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世间的智慧
饭后老师和骊山令都要喝茶,小武又吃力地提着一个水壶,把装满水的水壶放在炉子上,这才自顾自地去做题。
筹谋突厥草场的事情不能快,要徐徐图之,如果李泰知道其中厉害,他也不该着急,而是静等突厥人自己找上门。
今年的奶粉产量很少,多数的牛羊战马都很瘦,草原上的小可汗上位之初就遇到了一个不是很好的年份,要不是阿史那杜尔已经被派往西域了,小可汗会更着急。
当夫君把目光重新放在突厥的时候,李玥就知道家里又要发财了。
喝下一口茶水,李玥坐在屋檐下,脱下草鞋把双脚搁在小熊的背上,平静自己的心神看书。
女主人的双脚就在背上,小熊也不敢作出反抗,干脆趴在原地睡觉。
宫里,李世民正走在玄武门外的一片荒地上,这里原本是要修建太液池的,因为魏征和张阳的谏言惹得朝中诸多言官也来进谏。
修建太液池的计划,也只好搁置。
一边散心走着,李世民也听着李君羡的禀报。
“那个铁杵动了没有?”李世民开口便问道。
“到现在一动没动。”
又是摇头,李世民脸上带着笑容,“这种事情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他为何会如此想?”
李君羡再是讲道,“去年的时候末将便安排人去秦岭打听了,没有听说过在秦岭有这样一位隐士,也没人见过张阳。”
“当真?”
“或许是在深山中,已经找有些经验的猎户去打探。”
一个人活在世上不可能没有痕迹,是张阳自己说过的师传秦岭。
要在秦岭找个高人隐士很不容易,一个人想要完全抹去自己的留过的痕迹也很难。
要真的没有这么一个高人存在,张阳的一身本领又是从何而来?
本领往往和一个人所处的环境与接触的人有关。
张阳为何要在这种事情说谎?
李世民颔首道:“继续查,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查探时也要隐蔽。”
“喏。”
炎日的一天过去,到了夜里朱雀大街旁乘凉吹着夜风的人也不少。
袁天罡在钦天监枯坐了一整天,眼前是个巨大的沙盘,再是睁开眼看了看铁球下的铁杵,似乎有动过的痕迹。
再仔细看又不明显,或许一开始就没在意,袁天罡重新坐下,放心地闭上眼。
凌晨,寅时。
袁天罡再是睁开眼,看向沙盘,见到沙盘上一个清晰可见的划痕,痕迹很短只有半寸,这半寸在沙盘上留下了清晰的轨迹,铁杵移动了位置。
看到这个结果,袁天罡顿时感到遍体生寒,再看铁索和铁球还是一动不动。
“是何人动了铁索。”
袁天罡大声喝道。
站在钦天监的侍卫回来禀报,“无人来过。”
袁天罡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来到钦天监的另外两个沙盘。
同样的,有一道清晰可见的划痕,三个地方,三个沙盘得到的划痕轨迹几近相同。
回想着张阳的话语,再想着一生所学。
袁天罡感觉眼前发黑就要一头栽倒被身后的侍卫扶住。
“袁道长,好好休息一晚吧。”
“不用。”袁天罡摆手道:“贫道要看着,看着这个铁杵是如何移动的。”
早晨,天还没完全亮,李世民便早早醒了,在立政殿前打着打太极拳。
太极拳拳法看似很慢,实则一招一式都有深意,一推一拖之间,李世民上前迈一步再是摆出一式。
每一次练太极拳,李世民都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神也清明不少。
侍卫急匆匆来报,“陛下,钦天监有动静了。”
李世民闻言停下动作,“讲。”
“喏!”侍卫躬身回道:“铁杵动了,而且三个沙盘上的诡计也几近相同。”
“当真是无人去的?”
“末将守在钦天监外一夜,没人进去过,为了防止出现意外,门窗严丝合缝,没有人碰过。”
李世民又道:“是不是张阳做了什么手脚?”
侍卫再是回道:“第一个沙盘张阳接触过,可另外两个沙盘,张阳见都没有见过,该是没有机会动手脚。”
李世民的嘴角扬起笑容,“还真如这小子所言,莫非脚下的土地当真会动?”
正是上早朝的时候,张阳与一众官吏走入朱雀门,还没走几步,就被袁天罡拦下了。
看着这个道士须发皆乱,张阳眨眼问道:“您这是大清早发狂了?”
袁天罡指着钦天监方向,“铁杵动了,三个沙盘都动了,教贫道如何不发狂?”
张阳看了看天色,一个个要上朝的官吏都从身边走过,“那您接着发狂,下官这要去赶着上早朝,很忙的。”
刚要走又被袁天罡的拉住了手臂,张阳停下脚步看向道,“袁道长,莫要耽误了下官早朝的时辰,要是迟到了,您赔我俸禄如何?罚了五年俸禄到现在也没有着落呢。”
袁天罡开口道,“为何会动,它是如何会动。”
张阳揣着手讲道,“或许只是意外的,只是第一天并不能证明什么,说不定接下来几天就不动了。”
“是吗?”
袁天罡自我怀疑地问着。
张阳劝道:“您老还是冷静一些,再多观察两天,又或者多安排几个地方,比如说中原一些其他地方,岭南或者幽州,说不定您还会有意外收获。”
“也对,也对。”袁天罡低声念叨着一步步地走远。
张阳继续往太极殿快步走去。
“要再这么下去,袁道长会疯的。”
身后传来了许敬宗的话语,张阳脚步稍稍停顿,稍加思量继续往前走。
许敬宗又讲着,“这种事情听着确实匪夷所思,也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等我们接受了这种事情了,其实也不足为奇了。”
走入太极殿,在自己的位置站定,太极殿的议论声便停止了,早朝正式开始。
已经被罚了五年俸禄,这是得到骊山另外两千亩地的代价。
抱着不想再被罚俸禄的心思,每天早朝算是打卡了,就当是站着补一觉。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袁天罡还在观察着沙盘,这个老道士满眼血丝,看着眼前的铁杵就要在沙盘上划一个圈了。
为了证明是不是钦天监地势的问题,袁天罡还在长安城其他地方也做了类似的实验,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铁杵都在动。
眼睛看不到短时间的变化,但时间越久越明显。
李淳风走入钦天监内讲道,“或许张阳是对的。”
袁天罡朗声问道,“从何说起。”
李淳风又道:“亲自去看过,在平原地从远处过来的兵马举着旗帜,站在原地看,确实是先看到了旗帜,再看到兵马,又问了有出海经验的人,得到的回答也是一样。”
袁天罡疯癫地大声笑着,“我们活在一颗球上?”
李淳风又言道,“这世上有很多高人他们对天地世间有自己的看法,诸子百家也是如此,袁道长何必拘泥这件事。”
袁天罡疲惫地坐下来,“一生所学,还不如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扪心自问,贫道一生所学的是什么?”
夏天的傍晚又下起了雷雨,长安城上空电闪雷鸣。
袁天罡让道门中人到处建设沙盘就是为了求证人们活在一颗会转的球上。
做道士的人闹出的动静,佛门的人自然也知晓了。
倾盆大雨飘落在长安城中,又是一道雷光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中闪过。
胜光寺,几个和尚刚刚散去,波颇听着身后之人所言,“长孙公子以为我们活在一颗会转的球上?”
长孙冲摇头,“我不信。”
波颇念了一声佛号,“自是如此,若当真在一颗会转的球上,我们又怎能在这颗球上站住脚。”
又是一声隆隆雷声。
雨水打在屋顶上,眼前是从屋檐流下来的雨水形成的水帘。
长孙冲看着阴沉的天空,“可是那铁杵真的在动,就像是张阳所言,每时每刻都在动,每天的变动几乎相同,按照一个轨迹,不用人力去拉,它便可以一直在沙盘中慢慢移动,要说真的永远不会停歇,这难道不是神迹吗?”
波颇躬身道:“长孙公子认为是神迹,这才来寺中寻求答案?”
“你觉得呢?”
“这世上有很多有智慧的人,贫僧听过一些智者对天地间的讲述,以前贫僧也觉得和张阳是一个有智慧的人。”
长孙冲点头,“此人年纪轻轻就成了礼部尚书,居功之多长安城众多青年才俊扼腕痛呼。”
“长孙公子言语中有嫉妒。”
“纵然是嫉妒,我也造不出这种神迹,让铁杵永远不停歇地在沙盘上移动。”
波颇低声讲道:“长孙公子错了。”
“哪里错了?”
“在动的不是铁杵,而是沙盘,真正在动摇的是长孙公子的内心。”
“父亲常说韬光养晦,面对张阳的时候几次三番吃亏,张阳此人有锋芒,经历过陛下这两年以来的历练,他读了不少书,东宫传言他与公主读遍了崇文馆内,上千卷书籍。”
波颇又念了一声佛号,一步步上前到了长孙冲身边,老迈的脚步停下,浑浊的双眼看着漫天雨水落下,“好学之人,总有常人所不及的智慧。”
“都说您是一位非常有智慧的高僧,特来请您解惑。”
波颇整了整自己的僧袍,“这世上的因缘际会向来说不清,本以为贫僧这辈子都不会与张阳有所交集,有些人多智近妖,有些人拥有了智慧却不为苍生,只为自己谋利。”
长孙无忌低声道:“那不是自私小人吗?”
波颇再是念了一声佛号,便不再多言。
又是半月后,近日关中雷雨频频,夏收的日子有这么多的雨水,对粮食收成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整个关中抢着雨水就要泛滥的时节,要把粮食都要收获完。
在水中泡久了,种在地里的粮食就坏了。
夏收之后,风平浪静的长安城,张阳坐在曲江池听着李泰的讲述,“突厥人越来越着急了,我们真的什么都不做吗?那些奶粉当真不买了?”
“买,当然要买。”
“那你这是……”
张阳喝着茶水,“突厥人照料不好草场,不如卖给我们,让我们来照料,让他们可以更好地利用草原,突厥人既能收获一笔巨大的财富,还能继续给我们造奶粉赚钱,对他们来说这是好事成双。”
图穷匕见,李泰终于知道这个姐夫真正的目的,再是一想又是发愁,“买下突厥的草场要花多少银钱。”
“需要很多银钱,我们要开始攒家底了,可以先从小的草场开始买。”
“突厥人肯卖吗?”
“之前我觉得他们可能不同意,如今阿史那杜尔带着草原上原本的铁勒所部的汉子去了西域,草原上的小可汗不是一个能做主的人。”
“你说我们扶植这么一个没主见,他手中又没有靠得住的人,他的伯父主心骨阿史那杜尔都离开草原了,魏王殿下觉得机会大吗?”
话音落下,李泰眼神中闪过激动与兴奋,确实是个大好时机。
姐夫和小舅子正密谋着,却见程处默提着一个家伙而来。
张阳招呼道:“处默,伱这是什么安排。”
程处默把人摔在地上,喝问道:“讲!你们在长安城传什么?”
那人倒在地上,看到程处默手中的拳头,哆哆嗦嗦讲道:“礼部尚书张阳是个妖人。”
“妖人?”李泰听了也是怒上眉梢,“本王倒是要看看,谁敢如此传谣。”
程处默朗声道,“前两天就有风声传来,便让手中的人查问了一番,找到了这个小子。”
李泰也抬脚踢在这个人的腹部,冷声问道:“谁敢传本王的姐夫是个妖人?”
那人颤抖着往后挪着爬着,看来已经经历过一顿毒打了,鼻血和眼泪混成一片,整张脸不堪入目。
“不关小人的事,是胜光寺的和尚让我们出去传话,小人只是收钱办事。”交代完,他跪在地上不停地打着自己巴掌,“小人知道错了。”
长安城有一个很大的帮派,现在鲜有人知道这个帮派的头是谁,整个帮派只是对付坏人,帮助好人。
可得罪这个帮派的坏人,往往没什么好下场。
寻常人自然不敢去冒犯。
“胜光寺是什么地方?”张阳不解道。
“那个寺庙有个高僧,叫波颇。”李泰回话。
第三百五十一章 被雷劈
听到这个名号,张阳想起了在东宫的那个和尚,“听说是一个在西域游历过的一个高僧,在东宫见过他一次。”
李泰又道:“这个波颇在僧人之间很有盛名。”
程处默提着人,“这个家伙如何处置。”
张阳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脸上的伤势,皱眉问道:“他们给你多少银钱?”
“一贯钱。”
张阳转头看向程处默,“带钱了吗?”
有些不明白张阳是什么意思,程处默拿出一块银饼。
拿过银饼,张阳递给这个到处传谣的家伙,“这块银饼就当我们赔偿你,把你打成这样,好好去治一治。”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他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是真的害怕了。
张阳把银饼放在地上,就在他的面前再次讲道,“我们红烧肉帮在长安城一向都是说一不二的,你也只要知道得罪我们的下场,更要知道做坏事的下场,我们手中的人都是正气凛然之辈,自然不会与你这般小人计较。”
那人把头磕在地上,已经哽咽了起来。
张阳低声讲道:“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吗?你还有什么没说的。”
那人缓缓抬起头,看到张阳的眼神又急忙低下看着地面,缓缓开口道:“胜光寺不只是安排了小人一个,当初与小人一起领钱的还有几人,都是长安城附近的地痞闲汉。”
“能找到他们吗?”
“能,他们现在就在平康坊快活。”
张阳给了程处默一个眼神。
程处默点头已经明白了接下来要怎么安排。
张阳低声讲道:“你今天没有来过曲江池,也你没有见过我们,懂了吗?”
他哆哆嗦嗦讲道,“明白了。”
张阳点头拍了拍他颤抖的肩膀,这一拍让对方直接伏在了地上不敢起来。
“得罪了胜光寺的人你们或许只是遭了一顿毒打,我们不会杀人,也不会杀无辜的人,你顶多只是个地痞,以我们帮派中的人手去将你查个仔细并不难。”
“可你要是得罪了我们,我会将你做的所有见不得人的事情都交给官府,让你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做人,明白了吗?”
他的身体不停地颤抖。
张阳对程处默讲道:“和他一起办事的人也全部拿下,将他们送回家让我们看管,不要让他们再接触别人,每天在家写反省,直到这件事平息为止。”
“某家这就让人去拆了胜光寺。”
话音落下,李泰连忙拦住了程处默,“处默,你万万不可这么做。”
脚步又是停下,程处默也明白了,要是帮派中人去对付胜光寺,就明说了张阳就是这个最大的头。
回头看了看张阳镇定自若的神情,程处默诧异道:“你怎么还如此冷静。”
李泰无奈道:“姐夫就是这样,挺吓人的。”
思量了半晌,张阳又道:“处默,你抓紧去办吧,别耽误了。”
程处默又问道,“这件事你就不管不问吗?真要长安城的人把你当做妖人?”
张阳深吸一口气,“传谣的人都是心虚的,我一身正气不怕他们。”
看着程处默离开,夏天的风吹过来的时候,也带着一些花草的味道,偶尔会有池中的鱼儿跃出水面,再落入水中。
张阳对李泰讲道,“魏王殿下,我们继续谈接下来的事宜。”
“也可。”
俩人重新坐下来,商讨着突厥人的事宜,对现在的突厥来说奶粉少了,对很多草原上的牧民来说奶粉决定了他们的收入。
李泰有些庆幸抬高了突厥人奶粉入关的税。
四成的税,就算是突厥人想要提高奶粉的价格,他们需要付出的税便会更多。
而且奶粉对中原来说还不是必需品。
一个计划缓缓展开,那就是买下突厥草原数十年的管理权。
两人可以先从一片小的草场开始,一旦买下了管理权,只要是这片草场的牛羊奶粉收益都归骊山所有,并且可以绕开高昂的奶粉赋税,直接给他们草场的管理费用,这是一口价的买卖,而且主动权都在骊山这边。
有了这个思路之后,李泰茅塞顿开,好像找到了经商的一个新方向,一个从来没有想过的方向。
原来经商还有这种方式。
说完这些,张阳对李泰讲道,“我管这个叫做承包。”
李泰点头喝下一口茶水,“好一个承包,我们要做草原做大的承包商人。”
想要承包所有的突厥草原所需要的银钱是巨大的,而且还有很多细则需要安排,这个时候身为朝堂六部之中的礼部便可以起到关健的作用。
想让突厥就范,就必须让朝堂拿出态度,这少不了天可汗这个岳父的帮忙。
皇帝的胃口都是巨大的,皇帝的野心也是无止尽的。
又需要和李世民打交道,张阳的心头七上八下,很是为难。
走出曲江池的时候,李泰还打算和他的侍卫打牌。
就算是有人传谣长安城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与繁华。
在街上买了几只桃子,再是逛了一圈东市,张阳这才回到家中。
王婶向李玥讲述着事情。
听到说夫君是妖人这件事,李玥怒上心头,她拍案而起,“他们怎么可以这般说夫君。”
这一拍桌案,吓得小熊和小武一个激灵。
还从没见过老师这么恼怒,小武吓得一时间愣住了。
张阳坐下来摇着手中的扇子,“买了一些桃子,你们尝尝,就是街上的桃子没有进给宫中那些好。”
“王婶,去把那些传谣的都给抓起来。”
“抓起来然后呢?”
听到夫君的问话,李玥眉梢的怒火稍稍有些缓解。
张阳接续讲道,“不过是见不得人的小人所为而已,不必这么恼怒,若是你越恼怒反倒是着了他们的道,清者自清,你夫君我不是什么妖人。”
说是要报复也是需要的,就是这件事不能做得太明显,有了李泰的前车之鉴,张阳心中笃定,李世民一直盯着长安城的风吹草动。
但凡有人作妖,他这个做皇帝的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李玥重新坐下来喝下一口茶水,低声讲道,“当那些有心小人遇到了自己无法解释的事情,他们就会想方设法让这个问题消失,这是夫君讲过的。”
“对,所以我现在的处境并不是太好。”
张阳又讲道,“拿出那个实验,遇到了这么多麻烦事,我不后悔,如果这个实验能够引发更多人对天地的思考,我还是很高兴的,智慧是没有尽头的,要是能够有个更好的方向,以我们中原的沉淀和中原人的智慧,我相信会有人得到更准确的答案。”
看媳妇还在生着闷气,这口恶气不出,会一直搁在她心里。
张阳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当真能够这样做?”
“你以前不是炸得挺开心的吗?”
李玥挥起拳头打在夫君身上,“夫君取笑我。”
看到夫妻俩人笑着又打闹起来,王婶看在眼里,眼神中多了一些放心。
小武也放心下来,拿起一只桃子放入小熊的嘴里。
先是咬下一头还生硬的桃子,接着它便一口接着一口自己吃了起来,还能把桃核给吐了出来。
张阳写下一封书信递给站在门外扫地的杨婶,“这封信就麻烦婶婶交给村子里的牛闯。”
杨婶收过信点头去办事。
这两位婶婶是最值得信任的,从一开始造纸也是两位婶婶帮忙。
张阳心中有底,就算是自己和李玥打算造反了,这两位婶婶也一定会第一时间追随在左右。
关于张阳是个妖人的谣言在长安城传了一两天时间,这个谣言便戛然而止。
寻常人哪里就会在乎这种事情,一天的生计都忙不过来。
李世民正在钦天监,看着眼前这个沙盘听着李君羡的讲述,笑道:“朕的大唐即便是出了一个多智近妖的人,只要他能够为朕的江山社稷努力,为朕开疆拓土,朕的朝堂多一个妖人又何妨。”
袁天罡躬身回道:“陛下,贫道看过张阳的面相,他的面相很普通与寻常人一般,他不该有大富大贵之命才对。”
“哦?是吗?”
李世民今天的兴致很好。
袁天罡又回话道:“贫道本不信逆天改命这等事情。”
李世民绕着沙盘走着,这根铁杵每天都在转动,用张阳之前的说法来看应该是大地在动,沙盘在动而铁索因为这样的转动势必会有摇摆,而在沙盘上留下痕迹。
沙盘上的轨迹已经很长了,轨迹歪歪扭扭,沿着沙盘已经移动了两圈。
“你是说张阳逆天改命了?”
“贫道不敢妄言。”
李世民沉声道:“就算事情再离奇,这天下终究是大唐的天下,他也是我大唐的臣子。”
“陛下胸怀天下,不拘一人一事之小节,贫道佩服。”
“这东西当真一天都没有停过?”
袁天罡回话道,“臣每日都会看,也在长安城其他地方也做了一样的事情,结果都是一样的,从来没停下过。”
“照你这么说,真如张阳所言,我们都活在一颗会转的球上。”
“贫道也很迷茫,已经派出道门中人去前往幽州,前往岭南,还有突厥以北的苦寒之地。”袁天罡再是行礼,“李淳风为了数术之道可以穷尽一生,在勘破世界的真理上,贫道一样也能穷尽一生。”
李世民皱眉道:“哪怕是一辈子都得不到结果?”
袁天罡点头,“贫道已是古稀之年,眼下能够看出端倪也得益于张阳这个实验。”
李世民又笑了,“他不选择与你斗法,而是摆出这样一个事物,让世人探寻真相。”
“贫道现在明白了他说的真理和智慧,这条路需要有人探索,需要有人一直走下去,一旦能够窥探出世间至理,那便是一个被世人铭记的大功业,那些先辈前贤不正是这般探索。”
因为这番话,李世民对袁天罡多了几番高看,也对张阳多了几分欣赏,收回目光又道:“朕以为张阳或许是窥探到了一些皮毛,至于他说我们是活在一颗球上的事情,也不过是猜测而已,不过是想要借袁道长之手来达到他的目的。”
袁天罡沉默不语。
“朕的这番话也是出于唯心,袁道长也不要只听张阳一家之言。”
“贫道明白,之前的气压也好,还是我们活在球上的事情也好,这些的真相贫道气穷尽一生,也要探寻到底。”
终究是没有劝住袁天罡的执念。
李世民摇头叹息走出钦天监。
李君羡跟着脚步又问道:“陛下,胜光寺的这般作为当真不做阻挠?”
“张阳和玥儿都不在乎,朕只当看他们一个笑话。”
“末将明白了。”
立政殿,李治怀着抱着一份书卷,坐在张孙皇后身边低声央求道,“母后,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见皇姐。”
长孙皇后又看了看丽质和李治,无奈笑道:“去骊山一个月,怎么你们就惦记着皇姐,难道母后这里不好吗?”
李丽质刚想回话,却见高阳跑了进来,又把话语咽下了下去。
“母后,母后!听宫女说皇姐的丈夫是个妖人?”
长孙皇后皱眉道:“哪个宫女说的?”
高阳指向殿下。
皇后只是看了这个宫女一眼,那宫女当场跪在地上,“奴婢失言,皇后赎罪,”
“从今天起你去浣衣局办事吧,不用再来立政殿了。”
“喏。”那宫女颤颤巍巍站起身离开。
夏天闷热的暑意过去,到了傍晚时分长安城上空又是乌云重重,雷声隆隆作响,一场大雨就要落下来。
几个行人忙完了一天的活走在回家的路上,正好路过胜光寺,只听到一声巨响,连地面都在震动,一股刺鼻的味道传来。
路上的行人这才从这声巨响中回过神,就看到一旁胜光寺轰然倒塌。
一个个和尚从胜光寺中狼狈地走出来。
整个胜光寺就在这么顷刻之间成了一片废墟,前来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议论声和问询声不断。
雷声又在天空炸响,大雨倾盆而下,浇去了地上的尘土,落在这一片废墟上。
胜光寺就这么塌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相信天命吗?
同时一个消息在长安城传开来,说是胜光寺的和尚不虔诚,做了亏心事,整个寺庙被雷劈了。
大雨落在长安城,街道上行人匆忙躲雨,一个更大的消息传入酒肆,长安城周边的几个寺庙全部塌了。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各个坊市,也传到了李世民的耳中。
听着宫前侍卫的讲述,李世民搁下手中的毛笔,站起身喝问,“当真是被雷劈的。”
侍卫躬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陛下。
沉默了半晌,李世民又言道:“李君羡在哪里?传来!”
“喏。”
雨水很大,李君羡正在朱雀门前还在听着眼线传来的消息,听到陛下召见急急忙忙往宫里跑着,脚踩过一片片的水洼,雨势大得让人睁不开眼。
淋着雨水一路跑到甘露殿前,李君羡站在殿前行礼,“陛下。”
又是一道雷光闪过,照亮了李世民阴翳的眼神,“真是雷把胜光寺劈了?”
李君羡低声道:“据末将查明,当时有几个路人只是听到一声雷响,寺庙便塌了,不只是胜光寺,长安城周边数个庙宇都是这般。”
李世民缓缓开口,“还有人说这些和尚不虔诚做了亏心事?”
李君羡再是回话道,“末将已然安排人在查。”
“张阳这几天在做什么?”李世民下意识问道。
“张尚书和往日一样,下了朝便回家,便不再出门,偶尔还会和公主去曲江池走动。”
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张阳。
李世民摆手道:“你先退下,有消息再告诉朕。”
长安城东市一处小巷,家中,李玥哼着夫君教的歌谣踩着纺车织布,她的心情很好,因为坏人有了应有的报应。
夫君特别挑了雷雨天让牛闯办事,只要一下雨,雨水就可以冲刷掉很多的痕迹。
张阳给小武批阅着题目,低声讲道,“小武啊,你这个分解质因数的还是有很多地方是错的,回头让你老师再多讲讲。”
小武安静地点头。
天空中雷声还在炸响,小武倒是不怕,每一次打雷小熊都会抓着房梁害怕得不敢下来。
雨水一直到了深夜这才停歇。
到了第二天,张阳踩着湿漉漉的地面走向承天门。
看天边有了鱼肚白,张阳深吸一口新鲜空气。
许敬宗跟在后头讲道,“想来今天又是一个晴天。”
张阳走入议论声不断的太极殿讲着,“最近身体怎么样了,还会失眠吗?”
许敬宗又道:“还是时常会失眠,家里准备了一些安神的药材。”
看了眼他的气色,张阳又道:“我觉得平时该要多吃一些枸杞说不定会有帮助。”
“下官回家就试试。”
程处默的人手也开始行动,一个个消息在坊间传播。
其中最多的言论便是权贵与寺庙联手收乡民的香火钱。
御史台收到消息,第一时间送到了魏征面前。
今天陛下比往常来的都晚,也没说今天要休朝的事情。
魏征也迟迟才到殿内。
张阳扫了一眼众人,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也这才到了殿内,先前在承天门前看到过这三位,应该是来之前又去了别的地方。
一个熟悉的面孔走入殿中。
看到李承乾,张阳稍稍行礼,等他走到近前便问道,“太子殿下近来可好。”
李承乾笑道:“这几天长安城风风雨雨,孤听闻了不少事情,这便在骊山坐不住,昨日就回了东宫。”
“陛下交代的事情,太子都办好了?”
“孤都办好了,昨日便写好了奏章,早朝之后会呈给父皇。”
正说着话语,陛下的内侍太监走来,“陛下有言,今日休朝。”
殿内又是一番议论,许敬宗在一旁小声道,“听说昨夜除了胜光寺,还有长安城周边数个寺庙都塌了。”
“那和休朝有什么关系?”
“张尚书可还记得当年旱灾陛下的罪己诏,如今又出现这等怪事,想来是有所顾忌。”
还没从许敬宗的话语中回过神,内侍太监讲道,“中书省诸位还请入太极殿议事。”
李承乾讲道,“孤也有奏章要呈予父皇。”
“太子殿下一起来吧。”
张阳跟着众人走出太极殿。
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三人与太子一起前往甘露殿。
李世民正在殿内大发雷霆,“这些和尚当真蛊惑我大唐子民!”
众人入甘露殿内,早在前隋就有几次皇帝与佛门的冲突。
知道陛下会如此大发雷霆,众人也都能够想到一二。
魏征上前一步,“陛下,据臣所知在那些倒塌的寺庙中发现了钱财无数,多到那些和尚搬不完。”
李世民自嘲地笑着,“朕听闻过豪强藏富,庙宇也能这般藏富还真是少见。”
魏征递上一份奏章,“这是御史台官吏,根据各方的风闻拟定的奏章,其中有言明,这些钱财多半都是来自权贵之家。”
李世民灌下一口凉水,“细细说来。”
“喏。”魏征把奏章递给一旁的太监开口讲道,“早前就有传闻说是权贵与庙宇有所勾结,不过都没有证据,这些话语也很快就被平息。”
“今时今日人们从这些寺庙中的废墟中发现的钱财何止万贯,这种言论再次被提及,庙宇已经成了权贵们敛财的手段,而庙宇的银钱都不是这些和尚的,而是权贵的。”
“权贵拿大量的财帛送入寺庙以求平安,事实上不过是放在庙宇中,之后便会以他们的名义给献上香火钱,可这之后寻常乡民们香火钱庙宇与权贵坐地分赃,而权贵所给予的银钱还是要如数奉还的。”
“这便是为什么雷劈了庙宇,并且还有这么多权贵着急派人去寺庙中把银钱带回去,若不是这一次的事情,这些事情还不被人们所知,其中涉及的权贵又何止一家两家。”
李承乾也明白父皇要休朝的用意,这件事不能在太极殿中说。
太极殿这么多臣子,一旦有人走漏风声,父皇也会很难办。
怕是那些权贵世族又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房玄龄言道:“这些话语是否有人作证?”
魏征点头,“有人说是天降雷罚,已经有了心虚的和尚来长安城自述罪过,御史台等册造案,这些话语想来不会有假。”
李世民听完这些眉头直跳。
长孙无忌行礼道:“陛下,此事朝中不能做事不管,那些寻常乡民为求平安之心不能成为他人的敛财之道。”
李世民神色凛然,“要让刑部与大理寺彻查。”
李承乾走上前,“父皇儿臣以为寺庙不可再扩,清查寺庙之余还要控制僧人之数,若是肆意看着这些庙宇壮大,大唐将再无可战之兵,男人出家没了子嗣,大唐没了人口,没了赋税。”
“越来越多的人投身佛门只为信念,却不知耕种劳作,社稷将不再富裕,一个无人劳作的社稷,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天下。”
听着这些话语,李世民忍受着心头的怒火,“胜光寺也是如此吗?”
“回陛下,胜光寺内也发现了不少银钱。”
李世民拿起砚台砸在了地上,“六根清净?实则一丘之貉!”
魏征无奈道:“胜光寺一直以来香火鼎盛,他们一口咬定这些都是香火钱,也无可奈何。”
房玄龄皱眉道:“只要仔细查探,一定也能查出一些端倪。”
这些银钱只要查没便好,长安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这件事终将会被记录在史册。
除了要想着如何处理好,朝中如何处理才能让万民信服。
最清净的地方出现了这种丑恶之事,令人唏嘘。
李世民也更在意的是寺庙当真是被雷劈的?
同时劈了这么多寺庙?
这件事越想越不觉得是巧合。
当真是这些和尚做了坏事,连上苍都看不过眼了?
李世民沉下心莫名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平静了半晌心中的坚定逼退了这种寒意。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还有魏征一起退下了。
甘露殿内剩下了陛下和太子。
“父皇,骊山的事情,儿臣都已经查探清楚了。”
李世民点头,“承乾,你真的相信什么天命所归吗?”
也不知道父皇为何会突然这么问,李承乾沉默着,还在思量。
李世民又讲道,“你真信上苍吗?”
见自己的儿子还是沉默不语,李世民现在没有心思批阅奏章,目光看着窗外,此刻阳光已经明媚。
“这是朕作为一个父亲与儿子的谈话,你说说自己的看法很好。”
“喏,儿臣便说了。”
李承乾小心翼翼看了眼父皇的神色,走上前低声讲道,“父皇,儿臣以前会信,可现在已然不信了。”
“为何不信了?”
“儿臣不信天命,但凡高位都是都能力者有德者居之,再者儿臣也听张阳讲过,从来没有什么上苍怜悯,有的只是人们抗争灾害付出的人命,从来都是人与天斗,何来的怜悯。”
“你长大了。”李世民叹道。
又是退后一步躬身行礼,李承乾讲道,“儿臣失言,让父皇见笑了。”
“你很相信张阳吗?”
“说不上相信,儿臣虚心求教的也不会只有张阳一人,现在他已经是礼部尚书了,还是循规蹈矩,并没有因为他在东宫做过孤的少师而趾高气昂,反倒是如今越来越收敛,也不来东宫走动了。”
“嗯,一言一行让人找不出毛病。”李世民很是诧异,“有了之前对他的磨砺,他的成长很快。”
“儿臣时常在东宫听郑公讲课,郑公也有言,张阳此人行事磊落,他爱钱的毛病属实让人不敢恭维。”
李世民却笑了,“人无完人,谁都不是十全十美的君子,他自有他的弱点,用人当了解人,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今天休朝,张阳早早走出了朱雀门,看到等在朱雀门外的李泰好奇道:“魏王殿下这是在等谁。”
“当然是姐夫了。”
这小胖子的笑容很贼。
张阳脚步不停,“我不是说了吗?突厥的事情在搁置一段时间。”
李泰脚步跟着,“当然明白,本王已经安排了侍卫,整日陪着突厥使者吃喝,就是不提正事。”
“最近嗓子好点了?”
李泰清了清嗓子,又看了看张阳的喉结,再摸了摸自己喉咙,“以后我也会长出喉结?”
“魏王殿下这么胖,就算是有喉结,也会被脂肪裹着,脖子粗得都找不到喉结在哪里。”
“我会减肥的!”李泰一跺脚,咬牙切齿讲着。
带着李泰一路回到家中,李玥还在给小武讲着题目。
看到曲江池发生的事情,也知道姐夫的所作所为。
李泰追问道:“姐夫是如何做到的。”
张阳不解道:“什么如何做到的?”
“就是那些庙宇是怎么被雷给劈的。”
“或许是他们坏事做多了。”张阳清洗着刚买来的野菜,也看了眼李玥的神情,她的表情没有任何的波动。
这是一家子最大的秘密。
谁都有自己的后手。
在村子里藏着建材中就放着制作炮仗的原料,只要将配比放大那就是另外一样的东西。
在寻常人眼中这些东西都是石料建材而已。
掩人耳目的办法有很多,当硝石也成为寻常人制冰的事物之后,就更难查证了。
李泰又讲道,“姐夫你知道吗?那个波颇和尚已经离开了长安城。”
“是吗?他就这么走了?”
“嗯。”李泰拿起一颗桃子吃着,“有了这种事情,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乡民们对这些和尚喊打喊杀的。”
张阳笑着,“魏王殿下,很多故弄玄虚的往往都是心虚的,只要我们揭开他们的面具,实则一切都是阴谋诡计。”
“倒是听说波颇和尚此去是洛阳,说是还要去见各地的高僧的,话语不是很明白,已经让人跟着去打探消息了。”
“各地的高僧?”张阳皱眉思量,这个波颇在佛门的名望很大,唐玄奘之所以会西行也是因为波颇和尚的指点。
“不知道魏王殿下喜不喜欢吃油条。”
“好吃吗?”李泰丢了手里的桃子痴痴问道。
第三百五十三章 你直说怕死便是
“我也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吃,等我先做好,魏王殿下也可以尝尝。”张阳开始忙碌起来。
“姐夫。”李泰又拿起一只桃子,“你怎么会做如此多稀奇的食物?”
家里时常会做包子吃,正好有些发酵的老面日子有些久了,就想着做油条都给用了。
把家里磨好的面粉放入小盆中,这是自家研磨出来的,研磨得并不是很细。
往面粉中打了一个鸡蛋,张阳使劲搅和着,“以前就喜欢帮着父母做饭食,一边帮忙便一直学着,不知不觉就会了。”
李泰嘴里嚼着桃子,“父皇就不会。”
和面之后便是发酵,还需要等一段时间。
这小舅子太过精明了,他要是追问下去就怕被他发现一些端倪。
这些事情只要他闻一闻便可以觉察到异样。
也就在美食面前,可以分散注意。
小武啃着桃子,一开始还好好的,嚼动的动作突然停下,她抬头看向李玥。
“怎么了?”
小武吐出一颗小牙齿。
她是嚼着桃子把牙齿给磕下来了。
李玥小声问着,“疼吗?”
小武使劲摇头,“那颗牙齿本来就晃动,一咬牙就下来了。”
孩子正是换牙的年纪。
李玥让她张开嘴,看着牙齿里的情况,“夫君,镊子还在吗?”
闻言,张阳走来让小武面朝着阳光,“张开嘴,张大点。”
小武点头尽可能把嘴张开。
张阳仔细看着牙床的情况。
李玥讲道:“半颗牙齿还在里面。”
从自己的工作台拿出一把小镊子,再用家里的酒精好好洗了洗,张阳提着镊子讲道,“不要害怕。”
看小武眼神坚定,张阳拿着镊子夹住她断裂的半颗牙齿,轻轻晃动,巧劲一掰,另外半颗也拔了出来。
用温开水让她漱口,还有些血丝吐了出来。
李玥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蛀牙的痕迹,这才点头,“之后还会长出来的,所有孩子小时候都是这样。”
小武懵懂地点头。
李泰看着眼前的温馨一家,好似自己就像个外人,还有小武脸上的笑容。
心头莫名地羡慕,父皇和母后很少会有这种笑容,一个人走到小熊身边。
小熊正吃着桃子,缓缓转头看向李泰。
还没等熊反应过来,李泰抓起它狠狠抓着厚实的皮毛蹂躏着。
面对这般蹂躏,这头熊甚至舒服地打了个哈欠,熊壮实得不像话,李泰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已经对它造成不了多大的杀伤力了。
这头熊从养在家里到现在是第三年。
再过两三年,等它长大之后,便不能再养在长安城。
不过那时候骊山的建设也提上日程,一家子也可以搬去骊山住。
家里的猪油也放得有些日子了,去街上可以新买一些肥肉再做。
李泰的目光看着油条在锅中翻滚,原本扁平的油条渐渐鼓起来。
张阳捞出一根,李泰便拿起一根吃着。
还真是一点都不怕烫。
“趁热虽然好吃,也太着急了。”
李泰嘴上不停吃着一边点头。
王婶低声在李玥身边讲着话语,余光从院子里看去,张阳瞧见媳妇发愁的小脸,估计又是生意上出现了问题。
做了一篮子油条,把家里剩余的面粉和油也全部用完了。
刚刚夏收,正好可以重新准备。
“生意上遇到麻烦了?”
李玥一手捏着油条吃着,“我们的棉布从关中送往各地,有一些布商屯下了我们的棉布。”
这种行为早有想到。
如果说棉布奇货可居,他们肯定会想尽办法收棉布,以后的棉布价格只会越来越低廉,到头来这些囤积棉布的人也会赔本。
聪明人确实多,可聪明和远见不同,这往往会决定一个人的判断。
他们不知道骊山发展工业的决心,更不知道以后的骊山要扩大多少规模,要增加多少产量。
现在他们只是知道骊山有一个工厂每天可以卖出几百匹棉布而已。
骊山的棉布价格不高,但到了别的地方就是一个奢侈品。
“如果只是一家也就算了,有很多家布商也打算这么做,据说清河那边也打算种棉花。”
李泰警惕心中,“莫非他们也打算与我们一起做棉布?抢我们的财路。”
李玥摇头,“青雀有所不知,我们骊山在渭南一片也留了几亩地用来培育棉花,不过培育出来的棉花每年都要筛选种子,没有高昌送来的棉花质地这么好,用来做棉布更是不行。”
李泰眼神中精明之色更重,“这些人手中没有织棉布的制造术,他们是打算种了棉花卖给我们,从中来谋取利益。”
“将粮食的田亩用来种棉花,这种事情官府不管吗?”李泰稍一思量便诧异道。
随后便又澹然了下来,清河郡最大的世家便是崔氏,他们是地方的大族,自然有足够的话语权,让官府作出退让也未尝不可。
李玥思量着,“程咬金大将军的继室是齐州别驾崔信之长女。”
“也是出身清河崔氏?”
李玥点头。
坐拥三千亩地的大地主,同样也是长安拥有封地最多的公主。
李玥身上总是有一种舍我其谁的气魄,她朗声道:“婶婶麻烦传话出去,骊山的棉布价格再降两成,骊山贴出告示,以后的棉布价格也根据骊山的产量下降,并且一直不会涨价。”
“明白了。”王婶听到话语便迈步离开。
棉布生意的利润就算少了两成对骊山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
而且棉布的价格也早晚都会下降,并不会像丝绸那般这么贵。
李泰吃着油条嘴边都是油,“皇姐是打算降低棉花的价格,来让他们种棉花的人知道,就算是种了棉花也会颗粒无收,让棉布不值钱,就能让他们的棉花更不值钱。”
李玥点着头又将篮子里余下的油条交给杨婶,“麻烦婶婶把这些油条全部送到程咬金大将军府上,就说是骊山送的。”
“喏。”
一手威吓,一手在送礼,就送了这些油条。
媳妇这个富婆还真是越来越有气势了。
既然你们清河郡想要用棉花来牟利,骊山不会拦着,我们会将棉布的价格降低,从而让他们挣不到钱。
不要想着扼住骊山棉花的咽喉,在绝对领先的技术和生产力面前,骊山的工厂就是无敌的。
骊山赔得起,他们赔不起。
荒废的是他们的田亩。
骊山的棉布就算价格再低,也不会比成本更低,高昌的棉花要多少有多少,只是供应骊山一地。
高昌的数千顷棉花地所产出的棉花,骊山自己都消化不完,更别说成本了。
趁着婶婶还没拿着篮子离开,李泰迅速又拿了两根油条,“还没吃够呢,等回府之后也让府邸的下人去做这个,怪好吃的。”
一张地图挂起来,姐弟夫妻三人看着突厥的地图,做好了瓜分突厥草原的准备。
对之前的决定,李泰心里还有些迟疑,“下降两成的价格,我们的利润岂不是更澹薄了。”
先是看了一眼夫君,李玥笑道:“青雀,利润不是这么算的,光看着价格是不对的。”
李泰也看向张阳,“真是这样吗?”
“当然。”
夫君回答得肯定,李玥俏脸上挂着笑容。
再看眼前的地图,张阳圈出了一片地,“这片地距离阴山以北两百里,我们看过典籍,这里是一片很茂盛的草场,掌握这片草场的便是小可汗所部。”
李泰盘算着,“拿下这片草场需要多少银钱?”
张阳抬首道:“魏王殿下先去探探突厥人的口风,看看能不能探出一个预期价格。”
“让本王去和那个大傻子谈价格?你知道他有多傻吗?”
张阳揣着手,“那就请魏王殿下去一趟草原,亲自找突厥小可汗去谈。”
咬着牙跺着脚,李泰吃了手里的油条,“这世上的聪明人都是没良心的,没一个有良心!本王前前后后操持这么多的事情,容易吗?还去草原?”
“我去找突厥使者谈还不行吗?太欺负人了!欺人太甚,岂有此理……”
小舅子一路骂骂咧咧地走了。
瞧了一眼媳妇,张阳感慨道,“我们家这个小舅子还是很有担当的,办事也很得力,距离成为我们的家摇钱树不远矣。”
李玥嗤笑道:“要是父皇知道夫君如此欺负青雀,说不定又要罚俸禄了。”
“我那是磨砺他,帮陛下锻炼他儿子的能力,作为天可汗他应该多给我几亩封地。”
平静的日子总有这么一些坎坷,七月份下了几场雷雨之后,又是接连半月的大晴天,一直到了八月。
每每看到夫君把藏着的本领拿出来,李玥总是会怀疑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为此每每看到自己不能理解的事物,李玥已经不想费脑子去想其中的原理。
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尤其是物理这个学科越是往深处学,李玥越是觉得自己力不从心。
在学到力学运算之后便一直搁置着,果然还是数术更适合自己。
会这么想是因为今天张阳造出了一架两轮车,正在院子里骑着。
小熊跟在后头追着木头轮子。
轮子的质地和马车轮子是一样的,连接的链条也是夫君自己敲打出来的。
为了这个铁链,张阳没少在夜里坐在土灶敲打。
骑行了五圈之后,铁链终于崩断了,就连轮子也出现了几处开裂的地方。
张阳细细瞧着,“木头不够牢固,铁链也不够顺,要解决的技术难题不少。”
挠着头,张阳跺脚叫骂着,“去你的江山社稷!去你的五姓七望,整天窝里斗,不搞发展,不搞科研,你们全是混蛋!全是混蛋!”
杨婶正帮着李玥收拾衣服,“最近骊山令总是喜怒无常的。”
看着正发脾气的夫君,李玥无奈摇头,“每一次做新事物的时候就会这样,过几天就好了。”
杨婶又道:“宫里又派人来问询是不是要铜钱折价让宫中收了,价格也还算公道。”
李玥把衣服叠起来,“把家里的一千贯银钱交给他们便是。”
杨婶又道:“他们要骊山的铜钱。”
停下手中的动作,李玥笑道:“骊山的铜钱还要给村子里的村民工钱,那都是要给村民的,还不能折价给宫中。”
杨婶点头,“这便去回话。”
张阳又把自行车给拆了,将木架和木头轮子全部拆了当作柴火烧了。
顺便把图纸也烧了,终究还是工艺落后了,铸造工艺落后连一架自行车都造不出来,道阻且长,还要我重新给大唐的铸造业打基础不成?
张阳站起身自语道:“天杀的,这也太难了。”
程咬金的家风一直都是彪悍的,李玥送了油条之后,他们家打听了一下事由便当即书信一封送到了清河郡。
从此老程家与清河崔氏再不往来,就此断绝情义。
骊山的告示一出,棉布生意再次火爆,骊山存货五千匹棉布又被抢购一空。
李泰躺在铜钱堆成的小山上痴痴笑着。
关于庙宇之事李世民与朝臣商议很久,期间也见了不少人。
在寺庙中的银钱全部查没,并且惩戒这些僧人发配边关做苦力,让这些平日里不给社稷付出的人有点作用。
并且下旨但凡寺庙扩张需要招收佛门弟子,都需要有官府文牒。
寺庙必须给予年轻僧人还俗的自由。
朝堂的三板斧下来了。
佛门人人自危,并且还派出了御史台和大理寺的官吏去查问其余的寺庙。
还是当朝郑宫公魏征亲自指派的人手。
正如李渊所言,李世民为了顾全大局,在很多事情上也会掣肘,也会优柔寡断。
下朝之后,张阳一直跟在魏征身后走着。
正要出朱雀门的魏征稍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也停下脚步。
收回目光,魏征继续走着。
张阳也继续跟着。
又走了一段路,魏征的脚步再次停下,“你如此跟着老夫做什么?”
张阳揣着手讲道,“在下顺路。”
继续往家走着,魏征看了看身后的人深吸一口气,忍无可忍喝道:“你明明就是在跟着老夫,哪里来的顺路,以前怎么不顺路?”
“在下只是觉得陛下处置太过温和了,想请郑公去劝谏一番。”
气得三尸神暴跳,忍着要当场发作的冲动,魏征又问道:“你自己怎么不去劝谏?”
“嗷……”先是应了一声,张阳又道:“在下的生死只在帝王一念间。”
魏征气得笑了,“你直说怕死便是。”
第三百五十四章 魏征一家
朝中这几下敲打,各地的寺庙会有一时的收敛,这种收敛也只是暂时的,没有长久的举措,这种乱象自然还会继续。
长安城的街道上。
几个行人看了眼这一老一少一,就要吵嘴,而且俩人都穿着朝中官服也加快脚步离开不敢掺和。
张阳纠结道:“郑公,下官人微言轻,就算是与陛下说明也不会太过重视。”
魏征抚须皱眉,“那你以为朝中应当如何?”
放下作揖的双手,张阳摆了摆衣袖朗声道:“既然要整治就要拿出根治的决心,不能够这般惩戒之后,便结束了。”
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人,魏征突然笑了,“老夫很欣赏你这般魄力,要是当年老夫也有你这样的决断,怕不是……”
说到一半,魏征长叹一口气便不再继续说下去。
魏征年轻的时候也在战乱年间,说不定想到了他以前的经历。
魏征推开自家的家门,“进来坐坐吧,陛下晌午过后便会去领军卫校场,届时你与老夫一起走一遭。”
张阳笑着走入这个破落小院子,院子里没什么太多的陈设简单得就像是寻常普通人家。
“做一顿饭食,吃完正好去见陛下。”
魏征的话音落下,家里走出一个妇人,还有两个孩子。
魏夫人的穿着很朴素,院子也老旧怎么看不像是国公家应该有的模样。
想来魏征为人正直,日子也过得简朴。
“魏夫人,我来吧,我这人做饭食擅长。”
“那便你来做饭食,篮子有些野菜,还有些腊肉挂着。”
走入魏征家院子的一个角落,这个小坑就是魏征家做饭食的地方,一个老旧的锅。
锅也很小,小得和自己脸差不多大。
自己家里用来做火锅的锅都比这个大。
魏征的夫人笑起来满脸的皱纹,她笑道:“还没见男子也会擅长做饭的。”
魏征清咳了咳嗓子,“本就是乡野小子出身,当是有谋生之法,做饭食这种事情难不倒他。”
张阳卷起自己的袖子,先是洗菜再把腊肉的也切好。
还有两个邋遢的熊孩子正看着自己,张阳皱眉瞪了他们一眼,这两孩子也不躲,年纪看起来和李泰差不多大。
“我们家里很少有客人,你是阿父请来的厨子?”
“哥哥此言大谬,此人穿着官服,一看就是朝中官吏怎么会是厨子。”
“你们两个小子看书去。”魏征的夫人不耐烦讲道。
见两个孩子离开了,魏征夫人讲道:“平日里家里也不会有客人来走动,他们也是好奇,还望不要见怪。”
张阳摆手道:“不见怪。”
“叔玉是长子平时就是太淘气,叔瑜更懂礼节一些。”
魏征的夫人看着自家的孩子。
张阳回话道:“长子受尽宠爱自然淘气,次子要争取父母信任自然会更懂事一些。”
魏征夫人讲道:“都说我们河东裴氏走出来的妇人更会教子,还不是和其他妇人一般,教不会的教得好的各有差别。”
“河东裴氏在河东郡,当年先秦公子针治理河东郡,又是秦穆公之公孙,自汉帝封了诸侯便有了河东裴氏的名声,汉后曾鼎盛一时,与琅琊王氏并列。”
魏征的夫人听着张阳娓娓道来,眼神诧异,“你这孩子还懂这些琐事?”
张阳失笑解释道:“以前看书的时候有一些篇章写着这些事情,便记录下来。”
河东裴氏确实有盛极一时的时候,可经过多年战乱,现在的河东裴氏早已不是当年。
张阳疑惑道:“现在与河东一家还有联系吗?”
魏征夫人无奈道:“是嫁出来的女子,时常与家中有书信来往,又不是大房人家,只是偏房罢了。”
张阳小声道:“向夫人打探一个人。”
“什么人?”
“河东裴氏有个孩子叫作裴行俭,只要打听一下有没有这个人便可。”
“明白了,会去信打听一番。”
眼前的厨具实在是太过简陋,一个小铲子就算是锅烧了,还要半坐在地上才能做饭,做着小凳子做菜实在是麻烦。
魏征家里也太清苦,而且卫生条件也不好,盐都是不知道放了许久的粗盐,这些盐都潮湿凝结成一块块的。
一个木头小勺子都发黑了。
简单做了两三个菜。
魏征看着眼前的菜肴,欲言又止。
其子魏叔玉带着弟弟而来,看到一桌子的菜肴欣喜道:“咦?有腊肉,阿父不是说这些腊肉要留到过年吃吗?”
张阳想起自己切的腊肉,不由得有些尴尬,原来那一小块腊肉是留着他们家过节吃的。
难不成平日里都不吃肉的吗?
一家子坐下,张阳喝着用黍米熬成的粥,魏征吃着菜肴眉头紧锁。
张阳也尝了尝几个菜的没有心说自己没有把味道做差,怎么苦着脸吃饭食。
大家都吃得很沉默,一直吃完魏征打了一个饱嗝。
等孩子们离开,魏征低声道:“不该让你来做饭食的。”
张阳挠了挠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不合胃口吗?”
魏征讲道:“饭食做得太可口了,孩子们吃惯了糟粕之食,再吃你做过的饭食,以后如何让他们再吃清贫饭食。”
“原来是郑公教子苦心,是在下唐突了。”
“罢了,偶尔让他们吃点好的。”
张阳纠结道:“郑公有没有想过将来养老的事宜?”
魏征板着脸,“天下这才靖平多久?天下黎明这才过了几年的太平日子,陛下有雄心可国力依旧贫弱,外敌还在伺机而动,吐蕃更是野心勃勃,何来养老之心。”
“郑公牵挂国事黎明,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为了社稷万民牺牲自己的个人生活,在下佩服。”
话音落下,张阳注意到自己被他目光炯炯地盯着,这么看着人有些发毛。
又过了半晌,魏征才缓缓开口,“大丈夫当如是也!”
又聊了一会儿,其实魏征是一个很有执念的人,他对自己的一生理想非常坚定。
人劝人劝不动,更要是想与他介绍骊山的养老的好处。
自己有这个心,却找不到开口的时机。
再与魏征走出家门,两人一路朝着领军卫的校场而去。
领军卫的府衙就在长安城内,领军卫的校场在长安城外,两人一路走出长安城。
张阳正想说准备一架马车,却见他脚步坚定已经走远。
叹息一声,跟上魏征的脚步,难怪他儿子说家里没有客人上门,像魏征这样的人或许很少有能够交心的朋友吧。
一路走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到了领军卫的校场。
刚要进入就被校场外的守卫拦住。
魏征正声开口道:“老夫要面见陛下。”
守卫开口道:“可有公文。”
魏征拿出自己的金鱼袋对方这才让开路,果然金鱼袋比公文好用。
再看自己的银鱼袋,心中莫名一阵落寞。
想要在李世民手中升官,不仅仅要有能力,还要皇帝看得起你。
做人做官都挺难的,想要升官就更难了。
走入校场中,一路上看到不少的兵员来回走动。
这些人身上有不少尘土,还有胡子邋遢满脸的,甚至还有看到有人头上跳过一两只肥硕的跳蚤。
行伍的卫生条件堪忧。
张阳收回目光尽量不去看这些场景,眼不见心不烦这句话就是屁话,脑海中还是挥之不去那肥硕跳蚤一跃而起的场面。
俩人问询了几个兵员,终于在校场的北面见到了正在射箭的李世民。
跟在李世民身边的还有尉迟恭和长孙无忌。
李世民又是拉弓而起,一箭射出正好命中靶心。
把弓交给一旁的侍卫,李世民重新坐下来,“郑公以为朕的箭法如何?”
魏征朗声讲道:“即便是箭法再好,国事并不会因为陛下这一箭而平定。”
李世民有擦了擦汗水,瞟了眼张阳又问道:“你小子怎么跟着来了?”
先是稍稍行礼,张阳讲道:“臣和郑公都觉得寺庙整顿之法有不妥之处,这才来请见。”
又喝下一口水,李世民又道:“先不说这事,你觉得朕的领军卫校场如何?”
“此地兵卒兵强马壮,为陛下驰骋,自能征服全世界,大唐万世!”
“哈哈哈!”这个皇帝笑了。
注意到魏征一脸鄙视地看着自己……
张阳耸了耸肩又讲道:“兵马看似强壮,实则卫生情况和治理情况堪忧,一路走来看到闲散兵士三五成群闲聊,又看到有人躺在地上便睡着,看似兵马强壮实则军纪涣散,还有这卫生情况太过糟糕,士兵脖子上的皮泥发黑,这是有多久没有洗澡了。”
“臣以为行伍应该是纪律最严明的地方,不论是个人卫生还是站姿讲话方式都要有序有规矩,而不像地痞闲汉一般,又不讲卫生还三五成群。”
把李世民的领军卫好好吐槽了一番。
魏征那鄙夷的目光已经不在了,反而多了几分欣赏。
皇帝的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脸色逐渐发黑。
眼看皇帝要发作,张阳为魏征身边靠了靠,又清了清嗓子讲道:“骑射固然快乐,但陛下应当以国事为重,一时的快乐是换不来天下太平的。”
魏征了然点头:“张阳说得不错,老臣也是这般认为。”
先是深吸一口气,李世民看向尉迟恭。
“末将这就去整顿军纪!”
尉迟恭说完便带着三两裨将急匆匆离开。
看眼前的皇帝又把目光收了回来,张阳低着头有言道:“陛下,现在可以谈国事了吗?”
李世民缓缓点头,“讲。”
又看了看魏征,张阳朗声道:“臣以为朝中整顿寺庙是理所当然,可光是如此整治只是一时的,现在查完了就像是一阵风吹过,不多时便又会有人这么做,寺庙不交赋税,在下不仅是陛下的臣子,还是商人,若是我的话为了逃避赋税,我会直接在寺庙以香火钱的方式给寺庙,寺庙转头再给下家这笔买卖朝中便收不到一文钱的赋税。”
“十万贯便有一万贯的赋税,臣这是赚翻了,还多省了一万贯……”
“你敢!”
话还没说完,李世民突然拍桉而起。
张阳接着讲道:“只是打个比方而已,陛下不要这个激动。”
李世民气得发抖,“打个比方也不能这么做。”
“臣明白,臣不会这么做的。”
当李世民认识到这种避开赋税的方式,他的眼神又阴翳下来。
就连长孙无忌也很吃惊,竟然能这么操作,寺庙确实一直不交赋税的。
自己没想到不见得别人不会这么做,田赋自然会看紧,但商人赋税一直都很模湖,朝中想要管也很难。
张阳这么一说也有道理,如果不去管着,大唐损失了多少的赋税。
长孙无忌不敢想现在已经有多少人在这么做了。
更不要说因为寺庙出现的种种乱象。
李世民缺钱,很缺钱,这两年粮食是富足了,可钱税一直都是硬性条件。
皇帝有钱也能有底气修建太液池了。
“既然如此,你觉得朕应当怎么治理寺庙能够更好。”
得到魏征的点头示意,张阳抬首讲道:“陛下,如今朝中举措能够起到震慑作用,可这种作用也是一时的,就像是胜光寺有这么多银钱,他们一口咬定是香火钱,朝中也无可奈何是也不是。”
承认挫败很难,这件事朝中想要下手,也同样遭到了各种阻碍,李世民缓缓点头。
张阳又道:“陛下,就像是野草一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治理不能只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是长久之事,要将这种治理长久持续下去。”
“如何长久持续下去?”
听到皇帝的问话,张阳接续讲道:“首先寺庙僧人数量要控制,不能超过十数人,如果人数过多朝中可以要求他们还俗。”
张阳来回走了两步,“还要给予黎民群众查举之权,有了万千群众的监督,并且地方和朝中都要给予查举的通道,只有给了群众查举的权力,才能让他们不敢这般肆无忌惮。”
“一旦查实给予举报之人与地方免除赋税和银钱的奖励,这种奖励必须要给足,才能够给予足够的激励,对于胆敢从中阻挠的恶势力严惩不贷,不能让这种查举行为成了以身犯险。”
第三百五十五章 人劝人劝不住
“对于犯事的寺庙更不能姑息,一旦发现立刻推翻,并且主持参与之人全部发配苦役,让恶势力害怕,让群众对我们信任,这便是臣的初衷。”
长孙无忌顾虑道:“律法若是太过严苛,是否会引来议论和反噬。”
“赵国公所言大谬。”张阳揣着手镇定自若继续讲着,“律法对于黎民来说过去严苛肯定不是好事,但这种严苛的律法不是针对黎民,而是针对寺庙。”
“就是要让万民知道,不论是朝堂还是地方官吏,又或者天可汗,我们永远都是站在最普通的群众一边!陛下,民众才是社稷的根本,这话没错吧。”
李世民还是点头。
张阳又道:“给了群众查举之权,有了群众给我们做后盾,朝堂便可以一直处于主动的位置。”
“大唐要走向富强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张阳再次行礼,“还请陛下脚踏实地为国事努力,为了将来努力。”
李世民沉默不语,竟被这小子说得热血澎湃。
又是清了清嗓子,张阳再是开口道:“嗯,陛下要勤奋,要脚踏实地,不要动不动就来这里射箭,也不要动不动就要让人评价箭法,这样不好,也不对。”
李世民站起身讲道:“朕来这里是查阅军情。”
张阳回应道:“借口总是多的。”
“你!”李世民欲言又止,话语哽在喉咙口说不出来,这小子怎么跟魏征一个德行!
随后又收了收神情,李世民朗声道:“郑公,辅机你们与朕一起回宫,召集中书省众人商量此事,按照这个小子说的拟定章程。”
“这样才对嘛。”张阳很是欣慰。
重新来到领军卫前,李世民,长孙无忌,魏征一起上了回长安的马车。
张阳也要上马车,却见马车已经驶动。
愣在原地,张阳又喊话道:“陛下,我还没上车!搭个顺风车回家。”
马车越走越远,越走越快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烈日还在当头照着,张阳踢开脚边的石头,“做皇帝这么小心眼!你李世民倒是大度点会死吗?”
站在领军卫前叫骂着,张阳扭头看向校场,尉迟恭已经在整顿军纪。
问他们要一匹战马好像不现实。
人家军中的战马也不能说借就借。
心中矛盾地纠结了一番,张阳还是上前问守卫,“敢问能否借在下一匹马回长安?”
“你就是刚刚向陛下劝谏整顿军纪的人。”
“大丈夫敢作敢当!”张阳抬首挺胸,“就是我!怎么了?”
“不借!”
对方丢下这句话,便关上了校场的栅栏。
太欺负人了!
心头郁闷,张阳抬头看了看烈日,又看了看自己的双脚,“走回去就走回去!以后还要继续弹劾你们,都给我等着!”
远处的风景在烈日下扭曲,张阳的脚步越走越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长安城的。
去校场走了半个时辰的路,回家又是走了半个时辰的路。
回到家中,张阳脱了靴子穿上草鞋,把自己冲洗了一番,换了干净衣裳躺在躺椅上,让小武帮忙敲着腿。
李玥倒了一碗茶水,茶水中放了一些菊花再放上几片薄荷,“夫君喝一点去去暑气。”
享受着媳妇按着肩膀,小武敲着腿,张阳又喝了一口茶水长出一口气,“再放点盐,补充点盐分。”
李玥端着茶碗离开,端来一碗放了些许盐的茶水。
仰头将一碗茶喝完,这才感觉到自己恢复了些许元气,有些恢复过来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张阳感觉症状不太对,一阵上吐下泻,这才知道自己中暑了。
看着夫君躺在床榻上,李玥低声讲着,“父皇怎么能这样,这么热的天让夫君走回来。”
“做个正直的臣子太难了。”张阳又是一声叹息,“媳妇啊,我不想干了。”
“好好的一个礼部尚书怎么能说不做不做,这是要被责罚的。”
张阳点头,“媳妇说得对,在你父皇手下做官,想要辞官也不容易。”
李玥整理好换洗衣服,“已经让王婶传话了,明天不去早朝了。”
张阳无力地点头。
小武拿着小勺子而来,“老师,勺子。”
看着张阳脱下外衣坐下来,李玥瞧着夫君结实又强壮的后背,手里拿着勺子,“真的要这么做吗?”
“刮吧。”
李玥点头开始细心地刮痧。
感受着力道,张阳又道:“可以用力点。”
夜里,小武正在作题。
小熊就趴在小武的脚边发着呆。
房间里,李玥看着刮出来的一条条红印,有些心疼,“真的不疼吗?”
“不疼。”
又是刮了好一会儿,夫君的后背遍布了红印。
张阳重新站起身,穿着外衣。
看到夫君健硕的身体,李玥的小脸稍稍一红,这才走出房间。
第二天,张阳没有去上朝,闲着无事在家里做了一个秋千和一个跷跷板,媳妇和小武正玩得开心。
闲着无事的时候,张阳拿起一卷书看着,左藏库带来的书都要看完了,下次再去带一些书籍回来。
隋唐英雄好汉多,这英雄气也造成了大唐尚武风气。
自诩英雄好汉的人少,可要做英雄好汉的人不少。
游侠风气也是自此开始兴起。
做皇帝的李世民并不喜欢这种游侠,他更希望将天下英雄好汉都收入朝堂,为他的社稷作出贡献。
都说秦做嫁衣汉来穿,唐借隋运三百年。
这种朝代纠葛又有几人能够说清楚。
杨婶匆匆回来,“公主殿下,骊山令,陛下和魏王来了。”
听到这话,张阳差点从躺椅上摔下来。
眼看李世民走入家门,又见到后面跟着李泰。
张阳带着玥儿和小武一家子行礼,“陛下,我不就今天没有去上朝,您不会上门来兴师问罪吧。”
“兴师问罪?”李世民的目光放在了跷跷板上,“朕听说你昨日中暑了,下了朝便来问问你身体如何,你是朝中少有的青年翘楚,朕可不敢你有个三长两短。”
不敢让我有三长两短,你在领军卫校场前离开得倒是潇洒,害我走回来中暑。
和皇帝谈公平又是一件愚蠢的事情,先不和他计较了。
李世民问道:“此物用来做什么?”
张阳解释道:“这个是跷跷板,用来消遣和玩耍的。”
“哦?是吗?朕也要玩玩。”
“陛下,这是小孩子玩意儿,先不说您已经年过三十又是天可汗……”
说着话,见李世民已经坐上去了,张阳住口不想劝了。
“此物如何玩耍?”
闻言,张阳在另外一头坐下,李世民的这端便翘了起来。
又试了几下,李世民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他坐下来让站在门外的太监送来一些茶叶,“这是并州送来的茶叶,你可尝尝。”
打开包裹看着内部的茶叶,都已经炒制好了,张阳还闻了闻,“新茶?甚好。”
听到这个评价,皇帝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他又讲道:“你在校场长篇大论,说的倒是轻巧,朝堂可因为你的这番话忙得不可开交,赵国公他们做昨日回到长安城,便没有停歇,为了这件事前后安排人,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
张阳朝着太极殿行礼,“辛苦诸位了。”
再是坐下来,李世民招手让站在门外的李泰走入,“造纸的事情朕听承乾说过了,因为造纸的事情召见了青雀,也听了他的看法,骊山还是不能扩大生产吗?”
张阳给他倒上一碗茶水,“陛下,通过技术提高产量是我们骊山的初衷,也是我们一直以来的目标。”
“如果有更多的人手,是不是造得更多。”
这皇帝是等着骊山下蛋呢?
你说造纸术朝堂需要也不能就一个劲地催呀。
张阳思量着,有必要和皇帝科普一下技术和生产的关系。
“陛下,一个人的手脚速度是有限的,就算增加人手所付出的成本也是巨大的。”
李世民又道:“朕听闻你们骊山新落成的两个工厂要给肥皂和棉布用?”
“那是自然,肥皂和棉布生产容易一些,而且经过几次改善之后,生产效率也提高不少,自然可以扩大生产。”
张阳坐下来,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想必太子已经将骊山的一切都记录下来,呈给了陛下,您能上门来询问,礼贤下士臣自然感动,可是感动归感动,生产一事不能盲目地增加成本来提高产量。”
“那你说要如何?”
“技术!需要更好的技术来提高生产效率。”
李世民颔首道:“朕何时才能看到技术?”
“回陛下,技术的研发需要成本。”张阳点头道:“嗯,很大的成本。”
“有多大?”张阳思量着,“我也不清楚,开发技术就像是个无底洞,我们需要很多材料很多相关的人手,如果朝中工部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些经验老到的工匠,说不定可以加快一些时间,也可以让我们的造纸业脱离手工,能够达到更高的水平。”
李世民在犹豫,喝了一口茶水思量了片刻便道:“你需要多少人手?”
张阳回道:“不用多,但一定要是各方面的顶尖人手,最好的铸铁方面的。”
“这件事朕回去之后会与阎立本商量,就算这么做了你能与朕说说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成果。”
“成果或许遥遥无期,有可能就在眼前,我也说不好。”
李世民站起身,他整了整衣襟,“朕还要告诉你,你的办法在中书省得到了很多的人肯定,两三日之后便会布告天下。”
“臣为陛下贺,为天下万民贺。”
又看了眼这小子,他再是沉声道:“该来早朝还是要来,今日懈怠明日又懈怠,每天都是如此成何体统,看你没有大碍了,明天继续按时早朝,如若你心中还有什么治国方略,尽可以说出来,朕不是一个听不进劝谏的皇帝。”
说着话,李世民离开了。
你做皇帝能听得进劝谏,可你小心眼,你记仇!
送别皇帝,张阳又看向李泰。
李泰像是做贼心虚,他后退两步讲道,“姐夫,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该说的也没说。”
“突厥的事情如何了?”
李泰靠着墙站着,“探到口风了,说是一千顷地一千贯一年。”
“是玩笑话吗?”
“反复问过,不像是玩笑话。”
“还真是坐地起价。”
“确实如此。”李泰的胖脸上精明的眼神在思量,“不能由着他们开价,这个价格太高了,以突厥草原一千顷地可以产出的利益根本不值一年一千贯。”
张阳想当然地点头,“先告诉他们,一千顷地三百贯钱,他要是再提高价格,就告诉他们,奶粉生意照旧,让他们继续交重税吧。”
李泰点头,“明白,这是要他们做出选择,就算他们不答应对我们也没有任何的损失。”
张阳嘱咐道:“能谈就好好谈,不要随便动手,我们也是讲武德的人。”
“我明白。”
之后两天,张阳又恢复了往常的日子,除了魏征对自己多了几分欣赏,朝堂的日子还是一如既往。
也没人知道对付寺庙的这个方略是出自自己之后。
或许这些功劳都会到李世民的手中。
朝堂上又有人出来弹劾,御史台的言官弹劾的是魏王李泰,说是李泰和突厥人动手了,把人家突厥人打得很重,几天不能下床。
听到消息,张阳内心毫无波动,明明已经嘱咐这个小舅子不要动手了。
果然人劝人是劝不住的人。
只是好奇自己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李泰被皇帝停发了每月的例钱,并且禁足反省半月。
这个责罚不重不轻,对李泰现在的家底来说宫中给的那点例钱只是皮毛。
走出太极殿的时候,张阳心事重重,首先是魏征的居住环境不太好,也让媳妇给魏征家里送了一些家具和家常咸鸭蛋和自家做的腊肠。
魏征家也收下了。
还有两个孩子要长大,就这么住着条件这么差的屋子可不好,自家村子的村民住得都比魏征家富裕。
要不然让他搬家离开长安城,住到骊山去,骊山山清水秀多好呀,闲着无事还能帮自己管一管村子的杂事。
第三百五十六章 扬世间正气
还有让李世民给点搞技术的人手,这件事只是皇帝的空口承诺。
有之前的前车之鉴,这多半又是赖账不给了。
带着许敬宗和张大象一路走着,张阳也听着他们的讲述。
“刚刚送来的消息,阿史那杜尔先动手,已经去攻打于阗了,高昌这段时间要照看棉花地,两千顷地的棉花到了九月左右就要收获,人手一时间腾不出来。”
听着许敬宗的禀报,张阳又问着:“苏定方和李道彦已经到了祁连山了吧。”
张大象回话道:“送来消息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祁连山,一路顺路的话此刻大素已经进入吐蕃地界,苏定方也送信去给阿史那杜尔和高昌,高昌,阿史那杜尔,苏定方,三方人马也可以来往传递消息。”
张阳嘱咐道:“老许,你带着人去看看那个被魏王殿下揍了的突厥人,再给他安排一个大夫。”
“要什么样的大夫?”
“就一般的大夫就行了,街上随便找一个,咱们礼部预算紧张,出不起太多的银钱。”
许敬宗愣愣点头。
三人走入礼部,看了看李百药。
李百药这些天都在忙着处理典礼的事宜。
“最近朝中有人说起陛下要泰山封禅,我们礼部要提前做准备吗?”李百药小心翼翼问着。
见众人的目光都看着自己,张阳揣着手看向对面的户部,“陛下没有旨意,我们就不要准备。”
“喏。”
说着话语,唐俭便走来了。
张阳客气地与他行礼,“唐尚书。”
唐俭也行礼,“张尚书,老夫听到了你们说起泰山的事宜,如今朝中议论纷纷,不知尚书如何看此事。”
张阳拱手道:“这全看陛下的意思,我们礼部自然也听陛下的吩咐,不会越权办事的。”
唐俭叹道:“如今有不少人都说陛下就要拿下了安西四镇,此次必定要去泰山封禅。”
张阳摇头,陛下还没做决定,这家伙就先自我感动起来了。
也难怪老师会说他在户部的位置坐不久。
“我就先告辞了。”
“老夫还是劝你们一句早日准备泰山事宜。”
“等陛下有决定了再准备不迟。”
看张阳带着人离开,唐俭摇头叹息,又看向李百药,“百药,老夫劝你早做准备,说不定陛下还会高看你一眼。”
李百药行礼道:“下官还是听从张尚书所言,等陛下真有决定礼部再来做决定。”
唐俭又道:“张阳带着许敬宗和张大象忙着外交院的事情,你真就这么打算比人弱一头?”
李百药看着承天门笑道:“下官一身起起落落,就只有这样了,也不会想着再往上走,到了这个年纪自然看明白了,张尚书有手段,有谋略,对待下属也很不错,如今下官就想看看,他日豪言壮语,张尚书可以带着礼部走的多远。”
观察着李百药,唐俭沉默许久,心里实在是看不懂这种不会见风使舵的人。
眼下这么多人都在议论泰山之事,他却还如此淡然。
张阳带着许敬宗和张大象一路走向朱雀门,一边走着将该需要吩咐的事情都吩咐好,外交院接下来的事宜,就在这么一段路上交代完了。
对这种效率和这两人的办事能力,张阳作为礼部的尚书还是很满意的。
张大象可以一心扑在外交院的工作上。
许敬宗也可以利用自己社交恐怖能力,在长安城如鱼得水地找到一群朋友来给他办事。
走到朱雀门前,许敬宗和张大象离开各自安排事宜。
朱雀门前,李承乾就等在这里。
张阳稍稍一礼,整了整衣袖,“着官服的衣袖有些太大了,也不知道擅自改官服朝中会不会过问。”
李承乾又道:“朝中给的官服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合身,带回家稍稍改做的人也有,只要不是那么明显便是,不会过问的。”
“那太好了,正想把这官服的衣袖收一收。”
看张阳揣着手,袖子的衣摆都要垂到腰下,李承乾端详了一番:“确实应该改一改。”
“太子殿下站在这里是在等人吗?”
张阳尴尬一笑,“孤听说每天下朝青雀便会在这里等你,孤有话与你说,便在这里等着了。”
“要不移步去东宫说?”
李承乾摆手道:“就在这里谈吧。”
“也好,不知道太子殿下想与臣谈什么?”
李承乾一手背负,“孤听闻整两中书省又制定了一项举措,是要针对各地寺庙,孤也看过了这个方略了。”
“不知道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李承乾沉吟半晌,“先前孤以为庙宇之事是朝堂与庙宇僧人之间的对立,不过看了那份方略之后,孤也明白了,朝堂和庙宇之间的矛盾,转移到寻常乡民与庙宇之间。”
又是来回走了两步,李承乾接着讲,“将矛盾转移的这种方式孤觉得很熟悉,再一想当初你也用过这种方式,这便想到你了,又听说你中暑之事,先前还与郑公去见过父皇,孤斗胆揣测,这份方略是你讲的。”
仔细一推敲其中缘由,李承乾只要不糊涂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矛盾已经转移,从一开始朝堂要治理寺庙的矛盾,转变成了乡民与寺庙对立,此策一出势必引起轩然大波,朝中也可以从中平衡,与其做矛盾首当其冲的人,不如让朝堂来做庙宇乡民矛盾之间的平衡者……”
李承乾的脚步来回走着,像是一边讲话一边在思考。
“不得不说你的这个办法很高明,中书省会铺陈其中安排不是没有缘由。”李承乾叹道:“当初你与孤讲过,佛门对社稷的不利,就算是父皇不做出举措,孤自然也会对付佛门,只是你利用乡民心中的正义,孤不是很喜欢你的手段。”、
张阳稍稍一礼回道:“太子殿下,查举之权不是摆设,不仅仅是对付庙宇,朝堂需要进步就需要方式,只要朝堂清楚查举的重要性,那么整个查举之策便可以持续下去。”
“彻查庙宇不是一阵风那样一吹就过去了,万千黎明的权力也会更大,就算是贪官污吏也不敢兴风作浪,这种力量是非常强大的,更是为了社稷长治久安,谁也不能小觑这份力量。”
李承乾双手作揖行礼,“现在孤不觉得这份方略有什么不妥之处了,你能为万千黎民请命,孤敬佩你,是因为当初东宫意见箱,你才想到了这些吗?”
张阳笑着,“太子殿下,君不能不听万民之言,这将会是大唐最强大的一份力量,万里黎明的力量是最强大的,是任何人都不能阻挡的。”
“多谢你的这番话,孤现在明白了,当初你是东宫少师,一日为师终生为师,不论你将来还在不在朝堂,你都会是孤的老师。”
“太子殿下过誉了,我更想做太子的诤友。”
李承乾笑了笑,“那便是良师诤友。”
俩人再是行礼,张阳转身便离开了,李承乾目送着。
朱雀门后,徐长吏和张大安两个东宫属官也走出来。
李承乾低声道:“刚刚张阳的话语你们都听到了?”
徐长吏点头道:“看着年轻,心中竟有这般远见,可终究还是孤身一人,将来陷入朝堂之争,他这样的孤臣会很难堪的。”
朝堂上拉帮结派的人自然不少。
李承乾不是没有见识过这种政见两端不相立的形势。
当初长孙无忌和朝堂老派也有过争执,好在父皇是向着朝堂新派,自父皇登基面对那些名儒老人,朝堂之争旷日持久,接连数年的争斗直到高士廉离开了朝堂结束。
而这种争斗的结果就是长孙无忌清除了所有在关键位置上的老臣。
这些也都是父皇允许的。
现在的张阳还年轻,也没到三公九卿之列。
将来他要面对的会是洪水滔天。
徐长吏讲道:“他年纪轻轻就选了一条如此艰难的路,也不知道以后可以走多远,等张公瑾和魏征离开朝堂,他便再没帮手。”
“兄长有帮手,那便是我们。”张大安讲道。
“你不过是一个东宫舍人,小小东宫属官如何争斗。”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自然要让天地清明焕然一新,大唐需要更有生命力的朝堂。”张大安面向李承乾,“不瞒太子殿下,臣已经准备好参加科举。”
李承乾拍着张大安的肩膀,“好,这才是大丈夫风范,该有这般魄力。”
徐长吏沉默不语,只能无奈一叹。
或许是自己才能不出众,没有张大安这种大智若愚,也没有张阳的锋芒毕露,徐孝德心情复杂。
李承乾问道:“不知道徐长吏将来有何安排。”
徐孝德低声讲着,“年轻人都不怕,下官怕什么。”
听到这话李承乾笑了,笑得很开朗。
说起这话,徐孝德很想扇自己一巴掌,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说出这种话,明明这不是自己想说的。
七月的最后几天,朝堂颁布了布告,给予大唐所有子民查举之权,纠查举查寺庙之行为,地方官府收到群众查举不能不过问,如有地方不查办,上可奔赴州府乃至长安城继续查办。
给予万民之权力,扬天下正气长存。
长安城数以万计的人都在称颂当今陛下。
皇帝还是那个受万民敬仰的皇帝。
朝堂还是那个干练又有能力的朝堂。
可以得到如此高声的响应,得到如此多的民心,李世民做梦都要笑醒了。
只是这件事和张阳没有任何关系。
从开始到最后,张阳的名字就没有出现了。
一切的回应和称颂都集中在了皇帝身上。
做皇帝的就是这么无情,他必须收服万千民心,也要弘扬世间正气。
张阳坐在渭水河边钓鱼,李玥就坐在一旁和小武烤鱼吃。
钓上来的鱼当场刮去鳞片,当场杀了就吃。
张阳皱眉道:“我觉得钓来的鱼应该放家里养一天,不然有很重的土腥味。”
李玥把杀好的鱼仔细洗了洗,“多洗几遍,淋一些葱姜水也是不错的。”
“嗯,这么吃确实新鲜多了。”
钓上来就吃没有比这个更新鲜的了。
小熊也喜欢吃鱼,不过它不喜欢吃生鱼,它在水里扑腾着不一会儿嘴里就叼着一条小鱼上来了。
它先是甩着身体,把挂在自己皮毛的水都甩走,再将嘴上巴掌大的鱼放在火边,示意要吃。
小武拿下一个铁架子,铁架子上就放着一条条烤着酥脆的小鱼。
就这些小鱼它就能吃得很开心,就连鱼骨头都烤得酥脆。
张阳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着鱼竿坐着,看小熊又跳入河中去抓鱼。
抓鱼是它天生的本领,怎么就不喜欢吃生鱼呢?别的熊都是抓来直接吃的。
养得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在村子里过了一天,见了老师与太上皇李渊,夫妻俩就要离开,张阳瞧见了村口站着一个和尚。
就当没看见,张阳扶着李玥和小武上了马车。
那和尚迈步走来了。
张阳朗声道:“你们是瞎了吗?没看见有个和尚吗?”
这话就是说给李泰的侍卫听的,这几个侍卫懂事,闻言就走上前就开始动手殴打。
“骊山令要与佛门势不两立吗?”
那和尚一边挨着打一边大声喊道。
挥动马鞭,张阳带着媳妇和小武回长安城。
说什么势不两立,旗鼓相当的对手才是势不两立。
看李玥神色有些担忧,张阳讲道:“放心,我还没把他们当做对手,这些蝇营狗苟就没在我眼里。”
李玥小声道:“不是担心这个,青雀的这些侍卫下手没个轻重。”
想来也是,李泰刚刚犯错被禁足不能错上加错了。
李玥对马车旁骑着马儿的杨婶讲着:“婶婶麻烦转告青雀的侍卫,要是把人打死了记得丢入河中沉底,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杨婶点头,“这便去吩咐。”
“嗯。”
张阳:“……”
收回目光,李玥诧异道:“咦?夫君你怎么了?”
“我在想……吃了一天的鱼吃饱了,回家是不是不用吃晚饭了。”
……
皇宫内,李世民最近经常来钦天监,看着沙盘上的轨迹。
袁天罡嗓音嘶哑,“陛下,就像他说得,这个东西一旦面世就永远也没有停下来的一天。”
第三百五十七章 不过妖人耳
事物就在眼前放着,它每天只是挪动这么一点距离,一直就没有停过。
袁天罡指着一旁的桌案,“为了证明不是地势的原因,贫道还放了这根针。”
李世民转头看去,桌案上放着一块四四方方的石头,这块石头上方就跟着一根针。
只要地势一旦发生偏移,这根针就会滚落。
事实就是眼前的地一直都是平坦的,这根针没有任何的动静。
相对眼前的情况,那根铁杵每天都会在这种平坦的地势上移动一些距离。
而且现在的钦天监放着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长安城各地的情况如何了?”
“回陛下,贫道也让道门中人也去安排了,各地得到了回复也都是一样的,如今道门也有很多人在查探这诡异之事。”
如果只是张阳一个人做了手脚,那倒是说得过去,眼前的结果让人无法接受,难道所有人真的活在一颗会转动的球上?
袁天罡闭眼沉声道:“陛下,突厥以北以及岭南以南都有人去安排了。”
李世民再问道:“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纵使意义很小,贫道也想解开疑惑。”袁天罡拿起一个用藤条做成的球,藤球的表面用墨画着线条。
当袁天罡让这颗球转起来的时候,这些线条仿佛就要离开藤球表面一般,随着转动越快,看不清藤球的表面,线条倒是越来越清晰。
直到这颗藤球停止了转动,李世民皱眉道:“这是何意?”
袁天罡躬身回话道:“陛下也看到了,当这颗藤球在转的时候,这上面的线条一圈圈的长短都不同。”
李世民点头,“藤球中段的圈是最长的,两端的圈是最小的。”
还是点头,袁天罡继续讲道:“这便是贫道要印证所在,按照张阳的说法我们活着一颗会转的球上,那么这颗球每个地点能够得到的结果也是不同的。”
“如若老夫猜想没错,张阳所言也无错,在各个地方所做这种实验结果也都是不同的。”
袁天罡又拿出一张图,“贫道以长安城中心,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派了几十个道门子弟,他们每走一千里地便做一个这样的沙盘,将所有的结果和沙盘轨迹都送到长安城,贫道既能证明我们是不是活在一颗球上,也能证明我们在球上的哪个位置。”
说着话,他便拿起藤球,“就像是知道长安是在那条线上。”
李世民再看眼前的钦天监,讲述这些话语的时候这个老道士的语气是很平稳的。
这种平稳让李世民感觉毛骨悚然,袁天罡在做一件很疯狂的事情,以前有人说袁天罡疯了,自然是不信。
袁天罡仰头长叹道:“陛下,就算是只是揭开世界真理的些许端倪,更值得无数人求索询问,这将是举世壮举,若能铭记史册,为大唐贺!”
李世民摇头离开钦天监,这个道士疯了,绝对是疯了!
一路走向立政殿,李世民对身边的侍卫讲道:“传话下去,不要去打扰袁道长,就让他静心专研。”
“喏。”
多少有点同情这个道士,袁天罡的做法太疯狂了。
张阳的想法也很疯狂,至少这个小子只是提出了想法,没有在探究的道路上深陷其中。
袁天罡确实是深陷其中,痴迷到疯狂。
走到立政殿,李世民看着一群乖巧的孩子,心情又好了不少,至少朕的孩子们没有疯。
看到李治和高阳摆弄着一件奇怪事物,李世民疑惑道:“这是什么?”
“这是让骊山送来的,之前姐夫用着这个东西打出了井水,就让送来了。”李治一边仔细组装着,敲敲打打把木塞子敲入堵住了上方的出气口。
再是和高阳来人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了没有疏漏。
李世民跟着孩子们来到了立正殿的后院,这里有一口井。
长孙皇后也来了,李世民神情凝重,“这孩子为何做这些?”
“陛下有所不知,在骊山避暑的一个月,这些孩子学到了不少。”
“是吗?张阳都教他们什么了?”
“妾身也不是很清楚,都是一些以前没有听闻过的学识。”
高阳双手叉腰像是大人模样的指挥宫女把抽水泵装在水井上盖住了井口。
等宫女把这些事情办完,李治还仔细检查了一番,他开始摇着拉杆,一下又一下。
李世民狐疑地看着。
高阳也等着井水流出来。
立正殿的后院安静得出奇,所有人都看着这个东西。
李治摇了好久,额头上有不少的汗水。
高阳好奇道:“是不是什么地方没有做好。”
两个宫女面对公主的质问当即跪在地上,“我们都是按照公主殿下的吩咐装上去的。”
李治又是摇了许久感受到越来越吃力,“好像成功了。”
眼看越吃力,李治小脸涨红,就听到下方的水声像是泄气了一般,摇杆突然一松,水还没流出来,就又听到水声。
“水又下去了?”李治小脸眉头紧锁。
李丽质吃着桃子看在一旁,直摇头,“稚奴,上面的木头塞子都没有完全打进去,忘记了老师说的吗?内部的空气一旦走入,气压便没了”
李世民干脆坐了下来,看着几个孩子闹腾。
长孙皇后缝补着一些衣服,皇后自己的衣裳都不舍得多做几身,宫里的绸缎都用来给皇子公主们做衣服了。
现在皇后穿着的还是骊山产的棉布。
在李丽质的帮助下,李治又将木塞子换了换,重新开始大水。
摇了数十次之后,在李世民怀疑的目光下,水真的从一个竹筒水管中流出来了。
“水能自下而上倒流了?”看到自己儿子做出来的事情,李世民的嘴角直抽抽。
“呵呵呵……”做父皇的怪笑几声便离开了这个地方。
水能倒流?人们都活在一颗会转动的地球上?
一路走回甘露殿,他苦笑道:“袁道长要疯了,莫非朕也疯了不成。”
照顾在一旁倒着茶水的内侍太监闻言手稍稍一抖,一些茶水洒在了桌案上,他躬下身讲道,“陛下,不要吓老奴。”
李世民拿起茶碗,“你见过水能倒流这种事情吗?”
太监回话道:“老奴这辈子没有见过此等事情。”
看皇帝点头了,太监又道:“只不过老奴听宫里的人时常议论,前段时间程咬金大将军说过长安城妖风阵阵,之前还不是说长安城闹出了一个妖人。”
李世民缓缓放下茶碗,神色中多了几分思索。
“陛下老奴以为这些传言要是真的,能够出现一些匪夷所思的事,多半也不奇怪了。”
这太监不识字也没读过书,说的话简单质朴,倒也不是全无道理。
张阳?多智近妖的妖人一个,他都能把人送上天,再不可思议的事情都见过,水能倒流这种小事算得了什么?
自我安慰了一番,李世民的心情又好了不少,只要这个小子不造反,好好帮朕敛财赚钱。
朕留他一些时日,现在还不想去灭了他。
一个箱子抬入甘露殿,带箱子来的侍卫行礼道:“陛下,这是中书省和御史台整理的各方民意的奏章。”
说完这话,侍卫又从怀中拿出另外一份奏章,“这是尉迟恭将军,整顿军纪之后的回禀奏章。”
李世民闻言点头都放着吧。
“喏。”
把心思投入到国事中,便不用再去想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长安城坊市内,许敬宗按照张阳的吩咐,在街上找了一个行脚的大夫给整个大伤的突厥人治伤。
看着突厥人一脸感激的模样,许敬宗微笑着讲道:“这都是张尚书的意思,我们礼部也要尽可能给你们这些关外人一些关怀。”
阿史那欲谷一脸的感动,用生疏的关中话讲道:“是魏王殿下的人打的。”
许敬宗点头道:“朝中都知道了,你是小可汗身边的人,要是别的突厥人就算是被打死了礼部都不会管,可是你不一样,大唐和突厥还有邦交,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看欲谷又要讲话,许敬宗又道:“魏王殿下已经被陛下惩罚禁足。”
行脚大夫给人上了一些不知名的草药便离开,许敬宗递给大夫一串铜钱。
事情完了就要走,欲谷再是开口,“还请告诉张尚书,魏王殿下与小人所谈的生意,突厥可以先答应下来。”
“生意?什么生意?”
许敬宗先是疑惑又想了想如今张阳的家业和魏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稍加思量便明白了大概,又讲道:“礼部不过问这些事情。”
先有魏王揍他,再有礼部给官员。
一前一后说明了得罪了魏王就是得罪了张阳,得罪了张阳就是得罪了整个礼部。
但凡得罪了礼部的边陲小国都没有好下场。
不答应也要答应,得罪魏王可以,顶多挨打。
得罪礼部,遭殃的可就是整个突厥。
尉迟恭带着领军卫做起了整顿军纪的事情。
在得到陛下肯定的回答之后,左右武卫,金吾卫也开始整顿军纪,整个长安城的卫府掀起了爱干净的风潮。
眼看就要到了八月份,长安城的闷热迟迟没有要消退的意思。
带着媳妇和小武来到曲江池休息,李泰的禁足也终于解除了。
曲江池的风轻柔,吹着很舒服,张阳咬了口李泰做的油条。
“姐夫,味道如何?”李泰一脸的谄媚,突厥人竟然答应了以三百贯一年的价格把一千顷地的草场承包给了骊山,一共拿出三千贯,承包了十年啊。
承包也要看出收益,先承包一千亩来试试手,再想着以后是不是要扩大。
张阳吃了两三口便把油条喂给了小熊,“炸得太久了。”
李泰瞪了眼自己的侍卫。
侍卫低着头。
小武和李玥一大一小坐在水榭中正悠闲看着书,看的是春秋。
而小武看着说文解字,正是识字的阶段。
小武这个年纪应该是最喜欢玩乐的,跟了媳妇之后大部分的时间便都用在了学习上。
再看李泰,张阳纠结道:“之前村口那个和尚不会真打死了吧。”
侍卫连忙回话,“回骊山令,没有打死只是打折了一条腿。”
看骊山令的神色不悦,侍卫又言道:“要是还有下次一定打死他们,骊山令放心。”
李泰也尝了尝自己的侍卫做出来的油条,确实太硬了,还有地方已经焦黑。
“下回应该本王自己来做才是。”李泰把篮子递给侍卫,“都给本王吃了,不许糟践粮食。”
“喏。”
几个侍卫各自分着油条便吃了起来。
李泰再是看向姐夫,见他揣着手目光直视前方,好似在思考。
又是一阵风吹过,曲江池的水面吹起一阵涟漪。
李泰笑着又开口,“姐夫,我们要怎么经营突厥草场?”
张阳还是揣着手,风吹过的时候吹得衣摆晃荡。
再是顺着姐夫的目光看去,不远处就有一堆垃圾,看着像是别人来过把一些碎布和瓦罐留下了。
李泰小声对自己的侍卫嘱咐了一句。
几个侍卫当即跑去把那片地方收拾干净。
看到对岸又恢复了干净如初,张阳这才满足地点头,“干干净净的,看着多舒服,这些来曲江池的权贵素质太差,怎么能随地丢垃圾呢?”
“这种人就该被本王活活打死。”李泰附和着讲着。
听着是玩笑话,侍卫们很明白,魏王殿下跟着骊山令挣到了钱,府邸中的下人们的日子也跟着好起来的。
大家都对此人敬佩。
魏王更是对张阳言听计从。
就是骊山令脾气性格很是古怪,远处放着一些垃圾都能让骊山令难受的半晌说不上话。
这究竟是什么奇怪的性格。
张阳在水榭坐下来,小武很懂事地递上扇子,然后她继续学着识字写字。
摇着手里的扇子,注意到小舅子的目光,张阳慢声道:“经营草原除了战马还要有经济效益,魏王安排几个人手去草原,将我们承包下来的草场改造成一个牧场。”
“牧场?”
张阳点头,“说的简单一些就是专注于经营,多养牛羊削减他们手中战马的数量。”
“此话怎讲?”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万般打磨就不改
继续和李泰科普着,平静又富足的日子是一个舒服的摇篮,突厥人最厉害的便是战马和骑射。
当他们发现只要安安稳稳地活着,日子还能活得不错,战马这种东西不用太多就能过得很富足。
他们便会失去很多的战斗力。
牛羊多了,受益也就越大。
最重要的是让突厥的人学习中原文字,讲关中话。
这是一个长久之计,需要数年的努力。
李世民只是暂时把突厥打服了,靠的还是天时地利以及一鼓作气。
战争不会停止太久,和平也不会一直持续。
想要长治久安,战争还未到来,必须文化制胜。
听了张阳前前后后讲了一通,李泰提着笔盘腿坐在地上,一本小书放在水榭的椅子上。
小胖脸眉头紧锁正记录着。
“说了这么多魏王殿下听懂了没有?”
李泰先是点头,“听懂了一些,牧场由我们的来管,养出来的牛羊和战马都归我们,突厥人收了钱之后便是我们的苦力。”
张阳摇头,“魏王殿下想错了,牧民就是牧民他们不是苦力,我们给了他们酬劳,这不是主仆关系,这是合作关系。”
“可是……”
“不论是对内还是对外都是合作关系,除非魏王殿下想要天天被朝臣弹劾,又或者突厥人拿着这个借口来攻打大唐。”
小胖子一拍大腿醒悟过来,“姐夫说得没错,是合作关系,都给本王记好了这是合作关系,谁敢在外面乱说拔了他的舌头。”
一群侍卫迅速低下头。
这小舅子的危机意识还是很好,自从得罪了佛门之后,他身边侍卫增加到了十九人。
以免这些僧人鱼死网破,李泰也很在乎他自己的安危。
收拾好心绪,李泰重新站起身,“我们承包了这片草场,并不会影响他们的平时生活,只是他们得到的好处变了。”
张阳还是点头,“季节有好有坏,突厥人要和中原人做买卖,还会被一些地痞与地头盘剥,我们是一口价买断十年的经营,不论年月好坏,付出的银钱都是给他们的,我们骊山自负盈亏。”
“以理由作为切入口,来应付突厥的牧民时便会有说服力一些。”
李泰点头记下。
买卖只是买卖,只要在自家的牧场扩大牛羊的规模,减少战马的放养,说不定真的可以在十年中收回本钱。
社稷还是社稷,暂且只顾着自己赚钱的事情,纵然心里觉得姐夫这个计划软刀子割肉,需要长久经营,一旦出现变故说什么文化制胜都会化为乌有。
这些话留在心里,作为皇子李泰深知这些事情涉及了朝政。
不敢参与也不能参与。
李泰咧嘴笑着,“有些不明白姐夫的话语,不过怎么赚钱心里已然有了方式方法,回去之后一定好好筹谋。”
“若有不懂的,魏王殿下可以随时来问。”
“就先告辞了。”
李玥抬眼看了眼就要走远的李泰,小声讲道:“以青雀的才智,他不会听不懂。”
认同媳妇的话语,张阳摇着手里的扇子,“他知道皇子这个身份,你父皇能够容忍他做生意已经很大度了,魏王的心里很清楚做他该做的事情,不能做的事情他也不会碰。”
李玥的目光回到书卷上,翻过一页仔细看着,“如此说来青雀装作不懂。”
又是长叹一声。
“诗经大雅,烝民一篇有言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夙夜匪懈,以事一人。”李玥一手扶着太阳穴侧目看着书籍,“青雀保全自己也是应该的。”
明哲保身这话有褒有贬。
李泰避开朝政也是为了明哲保身。
李世民可以放任他一次,不会放任第二次。
又在曲江池的水榭坐了半晌,杨婶带着食盒而来,一碗碗的菜肴端出。
李玥这才放下书籍,带着小武去水池边洗手。
重新坐下来,一家人安静地吃着饭食。
曲江池是一个很好的散心地,在这里坐着身心也舒服了不少。
再是剥开一只叫花鸡,李玥把撕下一只鸡腿放入小武的碗中,“长身体的时候也要多吃肉。”
小武懂事婶婶看着也欢喜。
稻米饭很香,小武吃了两碗这才作罢。
把这里收拾干净之后,这才准备离开曲江池。
朝中赋予民众查举之权,朝堂这个机器开始为了政事运转。
一家子回到家中,小熊最近越来越能睡了,回到家中它便去了柴房睡觉,白天睡柴房,晚上睡床榻,这头熊的日子还真是越来越滋润了。
到家刚坐下,就听到王婶说了一件大事。
这件事大事关乎科举,朝堂颁布了科举要考的内容,分为明经和进士两科。
王婶解释道:“明经说的是典籍论述,进士讲的是方略策问。”
李玥的脸上带着笑容,“科举终究还是要施行,朝中的决心很坚定。”
“就算是决心再大,家国需要长治久安还有很多隐患没有根除。”
刚刚说父皇要开辟科举是一件大事,夫君的话语就像是一盆冷水浇在头上。
王婶递上一份书卷,“这是弘文馆和国子监在分发,上面写着都是科举的试题范围,这一次除了文科还有武科。”
张阳点头道:“上个月你父皇刚刚收获了如此多的民心,长安城坊市都对陛下这般称颂,他当然趁热打铁,在这个时候开始公布科举的举措,难得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李玥俏脸上的笑容又少了一些,“明明对天下学子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在夫君口中说出来怎么多了这么多阴谋的味道。”
“本来就是阴谋,反正你父皇不是好人。”张阳又指了指自己,“嗯,我是好人。”
听到夫妻俩对话较劲,小武轻声嗤笑着。
弘文馆和国子监都张贴了告示。
父皇这一次还有意让崇文馆参与,李承乾正要把这个消息说给张阳,走到他家院外便听到了夫妻俩人的对话。
把这卷书上的种种条例看完,李玥疑惑道:“好像也不是很难,说不定我与夫君一起去参加科举,都能入仕了。”
媳妇是个学习狂人,从国子监到崇文馆再到左藏库。
不说遍览群书吧,以媳妇如今的才学至少不会比同样年纪的学子差。
再说她在数术上的恐怖理解能力,用数术就能吊打长安城一片人。
张阳穿着一件粗布背心,用力劈着柴,“你夫君我都是礼部尚书了。”
“不过这科举之策说得笼统,以国子监弘文馆结业的学子为生徒,在中书省南院登册造案,而地方学子还要用过制举?”
李承乾刚要走入这个院子,再是听到夫妻俩的对话又停下脚步。
跟在后头的徐长吏大气不敢出,这对夫妻敢在家里这般妄言朝政,真是胆大包天。
张尚书竟然还对陛下指指点点。
徐孝德看了眼张大安,这个家伙也是怎么能如此淡然,好歹他奉张阳为兄长,难道就不着急?
话语声继续传来。
“科举之策确实利于朝政,也能给朝堂输送有用之人才,眼下看来朝堂虽说年轻官吏众多,可地方官府没有太大的改观,还有举子来长安城,再去中书省疏名列到?”
“我觉得可以再改改,由朝中主办往各个州府派人主持考试,从地方乡试,再是各地州府院试,再一级级考上来。”
话语讲到一半,张阳停下话语想到了历史上因为科举而出现了种种贪官污吏,便不想再说下去了。
李承乾脚步挪了挪,踩到了门前的一根树枝。
杨婶立刻扭头看向门口,大声喝道:“什么人!”
李承乾还没反应过来,一把锋利的横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再看两位婶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一前一后站着,连后路都被断了。
看着刀口贴着脖子,李承乾咽下一口唾沫,缓缓开口,“是孤。”
徐孝德吓得腿软在地,已经没了站起来的力气。
这两位婶婶平日里和和气气,突然爆发出来的杀气也让人心神一凛。
李玥听到话语小步走到门外诧异道:“皇兄。”
李承乾干笑着,“孤来访,打扰你们了。”
“婶婶把刀收起来吧。”
王婶这才收起横刀。
张阳回想着两位婶婶的动作,只是听到一点动静,王婶不知道何时起便在门沿上放着一把横刀?
杨婶话语落下的同时,王婶的动作也很快,几步走到门口拿出刀便架住了人。
而就在同时,王婶一个翻身越过了围墙抄了他们的后路。
这种配合与速度光是想着就让人害怕,也难怪自家在这条小巷四五年了,别说邻居了,连路人都鲜有。
李承乾带着人走进院子里,解释道:“是孤来得唐突了。”
杨婶解释道:“墙边放着枝丫就是为了防着靠墙走路的小人。”
李承乾苦笑道:“孤不是小人。”
徐孝德解释道:“是下官不小心踩到了墙边的枝丫。”
以前来访也没这样,李承乾心有余悸玥儿身边这两位婶婶到底什么来路,刚刚举着横刀的动作明显是行伍中人才有。
误会解除了,张阳看向徐孝德,“徐长吏我们走路要走路的正中间,不要靠着墙边走。”
“教训是的,下官以后改了整个习惯。”
看两位婶婶吓到了太子,还躬身站着,李玥讲道:“不妨事,两位婶婶先退下吧。”
“喏。”
看着李承乾喝了两碗茶水这才平静下来,“其实孤此次来就是想说科举事宜除了让弘文馆国子监还有中书省参与,也将崇文馆纳入了。”
又是坐下来,李承乾又讲道:“孤收到父皇的安排,便来通知你,当初崇文馆是个破落的地方,是你们夫妻俩人一手收拾出来的,尽管已经不去崇文馆走动,这件事还是要告知你们,你们一手收拾出来的崇文馆现在可以纳入科举,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李玥思量道:“崇文馆在东宫旁,不是很方便吧。”
“那是自然,父皇已经让人在长安城选址了,打算在外面重建一个崇文馆,至于东宫的这个崇文馆打算重建成新的东宫詹事府。”
皇帝有钱了,也可以大刀阔斧地筹备科举了。
还要再设崇文馆,咱们皇帝花钱还是大手大脚的。
李玥再是问道:“崇文馆主事想必另有人选。”
李承乾点头,“这件事父皇还没有决意,事涉科举孤也想与你们夫妻商议,刚刚听闻你们对科举之见颇多,特来相问。”
太子是个实诚厚道的人,看他不计较两位婶婶冒犯的地方,张阳也不计较了,偷听就偷听了吧。
徐孝德又道:“下官以为朝政之事在家中如此高谈阔论并不好,身为礼部尚书也当以身作则。”
“徐长吏门前听人谈话本就是无礼行为,不说让兄长以身作则,你也应当改正才是。”张大安讲道。
“不用争了,此事是孤没有想周全。”
见太子打圆场了,徐孝德也不好再多言。
李玥目光扫过几人的神色,低声讲着,“我与夫君不过是说了说自己的看法,至于科举之事想必朝中想得比我们周到。”
“刚说起乡试孤觉得挺有意思。”
再给太子倒上茶水,张阳解释道:“朝中已有章程,我们怎么能干涉,再者说了知道官学开办兴盛,还有很多路走得动,在下看来办学开民智是基础,有了这个基础科举才能一年比一年地兴旺,大唐的人才也会越来越多。”
“张尚书所言在理,不论科举的形势怎么样,开办官学开民智才是重中之重,有了这个基础才能有科举的施行。”
“科举是形式,官学才是根基,太子殿下能够看清这点实乃一大幸事。”张阳拱手道:“希望陛下也能看清。”
“父皇……”李承乾再是语塞,不知道为什么在张阳面前总是自信不起来,这人说话不着调,但往往会一语中的。
“孤会劝谏父皇,不要松懈了官学的开办。”
想了好一会儿,李承乾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以前和张阳谈话很累,随着他的阅历增长,在与他谈话如今更是累了。
人都是会蜕变的,经过这两年打磨,张阳像是改了又像是根本就没改。
第三百五十九章 教书大业
与太子聊了官学的开办,送走的时候两位婶婶全程低着头。
李玥安慰道:“皇兄不会计较的,两位婶婶放心。”
杨婶的神色这才好了一些。
除了科举的消息,今年还是关中大丰收的一年。
王婶讲述着自己的见闻,李玥忧虑道:“谷子和糜子都堆积成山了?”
“外面的传闻是这样的,也有人在传朝中已经准备收粮了。”
“父皇这两年确实积攒了一些银钱,可往年的赋税并不是很充裕。”
李玥打开一份卷宗,这份卷宗上记录的中原各地赋税的数目。
这种卷宗寻常人看不到,可皇帝的左藏库就不一样了。
前隋国力鼎盛时期的赋税都记录在案。
将卷宗打开放在眼前一手执笔一手敲着算盘。
小武看着老师熟练敲打算盘的模样一脸羡慕,她还没有学会怎么使用算盘。
夜里,吃过晚饭之后,李玥还在算着赋税,土地的总量是不变的,耕地的总量也是不变的,得知两个固定量。
李世民的贞观一朝人口虽然不如前隋。
用前隋的田亩数量来推敲,就能算出朝中的赋税多少。
李玥看着算出来的负数得出来一个结论,朝中要没钱了。
除了数学上造诣,李玥在会计与盘账上也是一把好手。
这也必须要有数学的底子。
朝中要重新开设崇文馆的事情已经脱离了东宫,事涉科举当然不是东宫可以参与的,李承乾磨墨写着奏疏。
张大安在一旁看着,写着的是督促抓紧官学的奏章。
写完长长一篇奏疏,李承乾长出一口气,“这世上神奇的事情不少,从他离开了东宫,孤发现每一次与他相谈都有些许收获。”
说完这话,李承乾看向张大安,“你以为如何?”
张大安点头,“科举的意义重大,可抛开科举来看官学的开办更加重要,蒙学的孩子越多,对以后数十年的意义也就越大。”
李承乾点头。
“太子殿下,骊山令只是提及了官学,并没有提及官学开办的具体条例与章法,若是有具体的章法便更好了。”
李承乾搁下笔皱眉思量着,“你的意思是即便写了这份奏疏,也不过是提醒父皇。”
张大安点头,“臣是如此认为的。”
李承乾将东宫的奏疏交给了东宫殿前的侍卫。
侍卫拿着奏章一路小跑到了中书省,由中书省查阅之后这份东宫太子书写的奏疏也交到了李世民的面前。
夏收已经开始了,面对丰收的粮食这个皇帝很是忧心。
再看到太子的奏疏,李世民放在一旁没有多在意,今年夏天更头疼的是收粮的问题。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也商议过,如此多的粮食全部放在外面很有可能会出现谷贱伤农的情况。
在丰收的时候官仓收粮储备下来,向各个地方乡民收购粮食。
等到了灾年再把这些储备的粮食都放出来,即便是遇到了灾情朝中也能从容应对。
岁稔年丰是大好事,这种好事能够鼓舞各地的乡民。
在这种好事面前,让这个皇帝忧心的还是银钱。
按照房玄龄预计,光是关中的各地的粮秣情况,能够收的粮食足足就有五十万石。
五十万石是什么概念,就算是全长安城几十万人口不劳作,不生产,就是光是这些粮食一两年也吃不完。
武德初年一斗米的价是七十钱,这是因为战乱,粮价才会这么贵。
到了贞观初年,一斗米的价格控制在了十钱。
到了贞观二年旱灾,一斗米的价格再次抬高。
到了现在斗米四钱。
为了防止各地出现大肆放粮,朝中要稳定粮价就需要更多的银钱来买入粮食,所要花费的银钱何止万贯。
好在前些日子查抄寺庙收没的银钱也有数万贯,让户部又拨了十万贯去收粮,后续还要补充。
几道奏章就让朕花出去十万贯。
这两年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家底,眼看花光了,朕的钱袋子也空了。
皇帝缺钱了,李世民更头疼办官学的事情,哪儿不需要银钱?
李世民又想到了还欠着张阳三千万万贯,把整个骊山乃至周边三千亩地都押给了他。
当初的奇耻大辱再次上了心头,李世民拍案而起。
一旁的太监和宫女吓得当场跪下。
皇帝近来越发地喜怒无常了。
都贞观七年了,缺钱的李世民着急地来回走着,做皇帝的负债累累,钱库空荡荡。
宫中又开始了缩衣紧食。
李世民走到立政殿正准备用饭,看到桌案上放着的半只葱油鸭,丽质稚奴一群孩子啃着肉吃得正香。
立政殿的玩具也多了不少。
长孙皇后给李世民倒了酒水,“青雀让人送来了不少东西,有一些名贵的山参,昨日还让人送来几百贯银钱,这些吃食也都是青雀让人送来的。”
李世民撕下一只鸭腿,凶狠地咬下一口,“青雀让人送来几百贯?”
“嗯。”长孙皇后点头,“青雀是个懂事的孩子,他跟着张阳经营的买卖越来越大了,知道宫里用度紧张,隔三差五就会送银钱和吃食玩具过来,他府中有富裕也不忘了这些弟弟妹妹。”
儿子懂事李世民心里当然高兴。
想到朕的苦日子还在后头,李世民越发不痛快,青雀和张阳经营的骊山每年每月能够挣的银钱又有多少?
立政殿缩衣缩食,有青雀来接济,至少可以过得舒坦一些。
张阳和青雀都富裕成什么样。
李世民当然也想将骊山变成朝堂的钱袋子,也深知张阳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光从他交出高昌的种种行为来看。
想要从他手中得到好处,那是要剐朕的肉。
孩子们吃完了饭食便一哄而散,李世民喝着茶水。
长孙皇后又道:“今日青雀和张阳又拿出了三千贯钱,承包了突厥的一千顷地,说是要用来经营牧场。”
“三千贯?他们随手就能拿出这么多银钱?”
长孙皇后点头,“之前也听青雀说过,承包了十年,如果经营得好或许两三年就能收回本钱,往后的经营都是利润。”
看李世民沉默不语,长孙皇后又道:“妾身以为这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情,这两年寒冬屡屡早来晚退,让突厥这两年的牛羊少了四成,除非张阳知道往后十年的气候与节气如何,不然再遇灾年这三千贯怕是会打水漂。”
李世民冷哼道:“以他们的家底,就算是白送突厥对骊山来说不过是一件小事。”
“妾身还是担心青雀的经营越来越大,他又年少缺少阅历,再这么下去就怕出事。”长孙皇后又给李世民倒上茶水,低声道:“陛下若是得空,不妨再去见见张阳,多叮嘱他几句以免将来会出事端。”
“你提醒的是,朕确实要见见他。”
夫妻知心,皇帝的难处皇后心里很清楚。
李世民自然不可能向自己的女婿低头。
皇后给了一个台阶下,李世民就走下去了。
张阳的日子很简单,不是去骊山就在家里,要不就是在曲江池散心。
此人不好游猎,不好酒肉声色,更没有三五成群呼来喝去的朋友。
这人的生活简单到让人发指。
想要找到张阳也很容易,知道张阳又去了曲江池,李世民便出了宫。
从八月到九月,夏收的忙碌时节,让长安城也没有往日的热闹,越来越多的人口离开长安城,凡是家里有田地的人没有来长安城找活赚钱,而是赶着把富余的粮食卖给官仓,换取的银钱还能准备下半年的生计。
此刻的曲江池也很平静,李玥和小武坐在堤岸边。
光着小脚丫浸在清冷的池水中,感受着这种凉快暑意也消退了不少。
张阳正给小武批改着数学作业,最近总有僧人成群与官府闹事,长安城时常可以看见官府的人押着一群僧人。
不要试图挑战皇帝的决心,后果就是死无葬身之地,抓了几个寺庙的领头主持,就引来这么多僧人的反抗。
他们越是反抗,朝堂越会觉得寺庙荼毒之深。
控制人心的手段总是可怕的。
皇帝留下了这些僧人的性命,已经是最大的仁慈,将这些人发往边关做苦役三年,回来后便是还俗。
批改完小武的作业,还是有不少做错的地方。
现在小武年纪还小,李玥已经尝试教她四则运算了。
理解能力上倒是可以,与媳妇恐怖的天赋相比,小武的学习能力就没有她这么优秀了。
两位婶婶匆匆回来,“公主殿下,骊山令,陛下来了。”
思绪被打断,张阳放下手中的册子,抬眼见到李世民正朝着这里走来。
李玥和小武也站起身行礼。
走到近前,李世民点头道:“不用多礼,朕来见张阳。”
小武和李玥还是拘谨地站着,再怎么样都是陛下,礼数不能少了。
避开阳光,李世民走入水榭中,“这里有湖水还有绿荫也难怪你们经常来这里走动。”
“湖水和绿荫可以带去不少暑意。”张阳扫了一圈整个曲江池,“只有三两处地方可以用作避暑。”
闻言坐下,每每和这个女婿谈话,李世民不喜欢他的这种态度。
言语谈吐不卑不亢的样子总会想到魏征。
“朕看了太子的奏章,还是劝谏朕不要松懈官学的开办。”
君臣俩人相对而坐,张阳揣着手惆怅道:“与陛下谈话时不时就会涉及政事,现在是朝堂之外,陛下是玥儿的父亲,便也是我的岳父,翁婿之间多一点家常,少一点国政大事,才对。”
“你与朕是翁婿,更是君臣,怎么能不谈国事。”
小武提着水壶小心翼翼放下,水壶中是烧好的开水。
张阳接过水壶,又往两个茶碗中放入菊花与薄荷,“说得也对,我是陛下的女婿,我心系大唐与岳父的事业,我一定尽心尽力辅佐,关于开办官学的事情确实是我向太子说起的。”
李世民点头。
“陛下想过没有科举的根本是什么?”
李世民颔首道:“人才!为国所用的人才。”
张阳摇头,“科举往下便是官学,朝中开办官学遇到了重重阻碍,我觉得是陛下的方向错了。”
“你看待朕是岳父,就当半个父亲,有话你直说不用忌讳太多。”
“老师与我说过不要和皇帝走得太近,即便是岳父也要保持距离。”张阳踌躇道:“我觉得老师这话也没错,人与人之间还是应该保持一些距离,距离产生美。”
“张公瑾是一个谨慎的人,朕也佩服他,你是你,张公瑾是张公瑾。”
“对,我是我,老师是老师,我不会活成老师那样。”张阳茶水倒上放凉之后再喝。
“既然说过官学,你说朕的方向错了,错在哪儿了?”
张阳摆了摆衣袖,端正坐好,“科举是形式,官学的开办最根本的不是进度,而是教书育人,是教育。”
李世民愣神半晌,“教书育人?”
张阳点头:“说一千道一万,开办官学也是教书事业,科举是头等大事,但比科举更重要的事情还有教书育人,这便是世家的培育士子的根本,陛下应该去抓住这个根本而不是为了科举而开办官学。”
李世民思量着,“如何实施?”
“教书要夫子,夫子要朝中安排,朝中给予银钱,偏远地方更是可以安排支教,把教书育人做成一个系统,在这个系统中所有的夫子都是其中一员,而不是像陛下这样毛毛躁躁建设一个崇文馆,然后大张旗鼓办科举,脚步是挺快的,但不稳当,不扎实。”
“我不反对现在就办科举,我希望陛下在这条路上可以走得稳当一些,皇帝也有行差踏错的时候,只要回到正途自然也无妨,就当是买个教训。”
张阳笑着,“要是陛下还有开疆拓土之心,拥有征服全世界的理想,我还是很高兴的,要是陛下没有这个理想,我可以向陛下介绍征服这个世界有多么美好。”
弱冠少年张口就是征服世界,言行狂妄得没边了,还口口声声要建设教书的系统,说得轻巧。
第三百六十章 祸福与共
“这么多年你还是一样口无遮拦。”
“先前是陛下说不用忌讳太多,我便直说。”
“与你谈话,朕迟早有一天会气死。”
“要是陛下英年早逝了,我会帮助陛下抚养宫里的皇子公主们,那都是自家媳妇的弟弟妹妹,尽管他们胡闹了一些,总要把他们养大成人。”
李世民扶着额头,“朕的后事朕自然会交代。”
张阳摇着扇子,笑道:“早点交代也无妨。”
一旁站着宫里出来的侍卫,李君羡听着张阳一句句胆大包天的话语,现在就很想提着刀砍了他,此子竟敢说陛下的后事。
差点忘了这一次来见张阳是为了什么,李世民沉声道:“朕听皇后将你们花了三千贯买下了突厥一千顷地?”
“陛下说错了,不是买下,是承包。”张阳点头,“对承包,承包十年。”
“这些银钱对你来说只是皮毛。”
“三千贯钱也是伤筋动骨,我知道未来十数年中原和突厥都会风调雨顺,而突厥人并不知道,所以对我来说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喝下一口温热的茶水,张阳笑道:“不知道陛下有没有兴趣参与,投入几万贯银钱与我一起做大做强。”
提到了钱,李世民咬牙切齿,“朕没有这么多银钱。”
张阳盘算着,“没钱也不是没办法,陛下的本钱可以找我借。”
“借?”
“今年粮食丰收,为了防止出现谷贱伤农的现象,朝中出了十万贯来收粮食,陛下的魄力在下佩服。”张阳先是拱手一礼,再是讲道:“我与媳妇算了算,以大唐前两年的赋税与宫中用度来看,拿出十万贯之后,朝中的银钱所剩无几。”
张阳又喝下一口茶水点头道:“嗯,陛下没钱了,所以早在半个月前我就让魏王殿下不时送钱接济宫里。”
先是愤怒,原来这一切他早有算计。
再是羞愤,在这小子面前朕好似一个可怜人。
之后便是失落,李世民冷哼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张阳叹道:“陛下小看了数术。”
李玥拿出一份卷宗,在自己的父皇面前,上面罗列着一个个数字,并且还有一些复杂的公式。
“父皇,女儿与夫君在按照从左藏库带来的卷宗,盘算了关中境内的田亩数量,仅仅只是收关中百万亩良田的五成粮食,父皇要付出的银钱所需至少二十万贯。”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这份卷宗根本看不懂,这些复杂的公式一个个罗列的数目简直就是天书。
“玥儿,左藏库的卷宗都是前隋的,你算得没错价格也很接近,不是二十万贯,是十六万贯。”
李玥的数据来源是前隋的卷宗,如今的大唐初定国力还没有达到鼎盛时期,这笔钱只多不少。
“我可以解陛下的燃眉之急,借给陛下六万贯,可要用整个曲江池来抵押,直到陛下还清为止。”
“六万贯?”
李玥点头,“到了九月份骊山就能拿出这笔银钱。”
李世民颔首道:“你要整个曲江池?”
“最好再给我三五士卒看管这里,有些权贵素质太差,每次来都会留下了不少垃圾,坏了曲江池的风景,以后这曲江池就是我们家的私人领地。”
“当然了。”张阳再是笑了笑,“陛下想要进曲江池就不会有人拦着,您是自家人,包括皇子和公主也是。”
“朕把曲江池都给你,真要去何处开办游宴?”
“那就不是我的事了。”
整个小子从来不会无的放矢,他想要以曲江池作为交换的条件,无非就是他看重曲江池,想把整个地方变成他的。
李世民扫视着这里,“朕确实缺少银钱,即使不用你借,朕也可以凑出六万贯。”
“然后呢,宫里的用度全靠魏王殿下来接济吗?”
李世民又是咬牙切齿。
张阳低声讲道:“陛下,谷贱伤农的事情一旦出现端倪便停不下来了,会有人大量地往外以低廉的价格卖出粮食,出现增产不增收甚至减收的情况,届时覆水难收。”
李世民闭上眼,眼前这个女婿就像是个魔鬼,他在循循善诱,想要拿走整个曲江池。
大唐自大乱立国,当年中原大乱几乎打光了中原的人口。
现在的中原正是恢复元气的时候。
绝不能出现谷贱伤农的事情。
这小子满肚子的盘算,拿走了骊山还要拿走朕的曲江池。
张阳躬身道:“陛下,此事臣会保密,并且将这里看管起来,就算是有人来问,也会说明是陛下的意思。”
李世民冷声道:“朕知道你的骊山有很多铜钱,你一直都不肯出手卖给朝堂,就是为了等待时机,你能知道未来十数年风调雨顺,也能知道今年的年景,你早有打算。”
李玥解释道:“诸子百家中也有一家叫作气象学家,夫君略懂一些皮毛也能推测端倪。”
怎么可能知道未来十数年的气候,不过从一些痕迹中推敲出来。
贞观一朝治理多于征战,积攒下了不少家底,这才有了后来的几次西征,都征战到了波斯地界,最后与大食人相撞。
再者前隋大运河开通之中,以洛阳为首的经济重地开始攀升它的经济地位,那时起也就是大唐国力达到了顶峰。
现在来看,以李世民的本钱想要达到那个地步,还需要时间。
你要是和皇帝谈生意卑躬屈膝,皇帝只会看轻你。
和皇帝谈生意不能退让,一退让他就会得寸进尺。
李世民看得起魏征,看不上眼许敬宗。
这是隋唐英雄好汉的英雄气,现在的朝堂之风之所以如此正,也是因为在朝堂高位的人,也都是当年战场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大家都看不上眼那种趋炎附势之辈,更瞧不上谄媚的人。
人们赞叹英雄好汉当如是,这句话便印证了大唐的民风彪悍所在。
皇帝有皇帝的难处,做女婿的除了为社稷着想,还要照顾家里家外。
“陛下,考虑得如何?”
李世民缓缓点头,“朕不是拿不出这六万贯,来日一定将这笔银钱还给你,将来的三千万万贯,一并交还。”
张阳笑了笑,开始写字据。
朕竟然从这个小子的笑容中看到了嘲弄,李世民双手握拳,闭上眼开口道:“你说过要让大唐富强。”
“我是您的女婿,您有困难我一定帮忙,再怎么说你也是玥儿的父亲。”张阳执笔开始书写,“我的岳父啊,希望您的雄心壮志不要被那个皇位上的富贵磨灭,大丈夫一言九鼎,说到做到,即便做不到生死不过头落地。”
“好!好一句大丈夫一言九鼎,这才是朕的女婿。”
“还请陛下确认一下字据。”
李世民只是看了一眼便收下了字据,站起身的时候,目光落在自己的女儿身上,“玥儿,有这般夫婿照顾你,朕也放心了。”
李玥躬身行礼,“不管将来如何,谁也不知道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只要与夫君祸福与共。”
皇帝点头带着字据离开了。
张阳松了一口气。
李玥走上前,拉着自己夫君的胳膊笑容上都是幸福与温柔,“夫君本来就是要帮父皇,还要和父皇这般谈条件。”
“媳妇,要让你父皇知道得到帮助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看着李世民离开背影,李玥笑道:“在夫君心里,天下需要一个能够励精图治的皇帝。”
揽着媳妇的肩膀,张阳讲道:“不能让你父皇觉得骊山是他的钱袋子。”
“夫君和父皇都是有理想的人。”
家庭和睦是最好,自家与皇帝之间说不上十分和睦,至少也是一家人。
李玥对杨婶嘱咐道:“还请婶婶去一趟村子,让牛闯派人走一趟陇右,确保高昌送来的财宝和棉花可以平安送来村子。”
“喏。”
以后自己的家底,拿出六万贯银钱很吃力。
关中粮食丰收了,高昌的棉花也丰收了,随着而来的还有一堆财宝。
按照阿达兰送信来的说法,去年开始连年征战,劫下了不少财宝,这些财宝也都囤放在高昌府库内。
李世民就要派出使者前往高昌,这些财宝既然不能交给朝中,也就只能让人送来村子了。
半月后……
高昌将今年新收的棉花又送到了村子里,一架架马车上装满了棉花,来来回回还有好几趟要送。
今年的棉花比去年要多,种棉花的土地也是高昌去年拿下的,今年年初的时候,那些土地也才种上棉花。
棉花本就很轻,马车拉着也不重,以至于每辆马车上的棉花堆积足足有两丈高。
李孝恭安排人手护送之后,棉花的运输也安全。
骊山收到今年新棉花之后,李世民也鬼使神差的拿出了六万贯银钱。
足足六万贯,一箱箱的银钱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长孙无忌和房玄龄都惊了。
朝中明明查验过很多遍,陛下哪里来这么多银钱。
李世民低声道:“这六万贯足够吗?”
房玄龄看了看手中的卷宗,“朝中各部又东平西凑拿出了四万贯,共计十万贯,足够了。”
“四万贯?”
房玄龄点头,“其中礼部拿出了一箱子的银饼,价值两万贯,这都是礼部尚书张阳吩咐,说是朝堂有难,他责无旁贷。”
李世民又笑了,朝堂有苦难身为臣子,张阳出钱出力自然责无旁贷。
身为女婿他与朕讨价还价,倒也不客气。
朕的好女婿。
外交院有钱,而且很有钱。
这都是六部所知的。
就连李百药的除了朝中俸禄,还能每月领到外交院给的一贯钱。
外交院官吏也是如此,但凡外交院人手,就算只是处理一些闲杂事的小吏一人一月也有一百钱。
这让其他六部也特别羡慕。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陛下的这位女婿很富裕,很多人都摸不清张阳的家底有多丰厚。
解决了收粮的事情,李世民走路的样子都霸气了不少。
回到立政殿,李世民看着李泰,“青雀,以后不用再往宫里送这些东西了。”
李泰愣了愣又尴尬解释道:“儿臣只是照顾弟弟妹妹,让父皇见笑了。”
李世民再是问道:“朕有话问你,你说实话。”
“儿臣一定如实交代。”
“你现在有多少家底了?”
李泰心中盘算了一番,“上月入账五千贯,因为骊山第二个棉布工场开张了,到现在儿臣有家底一万六千贯,年初的时候磕磕绊绊收效并不好,九月开始儿臣手中的银钱应该可以翻一倍。”
这话听得李世民咋舌,一万六千贯还是年初到现在磕磕绊绊积攒下来的。
“那张阳的家底有多少了?”
“儿臣不清楚。”
“当真不清楚?”
李泰低着头小声道:“按照儿臣与姐夫之间的分账,儿臣只是拿了其中三成而已,另外七成各家一分,姐夫独拿五成,一直都是如此。”
“如此说来张阳的家底有十万贯了?”
“父皇此言不妥?”
“如何不妥?”
李泰再是解释,“姐夫手中的多数银钱都用在了骊山的建设,经营的收入大部分一到手又拿出来建设骊山,这一前一后,其实姐夫手中的银钱也不多,儿臣估算最多七万贯,没有父皇所言十万贯之巨。”
再是沉下心情,李世民想笑又笑不出来,青雀若说得不假,让张阳拿出六万贯几乎是他的全部家底了。
礼部的银钱就不说了,那是张阳用倭国人手中得来的银钱,而且这些银钱自运到长安城就放在外交院,他自己从来没有动过。
骊山,张阳烤着肉串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下意识地收紧衣衫,“这天也不凉,怕是说我坏话?”
李渊接过自己孙女递来的茶水,“玥儿,麦子已经丰收了,什么时候可以酿酒?”
“皇爷爷何故如此着急?”
“茶水寡淡不喝也罢。”
“孙神医说了,皇爷爷不能多喝酒水,对身体不好。”
李渊还是摇头,又把目光放在张阳身上。
“您老吃个烤鸡翅。”张阳递上一串,又开始整理一篮子的鸡爪。
李渊放下手中的茶水,一口老牙齿啃着鸡翅膀,“你借给二郎六万贯银钱,用来给官仓收粮,这些银钱够吗?”
“这些银钱只是用来应付关中,至于关中之外由地方查阅之后会交给朝堂再做定夺,之后的事情应付起来就不用太着急,周转调度也容易。”
第三百六十一章 麦酒
做麦酒最重要的就是麦汁,今年丰收眼下村子里最多的就是小麦,朝中收取赋税之后,各家存了两年够吃的粮食,余下的粮食都放在村子的仓库中储藏着。
要做麦酒需要从麦汁开始。
处理完一篮子的鸡爪,先将它们都放入锅中焖煮,再用新鲜的麦草榨出麦草汁递给李渊。
刚放下茶水,李渊看着一碗绿油油的麦草汁,“这是做什么?”
张阳收拾着麦草解释道:“喝了这个有助于降低血压,对您老的帮助很大,受益匪浅。”
李渊先是闻了闻,浅尝一口苦着脸,“一股草腥味。”
等于李玥有凉水将麦汁冲淡,放入一些饴糖搅匀。
李渊这才喝完了两大碗,老人家还是苦着脸。
“您老就当喝药了,这对降血压有好处,而且这个不好保存,一年就只有这么一次能这么喝,难得一喝的好东西。”
李渊擦了擦嘴,又灌下一口茶水冲淡嘴里的味道:“麦酒也如此难喝吗?”
“那倒不是,麦酒是爽口的。”
几个村子里的妇人扛着扁担带来了一筐筐的麦芽,十多筐麦芽放在地上,这些都是用来酿酒的。
张阳将这些麦芽洗干净放入一个个瓦罐中,再倒入水,先让麦芽与水发生反应。
古法酿造啤酒说简单也不容易。
水和麦芽的比例也只能自己来摸索。
看着又有十多筐的麦芽送来。
叫来李泰的护卫让他们轮流不停地摇晃,张阳嘱咐道:“你们就这样保持晃动,两个时辰,不要让麦芽沉底就好。”
侍卫闻言晃得更是起劲。
“不要太快,频率要稳定。”张阳又嘱咐道。
几个侍卫闻言点头。
最重要的还是发酵过程,麦酒的发酵需要半月左右。
李玥很期待麦酒做出来,她的目光盯着麦芽,“这样真的可以酿酒?”
“以前有个家伙他在收拾麦子的时候,不小心把麦子倒入了水缸中,过了几天之后他就发现自家的水缸中的水有麦芽的甜味,他喝了很多很多,然后就喝醉了。”
听完这个简短的故事,李玥思量着低声呢喃道:“怎么听着像是夫君编出来的。”
“故事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麦酒不容易保存。”
李玥将信将疑,当然了有新的酒水可以喝她还是很期待的。
李泰和牛闯走在一起,听着他解释,“这些麦芽存放起来容易坏了,丢了又可惜,知道骊山令需要,便都送来了。”
瞧着一筐筐的麦芽送来,就快要垒起一面墙。
牛闯扫了一眼忙碌的村子,“最近咱们村子里又有男子成家了。”
李泰点头,“好事。”
牛闯管着骊山村这一片,同样是公主封地,蓝田县的县丞褚南管着更多的人口。
人家是县丞出身,读过书也识字,县民都很信服他。
自认不如别人,牛闯看向正在识字的儿子,希望儿子可以争气一些
在骊山令手底下办事,骊山令既是驸马,又是朝中的礼部尚书。
眼下就剩封侯赐功勋。
虽说自己只是小小骊山村里正,就算是其他地方的县丞看到自己都要客客气气说话。
要不是与上官仪作比较,牛闯都觉得自己已经很有出息了。
在与上官仪的能力比,牛闯自觉吃了没读过书的亏,现在还要继续识字读文章。
李泰皱眉讲道:“牛大哥,咱们村子的汉子只能娶二十岁以上的女子?”
牛闯点头,“这都是骊山令吩咐的,少一岁都不行。”
“二十岁都还没嫁出去的人都是没人要娶的吧。”
李泰思量着,寻常女子二八年华都已经嫁出去了。
牛闯笑着点头,“也有几家原本谈好了婚事,知道我们村子直娶二十岁的女子,悔了原本的婚事要把女儿养到二十岁再嫁。”
李泰听着点头,“难怪周边几个县对我们骊山的闲言碎语这么多。”
“以前就和骊山令谈过这件事,就连骊山令都可以不要脸面,我们怕什么。”
这话听得李泰失声笑了起来。
牛闯又讲道:“孙思邈道长也说过,女子最好生孩子的年纪就是二十岁,早晚也就这么两三年而已。”
工坊的建设离不开牛闯的人手,而且牛闯手中带出来的人都精通工坊制造熟练工。
在建造事情上,李泰要时常与他商量才行。
将瓦罐中的麦汁都过滤出来,张阳对他们嘱咐道:“这些麦汁都放着等发酵,这些麦芽渣滓晾晒过后还能用来喂家禽,不要浪费了。”
侍卫听着点头去办事。
麦酒发酵还需要一些时日。
李玥吃着师母给的山楂,一家子到了傍晚时分才回到家。
最近朝中很忙,尤其是中书省,平时到了傍晚时分,在这里的官吏都离开得差不多了。
此刻中书省来来往往的官吏还是特别多。
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等人从早朝结束之后便一直坐在中书省处理各种政事。
一直到了夜深了,还有两三官吏干脆趴在了桌案上打算小憩一个时辰,醒来再接着处理各部安排。
有个要发愤图强的皇帝,长安城各部官吏都围着皇帝打转。
一道道政令离开长安城朝着各个郡县而去。
早朝时分,张阳早早来到承天门前等着上朝。
张大象睡脸惺忪,“刚刚送来的消息,不出张尚书所料大素一行人行到半途就出现了症状。”
“停下了吗?”
“已经不再前进了。”张大象提了提精神,“正如张尚书所言,深入吐蕃之后便有这等情况。”
“什么情况。”
身后又传来李孝恭的话语声。
这也没有办法,承天门前谈话被人听到也是难免了。
张大象向李孝恭说了吐蕃的事情。
听完一番话,李孝恭皱眉道:“这么说来大唐想要征服吐蕃岂不是不可能了?”
张阳抬首看着承天门没有答话,直到承天门打开众人这才走入。
要服就服,这人长年累月几乎都是踩着点来的,风雨无阻的许敬宗。
眼看到了秋季就要到来,长安城又到了最干燥的季节。
早朝进行得很顺利,张阳也顺利地站着补了一觉,没有人弹劾的日子总是舒服的。
下了早朝,张阳就向着左藏库而去,本想着给媳妇带两卷书回去看,此刻的左藏库前站着几个侍卫。
还有跟着李世民的老太监也在场
平日里这里都没人路过也没有过来。
“张尚书,陛下就在库房内。”
“那就等陛下看完书,我再进去吧。”张阳揣手打算站在门外等着。
今天的阳光还算是舒服,有些暖意也不会太热。
门前没有人路过,这里收拾过的地面和门沿依然显得老旧。
传来两声咳嗽,李世民便从库房中走出。
走到门口,李世民低声讲着,“你就是从这里的书卷中发现的蛛丝马迹,从而推断出关中的赋税?”
“只是田赋而已。”张阳强调道。
其实朝中的主要赋税来源就是田赋,要说商业化都只有雏形的大唐,其他税收来源就显得少了。
“看陛下心情不错,看来关中的麻烦已经解决了。”
想到欠着这小子银钱,李世民原本的笑脸消失,他沉声道:“朕本来的心情是不错的。”
“希望陛下可以一直保持好心情。”
“这里的藏书卷宗多是田亩人口徭役相关,朕会让人看管好这里,以后闲杂人等不能再进入了。”
“陛下说的是。”
当李世民发现这个地方的卷宗重要性,他肯定要好好看管起来。
李玥用这里的卷宗就可以推算出田亩和赋税的数量。
要是其他人进入库房,指不定还能从这里的卷宗中看到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李世民拿出一块令牌,“有了这块令牌你可以随意出入这里。”
张阳笑着拿过令牌,“对了,臣还有一事拿不定主意,还请陛下定夺。”
“讲。”
“我想把曲江池也翻新一遍。”
李世民瞪了眼,冷哼一声便离开。
也没有留下答复,刚刚皇帝的眼神是准还是不准呢?
三两侍卫看管左藏库,这里和关中其他的要地一样,每隔半个时辰就会换人看守。
张阳收好令牌走入库中,卷宗都放在书架上。
拿了几卷关于营造相关的书卷,再给媳妇拿几卷左传注解这才离开。
当中书省和六部都开始忙碌的时候,也没人注意到自己,日子轻松了不少。
“骊山令请留步。”
听到话语声,张阳停下脚步回头,眼前是个老人家,仔细看了看,有点眼熟。
再是仔细一想,张阳这才想起了来人是谁,“见过孔老夫子。”
上一次见孔颖达已经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了。
从国子监离开之后便去东宫任职。
孔颖达抚须道:“科举在即,知道骊山令在数术上颇有造诣,在算经的题上老朽去询问过李淳风道长。”
“李淳风道长的数术造诣确实很高。”
“几番询问,李淳风又向老朽举荐了骊山令,不知道骊山令能否为算经一科出个题。”
“科举考试这种事情,让我出题不合适吧。”
孔颖达笑道:“当然合适了,李淳风是如今的数术大家,而且在数术上又受骊山令点拨。”
见孔颖达的书童递来笔和纸。
张阳思考着这个题目要出得简单一些还是难一些呢?
再一想自己对大唐读书人的数学水平心里根本就没有把握。
稍稍简单的一些可以出一些奇变,偶不变的这些题目。
再者说也可以出一些归一公式,诱导公式的题目。
看张阳还很犹豫,孔颖达讲道:“骊山令不用有太大的负担,老朽也不会只问询一家,也会去问问其他人。”
再是思量,张阳写下了一道数列题,“这道题应该是可以的。”
接过题,孔颖达先是看了一眼然后笑着点头。
这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清楚题目,张阳拱手道:“这是一道数列题目,求证公比等比。”
“待老朽回去再细看。”
送走孔颖达,眼前的情况让人很满意,大家都有各自要做的事情。
提了提背上的包裹,一卷卷书沉甸甸的。
再走出朱雀门的时候,又见到了正在指派兵卒去各个卫府送文书的牛进达。
张阳笑道:“牛将军的胡子终于又长出来了,实在是可喜可贺。”
看牛进达半长不短的胡子,又惹得几个士卒轻声笑着。
眼看这个牛将军的眼里又要冒出火来,张阳快步离开。
家中,小熊越来越壮实了,要不是小武欺负的时候它不敢还手,眼下还在换牙年纪的孩子,真不是这头熊的对手。
此小武正坐在它的背上,看着说文解字。
小熊驮着小武吃力地走着。
李玥还看着导数题目发呆。
张阳把书卷放在一旁,“能看明白吗?”
李玥手中执笔,“好像能够明白一部分了,又好像自己还在原地踏步。”
木板上写着题目,李玥迟迟没有作答,不过她打了三天的草稿,复杂的一次型主导函数,以她现在的境界来说难度很高。
也能锻炼她的思维能力。
木板的题目放了三天,李玥光是打草稿就是打了三天。
张阳笑道:“攻关了这道题目,伱的数术就会是另外一个新境界。”
李玥盘腿坐着,双手捧着茶杯,“我们棉布产量已经提高了两倍,依旧是供不应求。”
“之前你父皇还说要向我们买棉布,去年到现在这件事也没有音信了。”
李玥喝下一口茶水叹道:“朝中用度紧张,长安城这么多卫府这么多的兵马,不是没有音信了,怕是父皇也是捉襟见肘。”
张阳非常赞同地点头,富裕的大唐,生活困难的皇帝。
做皇帝的不会一直穷,给他一两年时间收赋税,他还是可以很快地富裕起来。
只不过前隋留给他的家底并不丰厚,做皇帝的起家难免困难。
李玥悠然开口道:“豪强权贵门阀各个藏富,父皇光是收粮的银钱都要找自己的女婿去借。”
“这种话很危险,被人听到不太好了。”
张阳朝着自家门口看了看,有了李承乾的前车之鉴,夫妻俩人在家的时候两位婶婶总会留一个在门口。
第三百六十二章 黄道浑天
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的,只要骊山的新家建好之后就可以搬到骊山去住。
接下来的日子,张阳勾勒着图纸,意外地发现给李世民灌输了要强国富民征服世界的野心之后。
这个要强的皇帝会把心思都用在发展国力上。
日子平淡地过了几日,秋风吹到关中的时候,麦酒已经发酵了两遍了,麦酒内的麦芽糖也发酵得差不多了。
为了增加发酵酒水的醇厚,还特地加了酒曲来帮助发酵。
在李玥,李渊,李泰的注视下,张阳用几块棉布来过滤,一碗碗金黄色的麦酒便出来了。
端起其中一碗,张阳递给了李泰。
这让李泰有些诧异,正兴奋要一口喝下,酒水就快到了嘴边,他又放下了酒碗,“姐夫,你自己怎么不喝。”
张阳咧嘴笑着,“我怎么知道自己做出来的东西怎么样,万一喝坏了肚子怎么办?”
李泰还是犹豫了半晌,最后一咬牙将麦酒一饮而尽,舒坦地长出一口气。
李渊好奇问道:“味道如何?”
李泰啧吧啧吧嘴,“好爽口的酒水,就是有些甜了。”
张阳也舀了一小勺,尝了尝确实有些太甜了。
酒水没有气泡就是黄澄澄的。
思索了半晌,张阳又去孙思邈的医馆中拿了一些松花,把松花捣碎之后放入酒水中搅和。
再是倒出一碗,张阳递给李泰,“魏王殿下再尝尝。”
李泰犹豫着又喝下一碗,瞪着眼睛回味许久,“现在爽口多了,入嘴也没有甜腻腻的感觉。”
松花还有一个称呼那就是啤酒花。
这是最早麦酒工艺中用到的植物。
看李泰喝了之后过了半天也没有闹肚子的情况,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小胖子的肠胃强大,还是这个麦酒真的没有问题。
李玥俏脸带着一些恼怒与无奈,媳妇还在因为让李泰试酒的事情耿耿于怀。
李渊等着这个酒水已经安耐了半日的冲动,目光盯着麦酒再也忍不住了。
还没等张阳反应过来,就看到李渊抬起罐子痛饮了起来,一口口酒水下肚,他将瓦罐重重放在桌案上,朗声道:“好爽口的酒水。”
张阳叹道:“您老不该这么着急喝的。”
“如此好酒还有等到什么时候。”
“其实往其中加入冰块口感会更好。”
“当真?”李泰狐疑着。
“那是自然。”
看李泰飞奔着离开,也不知道这胖子从什么地方拎了一篮子冰块过来。
一共只有二十罐麦酒,在长安城混迹人脉很重要。
而人脉也是需要经营的。
将其中三罐送给李世民去,给老师家一罐,再给许敬宗送去一罐,还有程咬金,牛进达,李孝恭。
各家送完之后,能留给自己喝的已经不多了。
储存技术落后的现在,麦酒不能长期保存,容易变质,这个季节酿造出来麦酒这两天内就要全部喝完,再继续发酵下去就真的变质了。
李玥小口喝着麦酒,还给小武尝了尝。
麦酒并不怎么醉人,喝着爽口痛快最为重要。
看李泰和李渊已经一人喝了一大罐。
让牛闯的人把麦酒都分发出去,张阳嘱咐道:“话语一定要带到,麦酒送到当天就要喝完,一定加了冰块喝。”
“喏。”
牛闯把一个个装满了酒水的瓦罐放到马车上便带着人赶着马儿前往长安城。
宫里,李世民正批阅奏章,这个皇帝这两天忙坏了,一边批阅奏章额头还有不少的汗水。
太监把加了冰块的麦酒端来,“陛下,这是骊山送来的酒水,说是今天一定要喝了,放久了就会坏了。”
李世民的目光还在奏章上,他一手接过酒碗便喝下一口。
酒水刚刚入口,这个皇帝愣了愣,再看黄澄澄的酒水诧异道:“这个酒水怎么是这个样子?”
“说是用麦子酿造出来的酒水。”太监回禀道。
李世民一口气把一碗喝完,把冰块都送入口中嚼着,“再来一碗。”
“喏!”
冰爽的酒水入嘴,让李世民的思绪也清明了不少,一口接着一口地喝着麦酒。
不一会儿三罐麦酒已经喝完了。
李世民看了眼空荡荡的瓦罐内,意犹未尽。
“就只有这么点?”
“都是骊山送来的,说是一年只有这么一次能够喝,是用新鲜的麦芽来酿造的,特意嘱咐了放久了就会坏了。”
酒水不醉人,喝着爽口让人喝下一碗还想再来一碗。
李世民喝问道:“是张阳酿造的?”
太监回禀道:“送来酒水的人说是骊山酿造的。”
李世民笑了笑,擦了擦嘴,从批阅奏章的繁忙中抽身出来,还是这个酒水让朕清醒许多。
这两日为了政事整日忙碌,竟是疏忽了许多事宜。
“朕在宫里忙碌,他张阳还逍遥快活,还有闲情酿酒?”
人比人气死人,张阳的潇洒快活的日子,光是想李世民心里就来气。
真想把这个小子给抓起来他给朕继续酿酒。
李世民开口道:“要麦芽是吗?”
太监讲道:“是需要麦芽。”
李世民点头,“让人去收新鲜的麦芽,交给骊山让他们接着酿造这种酒水。”
“喏。”
第二天,张阳下了朝刚刚回到家中,就听杨婶说起,魏王殿下和太上皇一早就开始闹肚子,还是孙神医亲自给了两碗汤药这才好。
再看看小武和李玥,包括自己也喝了麦酒都没有事。
张阳思量着这才想起来,第一次喝这么多的冰镇酒水,不说肠胃痉挛就不错了,冰淇淋吃多了还闹肚子。
哪有他们两个人一直不停地喝。
杨婶又讲道:“还有一事,宫里已经派人去收集麦芽了,陛下有意让骊山接着酿酒。”
张阳点头道:“那就让魏王殿下去酿酒吧,反正酿酒的过程他都知道。”
“这就去安排。”
李玥梳理着小武的发髻,“我不喜欢麦酒,还是我们自家的稻米酒好喝。”
张阳点头,“等秋后村子里的稻米都收了,我们家再酿一些稻米酒。”
李玥点头,给小武梳理好发髻便继续专研导数。
对李玥来说导数的求证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导数的概念对她来说也很生涩。
求导的过程对她来说是一次质的提升。
等李玥掌握了导数之后,张阳又觉得自己没有其他的数学知识可以教她了。
求导函数值的过程几乎就是自己能够教她达到的数学极限境界。
再往上的数学概念和知识,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掌握的了。
李玥的桌案上放着一张巨大的纸,这张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
这些还都只是她草稿。
她把自己学过的函数知识融会贯通,再一遍又一遍地拿出去套其中的公式一点点推倒。
木板上的题目画着一条切线,通过函数来阐述对线率上的极尽,这便是李玥的终极目标。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做题算答案,这是对数学的另外一种认识。
张阳无奈摇头有点懊悔当初没有好好读书,能够教她高考题目就是自己的极限。
不过看媳妇一脸认真又纠结,一遍遍折磨她的思维。
这样的情况,又让张阳觉得莫名和很爽。
太痛快了。
好一会儿,李玥把自己的思绪从复杂的公式中抽离出来,她揉着自己的眼睛,“夫君,我累了。”
张阳收起她的草稿,“休息休息吧,今天就到这里。”
“嗯。”李玥还是闭着眼点头。
在躺椅上坐下来,看李玥也脱了草鞋躺了上来,看她蜷缩地靠在肩膀上,眉宇间没有了之前的纠结。
当她睡觉时眉宇舒缓的时候,就说明她睡得很安心。
夫妻俩相处这么多年了,彼此非常的了解。
知道遇到什么样的事情她会做出什么选择,知道她最喜欢的睡姿,也知道她在什么天气喜欢吃什么样的食物。
“夫君,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建新家。”李玥枕着隔壁闭着眼呢喃着。
“快了吧。”张阳低声讲道。
“嗯。”
当秋季结束的时候,长安城的日子也快到了年关。
贞观七年最后两个月,一个又一个传令兵在长安城前住马,将边关的军报送入承天门。
年初时,李世民释放了就要秋后死刑的人。
如今日子已经到了,这些人全部都回来了,房玄龄还亲自过来确认了一番,年初的这些人一个都没有少。
都是大唐的好汉,这些男子即便是来长安城赴死也是义不容辞。
张阳看着让人为之动容的一幕,长安城围观的居民也越来越多,这二十九人在回到大理寺地牢之前,还朝着太极殿行礼。
称颂李世民明君的声音越来越多。
细雪从天空落下,张阳牵着李玥的手问道:“冷吗?”
李玥收了收自己的衣袄低声道:“不冷。”
再看小武她伸手想要去接住雪花。
一家子走入朱雀门,在去见长孙皇后之前,一家人去了一趟钦天监。
袁天罡已经走火入魔了,李淳风解释道:“袁道长将所有心力都用在了当初的谜题上。”
张阳看了看袁天罡神神叨叨的状态,“要不要劝劝他。”
李淳风摇头,“或许这是他这辈子要做成的最后一件事,就算是油尽灯枯也就这么成全他吧,要是阻挠他,他会死不瞑目了。”
带着张阳一家走着,李淳风讲道:“也不要去帮助他。”
此刻的袁天罡心气正是最高峰,一个巨大的谜题放在眼前,这是他的毕生成就,自然不会让任何人来阻挠。
跟着李淳风来到钦天监的另外一个地方,这里放置着一个庞然大物。
数根巨大的铁轨围绕着一颗球。
而且还是用铜铸造的。
李淳风站在风雪中,张开双手讲道:“这是贫道这两年的成就,此物名叫浑天黄道仪!”
浑天黄道仪终究还是被李淳风做出来了。
张阳拱手道:“祝贺李道长。”
李淳风大声笑着,“此仪分三重,三辰,三环四游……”
听着李春芳解释,张阳看着这个足以记载史册的巨大仪器,笑道:“李道长成就在下佩服。”
李淳风拱手道:“你的数术之道也让贫道佩服。”
离开钦天监的时候,小武还在为浑天黄道仪震撼。
李玥小声讲着,“听说在灵台也有一个浑天仪,那是一个铁仪李淳风道长能够做出这个黄道仪,也是受过启发的吧。”
“或许是吧,谁知道呢。”
风雪眼看越来越大,一家子走入立政殿。
刚走入殿中一群孩子便拿着自己的作业围了上来。
看见李玥被一群年幼的皇子公主围着,长孙皇后笑着。
倒是李世民的神色并不好看,看似是在想着李玥太受孩子们欢迎,实则是在忧心边关情况。
张阳接过宫女递来的凳子坐下,和小武坐在炉子边取暖。
李世民沉声道:“苏烈和李道彦留在了边关,阿史那杜尔也拿下了于阗之后便是焉耆,吐蕃接连在祁连山叩边,你有什么看法吗?”
大唐和吐蕃终究还是要开战。
松赞干布是个有野心的赞普,他带领的吐蕃正是整个高原上最鼎盛的时期,现在的他积攒了实力,试要来挑战大唐,证明他这个赞普的实力。
张阳从食盒中拿出还有些温热的茶叶蛋,先给小武一只,再给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一只。
“皇后,茶叶蛋不好消化,兕子太小还不能吃。”
长孙皇后笑着点头,她拿出一道旨意,“这是给小武的,陛下也已经答应封小武骊山郡主,以后她便是本宫的干女儿。”
张阳躬身行礼,“多谢皇后,多谢陛下。”
小武剥好了茶叶蛋,正自顾自小口吃着,她还不知道自己得到了一个怎么样的身份。
李世民轻轻拍了拍桌案,“吐蕃的事情,伱们礼部有什么打算吗?”
张阳先是接过旨意,揣着手讲话,“据臣所知,吐蕃的小股兵马时辰来冲撞祁连山,只是松赞干布的试探,他的大队兵马一定在后方,大素也应该快回来了,等他回来在商议接下来的事宜。”
“朕听闻了,张大素已经进了陇右道,不出三日就可以到长安城。”
这一走就是大半年,夏天刚到的时候张大素离开长安城去了吐蕃,这一走就是从夏季到了秋季,再到现在的冬季。
也不知道他在吐蕃大半年都有什么收获。
李世民再是问道:“朕也想试试吐蕃的斤两,这一仗你觉得该打吗?”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不怕被笑话
张阳又接过宫女递来的一碗茶汤,重新坐下来,殿外风声不断,雪越下越大。、
想着李世民的问题,张阳感受着炉子边的温暖,“朝中必定已有打算,礼部的职责只是帮朝中斡旋,如果开战已经是必然礼部会将精力都用在之后的战事上。”
李世民沉声道:“想要再喝麦酒,朕只能等到明年秋季了吗?”
“那是自然,麦酒的保存条件很苛刻,变质的麦酒喝起来会发酸。”张阳神情平淡地解释着,“魏王殿下一时嘴馋,喝了一些变质的麦酒,不说味道难以下咽,喝了之后上吐下泻好几天。”
李世民倒吸一口凉气,“朕知道了。”
“臣也是爱莫能助,陛下不要因为一口吃食而牵肠挂肚,臣以为让陛下挂念的应当是千秋大业才对。”
李世民板着脸,“你说话的样子越来越像魏征了。”
“郑公一生正直,臣以为是应当学习的榜样。”
本就是大雪天,也快到了年关,李世民本想说点轻松的事情,一旦谈到国事这小子就会说两句劝谏的话。
莫名有点怀念他以前不着调的样子了,那时候的张阳绝对不会这样劝谏朕,以前张阳行事毛毛躁躁没有规矩。
本想着好好培养他,培养了张阳两三年,李世民感觉自己培养出了第二个魏征,苦心培养三四载给自己找了个不痛快。
心中懊恼又无奈,当初就不该培养他。
炉子边很温暖,张阳给小武拿下围巾和手套,这样她就可以跟着一群公主皇子去上课了。
李玥面前坐着十来个年纪不同的孩子,她身后的一面墙上挂着木板,这样她就一手拿着自家的炭笔,给孩子们讲解题目。
这种教学方式媳妇有样学样的。
注意到夫君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李玥收起笑容俏目瞪了回去。
李世民坐在椅子上闭眼休息着,长孙皇后安静地给孩子们改着衣裳。
殿外是风声,殿内只有李玥的讲课声。
和皇帝相处成一家子也有好处的,张阳拿起一块糕点吃着,比如可以吃到南方送来的名贵糕点,这种软糯糕点平时可吃不到。
看小兕子爬到自己的脚边,张阳在宫女担忧的目光下,抱起这个小公主。
小兕子伸手呀咿呀呀要来抓自己的下巴的胡渣。
张阳把她抱在怀里,抓着她的小手用下巴的胡渣扎她。
她倒是一点都不怕,就是还不会叫人。
见这娃娃嘴角还有些口水,张阳拿出自己的布绢给她擦了擦。
看兕子也能和张阳这般亲近,皇后也是心中很是满意。
李玥已经成了这群孩子的主心骨,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又或者以后张阳也能成为孩子们的依仗。
和张阳一家走得近也没什么坏事。
就当是给孩子们多一个选择。
皇室的孩子与寻常家的孩子不同,这些孩子从出生开始就要面对的事情便是宗亲关系。
长孙皇后心里也知道李世民一直不情愿孩子们都与张阳一家走得太近,身为皇帝这些孩子也可以成为他掌握权力的工具。
作为母亲,长孙皇后只希望这些孩子可以健康平安地长大,要是这些孩子还能得到他们夫妻俩人帮扶,那也再好不过。
李玥的一堂课结束,张阳带着小武一家子这才走出立政殿。
大雪还在下着,路面上已经有了有些积雪。
看李玥和小武还穿着布鞋,张阳思量道,“去年的靴子小武应该穿不下了。”
李玥点头,“前天就让婶婶去收了一些上好的皮革,昨晚才开始做靴子,只是没想到这场雪来得这么快。”
加快脚步路过太极殿的时候,还有不少官吏匆匆朝着中书省而去。
小武牵着李玥的手把半张脸都埋在了围巾中。
人们在追求知识的方式各有不同。
东汉时期张衡造出了浑天仪,也算是古代科技的巅峰之作。
浑天仪流传的千百年间经过一次又一次地完善。
到了现在,李淳风根据前朝种种典籍和记载加上他对天象数术的理解造出了黄道浑天仪。
能够在有限的条件和基础知识下造出如此事物。
心里多少有些佩服。
有了这个黄道浑天仪,李淳风便可以借此推演天象历法和年月,测量星辰位置。
他们看待世界有自己的方式。
在他们的脑海中有另外一幅世界的图景。
知识的进步是美好的,至少李淳风和袁天罡都能迈出这一步。
走出朱雀门的时候,李泰就站在门外。
“姐夫,皇姐我已经派人去突厥游说承包草原的事情了,这一千顷地的银钱也都送去了,来年开春我们就可以收到消息。”
张阳点着头递给李泰一颗茶叶蛋,“刚刚去见了你父皇和母后,还留下一颗多的。”
几人继续走着,十四岁的李泰已经长出了一些软胡子,茶叶蛋已经凉了他还吃得起劲。
顺路买了一些羊肉,回家摘一些菠菜就能做火锅吃。
一路上就可以见到有些屋檐上已经有了积雪,春种,夏长,秋收,冬藏在凛冬时节人们都会选择降低自己的体力消耗,尽可能少吃粮食来度过冬天。
在长安城又是另外一个光景,从长安城的周边郡县的乡民还是早早来到长安城找活干。
风雪中也可以看到不少人做着体力活,扛着东西在城门口忙碌。
正要走入回家的小巷又看到一个兵卒朝着承天门方向飞奔而去。
李泰眉头紧锁,“看来边关的形势越来越紧张了。”
张阳点头,“现在的吐蕃高原也是天寒地冻,吐蕃人正在东迁南移。”
这话意味着吐蕃的众多部族也正在往边关靠近。
那是来自吐蕃高原上的巨量人口。
也不知道战争一旦开始,大唐又要面对吐蕃的多少兵马。
李泰再看姐夫一脸淡然的模样,事情也不会坏到哪儿去。
回到家中,张阳切着羊肉再是清洗,李玥和小武摘着院子里的菠菜。
羊肉冻得硬邦邦的,放在火边稍稍让它融化一些,切起来便会容易很多,将还结着冰晶状的羊肉切成一片片,装满几个盘子。
端着盘子回到屋中,看小熊舒服地躺在炉子边,无精打采的样子,张阳用脚推了推它。
它才懒洋洋地挪了挪位置,与火炉稍稍保持距离。
这头熊是真的不怕火会烧了它的毛发吗?
看李泰是不是用手指挠着他鼻子下那些胡子,在显摆他有胡子了这种事情。
张阳低声道:“魏王殿下今年几岁来着?”
李泰倒上一碗温热的酒水,“过了今年就十五了。”
李玥把菠菜端上桌,“青雀过了今年不是才十四吗?”
张阳把羊肉往锅里倒:“孩子们总是梦想着快点长大,熟不知大人的世界更残酷。”
李泰喝下一口酒水,舒坦地长出一口气。
一个月五顿酒水,李玥都留到每个月的最后几天来喝。
家法森严,夫妻俩都恪守着规矩
“今年突厥的牛羊不多,长安城的羊肉又涨价。”
“来年我们承包的草场一定可以养出更多的牛羊。”李泰信誓旦旦说着。
一顿火锅吃完,把火锅里剩下的碎羊肉搅和搅和倒上饭食喂给小熊吃。
到了冬天这头熊不是睡就是吃。
它一年比一年强壮,可以背着小武在院子里乱跑,媳妇也已经抱不动它了。
食物充足了之后,它长得很快。
看小熊吃得欢实,张阳纠结道:“现在突厥人都怎么处置羊毛和牛皮。”
“他们把羊皮割下来用来御寒,牛皮嗮干之后可以用来做衣料,也可以直接用来煮着吃。”
李泰思量着,“突厥人之间会用这些皮毛来交易,这些皮毛到了中原就没这么大价值了。”
“生产和制造技术落后决定了他们当下的价值。”张阳重新站起身,“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掌握着一笔多大的财富。”
喝了一壶酒水,李泰的胖脸红彤彤嘴里说着糊涂话,让他的侍卫送他回去。
张阳拿出一团羊毛,斟酌半晌拿起又放下。
天色入夜,李玥带着小武早早休息了。
羊毛的吸湿排汗功能,决定了它是纺织材料中的王者。
将羊毛放入水中浸湿,再用筷子搅拌,让羊毛充分接触水面,挑出其中的一些杂质。
处理着这些羊毛用了半个时辰,也是因为喝了酒水,总觉得晕乎乎的。
张阳走到屋外洗漱着,被冷风一吹又感觉到有些晕,酒水的后劲便上来了。
小熊被冷风吹得不停往墙角躲着。
支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刚刚躺下就见小熊还是老样子爬上了床榻,感觉到它往被窝中钻,便将它推出去。
这熊也执拗就是要往被窝里钻。
明明它自己还有这么厚实的皮毛,东北大熊不怕冷才对。
再一次将它推出去。
一人一熊较劲了许久,也不知道怎么睡过去的,醒来的时候这头熊正趴在自己脑门上。
张阳把它拎起,黑溜溜的眼珠子正盯着。
无视它眼神中的无辜随手就将其丢在床下,起床洗漱穿衣上朝。
趁着这头熊还小,能欺负就欺负,等它长大了还真不是这头熊的对手。
李玥帮着穿好官服低声道:“这个官服也太单薄了。”
“你父皇也不给做几件冬衣,让我们在冬天也能暖和一些。”
“不能着凉了,夫君将里面穿得厚实一些。”
媳妇一直以来都怕冷,可能是她童年的经历,也是她血气不好,遇寒便容易生病。
听着李玥的叮嘱,张阳又添了两件衣服。
淡薄的官服穿在外面,里面穿得厚实,一时间显得臃肿,把官服撑得鼓鼓的。
李玥左看右看,就像是夫君整个人壮实了不少,“这么穿出去不会被人笑话吧。”
“笑话什么?你夫君是那种怕别人笑话的人吗?”
李玥捂嘴轻笑着点头。
走出家门,清冷的朱雀大街上还没有行人,凛冬的早晨风还是很冷。
一路走到承天门前,耳边是其他官吏对局势的议论。
大家都穿得单薄,只有张阳穿得特别臃肿,四周不断有目光看过来。
再是承天门开,张阳神情自若迈步走入太极殿。
早朝准时开始,李世民听着各部的禀报。
边关形势越来越紧张,各部向李世民禀报的安排,户部禀报已经准备好的钱饷粮草。
兵部禀报着现在兵员的情况,以及朝中可以调动的兵马有多少。
还有一个个的武将站出来请战。
等各部和中书省都禀报好了之后,李世民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张阳身上,“礼部就没有想说的吗?”
张阳上前一步,“礼部还在等待消息,若有情况一定会告知陛下。”
皇帝的神情有些不耐烦,缓缓站起身开口道:“退朝。”
先前各部都清闲的时候,只有礼部忙前忙后还开设了一个外交院。
现在朝中各部都开始忙起来了,礼部又沉寂了下来,也派人去外交院打听,外交院一些人手也是闭口不谈,就连那些小吏也知之甚少。
礼部核心几人的口风都很严。
张阳走在回家的路上,在这个信息传播条件落后的年代,消息传播是有滞后性的。
人们通常根据过往的经验来判断边关的形势如何。
如今天寒地冻,松赞干布也不见得会在这个时候开战。
两天后的长安城外,张阳和许敬宗还有张大象三人都站在风雪中。
远处的一队兵马正朝着城门而来。
风雪很大,三人身上都有了不少的积雪。
一直等着这队兵马到了近前,张大素翻身下马抖落身上的积雪。
“张尚书,兄长,许侍郎。”张大素躬身行礼。
几人也跟着回礼。
眼前的张大素整个人黑了几分,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一年辛苦你了。”
张大素释然地笑着,“说什么辛苦,见识了关外风光,以后才能在朝堂之上与更多的人据理力争。”
张大象先是上前,“瘦了,也不知道你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
许敬宗道:“还是先回城说话,张尚书特意在外交院准备了火锅。”
张大素朗声笑着,“眼下就是想吃一口关中的饭食,在吐蕃没像样的东西能够充饥。”
第三百六十四章 不要脸的人
听张大素说着这一次吐蕃之行遇到的事情。
几人便来到了外交院,本来是要给张大素接风洗尘的,人还没到李孝恭和李泰倒是先吃了起来。
“来来来,快快入座。”李孝恭招手道。
围着一张桌子坐下,火锅中的汤水正在沸腾。
张大素先是吃了一口羊肉,在咬下一张饼,又吃了一口黍米,他感慨道:“去了关外才知道高原风光如何,在吐蕃时吃的一直都是半生不熟的东西,还有吐蕃人青稞,真是难以下咽。”
先看着张大素一顿狼吐虎咽吃着。
李泰低声道:“可惜你回来得晚,今年的麦酒你没喝。”
张大素喝了一口酒水,“还是长安城的酒水好喝,不瞒诸位我现在一闻到奶味就想吐。”
也不知道张大素在关外吃了多少苦,现在他整个人都是干瘦干瘦的,去的时候明明是一个壮实小伙子。
倒是路过来探寻的其他各部官吏刻意路过的时候都会往外交院望几眼。
别人都是在自己的官邸中商议公事,只有外交院直接吃起了饭食。
好好官邸酒肉飘香像什么话。
李孝恭受不了外面张望的目光,径直走到门口,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让围观的各部官吏只好作罢。
一锅的羊肉都被张大素风卷残云一般吃了个干净。
酒足饭饱之后便可以商议正事。
张大素从自己的包裹中拿出一份份的案卷,“这是吐蕃粮食的情况,这是西域送来的消息,这是高昌的消息,还有就是苏定方已经掠过祁连山到了西域,这是松赞干布的最近颁布的法令。”
把一堆卷宗都拿了出来,张大素擦了擦嘴还在回味刚刚的酒肉,“这一趟的收获全在这里了,为了打听一些消息下官还学了吐蕃话,现在找个吐蕃人都可以用吐蕃话交谈。”
“又掌握了一样邦交技能,为大素兄弟贺。”张阳再是给他倒上酒水。
张大素一饮而尽。
李孝恭好奇道:“当真如张阳所言,进入吐蕃深处会生病?”
张大素摇头,“在进入吐蕃的深处之后确实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我带着一百兵马在河湟西海一地驻扎了两月之久,期间松赞干布时常派人来过问,说是到不了逻些就让我们回去。”
张大素说的河湟与西海就是青海一带,那一片地势西高东低,过了河湟便是高原。
李孝恭咬牙切齿,“敢如此怠慢我大唐使节,好生狂妄!老夫必要让他和颉利一样,在太极殿跳胡旋舞。”
许敬宗清了清嗓子,“河间郡王,那个是胡人跳的,吐蕃人没有这般才艺。”
李孝恭抚须沉吟道:“是吗?”
张大素的话语继续,“松赞干布竟然派人来这么说,我们自然不能停步不前,好在张尚书有言在先我们没有冒进,派三两人进入深处又折回来,驻扎两月我们也适应了,便前往了逻些。”
李泰皱眉道:“见到松赞干布了吗?”
张大素惋惜道:“没有见到,只是见到了禄东赞,我们去逻些之时松赞干布并不在那里,禄东赞也没有细说,将朝中和张尚书的信都交给了禄东赞。”
炉子里还有火苗,火锅中的汤水也还在沸腾。
听着汤水翻滚的声音,张大素看了看众人,“禄东赞没有给任何答复,下官也没有见到松赞干布,他们说我们能到逻些,敬重我们是勇士,能够走到逻些的中原人很罕见,在那里的吐蕃人甚至不知道中原的存在。”
“见不到松赞干布,禄东赞又不管我们,下官带着人不能无事可做,我们就开始打听吐蕃的事宜,也听到了不少关于吐蕃的事情……”
听张大素讲着话,就如他所言能够走到高原的中原人不多,能够走到逻些的中原人更是少之又少。
这些卷宗都是张大素用半年时间在吐蕃搜集的情报和消息。
对外交院来说能够得到吐蕃的第一手资料非常重要,这里面包括了人口分布,地貌,以及那里的习俗。
这都是大素的心血,也都是宝贵的资料。
张阳讲道:“大素,你将这一次去吐蕃的身体反应以及高原的气候写下来,这对我们以后有大用。”
李孝恭拍案道:“对!以后老夫兵进吐蕃必有大用。”
李泰悠悠讲道:“莫要逞强,听说王叔现在一晚上起夜六趟,身强体壮的人也就罢了,您这样怕不是还没到高原,我们就要在长安城给您哭丧了。”
话语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李孝恭的头上,心头的热血一下子就凉透了。
本意是好的,以李孝恭现在的地位没有必要以身犯险,就是小胖子的嘴有点毒。
怎么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揭长辈的短处。
张大素又拿出一卷书,“今年秋季的时候高昌人运送棉花路过了祁连山,也遇到了李道彦和苏定方,几个高昌将士带着两人和随行兵马已经前往天山,等在下回来的途中已经收到消息说他们和阿史那杜尔还有一部分高昌兵马已然兵合一处。”
“松赞干布知道这个消息吗?”
“来时禄东赞已知晓,他对大唐攻略西域的事宜很是不满,更是扬言要给安西四镇讨一个公道。”
在吐蕃人眼中,关中兵马前往西域是为了拿下安西四镇,这个消息就连朝中也不清楚。
现在朝中众人也知道大唐要拿回安西四镇,许敬宗阴沉着脸心里计较,吐蕃人自以为聪明,派人在长安城打探消息,以长安的消息,吐蕃人能够明白大唐的意图。
当朝中各部都说这支兵马是为了攻略西域的时候,吐蕃人自然而然也就信了。
这也是礼部这些日子一直对这些事情保持缄默的原因。
松赞干布确实个聪明人,他没有小看大唐,为人并不自大。
可聪明人容易被聪明误。
当所有人都觉得礼部的心思还在西域的时候,吐蕃自然也就信了。
许敬宗也很明白当初安排这件事之时只有李道彦,苏定方还有张尚书包括自己四人在场。
张大素又打了一个饱嗝,他抚顺自己的呼吸,“当真是肚子里全部奶味,吐蕃的这些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许敬宗放低自己的声音,“张尚书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什么时候动手。”
张阳轻笑一声,淡然道:“这种事情肯定是不能着急的,毕竟是偷家。”
“来时听禄东赞说起,此次年关他要来朝贺。”
李孝恭一拍桌案,“好一个狂妄之辈!两国就要开战,他竟然还敢来使大唐!他要是敢来,老夫一定砍下他的头颅,挂在长安城的旗杆上!”
“王叔,少安毋躁。”李泰瞧了眼揣着手一脸淡定的张阳,“姐夫作何感想?”
“他要来便来,我们要是拦着他反倒是我们小气了,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传话给边关,把门敞开,就看他有没有胆量入关。”
听着张阳轻慢的语气,李孝恭又道:“是英雄好汉就不要在乎气量小节,他要是敢来长安城,老夫敬他是一条汉子。”
李泰无奈道:“刚刚不是说要把他的头砍了。”
李孝恭冷哼道:“先敬他是一条汉子,再砍了他也不迟。”
张大素又说到了唐玄奘这个人,从关中出走去了吐谷浑又落在了松赞干布手里,此人还和松赞干布立下了君子之交,放了这个和尚。
按说现在这个和尚的脚程应该也在西域才对,眼下天山以东一片都乱成一锅粥。
张阳揣着手一脸忧心,也不知道这个和尚是不是还活着。
知道张大素回来了,朝中肯定要来人过问,此刻外院的大门就被人敲响。
李孝恭打开大门见是李世民身边的内侍太监也不好得罪,便问道:“是陛下有吩咐?”
“陛下有旨,请张尚书前往武德殿议事。”
瞧了眼大素,张阳讲道:“大象兄,你先带着大素去村子见一见老师和师母。”
张大象犹豫道:“陛下那边……”
张阳摆手道:“不妨事,我来应付。”
张大象点头道:“也好,就担心陛下也要召见大素。”
看着张大素离开,张阳微笑道:“还请这位公公带路。”
“张尚书说话真是客气,老奴哪里当得起公公这个名号。”
李世民忧心边关的事情,外交院一直把他晾在一旁,做皇帝的当然也有脾气。
一路走到武德殿外,见李世民正背对着自己,他在欣赏着一副字。
先是抬头看了看,张阳行礼道:“不知陛下召见有何要事?”
“张大素回来了,他人呢?”
“回家先去看望父母了。”
李世民又是欲言又止,照理说应该先来禀报的,忠孝这种事情一直都是棱模两可的。
还要看人家把忠孝两字哪个字放在前面。
先去见父母要尽孝也是无可厚非。
心中有些失落,倒也不好怪罪,朕不能太过苛责。
张阳啧舌道:“陛下,人与人之间谈话能不能面对面?这样背对着人,很不礼貌的。”
“……”
放下字帖,李世民坐下来打量着他,忠孝二字这小子有,也不是特别多。
神色不悦地喝下茶水,李世民朗声道:“西域的事情如何了?张大素此行吐蕃又如何?”
“苏定方和李道彦已经和高昌人以及阿史那杜尔兵合一处,来年入春就可以得到消息。”
看李世民点头了,张阳再是禀报,“张大素已经记录了关于吐蕃的诸多消息,礼部整理之后会呈给陛下。”
李世民还是点头,“继续讲。”
“张大素这一次去吐蕃没有见到松赞干布,只是见到了禄东赞,信已经送到了,不过吐蕃一直都没有给答复。”
李世民低声道:“他们还真是目中无人。”
“确实目中无人,我们应该好好教训他们。”
“你觉得大唐和吐蕃的战事胜算几何?”
“我怎么知道。”
张阳不假思索地给了一个答复。
武德殿又是安静了好一会儿。
“你怎么……”李世民站起身来回踱步,“朕这么信任,你就如此回应朕?给了你们时间,你要的权朕都给你了。”
张阳揣着手一脸犯难,“陛下此言差矣,礼部的权力是当初和中书省与陛下约定的,这是礼部自己挣来的,还有外交院所用银钱也都是臣自己出的。”
再是一看李世民黑着老脸,张阳又道:“臣的这些话多少有些目无君上了,不过就事论事罢了,还请陛下见谅。”
话语顿了顿,张阳再是行礼,“陛下呐,臣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社稷,还望陛下能够信任臣,关于吐蕃这一次和大唐的战事,臣届时会给陛下一个答复,眼下礼部还是专心于西域事宜。”
深吸一口气张阳又是行礼,“臣告退了。”
见李世民光是行礼就三次,和皇帝谈话还要时刻注意礼貌。
做皇帝的人可以不讲礼貌,做臣子的还要时刻谦恭行礼。
这什么世道。
心里一阵鄙夷,就听到了武德殿内传来了砸东西的事情。
“陛下!”
太监的一声惨呼,就听到什么东西被砸在地上。
张阳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正往承天门外走去,又撞见了李承乾。
先是看了看武德殿,李承乾疑惑道:“这是刚刚见过父皇。”
张阳脚步不停点着头。
大雪刚停,天空还是乌云密布,风吹过的时候让人冻得直打摆子。
跟在后头的张大安不解道:“兄长为何走得这么匆忙。”
李承乾笑道:“听说张大素回来了,此去吐蕃半载是有许多收获,见了父皇还要忙礼部事宜,想来是这样的。”
说完话,李承乾走到武德殿近前,还没走进去就看见一张桌案飞了出来,紧接着就是父皇的怒骂声。
“这个张阳目无君上,朕迟早要活剐了他!”
脚步重新收回来,李承乾心中犯嘀咕这个时候到底要不要见父皇。
“还说权力是他挣来?!”李世民拿起一个砚台砸在了地上,又用脚使劲踩着。
面对发怒的皇帝,太监和宫女都跪着上半身伏地不敢抬头。
一边踩,李世民气得脸色由黑转红,“你的权力还不是朕给你的!你个不肖子!朕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