的。”李玥倒上一壶茶水。
这两块布比之后世的织物差一些,更像是一种手帕,还更粗糙一些。
张阳思量着,“纺纱的阶段还要再调整一番,看来要再建一个织布厂了,棉布出线所用的器械不适合给羊毛用,明天一早我便去工厂看看。”
李玥捧着茶杯点头。
家里的饭菜也很简单,一碟炒菜和一碗鱼汤。
吃完饭食,夫妻俩便坐在家中,各自一本书捧在手中看着。
这些天李玥一直都在看着天文相关的书籍,现在她正在看着的是一卷天文数,是当年汉时大名鼎鼎的张衡所著,这种书在坊间难寻,说不定都是孤本。
也就前隋的藏库中能够找到。
张阳的目光看向家里墙角的一个箱子,这箱子的书也看了大半,等看完了还要去宫里找寻合适的书籍。
“都说观星象知历法,当年张衡编撰历法之时,他是怎么根据天象推测出来的。”
张阳放下手中的书卷,“这要了解日月星辰的移动规律,以及四季交替每个日夜的察觉,这是一个非常庞大的记述工程,通常需要数年如一日来记述,比如一个太阳年分为多少个节气,与第二年做对比,年复一年。”
李玥坐正看着手中的书卷,对张衡肃然起敬。
最近媳妇也不再专研导数了,导数一类的题目本就费心思,以李玥现在的境界要推测明白也很难。
就像是距离大成境界就一步之遥,但就是迈不出去最后一步。
张阳皱眉思量着,按说之前媳妇的推算步骤前半段都是正确的,后半段却都是错的,是她在什么地方理解错了,还是自己的出题错了?
再一想也不对,出题的时候自己明明推算过一遍。
第四百一十三章 城前对峙
又瞧了一眼,媳妇她正在专心地看着书。
从数术的爱好转移到了天文,这几乎是她每天饭后必须要钻研的内容,就差每天晚上不睡觉,夜观天象了。
深夜,夫妻俩躺在床榻上。
张阳低声问道:“小东西有动静了?”
李玥仔细感受了一番,“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真的假的,我怎么感觉不到。”
“又不在夫君怀里,怎么可能……”
夜里,夫妻俩正窃窃私语,“夫君不要闹了,明日一早还要给孩子们上课。”
“导数题你是不是已经算出来了?”
李玥看着夫君的脸,眼神躲闪。
房间里传来一阵笑闹声,李玥服软道:“已经会算了。”
她红彤彤的脸在被褥里半蒙着,双手抓着被褥,“只是知道要怎么算了,可我不想算出来,我怕算出来之后,夫君没什么好教我的了。”
“怎么可能,你要学得多着呢,等你学会了要教给我们的孩子,比如说科学,物理,我还要教他们化学和地理。”
说完张阳这才吹灭了油灯。
早晨,张阳睡醒的时候,李玥穿着单薄的睡衣正坐在桌边书写着。
她的睡衣和里衣都是用上好的丝绸布料,像是一层纱又很朦胧。
张阳看向窗外,今天的天色有些阴沉没有阳光,看起来要下雨,华西秋雨就要来了。
写完之后,李玥坐在床边,将一卷纸打开,“夫君看看对不对。”
导数是根据函数的线性来推算,在一个函数无限接近于零的时候,推算出变化率,现在李玥这个推算的公式就是导数的定义式。
也是一种常见函数的求导公式。
李玥坐在床边低着头,摆出了一个任由说教的姿态,这件事瞒了这么久她心中满是愧疚。
“什么时候算出来的?”
“夫君出题的半个月后就已经推算出来了,只不过之前还不确定,自己暗自算了许多遍之后,就能把这个导式推论出来了。”
张阳定睛看着自己的媳妇,天赋这个东西不服不行。
“看你认错态度这么诚恳的态度,我的零花用度是不是可以涨一下,要求不高一天六十文。”
“不行!”李玥很当即回道。
“什么不行!谁让你一直瞒着的。”
“我还是想夫君教我……”
“……”
“呀!”
房间内又是一阵吵闹,直到敲门声响起夫妻俩才停下。
“公主殿下,孩子们都到了。”
李玥整了整自己的发髻下了床榻,又把自己的衣衫整了整,“嗯,知晓了。”
说完话,她瞪了一眼张阳,仔细打理着自己。
夫妻俩穿好衣衫,洗漱一番,张阳这才去打开门,站在门外的婶婶让孩子们进入院子。
“都吃了吗?”张阳瞅着这群熊孩子。
“还未用饭。”李治先说道。
“姐夫,我想吃葱油鸭。”
这话是高阳讲的。
看着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走进家门,这可是一群小魔王。
张阳摇头,“葱油鸭中午再吃,先给你们做顿早饭,吃葱油蛋。”
“我要吃葱油饼!”
也不知道是这群孩子中的哪个开口,都是李世民的娃,也不知道都有哪些人生的,一个个嘴上不停地讲话,好像永远有用不完的口水。
有两位婶婶和小武帮着李玥整理一些给孩子们看的书卷,李玥开始讲课的时候,他们这才安静下来。
张阳走入自家的厨房,二十多个孩子的早饭是个费力气的活。
将一大桶的稻米煮上,再准备今天的菜色。
骊山全村上下包括蓝田县在今天早晨把所有的麦子都收了上来,交给蓝田县筹集赋税,各家就可以拿回去了。
骊山村是集中生产,可以将粮食全部放在一个仓库中,再给自己拿回去够用的粮食,多余的粮食放满了六个仓库,上官仪再把银钱交给村民。
李世民看着这个过程问道:“你们将粮食收上来,是准备储存?”
上官仪解释道:“一来为了赋税,二来粮食打磨成米面还可以另做打算,每年都能存上不少。”
说着话指向后方数十个小仓库,上官仪介绍道:“往年的粮食也都存放在这里,当然这些都是以备不时之需,再多余的会卖到长安城。”
李世民思量着,“惠及一方乡民,都是好手段。”
上官仪给李世民介绍着现在村子里的治理办法,大家都是一个集体,各家的工钱也除了粮食还有工厂的收入都是按劳所得。
李世民还算了算,除了男子出力气,女子做工还能为家里多增加一笔收入,按照上官仪讲述,每家每户夫妻俩皆在劳作,一个月每家能够得到至少一百钱的收入,这要是放在别的村县都是不敢想的事情。
上官仪又讲了村子里的嫁娶方略,听得李世民又好笑又觉得有意思。
“让陛下见笑了,这等嫁娶方式也是闹出了不少笑话,让周边村县的人也指指点点,倒是孙神医很赞同这种做法,女子过了二十岁嫁娶,才是最好的年纪。”
这让李世民想起了丽质的婚事,这是皇后现在担忧的,又不想她早早出嫁。
上官仪又道:“县侯对此一直坚持己见,穷人家早早就将女儿嫁出去了哪儿能等到二十岁,这是村子面对的难题,二十岁还没出嫁的女子挺少。”
“朝中一起提振人口,张阳这般做法岂不是反其道而行?”
“陛下,其实也不见得是反其道而行,今年骊山成家男子有六户,嫁娶与年龄无关,有关的只是世俗之见,娶一个二十岁的女子与十五的女子本就是一样的,相比之下我们骊山男子女子成婚,更在乎双方看法,不会强娶。”
说到这里,上官仪叹道:“当然今年来骊山入赘的也有三户,谁让我们骊山富裕呢。”
和上官仪交谈了许久,李世民对这个当初从弘文馆出走,来到骊山跟着张阳的人,把一个破落村子经营成如今这般。
张阳一个人肯定办不成这么多事,一定有人在帮助他。
现在李世民确认了上官仪的能力。
骊山富庶,以小见大,李世民也认识到骊山的这种做法只适合在这种小地方,小村子。
这要是放到地方的州府等大地方,不仅没有太大效果,也可能反受其害。
这种集体作业,按劳分配的方式倒也值得钻研。
七月,整个长安城都显得很沉闷。
宫里,李承乾执笔在一份份奏章上书写着,此刻的他汗流浃背,时不时要停下笔来擦去额头的汗水。
太监端着一碗凉茶而来,“太子殿下这是去暑的茶水。”
李承乾拿起茶碗一饮而尽,“这些已经批阅好的奏章拿去中书省。”
“喏。”
又是擦去汗水,李承乾喝着苦口的凉茶目光又看着一份奏章,这是洛阳发来的奏章,说是洛阳一带建设了一个新的楼阁,出入这处楼阁的人都是身份显贵的人。
而且地点就是父皇之前赐予青雀的一片藕地。
心中好奇,洛阳的官吏怎么会递交这种奏章,就算是李泰的地方出入显贵之人,只能说是青雀有结交权贵子弟之心?
这倒是没什么,只是年轻一辈的事情。
就算是这件事到了父皇面前,父皇也不会太在意。
更算不上是国事,李承乾书写让洛阳抓紧田亩赋税的统筹便把这份奏章给打了回去。
又一个中书省文吏匆匆而来,“太子殿下,阿史那杜尔从西域回来,还带了西域四镇的国主,并且有印信与国书呈上。”
想着牛进达和李大亮将军也都回来了,阿史那杜尔在去年春天的时候便受父皇旨意前往高昌,之后又转战去了西域,算着日子也该回来,甚至从日程上来说还回来晚了。
长孙无忌也快步走来。
李承乾此刻正摇摆不定,见长孙无忌来了,犹如见到了救星,“赵国公可知阿史那杜尔已经到了城外?”
长孙无忌躬身道:“臣也知晓了。”
“不知赵国公以为此事该如何办。”一边说着话,李承乾还用布巾放在冰水中浸湿,这样擦在脸上还能凉快不少。
长孙无忌回道:“臣以为此事先交由外交院承办,将阿史那杜尔安顿在驿馆,等外交院将各项事宜承办好之后,再向太子殿下禀报,朝中再做决策。”
李承乾点头道:“赵国公说得在理,不过外交院迎接阿史那杜尔事宜让中书省官吏在旁作好记录,孤要过问许敬宗。”
“臣这便去安排。”
私下里李承乾还是愿意叫长孙无忌一声舅舅,在宫里正式的场合还是要以赵国公称呼。
李承乾想到了外交院处理事情的方式。
以前倒也不觉得,现在站在父皇的立场看外交院,一直以来张阳主持外交事宜手腕都是很强硬的,这个时候李承乾还是担忧事情会不会出现意外。
突厥虽说大势已去,但形势依旧严峻。
尤其是颉利战败之后,阿史那杜尔所部并没有元气大伤,反而是保留了自己的实力。
这支兵马也不容小觑,此刻李承乾也深刻体会到了父皇这个位置的为难。
徐长吏与张阳不同,他更多的时候会给予一些告诫。
更不像张阳那般敢于作出决断。
长安城外,许敬宗和张大象一起站在城门口迎接阿史那杜尔。
一队战马朝着远处而来,等在这支突厥兵马在城前停下,为首的阿史那杜尔正在打量着四周。
这位突厥的铁勒此刻满面的自傲与不屑。
许敬宗朗声道:“还请铁勒下马,入城。”
阿史那杜尔还坐在马上,抬着下巴眼神阴翳,黄褐色的脸上写满了不信任与猜忌。
“请铁勒下马!”
许敬宗这一次大声喊着。
杜尓拉着缰绳丝毫没有要下马的意思,嘴上不知道说了一句话什么话。
许敬宗小声问向一旁的文官,“他刚刚说什么?”
“他说他只向真正的英雄好汉下马。”
许敬宗迟疑道:“他的意思是说本官不是英雄好汉?”
文官也是尴尬一笑。
城门前,外交院众人与阿史那杜尔相对而来,对方坐在马上一直都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又是一匹快马赶来,来人把一卷书信递给许敬宗,“这是县侯交代话语,还请许侍郎过目。”
许敬宗拿过这卷书信看了起来,而后收起眼神多了一些果决,大喝一声,“来人!”
城门前的将士上前一步,“许侍郎有何吩咐。”
许敬宗指着眼前的战马喝道:“将马给本官砍了!”
这话让他人都有些迟疑,“当真要如此?”
“就在城前!一个突厥的铁勒敢在长安城前叫嚣,谁给他的胆子,砍了!”
一声令下,几个士卒冲上前。
阿史那杜尔还没反应过来,刀光一闪,刀口捅进马腹横切一刀。
战马摔倒在地,扬起一片尘土。
等尘土散去,阿史那杜尔先是狼狈地站起身,他看到自己的战马倒在血泊中,甚至都没有完全咽气。
对草原上的人来说,战马犹如他们的亲人。
阿史那杜尔怒火中烧,提着刀就要冲向眼前几个士卒,几人一番交手横刀与草原的弯刀碰撞。
不到片刻阿史那杜尔便被押倒在地。
而后跟随阿史那杜尔数百个突厥人拔出横刀,拉起缰绳,战马扬起了前蹄就要冲向长安城。
“放肆!”城内传来一声大喝。
李道彦带着兵士冲到城外,立刻挡在城前,而城墙上已有大批士卒张弓搭箭随时射死城下的突厥人。
冲出来的兵士手中都拿着大陌刀。
天空阴沉沉的一场秋雨就要落下,城前双方剑拔弩张。
见到李道彦,阿史那杜尔先是有些意外,他们之前一起在西域征战过,他大声用突厥话叫嚣着。
张大象也看不下去了,问道:“他在说什么?”
“他说我们杀了他的战马,要我们偿命,来抵他的战马。”
“突厥都成这般,这突厥的铁勒还这般桀骜,看来阴山一战还是打轻的。”
李道彦打量这些突厥人,再看阿史那杜尔,“杜尔,这长安城前还不容不得你放肆。”
“你不是在吐蕃?”
听杜尔说关中话了,这让许敬宗很是错愕。
李道彦回道:“吐蕃已归顺,自然回来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智慧与野蛮人
许敬宗的目光在这两人之间摇摆。
在西域的时候李道彦和阿史那都带着各自的兵马征讨西域四镇,按照一直以来的军报所说,李道彦与苏定方只是拿下了焉耆,之后的战报就断了。
要说那时候高昌已经拿下了龟兹。
之后的军报便是阿史那杜尔接连告捷,在西域连拿数城,这才有了现在安西四镇全境皆降,自古以来西域就是这样,这些依仗着绿洲或者关隘的小国容易征服,却不好治理。
许敬宗示意让这些士卒把人放开,见对方站起身还剐了一眼自己,倒也不见怪反而笑道:“这里是长安城,身为天可汗的部将在长安城前如见天可汗,铁勒这般无礼,是对天可汗不敬。”
阿史那杜尔又咋咋呼呼用突厥话讲了几句。
许敬宗不耐烦道:“既然铁勒会说关中话,能否不要用突厥语。”
杜尔看向李道彦,“是我冲撞了长安城,冲撞天可汗。”
说完话,他向长安城的城门行礼。
许敬宗见状笑道:“若是我们能化干戈为玉帛这才是最好的。”
杜尔又看向李道彦,指向许敬宗和一众外交院官吏,“他们杀了我的战马,他是仇人!”
再次看向众人,杜尔又用突厥语咋咋呼呼说了几句。
众人一阵无言,这个杜尔只有在面对李道彦的时候才会说关中话,面对别人只说突厥语。
阿史那杜尔是突厥的铁勒,还掌握着突厥的一方兵马。
在草原上除了听从草原可汗的号令,他也是一方霸主,控制一片部族。
张大象小声道:“不论怎么说阿史那杜尔也算是为大唐立功,拿下了安西四镇的其中两镇,也该好好对待。”
许敬宗点头上前一步,“还请铁勒进城,入驿馆安顿休息。”
阿史那杜尔的目光还是带着警惕,他迈步向长安城的城门走去。
眼看后续的突厥人马也要进入,许敬宗带着人上前一步拦住,“诸位只能留在城外驻扎,不能入城。”
人被拦下了,阿史那杜尔再次急眼,眼看要冲上来又被李道彦挡下。
“这是规矩。”许敬宗再次讲道。
又看了眼李道彦,对方这才作罢,向跟随自己的而来突厥人大声吆喝的几句,也没了再要进城的意思。
张大象小声滴咕着:“突厥人是野蛮的,也是崇尚力量的,他们不喜欢我们这些文人。”
许敬宗笑道:“蛮力虽好,也比不过智慧,我与张尚书的理想是一致的,那就是崇尚智慧,少用蛮力,多用智慧。”
让人安排这些突厥人在城外驻扎。
他们做事也很随性,将这些从西域绑来的各小国王室扔在城前。
这些人都用绳子绑着手脚,一长串足足有近两百人。
光是这个场面,就看得让人头疼,许敬宗皱眉道:“这算是突厥人的俘虏?算不算是要交给大唐的罪臣。”
张大象拿起他们丢在地上的一个包裹,打开是西域各个小国的印信,还有一卷卷的国书。
“将这些东西仔细收好,他们可比这些西域王室性命重要。”
“喏。”
西域王室的人是死是活,外交院根本不在乎。
更在乎国祚所在,这些国书和印信证明了从此安西四镇交还大唐,这是能够载入史册的东西,也是大唐收复安西四镇最重要的凭证。
许敬宗还是安排人手将这些西域人都带入城中看押。
当初张阳说要一年内收复安西四镇,外交院也硬着头皮上了,顶着会被别人笑话的压力,蛮干至今。
看着安西四镇的国书与印信,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好办很多。
从西域一来一回三两个月就过去了,接下来外交院便要准备后续事宜,张大素带着人将这些国书上的内容编译好,还要接着去审问西域王室,并需要将所有经过都登册在桉。
许敬宗负责去接洽阿史那杜尔。
杜尔一看就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物,而且还在城门前起了这样的冲突。
“就算是再难办,下官义不容辞,张尚书说过我们就是要克服困难,一路向前。”
许敬宗说话还颇有一股去了不回来的架势。
张大象感慨道:“许侍郎放心,要是你死在了这突厥人的刀下,我会给你收尸安葬,再让那突厥人偿命。”
许敬宗点头,深吸一口气带着人前往驿馆。
张大素抄录好了国书,将印信和国书都放在一个木匣子中,“大哥,这些都已抄录好,先呈给太子殿下。”
“国书内容上有什么问题吗?”
张大素迟疑道:“写着都是一样的话语,好像是他们说好了要这么写,要不就是这些人被突厥人绑了之后,威逼他们写下的。”
外交院也不想去管,这些西域王室受了什么委屈。
张大象双手捧着这个匣子急急忙忙入宫。
此刻的宫中,李承乾坐在兴庆殿,正看着苏氏送来的回信,自从上一次受了张阳的点拨,现在两人时常书信来往。
要真去见她,李承乾还拿不出勇气,倒是偶尔可以送些小礼物,信上说她很喜欢上次送去那卷书,梁祝这卷描写爱情的书籍让长安城诸多女孩子心生向往。
让她们对爱情有了更多的憧憬。
看着信上娟秀的字迹,之前她也想过去买这卷书,只是家中父亲一直不肯,不论是红楼,梁祝还是西厢,这三卷书多多少少都受现在文人的抵制。
如今将书送过去了,她还能独自悄悄地看。
太子原本因为国事忙碌,此刻竟因为一封信难得地有了笑容。
这份萌生的爱情,也是李承乾在这个酷热的夏天中唯一的慰藉。
看完信中内容,李承乾又擦了擦汗水,每每坐在殿内都会汗流浃背,至少在东宫可以找个凉快的角落,此刻也明白了父皇的诸多不易。
让人不停地往地上泼水,至少可以让殿内少一些闷热。
殿前的太监来报,“太子殿下,礼部张侍郎来了,说是带来了安西四镇的国书和印信,要呈给殿下。”
李承乾连忙站起身,“快快请来。”
第四百一十五章 怪人多偏执
阿史那杜尔回到长安城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更没有苏定方和李道彦从吐蕃回来时这么多的人围观。
外交院和突厥人的冲突结束很快,就连看热闹的人都没有,夏天像是抽空了整个长安城的活力,人们连打听这些事的兴致都没有。
宫里,张大象正向李承乾讲述着这次西域归附的经过。
“如今安西四镇的人都已经收入大理寺地牢中,外交院人手正在审问。”
李承乾看着这些西域小国的印信,“孤刚听闻阿史那杜尔回来与外交院在城外发生了冲突?”
“回太子殿下,只是一些误会而已,都已安排好。”
看着一份份国书与印信,李承乾迟疑道:“孤眼下只是代理朝政,朝中诸多事宜也要经过中书省商议,西域事宜还要父皇作出决断才行。”
又来回走着,李承乾又道:“不如你们与孤一起走一趟骊山。”
张大象躬身道:“臣这便去安排。”
“嗯,明日一早便动手。”
此刻的骊山,张阳正在骊山的山顶上修着房子,避暑的这两个月来全身心投入。
做皇帝的每天都在看着自己的女婿建房子,现在他吹着山风坐在树荫下,喝着冰凉爽口的麦酒好不惬意。
对现在的李世民来说骊山就是修养的人间,皇宫才是地狱,让一个做皇帝的人感觉身心俱疲的地狱。
李世民第一次萌生了要退位的念头,把皇位交给李承乾,然后自己可以安享后半生,不失为人生一大美事。
摆烂也是会传染的,自己的女婿一个夏天不过问礼部的事宜,这也让李世民两个月都没有去管朝政,生活是无比地惬意,世界都安宁了不少。
这里才是人间。
再看张阳为了建房子,和李泰一起忙得一头大汗,这个场面更舒心了。
皇帝的快乐建立在女婿的痛苦之上,要说人间快乐不过如此。
以至于张大象和李承乾,许敬宗带着人在骊山找了一圈也没有见到陛下,直到找到了李治这才听他说父皇就在山上。
李承乾都快热得脱水了,还要爬到骊山上去,看了一眼上山的石阶,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上去。
李玥和杨婶一把一把遮阳伞,正在山腰处摘着一些野菜和松子,看到李承乾来了行礼道:“皇兄。”
“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的脚步稍停,“父皇呢?”
李玥见到了太子与张大象,许敬宗大致就能猜到所谓何来,指着山顶道:“父皇和夫君都在山上。”
“孤这便上去。”
李承乾咬着牙往上顶着烈日走着。
太子都在咬牙坚持了,后方的一众外交院官吏和宫里的太监早已疲累不堪,一直走到山顶,总算是见到了坐在树荫下悠闲的陛下。
张阳正看着李泰,“听说魏王殿下最近每天晚上都有宵夜?”
李泰此刻被嗮得呆呆的,他点头道:“对呀。”
张阳直接无视了走上来的李承乾等人,又对李泰道:“我现在知道为何魏王殿下减肥一直失败了。”
李泰穿着一件粗布短衣吃力地放下砖石,脸上的肥肉还跟着动了动,“为何?”
“因为马无夜草不肥。”
“是吗?”
“对,宵夜是魏王殿下肥胖的罪魁祸首。”
“可是……”李泰双手叉腰迟疑道:“可是本王不是马?”
“是不是马不重要,重要的是吃宵夜。”
“宵夜……”
李承乾见到父皇便迎了上去,讲述着这次外交院接待阿史那杜尔的事宜。
张大象和许敬宗擦了擦汗水,咽下口水忍受着烈日。
张阳穿着一件样式很奇怪的短衣,这件短衣没有袖子。
外交院为西域的事情在这个夏天还忙得累死累活,他竟然在这里建房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许敬宗现在很想冲上去抱住张阳的大腿,问他这外交院和礼部还管不管了,安排布置目标,但凡礼部进展如何,这位尚书真的一点都不问吗?
在皇帝面前,许敬宗忍住了这个冲动,是我文官,是文人……
李世民看着一份份国书,朝着张阳招手,“过来与朕讲讲。”
张阳洗了洗手,走向皇帝,又向张大象与许敬宗笑了笑。
张大象实在是忍不住,“张尚书,你这个衣服是?”
张阳低头看了看,“我自己做的背心,给魏王也做了一件,怎么样还合适吗?”
许敬宗欲言又止,再看李泰一身臃肿的肥肉正裹在背心里。
“要喜欢,我也送你们一件,夏天穿着很凉快的。”
张大象闭上眼感受着汗水浸湿了官服,甚至可以感觉到衣服黏在了后背上。
许敬宗拱手道:“张尚书真是雅兴。”
心里一堆想要诉苦的话想要说出来,可面对张阳,许敬宗又本能地将这些话语咽了下去。
不论张阳行事有多夸张又不可理喻,天可汗都不予计较,甚至还越加地倚重,皇帝都喜欢勤奋的臣子真能够理解。
许敬宗自认自己办事很努力,希望得到陛下的赏识。
可张阳就算什么都不用做,皇帝还陪着他建房子,让人心里莫名有一种落差感。
张阳走到李世民身旁的石头上坐下,“西域的国书送来了?”
李世民看着一份份国书点头,“说是昨日刚刚送来,收复安西四镇的事宜也算是有成果了。”
“老许,你来一下。”
许敬宗苦着脸走上前,“张尚书有何吩咐?”
“我们外交院派驻西域的官吏有多少了?”
“到目前一共派出去十个,从龟兹开始布置,每个西域重地皆有我们的官吏在走动,他们主要查探西域的风土人情。”
张阳点头,“陛下,我们外交院早就布置下去了。”
抬眼看了看许敬宗,李世民把一碗放了冰块的麦酒递给李承乾。
“谢父皇。”李承乾拿起碗一口饮下,冰块还在嘴里嚼着。
看完八封国书,李世民将它们收起来交给身后的太监,“你觉得现在该如何治理西域?”
张阳用衣领擦了擦流到脖颈处的汗水,“外交院负责建设安西都护府,维持大唐外交院与西域的往来,至于其他的事情不论是派兵还是委派官员,都是朝中的事宜,与我们无关。”
“嗯,不论立功多少,行事办事泾渭分明,不是自己的事情就不做评价。”李世民点着头,“在朕看来你这种行为,让外人很难抓住礼部的把柄。”
张阳抬首道:“我自光明磊落一身正气,心向人间正道可无奈小人难防,在朝中有多少人整日想着如何编排我。”
话语顿了顿,张阳叹息道:“要不是陛下开明有远见,今时今日我怕是已经被他们给活撕了。”
李世民没作声,而是将这些国书与印信交给李承乾,“外交院开辟安西都护府,让中书省派出入驻官吏,并且派兵去西域驻守,做好轮换轮防的安排。”
李承乾郑重其事行礼,“喏。”
“派出的官吏要善于治理,西域经历过大乱需要大治,人选方面交给杨师道和房玄龄安排。”
“儿臣这就去安排。”
许敬宗和张大象也是行礼,跟着太子离开。
“看来年初的承诺,今年可以兑现了?”
“该是如此,只要安西都护府建设顺利,年底可以竣工,稳定了西域再修缮嘉峪关,以后又会是一片繁荣景象。”
李世民听着这些话,喝下一口麦酒舒坦地长出一口气。
张阳朗声道:“嗯,为了大唐富强!”
要是不想着欠这小子钱的事,其实张阳还是一个可造之才,只要好好教导,以他的远见和才识成为国之栋梁,也不是不可能。
明明是个很有潜力的孩子,偏偏这孩子还有一些恼人至极的坏毛病。
就像是一块近乎完美的璞玉偏偏有一些让人看得牙痒痒的裂纹。
摔了可惜,看久了越是来气。
李世民畅想着把这个小子吊起来抽鞭子,再往他的伤口上多撒一些盐,要他生不如死那才痛快。
一阵冷风吹过,李世民回过神就看到张阳坐在石头上翘着腿悠然自得地把玩着西域小国的印信。
“喜欢吗?”李世民小声问道。
“挺喜欢的,多少带点收藏价值。”张阳细细打量着,“这些国印都是用珍稀玉石所造,要是拿出去卖也是价值不菲。”
李世民盘腿坐着,再看李泰在太阳下还苦哈哈地搬着砖石。
“你要就送你了。”
做皇帝的破天荒说了这么一句话,让手中的国印差点掉落。
见到张阳诧异的眼神,李世民朗声道:“既然这些小国都已经臣服,也都亡了,这些东西对朕来说没有价值,这么一块玉石至少价值一万贯,这里一共六块,就当是朕抵债了。”
不要对皇帝抱有太大的希望,也不要指望做皇帝的太大气。
尤其是像李世民这种皇帝,小心眼,自负,多疑更记仇,要说他开明吧,他也能摆出一个开明的样子,要说他是昏君吧,也不能全盘否定。
张阳把这些国印重新放在李世民面前,“这些东西值不值一万贯我不知道,不过可以给我还未出世的孩子做玩具。”
李世民闭眼沉声道:“拿他国国印做玩具?传出去怕是不好。”
张阳站起身松了松筋骨,腰背脊椎这一块咔咔作响,“这些国印值不值钱我不知道,陛下喝的这个爽口麦酒,全天下只有我才能制出来,麦酒的价值肯定比这些国印大。”
这些西域小国都被阿史那杜尔踏平了,哪里还有什么国祚在,国都亡了这些国印的价值也就不大了,想要的是开疆拓土的社稷功业,对这种东西皇帝根本不在乎。
李世民有喝下一口麦酒赞叹道:“就是可惜了一年只能喝一次。”
“我也在寻找保存的方法,若有密封灭菌冷藏的环境,陛下一年四季都能喝这个麦酒。”
“难得喝一回也罢,至少朕多了一个不想杀你的念头。”
还想与张阳再说什么,李世民抬眼见张阳已经走到了李泰身边继续建房子。
张阳为了自己的新家如此辛苦,这让李世民心里很舒坦,其实他大可以让这里的村民来修建,怪人多偏执,非要自己下苦力气。
住在骊山这些天,李世民将整个骊山走遍了。
看过这里的每一幢房子,确认张阳没有在这里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
再看李泰累得坐在地上只剩下喘气的力气,太医署的卢照邻不止一次说过青雀的身体肥胖过度,这不是一件好事。
以前这些劝告李泰的话,他当成了耳旁风。
而现在张阳亲自带着他减肥,看起来是每天流汗不少,只是青雀这些天好似没有瘦下来。
一直到了傍晚,李世民这才下山。
张阳带着李泰一起走下石阶。
“姐夫,刚刚太子他们来说起了西域的事情?”
“没错,现在安西四镇都在你父皇手里了?说不定已经派兵前往西域驻守,再派人治理几年,你父皇收复汉时四郡的功劳可不小,就差去告祭祖先了。”
李泰这小子平时挺机灵的,就是小胖子思考的时候那张胖脸上五官拧巴在一起的模样很是不好看。
村子里劳作的村民也都回来了,张阳走入家门,婶婶和媳妇清洗着一些松子。
见是夫君回来,李玥擦了擦手站起身,“我给夫君洗洗。”
张阳坐在板凳上,让媳妇给自己脱下背心,一盆冷水便浇了下来。
李玥仔细给夫君洗着头发,在山上建设新家时头发总是会沾上一些沙土,清洗起来麻烦。
她的目光看向肩膀上的肌肉,阳光下古铜色的肌肉很好看,悄悄用手指戳了戳,嗯!果然很结实。
光是洗头发就需要仔细,李玥再将夫君的头发放下来,仔细找发丝间,头皮上有没有小碎石夹杂其中。
清洗完头发,李玥用拎起一小桶水浇下,洗身子就简单多了。
“再给夫君洗洗脸,胡渣又长出来了。”李玥皱眉从屋中拿出一个刮的刀。
她再坐下来讲道:“夫君躺下。”
张阳闻言躺在椅子上,头枕在媳妇的腿上,闭着眼任由她给自己刮着胡渣。
李玥低下头仔细刮着,夫妻俩的脸贴得很近,呼吸交织在一起。
第四百一十六章 太子的爱情
夫君的鼻息总是热乎乎的。
这个胡渣李玥有时候挺喜欢,有时候又讨厌,一定要仔细刮干净。
傍晚时分,各家各户都在忙着做饭,又有大人正在满村寻找自家的孩子,一个个一边叫骂着拉回家吃饭。
骊山的山脚处,距离父皇的住处很近,李泰正住在这里的一间屋子中,他手里捧着一个碗,一手拿着快子不知道该如何下嘴。
“魏王殿下,是不合胃口吗?”一旁的侍卫小声问道。
李泰盯着碗黑着脸,“你教本王如何下嘴,这等东西给你吃你有胃口吗?”
“可这是卑职按照县侯教的办法所做,知道魏王殿下可能不好下咽,卑职还搅和了一些热猪油,方便下嘴。”
李泰夹起一片菜叶子,“你们吃过这个东西吗?”
侍卫摇头,“卑职没有尝过,这等沙拉也是新奇,也不知道县侯是如何想到的。”
李泰把碗放在桌桉上,又放下快子,深吸一口气胖脸上燃起了怒火,“什么沙拉?这明明就是一盆菜叶子!”
侍卫连忙躬身道:“卑职还切碎了的。”
李泰指着碗大声怒骂道:“切碎了难道不是菜叶子了?娘的!当本王是三岁小孩?!”
“这都是县候吩咐的。”
“把本王当羊……养呢?”
“可是……”
李泰抬脚踹出去,“滚!给本王上肉。”
“魏王殿下要减肥……”
“给本王上肉!快点!”
“魏王殿下这是县侯吩咐的。”
“彼其娘之!”李泰提起棍子,“休走!本王和你们拼了!”
避暑的日子是美好的,李世民在骊山住了两月,刚到九月的这天,准备好回长安城了。
张阳和李玥亲自站在村口相送,“陛下,不多住几日了吗?”
李世民看着一群孩子也上了马车,他回首看了眼村子,“此乃人间仙境,朕要是住久了……”
“陛下一直以来励精图治,在这里住久了是担心被这种悠闲的日子腐化堕落吗?”
“对,腐化堕落。”李世民认真点头。
“西域之事正是最重要的时刻,陛下确实应该勤政,这一次回去好好看看今年的赋税,也要记得勤俭节约,您还欠着我这么多银钱没还呢。”
原本心情还算不错,打算回到长安城处理朝政大干特干一番,作出一番让后人称颂的功业。
“臭小子嘴里没好话,朕的好心情因为你这句煞风景的话搅没了。”
“臣有罪。”张阳躬身沉声道。
李世民再看他一眼,“看玥儿有孕在身,朕再忍你一个月,到了十月你必须要来上朝,不然……”
张阳抬头道:“不然如何?”
“如若不然,就让上官仪去治理西域。”
“好一招釜底抽薪,让我的村子再无人治理,陛下眼光毒辣,手段亦狠辣,不愧天可汗,臣佩服。”
李世民冷哼一声,“你也不是什么好货。”
这做皇帝的怎么还骂人呢?
李世民走了,在骊山白吃白喝两月,总算走了。
李玥小声道:“夫君不开心吗?”
张阳低着头,“你父皇在骊山白吃白喝总共用了我们多少花销。”
“上个月算账时,一个月的花销三贯钱。”
张阳感到一阵头晕,“一个月的花销就是三贯钱,我一个月花用才四百五十钱!太欺负人了。”
皇帝走了,那些围在村子外的兵马也走了,好似压在大家心头上的石头也离开了。
村民的笑容也舒心不少。
张阳坐在院门口,搅和好黄泥,再将黄泥涂在一颗颗洗干净的鸭蛋上。
这群孩子也太能吃,两个月吃完了村子里一百多颗咸鸭蛋,甚至还有吃不完顺走的。
“盐不要钱呐!”张阳沮丧着脸。
一筐鸭蛋放在眼前,李泰擦着额头的汗水在一旁坐下,“姐夫,这是这两天存着的鸭蛋,一共六十颗。”
张阳往咸鸭蛋上涂着黄泥,一脸忧愁。
“姐夫,我不要吃菜叶子。”
“菜叶子好,可以帮助你减肥。”
“不吃!”
“想吃肉就每天加强运动,每天搬砖增加三百块。”
“好!”
宁可累一些,也不能拦着本王吃肉。
九月的天气还有些燥热,擦去额头的汗水,张阳拿过另外一篮咸鸭蛋,继续涂着黄泥。
李玥这些天在学着画经纬线,巨大的纸张放在作桉上。
先是纸上画下两个圆,沿着中心点画出一条穿过圆心的直线,这条直线便代表着赤道。
纬线向两极方向分别分布,李玥画好这些便问道:“夫君接下来怎么画?”
张阳还在往鸡蛋上涂着黄泥,有气无力讲道:“确定了极点,测量出半径,也就是圆心到赤道的距离。”
安静的院子里,李玥动笔继续算着半径,“算好了。”
“再用半径分成相等的部分,连接每个点。”
张阳每说一句,李玥耐心画着。
“再确认其中一点,算出它的经纬度。”
……
有了之前的数术基础,李玥对经纬度测算掌握很顺利,除了在三角函数计算上有些耗费时间,大体上没有大问题。
只要有了参考点,李玥只要一盏茶的时间就可以画出其他的经纬度。
在图上算经纬度当然并不难,因为这本就是等比运算和三角函数。
最难的是要算出长安城的经纬度,这对她来说实地测量才是最有挑战的。
张阳用一块磁石擦着一根铁针,尝试着做出指南针,没有指南针媳妇的经纬度测算就没办法进行。
李玥的小腹越来越明显,她只能穿着襦裙,这样便可以遮住,也能宽松很多。
看夫君用一块磁石搓着铁针,她也目不转睛看着。
把针放在快子上,两端悬空。
张阳盘腿坐着,皱眉看着铁针的变化。
“这个针可以指向两极吗?”
“多半是可以的。”
李玥侧目又歪头观察着一动不动的针,“它怎么不动呢?”
“我再搓一搓。”
张阳拿起磁石又使劲搓着这根针。
看夫君的模样,李玥一手扶着下巴狐疑道:“是不是针不够细?”
闻言,张阳动作顿时停下,“嗯,问得好。”
看夫君又走到院子里磨针,李玥摇头道:“其实当初去钦天监时见到过司南,夫君想要做出的指南针是同一种事物吧。”
“指南针的意义更大。”张阳脚踩着板凳继续打磨着。
李玥有些忧心。
杨婶看着这个场面,“县侯何故与一根针过不去。”
李玥忧愁道:“魔怔了。”
杨婶小声道:“要不要劝一劝县侯?”
“不必了。”李玥扶着自己的小腹,“我了解夫君,过一会儿夫君就会发脾气,发了脾气就好了。”
杨婶稍稍点头。
半个时辰之后,张阳大声叫骂着,“尔等只知读书诗文,科技树停滞不前!倒了血霉,老子现在磨根针累个半死,天杀的!”
不出公主所料,县侯果然开始发脾气了,最后张阳将磨针的事宜交给了牛闯,让工部派来的铁匠把这根针磨成纸张一般薄,如嫩芽一般细。
再继续磨下去,张阳觉得自己要疯了。
不如让那些铁匠先疯。
一家人带上了行李回长安城。
小武走着的时候,小熊会很自然跟在后头,不会让小武独自一个人走太远。
它好像是知道要回家一般,很通人性地爬到车辕上。
张阳一脚搁在熊背上,懒散地挥动马鞭。
长安城一如既往地热闹,以前人们还不会在意,因为那时候这头熊还小。
现在它已经有了身型,一进城就引来了不少目光。
这头熊背上坐着一个小丫头,那小丫头眼神灵动也不在乎四周的目光。
就这么在平地走着,它比成年男子膝盖高。
虽说还不是一头成年的熊,路人看见也要纷纷绕道,这要是站立起来发狂,寻常男子也未必是它的敌手。
一家人带着小熊走入小巷中,这才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还没走到家门口,小熊撒欢一般地向家跑去,一头撞开了家门,在熟悉的院子里到处闻着。
家里一直都由王婶在打理,一家人只要把家具搬下来就可以了。
听着婶婶讲述,夫妻俩这才知道这些天长安城发生了不少事情。
太子李承乾留守长安城期间,颜师古与朝中众多新晋官吏发生了矛盾,期间吵闹不休。
欧阳询着书八决,三十六法已成,留待后人研习书法。
阿史那杜尔来长安城时与礼部有了冲撞,又得知草原牧场被骊山承包大片,期间多次询问朝堂,都没有收到回复。
骊山到现在还用着欧阳询的老先生的字帖来临摹刻字,用来印刷。
骊山书籍能够有销路,离不开这些字帖。
“要不要去见见欧阳老先生?”
李玥思量着,“确实应该见一见他老人家,只是上一次他将我们打发出来,也有意再也不要往来,碍于他在士林中的身份,我们贸然上门恐怕不合适。”
“麻烦婶婶向欧阳询老先生带个话,当年学生相约老先生在曲江池相见,就说这个学生姓张,三天后,曲江池见。”
王婶点头去办事。
欧阳询在士林中的地位,以及在士族中的声望,见过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都会引起很多人的关注。
“我虽说正人君子,可在他们眼中我就是个狂徒,老先生要是贸然接见我,势必引起非议与争论。”张阳揣着手仰天长叹。
李玥又把家中的官服整理出来,“夫君明日去上朝吗?”
“去吧,再不去上官仪要保不住了。”
“那好,今天先把官服洗洗。”
宫里,李世民听着李承乾的讲述,这两月以来一直都是太子接手朝政,中书省协理。
李承乾正襟站在一旁,父皇的表情没有变化,没有夸奖也没有责骂。
只要没有责备,对李承乾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朕听闻你时常送信给苏家?”
“前些日子是有送信过去。”
李世民皱眉道:“送信做什么?”
李承乾又是行礼解释道:“儿臣时常有不懂之事想问苏秘监,只是他又不是常常在宫中,召见也过于冒犯,便送信给他。”
一番话讲完,李承乾闭着眼咽下一口唾沫等着父皇的反应。
安静许久……
“你回东宫,之后的事情朕会和房相他们商议。”
“儿臣告退了。”
走出甘露殿的时候,李承乾差点腿软摔在了地上,面对父皇隐瞒这件事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向父皇隐瞒。
至少有张阳的叮嘱,李承乾自认这件事做得没有问题,只要信没有被人打开看过,苏亶不开口,就不会有他人知晓。
就像张阳说的,苏亶更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嫁给孤。
回到东宫后,李承乾拿出自己与苏家来往的书信,并且用油灯的火烧了。
对苏亶的女儿说不上陌生,再怎么说书信来往有些时日了。
这些天一定要停止这种行为,难得对方的女儿与自己还能在信中相谈甚欢,不想因为这件事弄巧成拙。
孤是储君,万事应该更谨慎。
李承乾的目光看着火焰吞噬完这些书信,眼神中多了几分坚定。
“张阳回长安了吗?”
正打瞌睡的徐长吏立刻转醒,躬身道:“一早就回长安了,现在多半在家里收拾。”
李承乾重新站起身,“孤要见他。”
大安和张阳不在东宫,李承乾感觉这里很冷清,这一次说什么都要见到张阳。
长大以来,李承乾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情愫,未来的太子妃是谁还有诸多变数。
不是因为父皇的吩咐,更不是因为朝中文臣的劝谏,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孤想要作成一件事,想要娶她。
让徐孝德整理了一番,李承乾带上一块银饼和零碎的铜钱,这是东宫仅有的家底,省吃俭用存下的。
知道了太子急匆匆离开了东宫,李世民走到立政殿向皇后说起这件事。
有情人终成卷属这件事终究只是在故事中,皇帝想要太子娶谁,只是一道旨意的事情。
听李世民说完,长孙皇后的神色凝重,“妾身以为此事没这么简单,可真要是二郎所想这般,承乾自小懂事,妾身了解自己的孩子,他不该有这般行径才对。”
第四百一十七章 许久不上朝
“或许是朕想多了。”李世民神情忧虑。
长孙皇后仔细整理着孩子们的衣服,在骊山也由着这些孩子胡闹,他们把撒泼的精力用完之后,在宫里也听话许多。
李丽质自己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正在给小兕子喂饭,李治坐在殿外不知道是在思考什么。
高阳还在折磨着两个宫女,让她们教舞蹈。
立政殿这等安静的环境,让皇后很舒心。
且说,李承乾终于有了勇气要争取自己想要的结果。
以往还算老实的太子也有了自己的决断。
走到东市小巷,让徐孝德等在巷口,李承乾一人走入小巷中。
为了这件事能够顺利进行,徐孝德也必须要瞒着。
沿着这条偏僻的小巷一路走,这里的房屋不少,但住在这里的只有他们一家。
来到一处小院门外,李承乾脚步站定看着院里。
只有张阳一个人坐在院中手中捧着书,他看着书时不时嘴里滴咕两句,听不懂是何意思,就不像是好话。
直到李承乾清了清嗓子,张阳这才注意到有人来,这才行礼,“太子殿下,你怎么来了?”
听到话语声,在屋中的李玥走到门口稍稍一礼,又走回去继续教小武做题。
李承乾走入院中,“孤刚刚见你一边看书,还在念叨着,一边看书一边骂人可不是好习惯。”
张阳放下手中的书卷,“刚刚在看世族选拔制度,给他们通过一两个威望颇高的大夫给年轻人做评语,通过这种评语来决定一个年轻人的前程,我觉得这是一种非常不好的行为。”
李承乾点头,“当年官吏互相举荐人才,这种举荐到了最后慢慢成了各家为了加强权力利用亲卷关系,在朝中谋求官职。”
张阳点头,“坏人当道,我们大唐应该要有更多反对这种官学制度的书籍,将这种落后又腐朽的选官制打下去。”
小熊睡醒了,它晃晃悠悠走了两步又趴下了,度过了骊山这个夏天,被一群孩子祸祸许久,原本是它最有活力的季节,到现在还耷拉着脑袋没有精神。
再强壮的熊也经不起一群小魔头折磨一个夏天。
李承乾顺着目光看着头,“这牲口已经长这么大了?”
张阳点头道:“养了三年了,从当初带来满打满算有四五岁了。”
“养得挺好。”
李承乾很赞赏地点头。
“以后还能是看家护院的镇宅神兽。”
“好一头镇宅神兽,若是教养好披上战甲就能冲入人群,在战场厮杀,只是用来看家护宅未免可惜。”
“咦,太子殿下所来何事?”
李承乾回神清了清嗓子,“按照你说的,孤之前与苏氏书信往来,期间发现此女子颇有才学,与之书信来往数次。”
见张阳许久没有讲话,李承乾提醒道:“就这些。”
“就这些吗?难道没有下一步的进展?”
“孤前些天忙于朝政……或许又是没有勇气,一直没有见她。”
对太子来说能够书信往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不要说是去见面了,在礼教的束缚下教古人谈恋爱很难。
张阳叹道:“这样也好,至少有个联系,谈恋爱嘛,最重要还是要面对面谈话,这样才最好,找个机会见面。”
李承乾又来了精神,“如何找机会?”
“三天后曲江池,我正好也要去一趟,我来安排机会,太子殿下就不要出面了。”
“这样也好。”
照理说太子和苏氏也不过见了一面,两人之间有感情基础吗?
张阳想到自己那时候一贫如洗,追求李玥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光是想想当初那个场景,还是以治病的借口接近她的。
又看了看太子的神情,张阳又道:“我会安排在下午,就以玥儿的名义去约见苏氏,两家女卷相见也不会说什么,之后太子殿下恰逢其会地来就好了。”
再是关注李承乾的神情,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带着憧憬。
嗯,果然是恋爱的味道。
“其实还有一事,孤有些忧虑不知道父皇是不是察觉到了。”
“仔细说说。”
李承乾将他父皇在甘露殿的问话讲述了一遍,再是补充道:“你放心,书信的内容孤都是用封蜡封着的,没有人打开看过,若是有人打开过的痕迹苏氏会知道,她也不会再回信了,现在孤已经把这些信烧了,父皇找不到痕迹。”
李世民关注太子的成长,更关注与太子走动的人,不管怎么说也是一国的储君。
张阳翘着腿思索,“说不定你父皇已经在猜疑,太子妃的身份要是干净也就罢了,这要是被陛下猜疑别有居心,别说苏氏能否成为太子妃,怕不是苏亶一家人都要倒霉。”
“孤也担心。”李承乾的神情立刻凝重了。
“以陛下的性格,我觉得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办法,就看太子殿下能否拿出勇气了。”
李承乾皱眉还在思量,仔细听着这番计划。
送走太子的时候,张阳看他还是愁眉不展,“太子殿下也不用太过忧虑,我觉得机会还是很大的。”
“但愿。”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走出小巷。
等太子离开之后,李玥这才从房间里走出来,“此事让皇兄很为难。”
“教人恋爱果然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张阳看着李玥的眉毛旁长了一颗痘,“最近上火吗?”
李玥摇头,“没觉得。”
她忙用发髻挡住眉毛旁的小痘,又倒了一杯水,“我也不是有意偷听的,院子就这么大,就连小武都听到了。”
张阳接过温柔的茶水,“我觉得红楼,梁祝和西厢这三卷书的效果很不错。”
“什么效果?”
“爱情!这是爱情的启蒙,让我们中原大地的少男少女都有了爱情的向往。”
李玥俏目瞪着,“夫君说这话不羞吗?”
张阳神色澹定,“这有什么好羞,爱情本就是人类的正常感情。”
“夫君说得也没错。”李玥在一旁坐下,“有了爱情,就算是再苦再累我也愿意陪着夫君走下去。”
夫妻俩相视一笑。
“我也想要爱情。”
奶声奶气的话语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气氛,张阳低头看向小武,“你还是个小孩,做你的题。”
小武不服气地抿着嘴,快步走回了屋中,闷声继续做题。
恶毒的皇帝以上官仪为要挟。
不能皇帝讲道理,要先积攒实力,掌握更大的话语权才能与皇帝讲道理。
骊山要发展,为了更好的退休生活也是为了保全一家子的安定。
天不亮夫妻俩就起床了,许久没有上朝,这么早醒来,张阳还是睡眼惺忪的。
李玥耐心地帮忙穿官服,“夫君是不是瘦了?”
“有吗?”
“嗯,官服显得宽大不少。”
再是仔细看了看,确认了没问题,李玥再给自己穿上外衣,“我去给夫君准备洗漱的热水。”
院子里静悄悄地,自从和小武换了房间之后,小熊也回到了自己的小窝睡觉。
推开门走到院子,它还死死睡着,正是它恢复精力的难得时机。
李玥做好了粥,小武也早早睡醒了,她目光呆滞地洗漱着,也没什么精神。
简单对付了两口早饭,天边已经有了鱼肚白,张阳拿好自己的笏板,急急忙忙走出家门。
从小巷一路走到长安城,街道上已经有了不少行人。
人们的生活作息按照四季变换着,夏天的时候早晨的温度最是让人舒服,早早起床为了一天的生计开始忙碌。
从朱雀大街一路走,张阳走入皇城到了承天门前。
等待着宫门打开,张大象回头看了看,还有些愣神,再回头看了看,确认之后使劲揉了揉眼睛。
再是走上前,他三缄其口有话又说不出来。
“陛下说瓦片再不上朝就让许敬宗去治理西域,我念及旧情这便来了。”
“当真?”
话刚刚说完,许敬宗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身后。
朝着承天门先是行礼,许敬宗一脸的悲怆,“小官为了社稷,为了外交日夜不眠不休,陛下为何会如此说?”
张阳拿着笏板重新站好,“我开玩笑的,像你这样的人要真去了西域,指不定半道就跑回来了。”
许敬宗笑得尴尬,“下官其实没这么不堪。”
不多时张大素也来了,他的精神不好,最近总是编撰译本一直忙到了深夜。
承天门打开,一众文臣武官走入。
李百药也恰逢其会走来。
张阳带着自己的礼部班底再次走入太极殿,站在六部尚书之列。
一个许久没上朝的尚书突然出现在朝堂上,此刻的议论声也挺多。
李承乾站在朝班的最前面,朝着礼部的位置特意看了一眼。
和皇帝打好交道很重要,和太子打好交道也一样重要。
不论是职场还是朝堂都一样,给老板打工兢兢业业会得到夸奖,是个好员工。
要是能够和老板一起杀人放火,那你就会成为老板最信任的人。
李承乾能不能成为未来的老板还不好说,碍于交情这个忙也该帮。
正是思量之际,张阳发现一个人影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抬眼一眼是魏征,“郑公,您站错位置了。”
看魏征不讲话,张阳又道:“还有您挡住我了。”
“你已是中书侍郎,应当站在中书省的队伍中。”
张阳回头看了看许敬宗。
许敬宗又道:“下官以为张尚书这个位置挺好,只要抬眼就可以看到陛下,多亲切呐。”
张阳点头,“嗯,可不咋滴。”
魏征听着两人一唱一和,无奈摇头由他去了,迈步离开。
李世民准时出现在朝堂,他迈着坚定的步伐带着自信的笑容,在皇位端坐正在散发了作为天可汗独有的霸气。
张阳跟随群臣行礼。
“陛下!臣听闻阿史那杜尔已经回到长安城,礼部为何迟迟不安排。”
话语声进了耳朵,张阳心中万般懊悔,为什么要来上朝。
整天就知道弹劾,还让不让人好好做官了。
许敬宗站出朝班回道:“外交院已经将诸多事宜交给了中书省,只是为何不对阿史那杜尔是因为中书省还在考量。”
“阿史那一直都是突厥王廷姓氏,兹事体大,自当慎之又慎。”
许敬宗的一番回怼让朝堂鸦雀无声,张阳暗暗竖起大拇指,果然是我礼部的二把手。
又有文官站出朝班,“陛下,臣听闻礼部私自派门下省李义府前往辽东出使高句丽是否有此事。”
张大象站出朝班回话道:“李义府从门下省迁到礼部是正常的流程,吏部批复核准,并且登册造桉,再者外交院一直以来都有独自派往使者之权,此乃陛下与中书省的安排,诸位若有异议可写奏章,递交中书省,再让中书省定夺。”
一番话不偏不倚,咱们礼部的班底结实,而且大家都被弹劾多了,甚至都有经验了?
又有文官站出朝班讲道:“不知道派李义府前往高句丽所谓何事。”
张大素跟着站出朝班解释道:“问询高句丽事宜,还有诸多安排,诸位可以过问外交院事宜,只是外交院可以向中书省与陛下禀报,与尔等无关吧。”
太极殿内一片安静。
这就是外交院的凝聚力,在张阳手底下所有都拧成了一股绳。
“臣听闻外交院正在准备封禅事宜,敢问陛下还要奔赴泰山封禅吗?”
闻言,李百药朗声道,“礼部从未做过泰山封禅事宜,当初唐俭确实与下官说过这件事,下官已然回绝。”
李世民沉声道:“唐俭有这事吗?”
唐俭站出朝班回道:“陛下,确有这事,当时李侍郎确实回绝了下官的建议。”
说完这话,唐俭再次行礼,“妄谈封禅之事,臣知罪。”
李世民没有讲话,更没有说要责罚,看来在封禅这件事上,做天可汗的态度显得有些犹豫了。
终于天可汗开口了,“弹劾要有实证,若无实证便罢了。”
大半年没有上朝了,张阳心头一种很不妙的感觉,这才恢复上朝的第一天,怎么如此多人来弹劾自己。
还是说大家一起约好的。
武将那一块几乎是得罪死了,文官这一块大家恨不得活撕了自己。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岳父,有皇帝在至少自己的小命无虞。
第四百一十八章 他来上朝,朝堂乱
“陛下,臣弹劾张尚书私自拿住突厥牧民牟利,阿史那杜尔几次状告无果。”
李承乾躬身回道:“当初父皇在骊山避暑期间,阿史那杜尔几次在承天门状告,儿臣与房相查阅过,也问询过一些突厥人,所谓草原承包也是为了牧民心甘情愿。”
面对这么多人的弹劾,这个小子还能站得这般镇定?
李世民颔首道:“张阳,这件事你就不想说什么吗?”
回头看了一眼弹劾的人,这些人都是有备而来,看来为了今天已经攒了不少的弹劾理由。
也不知道怎么了,回头的一刹那有一道目光冷不丁瞧了自己的一眼。
再想要搜寻这道目光的来源,也找不到了。
太极殿数十个文臣多数都低着头。
屡次三番弹劾,早有预谋,文官中必定有联盟,想要将自己这个大唐文臣败类踢出去?
看向李世民,张阳回道:“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此事是张尚书所作,莫非外交院还有所参与,当年张尚书以权谋私,如今又要再犯吗?”
回头看了看讲话的人,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改天让牛闯去他家门口倒夜香出口恶气。
清了清嗓子,张阳回道:“承包草场之事都是草原牧民心甘情愿,双手和睦达成的买卖,其次外交院除了我没有其他人参与,再者是牧民主动来承包,并没有威逼利诱。”
“最后,参与这场买卖也都是魏王与宗室旁系的宗亲,这最多算是宗室买卖,还请诸位明白突厥自颉利之乱与薛延陀之乱后对大唐的态度并不好,如此做也不过是安抚突厥人心。”
“张尚书此话说得漂亮,敢问是想要在草原圈养兵马也?”
张阳深吸一口气,“突厥所得战马骊山皆卖给了军中,李绩大将军亲自验收,我们骊山收了羊毛和羊群,便没有其他事物,如何圈养大军。”
被人弹劾总是浑身不舒服,这种打小报告之人也着实讨厌,比那些举着圣人典籍到处宣扬君子之道的人还要可恶。
张阳再是讲道:“还请诸位弹劾我的时候查清楚事实,我张阳行的正,站得直,不惧尔等蝇营狗苟。”
“好一句蝇营狗苟,希望张尚书真没有把柄落在我等手里。”
张阳抬首道:“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我一身正气,何惧你们千夫所指。”
李世民顿时来了精神,不得不说这确实是好诗文。
太极殿甚至传来了磨牙声,有人恨得牙痒痒,这么一个败类,竟能当场作出如此诗文,老天瞎了眼。
“好一句别有人间行路难。”颜师古朗声道:“敢问张尚书,是我等欺凌与你?”
张阳惆怅道:“难道你们这样就不是对我一个新晋的中书侍郎的霸凌吗,我告诉你们我不怕,有道是万里戈鋋尽,谁堪此时雄!我一身正气,我怕谁!”
“好,好一句谁堪此时雄,下官记住了。”
这梁子结下了,而且结死死的。
“河间郡王为维护骊山生意,私自调人保护棉花护送,是否擅用私权!”
“你放屁!”李孝恭向着这些文臣大喝一声。
相比之下,李孝恭就不是文化人,也不会作诗文,话语干练,三个字你放屁,铿锵有力。
颜师古又道:“敢问一队队兵马从何而来,臣还听说程大将军的卫府兵马也有参与其中。”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程咬金身上。
不得不说,程咬金是大心脏,当着这么多的人面竟然站着睡着了,而且隐约有鼾声。
牛进达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推了推他。
大将军这才恍然而醒,他看了看四下确认没有下朝,陛下还在坐在位置上。
回过神又发现众人盯着自己。
“知节,他们说你调用卫府兵马来护送棉花。”
“他放屁!”程咬金的大嗓门在太极殿如同炸雷,“那是某家部曲。”
“哦?大将军的部曲都有战马?”
“某家有钱买得起!怎么了?”
这些文官弹劾谁不好,弹劾程咬金。
一场骂战在程咬金与颜师古的骂战中展开,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脱了鞋子丢向程咬金,没砸到其人,倒是砸中了正发呆的李大亮。
鞋拔子甚至在脑门上留了个印记。
再怎么说也是刚刚征讨吐蕃回来的将军,心气正高,李大亮也不是好欺负的。
骂战逐渐扩大,眼看就要动手。
张阳欣赏着这一幕,文臣武将一个个如此有活力,看文武双方骂战,这才是最好看的风景。
再看那只罪魁祸首的鞋子,一个人趁着文武双方动手的时候把鞋子给捡了回来。
捡鞋子的人正是唐俭的儿子唐观。
对方也注意到了目光,面色赫赫干笑着。
张阳报以感谢,转移火力。
唐观拱手表示不用客气。
直到李世民看不下去了,这才喝止这场乱战。
众人不再动手,也好不狼狈。
程咬金手里抓着一把头发,也不知道从谁头上揪下来的
等文臣不再弹劾,朝堂又安静下来,这才开始早朝的正常流程。
李世民又扫了一眼众人这才下朝。
走出太极殿,许敬宗拱手道:“张尚书一句别有人间行路难,道尽了我们外交院的处境,还请尚书放心,我们一定会坚决站在尚书这一边,为了社稷,为了外交院。”
张阳点头,“为了大唐富强。”
“对,为了大唐富强。”
李百药也是义愤填膺,众人热血燃起来了。
看张阳一脸惆怅走着,许敬宗好奇道:“张尚书之魄力我等应当作为榜样,不知为何现在愁眉不展。”
张阳揣着手一路走着,“许久没上朝了,好不容易上朝一次,就被霸凌,换成你你会开心吗?”
“我等一身正气何惧蝇营狗苟。”
不搭理许敬宗的这番热血,张阳走向唐观,“刚刚多谢唐兄出手相助。”
唐观拱手道:“不客气。”
“能够上朝了,这是升官了?”
“下官刚刚入户部,也是父亲让颜师古安排的,有秘书监的监正提拔自然无碍。”
张阳揣手继续走着,“既然是颜师古提拔,为何也要将祸水引向他,我可看到你捡鞋子了。”
唐观黑着脸道:“心里气不过,我虽说写不好字也就罢了,自认没有学识,他颜师古安排一个不识字的人取代了下官原本在秘书监的位置。”
“有这事?”张阳很是讶异,按照唐观的意思他已经够差了,颜师古竟然还安排更差了的人坐在他坐过的位置上,这不是他笑话人吗?
明里暗里多少有点欺负人的意思,什么货色都能去我坐过的位置。
大概是这个意思。
唐观咬牙启齿,“为此家父送了不少古玩予他,真是可惜了。”
张阳又道:“这样的人留在朝堂迟早是个祸害。”
“嗯,确实是个祸害,秘书监因为他乌烟瘴气,不识字的商贾子弟都能进,实乃我朝堂败类,有生之年必除之。”
“慢着。”张阳疑惑道:“颜师古举荐你,你还要除了他,唐兄这是……”
唐观拨开额前的发髻,脸朝天空又晃了晃脑袋,摆出一副很潇洒的模样,“其实在下志不在为官之道,此生必要写出如红楼这般的书籍。”
“唐兄壮志凌云,在下佩服。”
“张兄面对千夫所指未有退让,实乃我辈楷模。”
“过奖过奖。”
“彼此彼此。”
张阳纠正道:“唐兄还是要多读书。”
唐观闻言点头,“那是自然。”
“既然唐兄父亲送去这么多东西,唐兄又另有志向岂不是浪费?”
“家父不懂我之志向,实属无奈。”
“下官倒有一个办法,既能从此离开朝堂一心钻研文学,还能除掉颜师古。”
“什么办法?”
张阳一字一顿道:“举报他。”
唐观深吸一口气,“与张兄一番话,在下如醍醐灌顶,用完午饭便去中书省递交奏章,看来以后便不能在长安城住了,会被家父打发回乡种地,少不了一顿毒打。”
“无妨,总有人间行路难,只要不放弃。”
唐观重重点头,“受教。”
张阳也拱手,“有劳。”
与臭味相投的人聊天就是格外愉快,尤其是唐观这种有志向的人。
回到家的时候,李玥正在挥着手中的横刀,一下下劈着木柴,心情都写在脸上了。
张阳拿过她手里的横刀,“这刀很锋利,不要轻易拿出来比划。”
“听闻今天又有人弹劾夫君了。”
“小事情,习惯了。”
“要不要让杨婶去教训他们一顿,婶婶的身手很好,深夜潜入揍完再回来,保证没人发现。”
张阳苦笑道:“那倒不必,我打算让牛闯去他们家门口倒夜香,这比揍他们一顿解气多了。”
“也好,就按夫君说的办。”李玥写好一份书信让婶婶交给苏氏,安排曲江池见面。
第二天的早晨,天刚刚亮,长安城的街头传来一声尖叫。
有好几户朝中文臣家的家门被人倒了夜香。
张阳站在太极殿听着众人议论,纷纷在讲这件事谁干的。
见有人看向自己,张阳站得笔直,“看我做什么?不是我做的。”
“那是谁做的。”
“呵,我怎么知道。”
眼下他们有两个怀疑对象,除了张阳另一个是程咬金,全长安都知道程咬金不好惹。
要说张阳好歹算个文官多半作不出这种事情。
文官都喜欢谋定后动。
等李世民来了,早朝开始,就有十多个文官站出朝班,大家意见一致指向程咬金,“陛下,臣等家门口被人倒了夜香,必然是程咬金所为。”
大殿内安静了一会儿。
程咬金先是把手中的板子交给一旁的牛进达,缓缓卷起袖子,面色涨红怒声道:“呔!老夫和你们拼了!”
李世民刚想说住手,程咬金已经大步流星冲向这些文官。
张阳入定般站立,牛闯办事很效率,就是太效率了。
本来只有三五个文官弹劾,他愣是泼了十多户?
看程咬金以一敌十数人,竟然不落下风。
李世民痛苦地扶着额头,张阳不上朝期间朕的朝堂好好的,怎么他一来朝堂就不太平了,邪门了。
“来人,将程咬金带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一群侍卫冲进来架住了程咬金,奈何对方力气太大,挨了好几下拳脚之后总算是制住了。
就要被拖出大殿,程咬金还踹了对方两脚。
一群文官在地上痛苦翻着身,李世民额头青筋直冒,“让太医署的人看看他们有无大碍,罚程知节十年俸禄,撤去他右骁骑职权。”
唐观应该向中书省举报了才对,眼看早朝正常开始了,陛下一直没有动静。
有唐观本人可以作证,这件事应该可以坐实才对。
秉着不做出头鸟的原则,先按兵不动,再看看事情变化。
一直到下朝,也没见李世民提起颜师古的事情。
“唐兄,你举报了吗?”张阳小声问道。
“举报了,我亲自送到中书省的。”
“那为何?”
唐观一拍脑门,“昨晚一时兴起喝多了酒水,该是送错了,回去再看看。”
“是……是吗?”
看唐观脚步匆匆,张阳再一次怀疑这人或许办不成事,他连字都写不好,他能写举报奏章吗?
扫了一下三三两两下朝的众人,张阳寻到了一个人,这件事让河间郡王去举报?
想想又不合适,李孝恭是朝堂上的老油子了,他多半不会去举报,更不会做出头鸟。
张阳再是思量,想到了一个人,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而且此人眼里看不惯人间不平事,当初刚刚入东宫,还弹劾骊山来着。
这些暂且不说,张阳快步走向李承乾,低声道:“今日午时,曲江池。”
李承乾闻言脚步稍停,再是若无其事走向东宫。
正好走到承天门,张阳瞧见了挨板子的程咬金。
场面诡异的是这些侍卫手里的板子轻拿轻放,甚至都没有打到人。
等行刑结束,张阳行礼道:“大将军挨了三十大板,一声不吭下官佩服。”
程咬金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走出承天门。
张阳不依不饶跟上,“敢问大将军的人手为何也在护送棉花。”
暂更两章,补更留到下次,嗯嗯,先欠着。
第四百一十九章 再见欧阳询老先生
陛下说是打三十大板,殿前的侍卫确实押着程咬金打了三十大板,至于这个板子怎么打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大将军可以不懂事,做侍卫的不能不懂事。
真要是真的打下去得罪了人不说,指不定程咬金这个混世魔王回头怎么打回来。
张阳的脚步跟着,“大将军又被罚了十年俸禄,眼下没有任何的怨言,更是下官的榜样。”
程咬金停下脚步,似乎是受不了这番唠叨,皱眉道:“人才呐,可惜了。”
眼看程咬金就要走进家门,张阳又追问道:“大将军,您还没说呢,我们骊山的棉花买卖,怎么大将军部曲也参与了。”
“老夫用红烧肉的生意和李孝恭互换了三成,眼看着骊山富裕某看不惯。”
听着这番回话,张阳注视着程咬金走入自家府邸,老程家的大门很宽敞,彼此朱雀大街上其他各家都要宽敞。
一言不合就动手,对文官也是手下不留情,就差在脑门上刻着彪悍两字。
“你怎么来了?”程处默正巧走出家门。
“朝堂发生了一些事情,我送大将军回家。”
程处默诧异看了看自家的家门,“准备出去打猎,要不要一起。”
张阳揣着手,“午时有事情安排了,就不去了。”
“可惜,听说自家庄院的牛又摔断了腿。”
“我有大事要办,真去不了。”
程处默扫兴一叹,“也罢,回头让人给你送牛肉过去,之前的酱牛肉很是美味,就是不够吃。”
“这回我再多做一些。”
“甚好。”
长安城外,牛闯带着自己村子里的人刚刚离开,昨晚干完事情一直躲到了天亮才出来。
“牛哥,我们泼了这么多户人家,会不会泼错了。”
牛闯挠着后脑勺,“你们识字吗?知道那些人家是谁吗?”
几人还是摇头。
牛闯手里还拿着长安城的图,“县侯常说做事要用智慧,来之前就让人打听了这些文官的住处,与其怕出差错不如都泼了。”
“还是牛哥高明。”
一群村民脚步跟着,时不时心虚地回头看看,确认没有官兵跟上来。
牛闯又道:“再说了昨晚天这么黑,伱看清门匾上的字了吗?”
“别说看清了我们连字都不认识,还是牛哥有智慧早早就准备了地图。”
牛闯一脸认真地点头,“县侯常说让我们多读书,咱们平时要跟着孩子们多看看书。”
“牛哥说的是。”
最近牛闯一直都在跟着上官仪学办事的方式,以前没读过书,身为一村里正也没有经验和官府打交道,更不要说一些条例上的事宜,更是一问三不知。
有了上官仪之后,牛闯觉得自己的担子少了,从地位上来说,上官仪从一开始来到村子,很快就得到了村民的信任。
牛闯也渐渐发觉自己在村子里的号召力也大不如从前。
看上官仪正和武士彟正在商议扩建工厂的事宜,他急忙走上去旁听,多学学别人的办事方法。
对太子来说今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也是迈出重要一步的一天。
曲江池中央的水榭,炉子上正熬着一碗肉骨头粥,李玥的胃口不错,连吃了两碗。
张阳道:“味道寡淡了一些,你最近有些上火尽量控制一下伙食。”
李玥擦去嘴角的粥,带着小武去一旁做题。
杨婶带着一位老人家走入曲江池中,一直领到近前。
张阳嘱咐道:“过会儿太子和苏亶一家也会过来,还请婶婶去门外照看一下。”
杨婶点头走向曲江池外。
等欧阳询拄着拐杖走来,张阳盛了一碗粥,“今天的天色阴沉也很闷热,看起来又要下雨了。”
欧阳询已老迈不堪,他走到水榭中仔细闻了闻,“好香的粥。”
“您老尝尝?”
欧阳询放下手中的拐杖坐在一旁,先是浅尝一口,“来时确实没有用法饭食,老夫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吃这种粥倒不错。”
张阳递上一个木勺,“家中妻子有身孕,之前孕吐严重现在伙食上的口味也比较重,导致现在上火,又不能胡乱喝药,我这才煮了口味清淡的黍米粥。”
一阵凉风吹过,欧阳询剥开嘴边的胡须,一口接着一口把碗里的粥喝完,“喝完你的粥,老夫感觉到五脏六腑都有暖意,许久没有吃得这般痛快了。”
“抱歉,学生用这样的方式来邀请老先生,不好上门过问老先生的身体,出此下策。”
“老夫听说今日朝中有不少人在弹劾你。”
“在下年轻气盛,为人处世难免有疏漏,其实朝中诸多文吏对我的意见,我还是能够接受的,有时间也可以改。”
“改?”欧阳询笑道:“你不像是能改的人。”
“是吗?”张阳点着头喝了一口茶水。
“面对千夫所指你都毫不退让,老夫以为你是一个认定了目标就不会改变的人,你不会改的。”
欧阳询说着话声声叹息,他望向曲江池广阔的湖面,“许久没来这里了,听说陛下将此地封了,你是如何进来的?”
“不瞒老先生,其实我和陛下达成了条件,现在曲江池就是我的后院。”
“原来如此。”欧阳询抚须点头。
这老人家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还是人到这种年纪了,就算是皇帝退位了对他来说也不是一件大事。
“老先生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归隐山林,慢慢老死。”
张阳摇着手中的蒲扇,“老先生说得好坦然。”
“人终有一死,老夫的棺材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入土。”
张阳清了清嗓子,“这话不吉利。”
欧阳询笑道:“现在喝了如此有滋味的粥,老夫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动不动就说死活得和我老师一样,太煞风景。”
“张公瑾还活着?”
欧阳询的语气终于有了诧异,张阳无奈点头,“活着呢,活得好好的,我们骊山这般养老的好地方,最适合您这样长寿的人。”
“记得是北征突厥回来的时候,有人说张公瑾活不过两年,那时老夫还感慨正是壮年的他要英年早逝了,有杜如晦在前,不想再走一个谋臣。”
张阳用池水洗了洗竹筒杯子,给欧阳询倒上一杯白开水,“其实我骊山有很多养生之法,延年益寿也是我们骊山医馆团队在钻研的大项目,太上皇他们都在骊山,您老也可以去走走。”
“住就不用了,老夫想去骊山看看张公瑾。”
“那好,我来安排。”
欧阳询点头,又从怀中拿出一卷纸,“老夫近日钻研出来的字帖,这便送你了,这一辈子专研书法,能留给后人的东西不多,有一份算一份。”
“多谢老先生。”
看太子已经来了,欧阳询站起身:“老夫就先告辞了,下次相见老夫会带着褚遂良来,他的书法造诣一样不差。”
“老先生慢走,等我将事宜安排好,还请老先生去骊山走走,山好水好人更好,保证老先生满意。”
“嗯。”
欧阳询点着头拄着拐杖一步步走远。
李承乾见到欧阳询也是连忙行礼。
大唐的老人一个个接着离开,对大唐来说损失,这种损失也是不可弥补的,看着这位古往开来楷书第一人的背影,张阳躬身一礼。
老人家年纪越大性格越古怪,让人难以捉摸,老先生活得洒脱值得佩服。
一直等欧阳询走出了曲江池,李承乾这才快步上前,“老先生是来见你的?”
张阳揣手道:“我来曲江池散心正好撞见老先生,相谈一番不是很愉快,他便离开了。”
“相谈不愉快?孤看老先生的神色面容挺好吗?”
“是吗?”
李承乾再一回神,“不说老先生,先谈谈苏亶一家,你说的办法该如何做。”
张阳重新坐下来,“在你父皇眼中太子是向苏亶问及政事,不能牵涉他的女儿,想要陛下打消疑虑也简单,只要与苏亶发生口角,有政见不合之处起了争执,而且这件事要被陛下知晓。”
闻言,李承乾释然一笑,“孤受教了,长安城的青年才俊中还是你最阴险。”
“就当殿下夸我了。”
看张阳厚脸皮又有些得意的模样,李承乾想要再说什么,只好无奈笑笑。
给太子也盛了一碗粥,苏亶带着自己的女儿也来了。
张阳朝着远处向他们招手,又对李承乾道:“接下来的事情就看太子了,我与苏亶还有话说。”
李承乾难得脸红,看着走来的父女俩人,慌张走上前行礼。
张阳坐在水榭中远远看着,“有道是喜结良缘,苏少监的女儿能够嫁给太子殿下实乃一件好事。”
苏亶还穿着黑袍官服,这官服看起来很老旧都浆洗褪色了,想来苏家也并不富裕。
要给太子安排一个富裕的亲家其实也不错,做皇帝的不希望储君被女方家世控制。
就选了最不起眼的苏亶。
苏亶四十多岁的模样,个子并不高,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事情的来由都听小女说了,张尚书下官以为既然皇后与陛下有意将小女嫁给太子,何必再徒增如此多的曲折。”
张阳一脸的愁容,“苏少监,我和太子既是储君与臣子,更是朋友,身为朋友要帮的忙我一定会帮忙。”
苏亶拱手向太极殿行礼,“既然是陛下来抉择,臣子的看法又有何用。”
张阳看了看远处,太子和苏氏正说着话,两人之间还隔着半米远的距离,都低着头不敢看对方。
啊,这该死的青涩。
说来太子谈个恋爱不容易,而且这是太子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张阳收回目光又看向苏亶,“苏少监觉得这件事全凭陛下打算,你心里对喜结连理这种事依旧抱有迟疑?还是说你本意上没有想过自己女儿的未来。”
“嫁娶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太子也是,家中小女也是。”
明明比张阳年长,可对方表现出来的压力比之朝中其他人并不少。
苏亶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向张阳,而自己只是一个给皇帝整理典籍的秘书监少监,哪里来的职权。
张阳年纪轻轻就得到如此圣眷,位列六部尚书,这是自己一生都达不到的成就。
从这个人发迹开始,张阳不过十九,到现在年过二十有三,他在朝堂为官倒也坎坷,一次剥去了官身,又被陛下重新起用,甚至还能开辟外交院。
到如今立功不少,甚至被封县侯。
苏亶低声道:“嫁娶之事,下官以为太子要娶或者是陛下的安排,下官都无法左右。”
“苏少监,在你们眼里或许礼教永远是第一,既然太子和苏少监的女儿能够情投意合,我觉得我们应该尽力促成这件事才对,让我们大家都没有遗憾。”
苏亶点头,“若是太子对小女有情,再能结为连理,下官自然也是高兴。”
得到这位太子未来老丈人的肯定,张阳心中的石头也终于落下。
张阳给他倒上一杯茶水,“那我们是在一条船上的人,有些话我也就明说了,身为父亲你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有个好归宿,与其嫁给陌生人,不如我们就此顺手推舟。”
苏亶站起身行礼,“小女确实对太子有意,若能结为连理,这份天大的人情下官必定铭记在心,以后但凡有用到下官的地方,张尚书尽管安排。”
“你为了女儿也是不容易。”张阳扶着他,“再怎么说你都是长辈,别对我这般毕恭毕敬,我很不适应。”
苏亶又道:“下官一直以来都没有主见,遇事也不会做决断,还请张尚书安排。”
张阳点头,“我接下来的话语你可听好了。”
“下官一定铭记。”
一个计划在张阳的口中说出,期间李承乾和苏氏的距离又近了一些,不多时俩人已经可以肩并肩走在一起了。
为了爱情太子愿意冒险,苏亶为了自己的女儿都能够放下长辈的身段。
这门亲事说什么也要成了它。
一直到了傍晚,和苏亶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事宜,他才带着女儿离开。
第四百二十章 弹劾颜师古
李玥教完了小武做题,俩人把水榭收拾了一番,准备离开。
见太子还看着别人看女儿离开的方向,张阳走上前,“人都走了,看不见了。”
李承乾收回目光,“孤还要多谢你的安排。”
张阳拍着他的肩膀,“谈得如何?”
李承乾痴痴笑着,“她说孤很有学识,她也喜欢读汉书。”
“臣争取让太子与她单独相处,你们在聊汉书?”
李承乾点头。
张阳又道:“没有其他的吗?”
李承乾又点头,“孤……孤当时没想这么多,能够见面孤已经很满足了。”
看他脸上还发痴的笑容,这就是初恋的人。
张阳叹道:“太子殿下好好回味吧,我先回家了。”
李承乾点头,“嗯。”
可竟然还嗯……这太子一旦陷入爱情中,好像没了思考能力。
张阳带着两位婶婶,李玥和小武回家。
“也不知道小熊自己在家会不会饿肚子。”小武嘴里嘀咕着。
来时,小熊死活不肯离开家,这头熊这两天懒得出奇,趴在地上拽也拽不动。
回到家里的时候,小熊正趴在它的碗边。
小武双手叉腰迈着小短腿,正数落着它,言语里说它不去曲江池饿了一天自讨苦吃。
张阳狐疑道:“媳妇,你说这头熊能听懂吗?”
看小武训斥着小熊,颇有一副大人模样。
李玥把欧阳询的字帖放在桌案上,“多半能听懂。”
张阳惆怅道:“人和动物还是有区别的,它们或许能够听懂大半,可听狗叫十多年,愣是听不懂狗在叫唤什么。”
李玥皱眉看了眼夫君,“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话语。”
“很奇怪吗?我觉得是正常的问题。”
宫里,李世民正听着房玄龄禀报河西走廊的建设准备事宜,有了足够的银钱,天可汗的底气也大了许多。
宫里的日子还是一样节俭,燃眉之急算是解除了。
房玄龄躬身道:“深秋十月便可以动工了。”
李世民颔首道:“此事宜早不宜迟。”
“臣明白。”
李君羡走入殿内,看房玄龄在场有话不好开口。
“有何事伱直说便是。”
李世民悠哉的喝着茶水。
“喏。”李君羡躬身行礼,“一个时辰前太子殿下与苏亶发生了口角之争。”
“口角之争?”
“没错,因为之前苏亶的女儿随皇后一起到曲江池见过汝南公主,公主殿下有意邀请她再相聚,苏亶也随之同行了,太子知晓后便也跟着而去,离开时俩人在曲江池外,因为官学开办事宜发生口角,吵闹许久。”
房玄龄躬身低着头没讲话。
李世民沉声道:“承乾还是抓着官学之事不放。”
朝中自然也想鼓励各地州府开办官学,可目前朝中用度紧张,别说各地州府。
李世民颔首道:“官学开办事宜还是老样子吗?”
房玄龄回道:“陛下,这确实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还要经过仔细考虑,朝中一定在盯着,若形势好了,自然也可以抓紧,目前长安周边的郡县还算顺利。”
这确实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好的事宜,需要各方配合不说,各地州府还要安排各地乡绅交好。
“此事容后再议。”
除了办好李承乾的事情,对张阳来说还有另外一件事需要办。
颜师古身世显赫,家祖更是颜之推,像他这样的人生来就在士族中有不错的地位。
再加上此人确实有才学,士族众人自然也追捧他。
享受着这种追捧,颜师古又在朝中任职,投效他的人一样很多。
他也一直按照士族中的方式活着,以这种方式加上他的地位,自然能够获得很多资源以及人脉。
而这种人也是最反对科举制度。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价值观不同,更不可能成为一路人。
士族对选举制的垄断影响了皇帝的权力。
五姓七望更是其中最大的势力。
在一定时期皇帝甚至要向五姓低头,他们是地方的门阀,甚至其权力比之州府还要大。
州府官吏由他们选举,朝中更有他们的口舌。
只要他们想做,划地而治也不是不可能。
这就是矛盾所在。
而这种人嫌恶寻常乡野人家,颜师古身后的士族几乎垄断书籍的传播,控制读书人,圈养士子成为他们的口舌。
控制读书人是他们真正的目的,成为千年门阀世袭罔替是他们的终极目标。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会扼杀新思想,会掐灭任何对他们不利的苗头。
让这个世界还处于旧秩序和旧观念的统治下,他们就是无敌的。
张阳写完两封书信,看着天色还未入夜,“麻烦婶婶将这两封书信送出去,红色封蜡的送去长安城徐孝德家中,黑色封蜡的送到村子里交给牛闯。”
“喏。”
李玥正收拾着院子里晾晒的衣服,在平时起居上她那怀着小生命的小腹倒还没造成太大的影响。
夜里饭菜上桌,李玥苦着脸看着眼前的菜色,“当真要如此寡淡吗?”
张阳把鱼汤盛出来,“孙神医说了,你这上火的情况,不能用药,饮食要清淡为主。”
李玥捧着碗喝了一口鱼汤。
小武不挑食,两只葱油荷包蛋就能吃得很满足。
美好的一天过去,夫妻俩每天都在期盼着这个小生命早点到来。
早晨天还没完全亮,正是上朝的时候。
张阳早早来到承台天门前,等着宫门打开照例上朝。
李孝恭和程咬金站在一起低声在议论着,张阳凑上前仔细听着,原来是说起了生意份子的事情。
老程家也需要银钱,程咬金要为自己的儿子程处默谋一份好亲事,让李孝恭帮忙打听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子。
正说着,程咬金的话语突然停下,他目光看向张阳,“张尚书,别人偷听的时候多少会遮掩一番,你这是……”
张阳重新站好,“我没在偷听呀。”
“你的耳朵都快到老夫的嘴边了,还说没在偷听?”程咬金一脸的不屑,“呵,好事之徒。”
俩人的对话停下,张阳站回了原本的位置。
礼部几人也陆陆续续到了,承天门打开,一众官员走入。
每每走向太极殿,大家都沉默着没讲话,四周只有脚步声。
还有些清冷的晨风吹过,天边的鱼肚白还在,阳光还没照到天空,等太阳出来天空的乌云也会被驱散。
张阳挺直腰背,迈步走入太极殿,来到自己熟悉的位置上站定。
只有在太极殿等待的时候众人又会小声议论几句。
太监的一声高喝,李世民走入殿内,一众官吏齐齐行礼。
早朝正式开始,兵部禀报了这一次派往吐蕃和西域的兵马安排,以及各卫府派出的驻军多少。
吏部禀报这一次科举过后,官吏都已经安排妥当。
户部禀报完今年的赋税情况。
又是大唐丰收的一年,李世民脸上多了几分笑容,作为天可汗,大唐皇帝的威严多了几分柔和。
等工部要禀报事宜的时候,不和谐的声音从殿外而来,殿前侍卫站在殿外大声道:“陛下,东宫长吏徐孝德求见。”
李承乾也是诧异向殿外看了看。
李世民沉声道:“让他入殿说话。”
“喏!”
徐孝德穿着一身黑色的官袍躬身走入殿内,他先是行礼,“陛下,臣弹劾秘书少监,颜师古。”
先听到秘书少监苏亶心头猛然一跳,还以为和太子的事情被陛下发现了。
可听到是颜师古,他又长出一口气。
徐孝德又道:“陛下,颜师古其人本事校定古书之职权,却仗恃自己的才能打压清贫寒门士子,而与勋贵权势之人走得近,又与富商之流勾结,收受古物钱财,令诸多大贾权贵子弟混迹秘书监。”
话音落下,李世民喝问道:“颜师古可在!”
正是李世民整顿吏治的时候,徐孝德一开口正好戳在皇帝的痛处。
为了整顿吏治,就连高士廉都已经告老,给李世民让路。
张阳站出朝班朗声道:“陛下,吏治清明乃是社稷根本,偌大秘书监出了此等事不可不查!臣以为若此事属实,应当严惩。”
作为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张阳很不厚道地出来推了一把。
谁让你们天天弹劾我,来吧!
我们互相抓把柄,看看谁先混不下去,你们这般弹劾联盟一个个自诩清高。
斗吧!谁也别想安生了。
朝班中走出一个人影,正是颜师古,他脚步有些慌乱,躬身道:“陛下,秘书监本就是学子所要学习典籍之处,时常整理各类书籍,臣从未收受财物!”
正当此时,同样是秘书少监的苏亶站出朝班,“陛下,据臣所知自颜师古在秘书监任职以来,依仗自己祖父颜之推之名,到处结交权贵,据臣所知,确实有不少商贾子弟在秘书监。”
颜师古闭眼沉声道:“陛下,秘书监任用官吏皆是好学之士。”
李世民沉声道,“你可有打压贫寒士子?”
朝堂上很安静,颜师古这个人什么德行,皇帝不清楚,多数文臣都明白。
从当初太子整理汉书得到陛下的封赏之后,此人行事上更肆无忌惮,在长安城也是交游广泛。
骄傲会让人麻痹大意,因为太子的事情,他越加自傲。
立场不同行事方式也不同,颜师古一派的文臣都是士族之流,也是一直以来反对科举制与官学制度声音最响亮的一派。
更是世家门第旧制度的拥护者。
颜师古看向徐孝德,“徐孝德,你也算是当初东海徐氏后人,自内迁入士没少靠他人帮扶,你何故弹劾与我。”
徐孝德躬身道:“就算是张尚书的骊山有不对的地方臣要弹劾,颜少监也是如此,若颜少监没有做过这件事,下官未有实证自然不会弹劾。”
“你!你有何实证?”
徐孝德躬身道:“陛下,敢问户部少仕郎唐观可在。”
唐观应声走出朝班,“下官在。”
徐孝德又道:“敢问少仕郎当初是如何进入秘书监的。”
唐观先是向李世民行礼,“陛下,臣但有所知不敢隐瞒,当初臣能够进入秘书监也是父亲唐俭给予了颜师古不少古物,这才进入秘书监。”
徐孝德又道:“敢问少仕郎,又是如何进入户部?”
此刻站在朝班上的唐俭已经面色铁青,目光盯着自己的儿子。
唐观又道:“还是家父唐俭,家父觉得下官在秘书监没有长进,便又送颜师古银钱一千贯加上古物奇珍数件,这才将下官举荐给了户部尚书卢承庆,而卢尚书也欣然接受了。”
听唐观一句句把事实说出来,颜师古已经是面色惨白。
朝堂之上的议论之声更甚。
李世民闭眼忍受着心头的怒火,“唐俭!”
唐俭慌乱地走出朝班,“陛下!”
“你可知罪。”
“臣……臣知罪。”
“陛下,臣以为唐御史也是希望儿子能够成才,这才出此下策,如若不然也不会送礼给颜师古,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张阳恰逢其会再施助攻。
“苍蝇不叮无缝蛋,呵呵呵……”李世民冷笑着,“好啊,科举这才结束多久,朕的朝堂之上竟然有这等事!”
张阳又道:“陛下,臣以为朝堂吏治重中之重,应当严查严办,不能冤枉一个好人,更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再是行礼,张阳又补充道:“臣是好人。”
听这些话言之凿凿,心说朕还没说要怎么查,你个小子倒是说得快。
李世民颔首道:“郑公!”
魏征上前一步,“陛下,臣在。”
“此事由中书省,吏部,大理寺三方一同彻查,一干人等但有徇私皆给朕拿下!”
“陛下!”
又一句话语在大殿内响起。
“臣以为应当查没家产,以儆效尤,在查明之前相干人等无事不得出长安城,担心会有人逃跑。”张阳说完又行礼。
眼看张阳又回到他的位置,李世民心中有一种感觉,这小子回到朝堂上,这朝堂就没有消停的一天。
张阳带着礼部班底向李世民行礼,“整顿吏治,以正朝堂之风,陛下英明!”
群臣跟着行礼,“陛下英明!”
李世民站起身扫了一眼殿内群臣,“礼部尚书张阳,东宫长吏徐孝德,唐俭唐观,入甘露殿议事,中书省带人查办颜师古之流!”
“喏!”张阳声音响亮回应。
第四百二十一章 利用价值已尽
太极殿内,张阳站在朝班前,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甚至可以感觉到有厉芒在背。
再回首看去,有颜师古周遭的文吏正看着自己,张阳面带微笑向诸位也是稍稍一礼。
旧制度盘根错节,树大根深,想要拔除就需要更强大的实力。
这只是一个开端,以后还会有更多交手机会。
一场早朝草草收场,文臣武将皆退去,留下的都是陛下点名要去甘露殿的人。
颜师古面色惨白,他眼神中的慌乱藏都藏不住,突然伸手指着怒声道:“张阳!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颜少监,我们还是一起去甘露殿再论如何?”
“你个乡野小子,不过幸进臣子!老夫祖父是文学大家颜之推。”
张阳揣着手长叹一口气走出太极殿。
李君羡亲自带着这些人一起走。
李承乾不放心一路跟着。
来到甘露殿前,张阳回头看了看,“颜少监,你要不要先进去。”
颜师古下意识退后一步。
看他作态,脚都站不稳了,张阳迈步走向甘露殿。
徐孝德也跟上脚步入殿。
接着是唐俭,唐观父子。
再看一眼李君羡,颜师古这才低着头走入殿中。
李世民正喝着一碗粥,再看眼前众人,“徐孝德,伱在东宫做事多久了?”
徐孝德行礼道:“陛下,臣在东宫任职已有一载。”
“当初骊山的一些琐事也是你弹劾的,朕记得你。”李世民一手拿着碗又喝下一口粥。
徐孝德又道:“自是人间不平事,臣自当禀报,陛下乃仁君广开言路,纳谏从善,臣子更当严于律己,悉事禀明。”
“嗯。”李世民点头放下碗筷,目光又扫了下眼前几人,“唐俭,朕自认待你不薄。”
唐俭躬身行礼,“臣知错了。”
李世民点头,“念你晋阳起兵之时便跟随父皇,当年又是秦王府的旧人,如今的太平来之不易,程咬金他们就算再胡闹也清楚什么都不能做,更懂规矩,怎么你就敢收买朕的官吏?”
唐俭当场跪倒,“陛下,臣也是为了观儿,希望他有个好前程,是臣一时鬼迷心窍,陛下要责罚就责罚臣,小子们的事宜都是臣安排的。”
李世民让一旁的内侍撤去碗筷,拿起一个砚台砸在了唐俭的头上。
也吓得颜师古一个激灵。
砚台在头顶破碎,唐俭还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自当初跟随朕平天下之人,朕都有善待,待尔等如手足兄弟,朕以为你也该是重情重义之人,唐俭你也年近五十了,都这般年纪还能行差踏错?”
“臣……”唐俭三缄其口,又低下头,“臣知罪。”
李世民抬眼看向唐观,“你兄长唐善识还算懂事,你这个做弟弟也不知道学个好榜样,让你父亲犯下这等大错。”
唐观的神情平淡得多,他躬身回道:“陛下,事情是家父安排,做孩儿的就算拒绝只会遭来一顿毒打。”
李世民颔首道:“做爹娘的谁不想自己的儿子可以进士及第。”
唐俭回道:“陛下,人各有志兮何可思量,小子之志从来不是进士及第,而是著书传世。”
甘露殿内安静下来,唐俭伏在地上不敢动。
颜师古的腿正在打摆子,陛下还没开口问责他,已经被吓得不轻。
李承乾站在殿外来回走动,时不时靠近听听殿内的动静,谈话间听到父皇的怒喝,想来此事不小。
按说张阳该是无大碍,便又放心。
殿内,李世民又是扶起唐俭,“你从当初晋阳起兵便一直跟随,当年你也一起北征突厥,还要多亏了你孤身诱敌才有出兵之机,朕可以原谅你但要给满朝文臣武将一个交代,莒国公之名是父皇所封便留着,以后好好住在长安城,休养身体,至于职权朕一应拿走,罚俸五年,你可有怨言?”
唐俭颤颤巍巍道:“臣……臣谢陛下。”
“至于唐观本就无心仕途,你就不要勉强他了,一个不学无术的小子想要著书传世,也是难得,朕也去除他一身职权官阶,禁足三月思过。”
唐观也是行礼,“谢陛下。”
李世民先是雷霆震怒,现在又是安抚,他既震慑唐俭也要他心服口服。
还说起当年旧情,给了一个台阶下。
一前一后让唐俭服服帖帖。
李世民朗声道:“张阳你觉得朕的处置如何?”
张阳清了清嗓子,“陛下,臣是一个单纯的人,要罚就罚。”
“你的意思是朕做得不妥。”
“臣以为陛下这般轻拿轻放会落下话柄,这是为陛下考虑。”
“好一句为朕考虑,那你说朕应该怎么罚?”
张阳点头开口,“唐观剥去一身官职,并且永不复用,其父唐俭收买秘书监彦少监,当以收买花用十倍罚款交于朝中,并且拿走其封地所有食邑,保留国公封号,为引以为鉴入狱十年,或发配边关做苦役五年。”
话音落下,李世民沉默了。
唐俭更傻眼了,当初还给他骊山多划了几亩地,现在就这样反咬一口,当初说好的交个朋友。
张阳又道:“当然,换做是臣,臣一定这般做以示警戒,不得有任何的放过和纵然,臣只是建议。”
李世民重新坐下来扶着额头,“朕不是刻薄之人。”
“陛下,这不是刻薄的事情,这是规矩这是朝堂的红线,正本清源所在,势在必行。”
李世民苦恼道:“收回封地以及所有食邑,并且处以十倍罚钱,入狱和苦役暂且免了,若查实还有他人这般作为,朕一定严惩不贷。”
张阳躬身行礼,“愿大唐富强。”
终于目光落在了颜师古身上,李世民冷声道:“颜之推有你这样的后人,不知道他老人家若还在世会怎么想?”
颜师古当场跪下,低着头不再讲话。
半个时辰后,李世民的旨意出了甘露殿,唐俭收买秘书监少监收回其封地以及所有食邑,处以十倍罚钱,念其当年征战之功免去牢狱苦役,罚俸十年,此间五年禁足思过,不得见客。
唐观剥去官身撤去一应职权,朝中不再复用,念其指证颜师古不当行为,免去苦役三年,面壁一年思过。
颜师古任职秘书监少监期间收受钱财,以此牟利擅用职权,严查相干人等,颜师古其人受流放之刑,无诏不得迁回原籍,再不复用。
一道道旨意从甘露殿而出,唐俭父子离开甘露殿,徐孝德也跟着离开了。
颜师古被押了下去。
张阳站在殿内行礼道:“陛下,臣就先告退了。”
“朕说了你可以走吗?”
刚刚转过身的张阳只好停下脚步,“陛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殿内又是安静了好一会儿,李世民端坐着朗声道:“颜师古有才学而无才能,这才会留他在秘书监。”
张阳点头道:“臣明白。”
“你可知朕如此严苛处置,势必遭到他人非议,尤其是士族的非议。”
“处置颜师古自然会有非议,但若不处置在他人眼里朝堂吏治是儿戏吗?陛下当断则断,优柔寡断只会给更多人可乘之机。”
“朕是仁君。”
“其实臣担心的就是陛下自诩仁君为人处世一直手下留情,光讲人情没用,想来陛下比臣更明白这个道理。”
见皇帝不说话,张阳再是行礼,“当初陛下招揽颜师古看重的是此人在士族中的影响力和地位,还有此人的身世。”
“敢问朝堂上的做这些事难道陛下朕真不知晓吗?”
宫女和太监安静地站在一旁不敢吱声,他们常常会用余光看一眼陛下的神情,此刻陛下双手放在桌案上握拳,黑着面孔一副就要发怒的姿态。
他们的心里也只能希望此刻张尚书可以不再讲话,再这么下去陛下又要发怒砸东西,辛苦的还不是宫里的人。
张阳的话语还在继续,让一旁的宫女与太监头皮发紧。
“陛下,现在科举已开,官学正在开办,世人皆知陛下求贤若渴,眼下陛下已经不需要颜师古的身世和地位来博取士族的认可,更不需要他在士族中的影响力。”
“陛下当初不处置他,是因为他对朝堂还有作用,现在他的利用价值已经没了,当断则断,也该让世人明白陛下要整顿吏治的决心。”
李世民的呼吸沉重,“朕在乎的只是颜师古的利用价值吗?”
“难道不是吗?当初陛下与薛延陀兄弟相称,而利用薛延陀来制衡突厥,颉利兵败,薛延陀的利用价值便没有了,陛下又是如何对待薛延陀可汗的?”
“在你眼中,朕就是这般唯利是图之人?”
“是的。”
一旁的太监深吸一口气,已经做好了面对陛下雷霆之怒的准备。
张阳躬身道:“陛下,臣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滚!”李世民从牙缝中说出话语。
“喏。”
张阳再是行礼,走出甘露殿。
刚走出没多久,就听见了殿内打砸东西的声音,好像是有什么重物摔在了地方,还有一些瓦罐破碎的动静。
张阳加快脚步离开,见李承乾正站在不远处,稍稍行礼,“太子殿下。”
李承乾看了看甘露殿,“与父皇谈得如何?”
“嗯,很愉快。”
“那就好。”李承乾宽慰点头。
俩人正聊着,见李丽质走来,李承乾开口道,“丽质这是去见父皇。”
“见过皇兄,见过姐夫。”李丽质乖巧地行礼,“母后说准备了一些新做的衣裳,想让父皇试试,就是骊山送来的新布料。”
张阳恍然,骊山用羊毛做出来的衣料想来也送到宫中。
有些时候皇家也是骊山的金子招牌,只要皇家在用的事物,在外面便是最好的口碑。
“天色不早了,臣就先告辞了。”
李承乾也是点头,“孤带着丽质去见父皇。”
张阳走了两步又回头,“不用送了。”
李丽质稚气未脱的小脸眉头紧锁,“姐夫的脚步为何这么快。”
李承乾了然道:“或许是家中有急事吧。”
兄妹两人正要走向甘露殿,就见一块镇纸被丢了出来,险些砸到人。
接着是传来一声怒吼。
“他算什么!他敢替朕做主了!”
话音落下,又是一个笔筒被丢了出来,名贵的毛笔散落一地。
李丽质脚步停在殿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进去还是不该进去。
“张阳!朕迟早有天让你跪在殿前,向朕求饶,朕怎么就唯利是图了!你个混账,你个狂徒,你才是唯利是图!”
“……”
“让你来上朝,朕的早朝就不得安宁!天杀的,老天瞎了眼,一身本领落在了你这等人身上,总有一天你会吊死在朕的承天门前!”
李承乾站在殿外几近石化,他不是说聊得挺愉快的吗?
终于皇帝的骂声停止了,宫女和太监们开始收拾狼藉的殿内。
等父皇走到殿外,李承乾这才回过神带着丽质行礼,“父皇。”
“嗯。”
李世民敷衍的应了一声。
李丽质快步小跑跟上,“父皇,骊山送来了新的布料,母后新做了衣裳让父皇试试。”
看到自己的女儿,李世民原本的怒火也消去了大半,“朕去看看。”
相比甘露殿内陛下震怒过后,一片狼藉,最近陛下脾气越来越暴躁了。
而立政殿一如既往地宁静,还有几只鸟儿在屋檐掠过。
长孙皇后正打量着自己裁剪出来的衣裳,“这是骊山新做出来的布料,陛下试一试穿着感觉如何?”
李世民闻言让宫女更衣。
一件厚实的羊毛衣衫穿在身上,李世民仔细感觉着,“衣服倒是合身。”
长孙皇后整理着把衣服的边边角角拉直,“这布料在冬日里穿会保暖,现在倒也不至于穿着。”
李世民又把衣衫脱下来,坐在一旁闷不做声吃着干果。
“说来还是玥儿和张阳懂事,每每骊山有新的事物做出来,都会先送到宫里,孩子们的这孝心可不能辜负,宫里还有一些胡椒给玥儿他们送去吧。”
听着皇后念着女婿女儿的好,李世民心头越发烦闷,沉默半晌,叹道:“要是这小子可以改改他的德行便更好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 皇帝的决心
长孙皇后点头,“张阳确实有不少古怪的脾性,就像是玥儿之前说过张阳要将茅厕建在家里。”
“呵,他的新家建设得如何了?”
“上一次听玥儿说起居室已经建设了大半,还要准备一些家具。”
李世民嘴里凶狠地嚼着干果,“等他新家落成之时,朕一定亲自去看。”
颜师古就这么被押入了刑部,不日便要被发往岭南。
张阳走出承天门,见到有不少文吏也站在这里。
“诸位也都看见了,是颜师古自己的行为导致这般下场,希望诸位为官清廉,格尽职守,切莫被人抓到把柄。”
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再加上挺拔的身高,面对一众文臣有种虽千万人吾往矣之气势。
“张阳!你何故如此添油加醋!”一文吏站出来大声喝道。
“尔等是来为颜师古求情的?颜师古的行为有人证,说不定物证已经在路上了,你们与那颜师古同气连枝?都是一丘之貉?”
众文官目光盯着张阳,以往以为只是一个幸晋驸马,眼下确实一块难啃的骨头。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张狂的小子了。
这小子的羽翼已有,更有势力。
无论是皇子还是宗室,都有他交好之人。
他是张公瑾的弟子,李孝恭待他如义子,更有魏王是他的莫逆之交。
不知不觉三两年过去,这小子早已不是当年可以随意拿捏。
“我等当然唾弃颜师古所为,更不是一丘之貉。”
“那你们这样堵着我做什么?”
唐观正跟随父亲一路走出皇城。
见儿子回头还去看张阳,唐俭一手扭回他的脑袋,“伱还打算与张阳胡闹到几时。”
“孩儿只是担忧他会……”
“我们家落得这般境地,你还担忧他?”
唐观小声道:“父亲莫非对他已有仇怨?”
唐俭摇头道:“没有仇怨,以后张阳的处境会比我们家更难,没仇怨,这样的年轻子弟早晚会有人对付他,老夫不急于一时。”
唐观稍稍点头,“其实……”
“什么都别说了。”唐俭打断道:“以后我们家不参与朝中任何事宜,好好按照陛下的旨意禁足。”
其实唐观很想说这件事其实是自己这个做儿子和张阳早有预谋。
看父亲满不在乎的样子,唐观也加快脚步,“希望张尚书能够平安。”
张阳对众人道:“这一切都是陛下的旨意,我只是谏言而已,诸位若有不服去找陛下即可。”
说完这番话,便在这些人的目光中一步步走远。
在这个世道有人恨之入骨,有人想要置你于死地。
善良也从来不是能够在朝堂上立足的根本,张阳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因为这大唐没好人。
李世民的动作很快,当天下午消息便传遍了长安城。
张阳和媳妇坐在院中听着婶婶的讲述。
正听着李玥皱眉道:“如此看来颜师古是难逃此劫了?”
王婶点头,“想来是如此,在其府中搜出了不少钱财,还有数名秘书监文吏被因此罢免。”
张阳的双脚搁在小熊的背上,“卢承庆呢?”
“据卢承庆交代,当初他接受唐观也是受了颜师古所骗,陛下只是斥责了几句,倒也没有处罚他。”
本以为这一次可以借力打力,顺势给卢承庆一个警告,没想到他直接翻脸不认人,说是自己受了唐俭的蒙骗。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又有几人能够说清楚。
骊山,李泰听着自己的侍卫的讲述,让人将这上百册的杂志送入长安城。
这些杂志上写着的都是一些琐事,有很小的一个篇幅写真的是颜师古排斥寒门子弟的事情。
只不过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可在眼前这个墙倒众人推的形势下,也没有人会替颜师古辩驳。
这人终究也会成为士族子弟们的前车之鉴。
李泰拿着一份杂志交给了皇爷爷。
李渊和张公瑾正下着棋。
李泰还将今日在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黄昏的阳光洒在这片天地,让宁静的村子多了几分祥和之气。
李渊看完杂志,“不愧是你张公瑾的弟子。”
张公瑾正看着晚霞,“这与张阳有何关系,弹劾颜师古的人是徐孝德,这小子不过是趁机进谏而已。”
“借力打力不就暗合太极拳要理,若无提前准备便不会在这份杂志上写颜师古的事情,朕说得没错吧。”
看穿了张公瑾的心思,李渊朗声道:“看来不用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庇护,这样的孩子将来也可以在朝堂上与人周旋生存。”
张公瑾喝了一口汤药,“时机倒是不错。”
李渊抚须点头,“有弟子如此,你也可以死而瞑目了。”
“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年,以前觉得这个世上没什么好留恋的,孩子们也都长大成人了,家中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回想当年再看如今,此刻想多看看人间的风景。”
与颜师古相关的一干人等都被拿下了,罚钱的罚钱,入狱的入狱。
等清算结束,秘书监的官吏所剩无几。
李君羡带着人查抄颜师古的府邸,一直到了夜里才将一应的财物放在陛下面前。
三大箱的铜钱四千贯左右,还有些银饼,甚至有明珠。
李世民冷眼看着,“朝政几经因为银钱无以为继,却有官吏藏富近万贯。”
这只是朝堂上腐败的一角而已。
仅仅只是揭开了一角,就让这位皇帝心寒。
做皇帝的为了朝政省吃俭用,还要给他们发放俸禄,可有人谋私敛财近万贯,如何不让皇帝愤慨。
李世民手里攒着一把铜钱,“朕若不是看在颜之推之名,他这样的人杀了不足惜。”
李君羡躬身道:“陛下,明日刑部便会将他押走。”
先前听张阳讲话,心里一万个不痛快,细细想来这些话也对,颜师古的价值确实利用完了。
宁静的长安城内,万籁俱静,各家各户吹灭灯火。
长孙无忌坐在家中,屋中昏暗的灯火中站着一个人影。
“赵国公,陛下这般处置颜师古太过不妥,士林众人议论,再怎么说也是文学大家之后。”
长孙无忌神情厌烦,“你们为此说情已经有一天了,朝堂要整顿吏治,科举这才刚开多久,这是必须要做的,颜师古行事放肆却落人以柄,是他自找的。”
“可是……”
“不用再说了。”长孙无忌搁下手中的笔,“颜师古既然是颜之推的后人,更当严于律己,丢了自家家祖的颜面,若你们心中还有对颜之推有敬意,应当一起劝诫他,可长久以来你们对他越来越放肆的行为,熟视无睹。”
长孙无忌叹道:“不用为他求情,老夫以后不想再听到这些话语了。”
来人躬身告退。
长孙冲从房间后的暗中走出,“父亲,这些士林中人是否要安抚。”
长孙无忌低声道:“不用安抚,若他们和颜师古是一丘之貉,我长孙家更应该与之划清界限,当今陛下心中雄心壮志,为了社稷自当要整顿朝堂,是做给科举入仕的人看,也是给天下人看,陛下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朝堂。”
“可士林中毕竟有不少门生都在这些士族门下。”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陛下要处置颜师古的原因,平时里叫你多读书,多向人请教,现在却来问老夫为何要如此做?”
“孩儿愚钝。”长孙冲躬身行礼。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冲儿,天下大势你能否看得清?这世道的对错是非,你心里一定要清楚,一失足便是千古恨,长孙家更要谨小慎微。”
“孩儿明白了。”
长孙无忌站起身,“多想想。”
长安城以东的辽东地界,跋涉了一月,李义府日夜兼程终于在这天深夜到了辽东。
迎接自己的正是幽州长史张大安。
“此次前来老师特意让人送来消息,这便来迎接。”
李义府向张大安行礼,“来幽州驻足几日,便要远赴高句丽,不会久留。”
张大安带着他走入城中,“这辽东地界夜里很冷,你该多带一些衣服的。”
“下官还是第一次来辽东地界。”
“我再给你准备一些御寒衣物,习惯就好。”
幽州城很破败,月光下可以看到城墙上斑驳的岁月痕迹。
城内的房屋很多都是老房子。
“听说张尚书待长史如手足兄弟,自在东宫任职以来便多有照顾,怎么就来这苦寒辽东地界了。”
城内很安静,张大安带着李义府一路走着,身边有三两侍卫护送。
听着城内的风声,张大安低声道:“在以前辽东也是富裕之地,只要好好治理,这里也会是一片富饶景象,此番前来兄长也劝过,只是平生所学总要经过检验,若能治理好也不负十多年苦读。”
听着大安的话语,李义府发现这个和自己当初一起在考场上参加科举的年轻人,谈吐言语的境界比自己都要高。
李义府拱手道:“但凡入仕,有人为了官位为了社稷都希望在长安城或者在朝中谋求一官半职,倒是少见主动要去偏远之地。”
张大安抬首道:“偏远不安,关内便不宁,边城重镇一样重要,兄长常说要我多读书,也不能死读书,换了一种读书方法便如醍醐灌顶,书中文字更易理解了。”
“张尚书是家父的弟子,也是我的半个老师,当初要来辽东家中兄长几经劝说,只有张尚书鼓励。”
带着他来到一处房屋前,张大安讲着:“外交院的事宜我不好参与,你也不用与我多说,在这里休息三两日,我安排一些行装干粮,你整顿好再去高句丽不迟。”
李义府躬身谢过。
等张大安带着人离开了,李义府心里还计较,这幽州都苦寒成什么样子了。
这个季节关中也才入秋,这里却如寒冬一般。
再一想又觉得没什么,以大安在长安的依仗又是邹国公的孩子,就算是他治理不好辽东地界,也能够安然回长安。
再不济还有张阳,外交院能够帮扶他。
再看自己一无依仗,又没有才学与经验。
比起张大安,李义府更觉得自己要把握住这次机会。
唯有抓住这个机会,才能比那些人更快地晋升,在朝堂上有了立足之地,将来也可光耀门楣。
一夜过去,这才睡了三两个时辰的李义府便被门外的动静吵醒。
推开门就看到张大安正带着人修建城墙。
张大安眼下有个很棘手的情况,他看着手中的账目。
身边是从长安跟随而来保护自己的几个壮士。
“想要修建好幽州至少还需两千贯钱。”张大安皱眉自言自语,“麻烦你们帮忙传个信给骊山的张尚书,就说建设辽东需要银钱,所需两千贯。”
“这便去安排。”
李义府听到这些话语心中感慨,大安在朝中有靠山,而且这个靠山还很有银钱,这是自己所不能与之相比的。
在幽州城休息了两日,李义府带着人再次上路。
张大安还是一路相送。
两日的相处,李义府算是摸清了大安的性情,此人话很少,但凡有言语都是必要的话语,平时要处理这里的事务,也不会其他作为。
这人做事专注的程度令人发指,除了每天必须要做好的事宜,他根本不会分心去做其他的事情。
走出幽州,一路朝着辽东方向而去。
张大安目光看着这片土地,“以前这里便是燕地,后燕失中原后东保辽西,复置幽州,当年北燕南燕被封为两地,好好的辽东郡因为中原战乱,几经无人治理,其实这片土地可以屯田养民,也能圈养战马,南临大海更可出海,兄长予以重任,更要尽全力治理。”
陪着李义府来到一处江边住马,张大安看着远处道:“之后的路就只能是义府自己走了。”
李义府下马走上一条小船,“外交院有交代,高句丽北临辽东,以后你我还望多多照拂。”
张大安点头道:“义府唤我大安便可,你也放心只要一封书信我亦可带着辽东兵马来驰援你。”
李义府再是行礼。
张大安看着船只朝着江的另一面而去,拉起缰绳对身边的侍卫道:“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我们也回去吧。”
“喏!”众人应声行礼,跟上张大安的脚步。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一直都是这般恶毒的女婿
张大安策马一路上行进得很慢,跟在身后的官兵也注意到了这位年轻的长史正在观察周遭的村子。
当官兵路过,家家户户都关上了门。
民与官吏之间的不信任在这片土地上表现得很彻底。
多数村落更相信村子里原本的族长或村中长辈,张大安皱眉思索着,还要一步步来才好。
或许兄长在这里的话能够想到办法吧。
这也是如今的症结所在,无法获取乡民的信任更不能在这里施展拳脚,更不要说完成兄长交代的事情。
回到幽州城内,眼下老迈的幽州郡守别说再去治理了,人都已经是老眼昏花。
处理这里的事务之余,张大安还要照料这个老人家,照顾老人家的还有一个仆人,那仆人倒是可以做一些家务。
张大安用一些大枣煮着,再放上一些长安城带来的黍米熬粥。
老人家的孩子与孙儿们都去关中谋求一条出路,这里的大多数能出走的人也都离开,迁往更富裕的汉中一带。
大安将粥端给老人家,再给他收拾院落。
老郡守喝了一口粥,“孩子,不用打扫了,这地上也干净。”
大安看着地面上的杂草,老人家已经老眼昏花,看不清地上是什么样。
“我在长安的时候听兄长说过大枣可以补充气血,来时没想这么多,家里人给准备了不少吃食与花用,我都放在衙内,一时间也吃不完。”
老郡守浑浊的眼睛看着他,“你年纪轻轻为何要来这种贫寒的地方。”
大安笑道:“其实幽州是一片很富饶的地方。”
老郡守喝完了碗中的粥,嘴里还吃着大枣,“是啊,这里以前是一片很富饶的地方,还记得小时候田地里长满了粮食,那时候的日子是真的好。”
“嗯,能回去的。”
大安的语气坚定。
老郡守又道:“这幽州有守军一千,抵御突厥人倒是无忧。”
大安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又周到饿守军哪有一千,只有三百残兵。
看来老人家对幽州的认识还停留在几年前。
如是郡守退下来了,幽州地界的大权也可以落在自己手中。
大安也想说老人家请把幽州的大权交给我,但话不能这么说。
老人家对自己这个外来官吏还是有防备心的。
朝中对此地疏于治理,老郡守在幽州数十年,或许就算是陛下亲自来了,这些乡民更愿意相信老郡守。
给老郡守收拾好房子,想要好好治理幽州,需要权力是一回事,更需要人手。
张大安回到自己的住处,这里是城中的一处宅院,身边也只有从长安而来的三位壮士保护着
住处简单又简陋,下雨时还会漏雨,倒是勉强能住。
大安写完一份书信讲道:“还请麻烦托人将这份书信交到长安张尚书手中。”
“喏。”
看人把信拿出城外不出一刻时辰就回来了。
先前的信也是这般。
大安问道:“在这幽州,我们还有更多的人手吧。”
“长史说得没错,确实还有我们的人。”
“都是兄长安排的?”
“是处默小将军安排的,早年前红烧肉帮的人手并不多,我们三人都是处默小将军手中的骨干,最早追随小将军的人,这里的人也多是红烧肉帮早年前的人手。”
“为什么会有人手布置在这里?”
张大安皱眉问着,心中疑虑不少,“难道在很早以前兄长和处默小将军就对幽州有了安排?”
“长史误会了,现如今我们红烧肉帮的人手不只是长安的这些,还有更多的人手在中原各地,随着人越来越多早已不是聚在长安城一隅之地,洛阳,南方,甚至突厥与河西都有我们的人。”
张大安低声讲着,“所以兄长,外交院,处默小将军哪怕是骊山,都是一起的是吗?”
袁姓壮士沉默半晌没说话,事涉整个帮派的核心,更不能多说。
大安又道:“你们怕是在辽东别有意图。”
“长史放心,他们只是忙于自己的事情,我们会保护长史,长史只要安静建设辽东便可,帮内人手更不会插手长史事宜。”
大安点头,“我明白了。”
红烧肉帮在辽东确实有不少事,当年的薛延陀夷男可汗并没有死,对朝中而言只是失踪了,就此草草了结,朝中没有过多地追查。
其实夷男可汗一直都在辽东,当初张尚书说过辽东矿藏的事,夷男可汗正是挖矿的苦力。
大安的书信从辽东出发一路被人快马加鞭送往长安。
一直到了深秋十月,两封信交到了张阳手中。
骊山的山顶,张阳正坐在新家的刚刚修砌好的墙体旁,安静写着给大安的回信。
小半个时辰才写完了一封回信,再给处默写一封信交给杨婶,“麻烦婶婶把这俩份信都交给长安城的处默小将军,其中一份有封蜡的还请让他派人转交给身在辽东的大安,具体要做什么有什么吩咐我都在信中写明了。”
杨婶收好信,快步离开。
大安需要的不是一个人两个人,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帮他做事的团队。
现在的长安城正值深秋时节,为了建设新家李泰忙得一头大汗。
看天色不早了,张阳朗声道:“魏王殿下早些休息,今天就到这里。”
李泰把手里的泥桶一放长出一口气。
“早和你说过,在山下等我就好了。”
“哪怕夫君要帮忙,我也可以帮把手。”
“伱怀着孩子呢。”
“孙神医说了现在胎儿很稳定,平时也要多走动的。”
“不妨事,有魏王在呢,力气活都让他去做。”
……
李泰看着这对夫妻越走越远,人还没走远,听到他们的话语声,萧瑟的秋风吹得让人有些凌乱。
踩死一只不长眼蚂蚁,李泰干脆坐了下来,从骊山往下看这个时辰正是村民们结束一天的建设回家的时候。
李泰拿出一面小铜镜,看着镜中的面孔怎么都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瘦。
“魏王殿下,我们杀了一只鸭子,晚上要不要烤来吃。”侍卫很不合时宜地在这个时候出现。
李泰收起自己的小铜镜,缓缓转头看向他,“你觉得本王瘦了吗?”
侍卫看了好一会儿,“瘦了!”
“瞎了眼的,哪里瘦了,今晚都给本王吃菜叶子。”
“那鸭子……”
“鸭子给本王送来。”
侍卫愣了半晌,低着身子跟上脚步,“魏王殿下,卑职不减肥呀。”
李泰板着一张旁脸,“你怎么这么多话。”
“那……卑职去准备准备。”
“嗯。”
处置了颜师古之后,朝堂上总算是平静了一些日子。
李世民看着手中的奏章,“修建河西走廊城关的人口用这些西域人倒是合适。”
兵部尚书侯君集回道:“之前与吐蕃一战其实也有不少战俘,外交院的人说是要把这些战俘给放回去,若是那些战俘想必可以更快。”
李世民放下奏章,“这是张阳的意思?”
“既是外交院的意思,也是张阳的想法。”
看着天色,这个时辰张阳应该在家中用晚饭,李世民沉声道:“你先退下吧,此事再议。”
“喏。”
等李君羡离开,李世民换了一身衣裳,“张阳现在在做什么?”
一旁的太监小声回道:“一个时辰前送来的消息,一家人刚刚回长安。”
“传话给他,今晚朕去他那儿用饭。”
“喏。”
朝堂平静了,做皇帝的最近心情也好了不少。
这小子时常将富强两个字挂在嘴边,好似这真的是他的毕生所想。
他每天还不是建设自己的新家,这小子这一年交了五千贯赋税,口口声声为了社稷,赚得银钱倒是一点都不少。
此刻,长安城东市小巷的一处院落中。
张阳正用筷子打着碗中的鸡蛋,听王婶说陛下一家子要来这里用饭。
“一家子都来了?”
“带上了皇子公主们,已经在路上了。”
“麻烦婶婶再去东市多买一些肉菜。”
李玥收拾好家中的衣服,怀孕的日子越来越久,孕肚也是越来越大,她除了收拾衣服,裁剪布料其他家务不交给她。
像是知道了小生命要诞生,最近小熊不怎么粘着小武,时刻跟在李玥的脚边。
“夫君,家里的稻米还余下不少。”
“嗯,宫里的孩子们也难得吃一顿稻米。”
李玥眯眼笑着,开始洗着稻米。
夫妻俩正在为晚餐准备,就听到了家门外的动静。
“皇姐!小武!”李丽质第一个冲进来,抱着李玥的手臂抬眼看着,“母后说我又长高了。”
丽质个子长得很快,去年的衣服今年就穿不下了。
接着是一群皇子公主走入院中,小熊迅速爬上自家的屋顶,警惕地看着这些小魔头。
它想要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以免被这些小魔头祸祸。
李治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人虽小一双招子毒辣,他很快就发现了伏在屋顶的小熊,“它在屋顶上。”
高阳等一群孩子的目光都看向屋顶。
小熊亦步亦趋后退,身子往后挪躲开孩子们的视线。
张阳把做饭的活交给了两位婶婶,走到院子招待李世民和皇后。
长孙皇后低声问着李玥的身孕情况。
张阳带着李世民在院子中坐下,“陛下,今日怎么来我这里用饭了?”
“想着有些事情要问你,知晓这个时辰你该在家中做饭,也知道你家的饭食好吃,这便过来了。”
“前些日子处默送来了一些牛肉,我做了酱牛肉,陛下既然你过来正好可以吃上。”
李世民笑着点头。
把一大块酱牛肉交给婶婶,张阳嘱咐道:“麻烦婶婶切成片就好。”
看孩子们围着跷跷板和秋千嬉闹,李世民心情放松了许久,“颜师古虽说处置了,如朕所料士族的议论也更多了,赵国公与朕说有不少人来为颜师古求情。”
张阳把水壶放在炉子上,等着水开。
“若是陛下在这个时候松口,往后想要再整顿吏治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朕明白,说出去的旨意朕不会收回。”
“朝堂的红线要明确,一旦这条红线模糊了以后会有更多这样的人出来。”
李世民喝着茶水,“侯君集与朕说高昌送来了不少西域战俘,这件事是你安排的。”
“倒不是我安排的,前两天西域的守备将军送消息来,我才知道。”
把阿达兰的家眷送过去之后,现在不用多吩咐什么,他就能把事情给办好,此人唯一的念想就是在长安城的侄子能够好好活着。
一盆盆的菜肴上桌。
孩子们还在围着跷跷板与秋千争抢。
好似这样子他们就可以玩闹许久。
“侯君集与朕说将吐蕃的战俘用来修建河西城关会更好。”
“我不同意。”
李世民皱眉道:“这也是你对外交院的安排?将这些人放回去?”
“吐蕃需要牧民,把这些战俘放回去,他们可以好好地经营吐蕃,臣收到消息在松赞干布在吐蕃的号召力已没有这么大,在这个时候也是我们收服人心最好时机。”
李世民不屑一笑,“人心向来是反复的。”
张阳摇着扇子给炉子扇风,希望炉子的火可以大一些,“关中确实派了官吏久治需要久安,之所以放了这些战俘,我们需要在吐蕃培养出一批拥护大唐的人。”
看着张阳的神情,听完这番话,李世民神情凝重,“之后呢?”
张阳放低自己的声音,“首先这些人要是大唐培养出来的,让他们知道大唐希望吐蕃长治久安,更可以带给这些牧民富足的生活,再者反对战争,他们向往和平,更向往富庶,这些人中还要有能够游说诸多部族的人,最好是大部族族长的子嗣。”
“渐渐的他们会将自己当做大唐人,而反对吐蕃的一些陋习,并且可以发展更多这样的人,将吐蕃归入大唐版图并不一定需要粗暴的战争。”
张阳又在李世民身旁坐下,“陛下,我是一个心向和平的人,我更希望人心归附,战争不过是下策,等时机成熟了,也会是吐蕃真正归入大唐版图的一天。”
天色逐渐入夜,李玥和李丽质一起点亮院子里的灯笼。
李世民沉声道:“狠毒之人朕见过的,你的方略非常恶毒,高士廉当年说得没事。”
张阳不解道:“许国公当年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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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四章 是个读圣贤书的坏人
眼看壶中的水也开了,张阳拿起水壶倒上一碗茶水。
李世民叹道:“高士廉说你是可造之才,将来可以成为朝中砥柱,国之柱石。”
“当真?”
“嗯。”李世民端起茶碗刚想喝又放下,“朕之前与你说过,让你多读圣贤书。”
“我在读呀。”
张阳讲着帮小武布置桌椅。
“伱平时都是在想这些算计吗?”
“一点平时的小爱好而已。”
“爱好?”李世民错愕地笑了,“朕见过老谋深算之人,你年纪轻轻当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我非常地意气风发,嗯。”张阳点头又道:“都已经风发到士族中人想要将我杀之后快,剥皮活吃。”
“朕希望你读圣贤书能够多养一些正气。”
“我一身正气,长安城皆知我坦荡,皆知我锱铢必较,睚眦必报。”
“这就是你说的正气?”
“没错。”
君臣相顾无言好一会儿,这个女婿性情古怪,就是让他多读一些圣贤书也是希望他心中可以多一些君子之气。
平时看着还是一个很有书生气的人。
李世民心里清楚,这个外表之下张阳的内心有多么险恶,对关外诸国死在他手中的人命有多少。
他的得失从来都是吝啬衡量。
面对这样的臣子,李世民自问要如何控制。
目光落在正与皇后谈话的女儿身上,现在玥儿正怀着他的骨肉,心里多少又有了几分把握。
饭菜已经上桌,张阳又道:“陛下,我们家中没有酒水。”
李世民摆手道:“不妨事。”
父皇落座,一群皇子和公主们也跟着坐下。
李世民夹起一片酱牛肉放入嘴中尝着,咸香的牛肉口味很是不错,还有这种脆生的口感,一边吃着更想喝酒。
见张阳又添了一些茶水,嘴里越发觉得没味了。
张阳小声道;“陛下要是喜欢可以带一些回去。”
李世民点着头,“也好,牛肉难得?处默哪里来的牛肉。”
张阳低声道:“说是他们程家田地里有牛摔断了腿。”
手上的筷子稍稍一停,李世民欲言又止只好作罢。
孩子们吃得欢实,尤其是李治吃了三大碗稻米,这孩子没吃多少菜,使劲往嘴里扒饭了。
看得让人心疼,宫里的日子一定很苦吧,张阳心里这么想着。
高阳吃着饭时不时回头看向屋顶,这头熊宁可在这个时候饿着肚子也不敢下来。
一碟酱牛肉,李世民吃得津津有味,孩子也不敢吃父皇正享受的吃食。
饭后李世民这一家子就要离开,李玥还特意用食盒装了两大块酱牛肉,足足五斤有余。
这几乎是家里一半的存货了。
李玥把食盒交给皇后,“这些酱牛肉可以带回宫给父皇吃。”
看皇后没有接过食盒,李玥直接交给丽质,“要是父皇不爱,吃也可以给弟弟妹妹们。”
李丽质乖巧地点头。
夫妻俩走出家门送别。
看着皇帝的车驾出了小巷,张阳惆怅道:“可惜这么多牛肉。”
李玥伸手拧着夫君腰间的软肉,“牛肉可以再有,改天多做一些。”
张阳忍着疼痛,“这还要指望处默家里的牛什么时候会摔断腿。”
松开手,李玥满意地回到院中。
小武把肉汤和稻米饭,再用一些碎鸡骨头盛入一个碗中,她敲了敲碗,小熊便从屋顶上探头下来。
确认了下方的小魔头都不在了,它才爬下来。
张阳收拾着家里,“大安送信来说,他在辽东又发现了几头小熊,想着要不要送过来。”
李玥把院子里的椅子都搬进屋,“倒是挺好,等我们搬去骊山可以多养几头。”
因为李世民一大家子来作客,此刻的院子里很乱。
小半个时辰才将院子收拾干净,张阳把一些物件都放回原位,确认了家里没有少东西。
回到屋中,听说房间里的水声小武和媳妇正在洗澡。
张阳坐在自己桌边,从抽屉中拿出些零件,耐心地组装着。
一根发丝细的铁针固定在罗盘上,张阳屏息将一块细铁片放在上端,观察着铁片的动静。
慢慢转动罗盘,看到指针动了,一时间喜上眉梢。
可指针只是动了一刹那便又没了动静。
回过神的时候,张阳这才发现媳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穿着宽松的睡衣站在一旁,湿漉漉的长发正擦拭着,身上穿着单薄的睡衣。
“又失败了?”李玥低声道。
“嗯。”张阳将她搂在怀中,“不过距离成功已经很近了。”
坐在夫君的膝盖上,李玥的目光看着指针,“这已经磨得如此薄,还是不行吗?”
“一开始有些动静,不过很短暂。”
“铁制的指针会不会不够轻?”
张阳使劲眨了眨眼,迅速地在媳妇脸上吧唧一口,“一语点醒梦中人。”
李玥的俏脸一红看向房间内的小武,好在她没看见不然羞死了。
从夫君的膝盖上下来,李玥走向小武的房间教她做题。
媳妇说得没错,改变材料或许可以解决眼前整个困境。
那就需要更加受磁性影响的材料。
天然的金属中铜银金可以不考虑。
改变材质就需要从锻造上考虑,让其改变成更受磁性影响的材料,在锻铁的时候同炭粉,煅烧黄金时加入铜粉也是一样的道理。
终究还是要靠技术,张阳心中有了结论。
有了眉目,心情也好了不少,洗了一个澡便揽着媳妇早早睡下。
……
第二天的早朝,张阳正在朝班上打着瞌睡。
李世民朗声道:“如今吐蕃西域已安静,朕决意十月中旬祭祖以示上苍,并邀宴诸国使者。”
听到这个皇帝,张阳原本的睡意荡然无存,“陛下,臣反对。”
李世民的脸当即沉了下来,“为何?”
“臣以为陛下应当勤俭自律,祭祖之事自然是好,可西域只是暂且拿下,还未治理,再者吐蕃虽已安定,但吐蕃诸多部族均为教化。”
话音落下,皇帝闭眼深吸一口气,“你觉得朕祭祖言过其实?”
“陛下不该居功自傲,应该趁着这个时候励精图治,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比如说早日完成官学建设。”
殿内安静片刻,李世民放低声音:“张尚书说得对,朕应该勤俭自律,诸位也该如此。”
“臣等领命。”一众文臣武将行礼。
“朕即位第三年关中大旱,此四年以来连年的丰收,朕欲再减轻赋税,尤其洛阳,潼关以东诸多州府。”
张阳再次站出朝班,“陛下,臣反对。”
像是被掐住了喉咙,李世民红着脸沉声道:“为何又反对?朕一直以来秉承轻徭薄赋。”
“轻徭薄赋是没错,可不能太过,如今赋税单薄朝中财政几度紧张,若再减少赋税,不说官学建设会止步不前,河西走廊关隘建设银钱何处来,再者粮税若再低,富的也不是农户,而是地主权贵。”
“陛下,臣都是为了大唐富强!留下银钱与家底用在关键的建设上才是正道。”
魏征也站出朝班,“臣也附议,对农户以薄赋,可对地主权贵则要严于控制。”
魏征和张阳一老一少,把当今陛下的念头都给压了回去。
李世民的神色很不好,他朗声道:“宫中诸多人说起还有不少殿宇荒废闲置,朕欲重修。”
张阳再次站出朝班,“陛下,臣反对。”
颔首看了张阳好一会儿,李世民猛地站起身,“若无再奏,退朝。”
也不听什么理由了,李世民快步离开太极殿了。
见状,张阳长叹一口气走在人群中感慨天可汗越来越膨胀了,以后还要多多劝谏才是,又向徐孝德招呼道:“现在徐长吏走出东宫都已经是御史台的御史大夫了。”
徐孝德回话道:“因为颜师古的事情,陛下看下官揭发有功,这便安排在了御史台。”
揣着手一路走着,张阳叮嘱道:“希望徐御史以后多多监察朝中官吏。”
徐孝德稍稍一礼,“下官定当持之以恒,但凡所知但凡有实证,定检举之。”
站定脚步,张阳又道:“可有方向?”
徐孝德思量片刻又道:“不知道张尚书所言的方向在何处?”
“当初颜师古的事情现在算是告一段落,难道徐御史觉得此事真的就此可以结束了吗?”
“下官愿闻其详。”
张阳小声道:“颜师古倒了之后,其背后一定还有更多人,尤其是户部尚书卢承庆此人经过刑部的盘问,看似话语没有问题,但其中真的没有古怪吗?怪就怪在他将自己摘得太干净了。”
徐孝德神色凝重,“下官明白了。”
“身为御史监察百官是必要的,但也要将监察精神保持下去,要让百官知道头上永远有一把刀悬着。”
闻言,徐孝德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头顶。
“要有方向,要盯住目标,不能听一件是一件,还要自己加紧去查问。”张阳说完一脸的微笑,“还要去一趟藏库,就不久留了。”
这番话让徐孝德找到了作为御史的新方向,当初弹劾骊山张尚书不仅没有记恨,反倒如今还来点拨,想必是豁达之人。
正欲再说什么,却见张阳已走远。
徐孝德整了整衣襟,抬首向着承天门外而去。
家里的书就快看完了,张阳走向左藏库的时候发现甘露殿内的太监来去匆匆。
“最近陛下的脾气好是暴躁。”
“还上火了,这就要去找太医署。”
“我等还是谨言慎行,上一个言语得罪陛下的太监不知死什么地方了。”
“据说掖池边的花草很是茂密,说不定……”
“唉……”
这俩太监一边说着脚步越来越快,张阳听了这么一耳朵便继续朝着左藏库而去。
现在的左藏库已经收拾出来了,门前还有侍卫守着。
刚走到门口,就撞见了李恪。
这小子正站在门前站得笔直。
皇子也需要看守这里?
心头疑惑迈步走入藏库。
“你没有看到我吗?”
冷不丁一句话,让张阳停下脚步,回头道:“看见了。”
李恪抱着一把横刀,小小个子还展现出一股行伍之气,“母妃说你是一个很有智慧的人。”
张阳在藏库中翻找着书籍,“多学习,多看书,多历练,多思考,多发问便会让人有智慧。”
李恪上前一步,“母妃希望我可以拜你为师。”
张阳翻看着一卷书籍皱眉道:“我暂时没有收弟子的打算。”
藏库内又安静下来,李恪就这么站在一旁。
张阳迈开脚步走向另外一个书架,这小子还亦步亦趋跟着,“蜀王殿下,我说了没有收弟子的打算。”
李恪板着脸,“我知道。”
“那你为何还跟着我?”
“母妃希望我成为你的弟子。”
这小子是不是不善言辞呀,张阳苦恼挠头。
李恪又道:“知道你时常会来藏库,这一次来得很晚,时隔一个月才来。”
“这一个月蜀王殿下一直等在这里?”
“嗯。”
张阳把一卷书重新放回书架,“我能教的不多,蜀王殿下想要学什么?”
李恪的神情这才放松了许多,他迟疑问着,“张尚书是答应了?”
张阳拿过几卷书放入一个包裹中,“我正在考虑。”
“我想成为一个大将军,像李靖大将军那样。”
“很难,也许完全不可能。”张阳直接给他一盆冷水。
“我很勤奋。”
“这和勤奋没关系,和蜀王殿下的身份有关系。”张阳再是想了片刻,“不过我近日有研究练兵之法,正想要一个实践的结果。”
“当真?”
话语简单,一问一答,还真是行伍中的脾性,李恪就是一个兵模子,而且是标兵的那种。
“请蜀王殿下去准备笔墨,我现在给你写一份,可能写得不全,你可以先去实践一番,若有效果我以后再补充。”
“好!这就去安排。”
李恪是皇帝的子嗣,兵权对皇帝来说就是一根高压线,对李恪的未来规划中领兵打仗根本不适合他。
皇帝非要把他丢在行伍中。
这孩子从小就在军中历练,他的基础都在军中,想要再让他去学其他的学识很难,错过了最关键的年纪,现在的他就像是个偏科很严重的孩子。
给媳妇找了几卷关于星象一类的书籍,再给自己寻找关于铸铁相关的书,这是技术需要的。
古籍孤本倒是不少,实用性较高的藏书反而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