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小小的抗旨一下
李承乾稍稍点头,“孤看史册中倒也有记载,但凡是推崇佛门的君王,最后都没有落得好下场。”
张阳欣慰点头,看来李承乾还是自己能分辨的,随后又道:“太子殿下,若是他们再敢来东宫,臣是否可以把他们乱棍打出去。”
“乱棍打出去倒不至于。”
李承乾笑得很勉强。
“这长孙公子带着僧人来东宫其心可诛,应当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记住教训,怎么什么人都往东宫带。”
李承乾连忙打住道:“教训就不用了,孤会书信一份告戒他。”
“那便先这样,若有下次,臣就不客气了。”
“也罢。”
太子是一个实诚的人,就是太实诚了,有些分不清好人和坏人,那天竺高僧就是坏人,哪管他解开鸡蛋之谜是因为从外面打听来的,还是真有这种偶然。
总之与这种人保持距离是最好的。
再次抬眼看向眼前的图表,张阳琢磨道:“太子之前也听说了魏王打算拿出银钱来修缮长安城的事情?”
李承乾盘腿坐着,“孤知道。”
“那这张图表就有用了。”张阳提笔在长安城几处坊市画了圈,“太子殿下请看。”
李承乾看着几个圈起来的地方皱眉道:“这是何意?”
“臣刚刚圈起来的地方是长安城几处很热闹的坊市,按照魏王殿下想要在长安城放垃圾桶的想法,可以在比较热闹的街道处多增设几个垃圾桶。”
李承乾把身体的重量放在身后的靠背,“其实孤也有顾虑。”
“不知太子殿下有何顾虑?”
“孤在想如果要做很多垃圾桶,这垃圾要是被人偷盗了怎么办?”
“偷了?这……”
张阳一时间语窒又挠了挠头,“我觉得咱们长安城民风淳朴,应该不会有这种事吧?”
李承乾若有所思,接着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在桶上做好非常明显的记号就可以了。”
“臣以为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工部应该会做好的。”
“孤也是这么想的。”
张阳稍稍一回事,“刚刚说到哪儿了?”
“要在热闹的坊市多放一些垃圾桶。”
“对。”张阳接着解释道:“臣也知道太子和魏王的关系不是太好,但在社稷上如果兄弟之间能够互相帮助,陛下也会高兴,皇后也会安心。”
李承乾点头,这一次一脸认真。
“其实也还有一事。”张阳挠着自己的下巴的胡渣迟疑道:“魏王拿出这么多银钱想要立功,太子也不能光看着也要出谋划策更要从中也可以拿一部分的功劳,功劳不能让魏王一个人全占了。”
“呵呵呵……”李承乾不住地笑着,伸手指着张阳笑得直颤抖,“孤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你真是实在是……”
“我这人实在是太实在了。”张阳揣着手一脸正经。
真心实意地交流是最好的,太子和魏王打小关系就很敌对,修缮长安城是魏王的事情,与其说是帮魏王,不如说是给太子抢功劳。
男人之间打开天窗说亮话之后,更能增进友情。
身为东宫舍人除了要管好太子平日里的言行,还要和太子保持好关系。
小官也难做,最大的好处就是自由,时不时可以缺席两天,人家也不会多问。
话也说到了心坎上,李承乾让人拿来了酒水,顺便还拿了一篮子黍米和两块银饼。
“这是你的禄米,本来就该给你的俸禄。”李承乾倒上酒水,“东宫你也熟悉,孤也不知道给你什么好,就多加了两块银饼。”
酒水喝下肚,东宫酒水并不好喝,带着一股酸味。
见李承乾的目光时不时瞟向那两块银饼,张阳迅速把银饼收入怀中。
这下太子的眼神终于不再忙碌了。
“孤也看过史册,当初的君王推崇佛门结果都不是太好,佛门向世人祈福,这不是好事吗?”
张阳放下酒碗,“敢问太子殿下祈福有用吗?”
李承乾皱眉思量着。
“臣如此与太子说吧,贞观二年大旱,佛怜悯过苍生吗?大禹治水,愚公移山都是为了什么?”
李承乾又沉默了。
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古以来只有我们在自救,从来没有什么佛来帮助过苍生,有的只有大禹,愚公,每一次大灾大难,全是我们这些凡人靠着自己挺过来的。”
“太子殿下,们心自问,我们当真相信佛门吗?”
“可是孤知道的宗室中人就有很多这种人。”
张阳咧嘴笑着。
“你又为何笑?”
“佛门永远欢迎权贵,因为他们有钱,而且权贵为了保住他们的富贵乞求内心的一点慰藉而已。”
李承乾狐疑道:“当真是这样?”
张阳又往酒碗中倒上酒水,“我们应该相信的是能移山的愚公,能够治水的大禹,希望太子坚定心中的理念,在我们的骨子里一直都有一股劲,这是一种与天斗与地斗的精神,这个精神从来没有消失过,自古以来都一直在。”
“这才是我们心中该真正追求的真理,这才是我们的浩然正气,苦难都是一时的,是用来被我们克服,每一次克服之后我们只会更加强大。”
李承乾细细品着这些话,握紧拳头心中好似有一团火在烧。
“太子殿下只要有这股精气神,我们天不怕地不怕。”张阳低声道。
“对,天不怕地不怕!孤许久没有听到像这般真诚的话语。”李承乾缓缓抬起头,“孤似乎明白了,要如何做一个太子。”
张阳提着一篮子禄米站起身,走出东宫的时候回头看向殿内,李承乾还坐在其中,喝着闷酒。
先在太子的心里种下一颗种子,等着这颗种子慢慢扎根。
至少是给李承乾正面影响。
路过太极殿的时候,就撞见了李玥,媳妇身边跟着一个小丫头。
“这是丽质。”李玥牵着她的手说道:“母后应允了,我可以收她做弟子。”
小丽质稍稍一礼,便飞快地往立政殿跑去。
李玥笑道:“她自小长在深宫中,有些怯生,她想要学习数术,我便教她。”
“又想皇后学习,自己平日也要做题,还收徒弟,你也挺忙的。”张阳无奈笑着。
“那也是自家妹妹,我早就想要收徒弟了。”
牵着李玥的手往宫外走去,张阳耐心说道:“你有学数术的天赋,不见得她也有。”
“我可以慢慢教,之前给她的乘法口诀,她学得很快的。”
长安城六月过去很快,一年之中的雨季过去之后,到了八月夏日的酷暑也到了。
太阳当头照,让很多生灵都蔫了下去,没了生机,从城门看向朱雀大街的尽头,远处的风景都在扭曲。
张阳一头大汗地回到家中,一走进屋中就听到了水声,为了去除去暑意,也不知道这是媳妇今天第几次洗澡了。
“桌子上的书信是王婶带来的,说是高昌送来的信。”
张阳打开卷书信,又灌下一口凉水看着上面的内容,在阿达兰管理下的高昌像是脱缰的野马,在西域横冲直撞,和一些西域小国打有输有赢,可也打出了威名。
至少西域没人敢招惹现在的高昌了,当初解救出来的奴隶们有很好的凝聚了,加上阿达兰一视同仁的举措,让这股凝聚力发挥出了更大的效果。
就是这种好战的脚步有些停不下来了。
洗了澡的李玥穿着单薄的衣衫,她看着一个水盆,水盆中有些硝石,正在冒着丝丝凉意,“信上怎么说。”
张阳把信放在一旁,“高昌的脚步还是太快了,不断掠夺着西突厥的财富,现在西突厥对高昌恨之入骨,我也担心他会出事。”
“要不要写信劝一劝?”
“不见得有用,高昌的情况只有他自己知道,我觉得他是想以战养战。”
李玥收起衣裙露出大半截白皙的腿,贪凉快的她喜欢把裙子收起一些。
“上面水桶的水都快成热水了,洗起来一点都不凉爽,还是要晚上洗才行。”
“做了一个外桶浸湿了硝石也没用吗?”
李玥摇了摇头,“一开始是有点用,可太阳嗮了这么久水又热了。”
硝石和水反应有过程的,在水桶外再做一层,外桶是硝石和水反应让内桶的水凉一些。
一旦硝石和水反应结束,凉意自然就没了,还这么嗮在太阳底下,确实没太大的用处。
张阳摇着蒲扇,“我让程处默把硝石制冰的方法传出去了,李君羡想要接着查桉,现如今这么多人都知道硝石可以用来制冰,这个盛夏硝石的购买力会很大,苦了他了,现在更难查烟花。”
“反正他之前也只是查到一些皮毛。”李玥满不在乎地说道。
黄昏时分,天空响起了雷声,李玥这才长出一口气,“终于要下雨了。”
天气又闷又热,就连纸张都不嗮得太久,嗮久了就会失水,失水太快纸浆还能凝固,就剩下了纤维留在竹篓上。
王婶带着小熊回来了,她急匆匆讲道:“东宫的人来过了。”
李玥把双腿放在水盆中,一边感受着凉意,“来做什么?”
王婶拿出一卷宣纸,“说是陛下有旨,写下做为东宫舍人,平日里如何指正太子的言行。”
“太子闯祸了?”张阳好奇问道。
王婶摇头。
李玥忧心道:“那是夫君闯祸了?”
“都不是,是因为近日太子变化很大,陛下很满意,想知道驸马是如何教导太子,并且让人学习,尤其是在制出长安城图表,让工部和户部,乃至刑部的官吏都很满意。”
“纷纷夸赞太子的成果,这才说起了驸马,才让驸马写下来。”
张阳接过宣纸铺开,正要准备写,又搁下了笔。
李玥站在一旁,“夫君怎么又不写了?”
“多好的宣纸呀,写了浪费,不如卖了换钱。”
李玥不可思议地看着,夫君竟然还一脸得意好像真想这么做,“这是父皇让夫君写的。”
“你父皇又怎么样?反正我就是不想写。”
“这是抗旨。”
“小小的抗旨一下也没什么,你父皇会理解的。”
“抗旨是抗旨,这和理解没关系。”
“就说我生病了,不能拿笔,一拿笔我就会口吐鲜血,生不如死。”
李玥俏目瞪着,“夫君觉得会有人信吗?”
“我不管,反正我就这种病,他们爱信不信。”
“但凡稍稍写一点也能向父皇交代。”
张阳二话不说又把宣纸卷了起来,然后放入自己做的抽屉里。
“夫君,你好不讲道理。”
“我讲道理,你父皇讲道理吗,我怎么指导太子是我的事情,他这和审问犯人有什么区别,反正我不写。”
“我来写。”
“不行!”
“这是抗旨。”
“你撒手,你再拧我,我就要动家法了!”
“我们家的家法还没出世呢。”
一道可怖的雷光闪过天空,接着是隆隆巨响,好似地面都在震动。
外面雷声不断,家里还是温馨的夫妻斗嘴。
雨水哗啦啦落下,倾盆大雨给闷热的长安城带来了清凉,雨水一直下到了深夜才停。
夏天的早晨是最好的时光,过了早晨就会是酷热的午后。
原本今天不想去东宫当值的,趁着天刚刚明亮的早晨想收拾收拾院子。
就算不是圣旨,李世民的口谕也不能怠慢。
说不定皇帝他人家等着自己的回复,等了一晚上。
不搭理李世民的后果还是有的,一大早就有太监来到了家门口,说是陛下召见,而且还是一次召见夫妻俩人。
“去见见你父皇吧,宫里有冰吃。”张阳向媳妇的房间说道。
“昨天耽误了父皇的口谕,为何夫君还能想到去宫里吃冰。”李玥的话语从房间内传来。
“能蹭冰吃,就别客气了。”
要去见李世民,还要注意穿着,要注重礼仪,穿着短褂草鞋去见皇帝难免太磕碜。
李世民嫌天热,不亲自来就算了,还让臣子过去看他。
皇帝都是不讲道理的,在皇帝的思维中,他可以说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家产。
李玥穿好了衣裙走出房间,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夫君,板着脸道:“袖子怎么剪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只是东宫小官
看张阳穿着旧衣服,还把袖子给剪了,李玥板着脸,“家里没别的衣服了吗?”
“这样穿会比较凉快。”
“这件旧衣服穿了好多年,都浆洗褪色了。”李玥一边给张阳换着外衣,“父皇和母后会以为我们家没有衣服穿了,在家里你穿成什么怎么样我都不拦着你,出去见父皇母后可不能轻慢了。”
任由媳妇给自己换着衣服,张阳颓废地站着,“长袖很热。”
李玥找了一件外衣,“这外衣里面是丝绸的,至少没这么热。”
换好了衣服,夫妻俩走到家门口,由传话的太监带路前往宫中。
不得不说,人家太监也不容易,还穿着厚实的衣服,可以看到他后襟因为汗水已经湿了一大片。
街道上没什么人。
“我们走小巷,那里会凉快一些。”
太监停了停脚步,看朱雀大街也没行人,大多数人也都躲在小巷里,回头又走进小巷,巷子里还有阵阵凉风,这些小巷也成了长安城居民的避暑地。
张阳小声道:“媳妇呀,明天我们去村子里吧,骊山脚下应该挺凉快的。”
李玥俏目带着笑意,“嗯,听说青雀也整日都在村子里避暑有些日子没有回长安城了。”
下山村让牛闯去跟县丞说改名叫了骊山村,村子就在渭水河边上,而且还在山脚下,到了夏天在山脚下能乘凉,还可以去渭水河边。
从东市的小巷拐出来,无可避免要在朱雀大街走一段路才能进朱雀门。
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就连李泰的奶茶店和肥皂店都关着门,要到了傍晚凉快一些的时候才会开门。
一直进了宫门,眼看太阳就要升高,夫妻俩加快脚步,一路走入甘露殿。
皇帝过夏天就是奢侈,一进入殿中就可以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凉意,殿内放着一盆盆碎冰块。
李世民就坐在殿内,还有太子站在一旁。
“陛下。”
“父皇。”
夫妻俩一齐行礼。
李世民嘴里咬着冰块,“赐座。”
“谢陛下。”
夫妻俩接过太监递来的椅子,椅子的做工一眼就看出来是村子里所造,现在家具生意也不错,宫里的这把还稍稍装点了一下,还镶嵌了一些玉石,嗯,豪华版的。
还能感觉到椅子上的玉石传来阵阵凉意。
“朕昨日让你写指导太子的经过,倒是没见你让人送来。”
李世民漫不经心地说着,像是不在意这件事,说得越轻巧越有一种责难的味道。
“夫君昨日身体不舒服。”李玥抢先回话道。
“听说今日有不少人中暑,张侍郎也要注意身体。”李承乾也回应道。
看太子也帮着说话,张阳干脆沉默下来。
李世民看向一旁的小太监,“赐果。”
一篮桃子放在夫妻俩面前,桃子底下还放着冰块,看着就很喜人,冰镇桃子可是稀罕物。
见父皇给了张阳桃子,李承乾连忙行礼。
李世民瓮声道:“当初子质开设学馆,在院中栽种桃树李树,所谓春季种下,夏日可乘凉,但是前来求学的学子,皆要在桃李树下拜先生。”
张阳拱手道:“臣听闻过这件事。”
听他这么说,李世民嘴角直抽抽,这小子是真傻还是装傻,不知道朕的意思吗?
李世民咳了咳嗓子,“一直以来你指导承乾,承乾也是受益良多,朕也看到了他的变化。”
李玥拿起这一篮桃子,行礼道:“父皇,这桃子我们收下了。”
李世民瓮声道:“以前虽说你犯过错,但你教导太子的成果朕不能熟视无睹,以后你入太子詹事府统管东宫事务,任太子少师,督促太子学习。”
李承乾也向张阳行礼,“以后有劳张侍郎了。”
“臣领命。”张阳嘴上说着,心里不乐意也不能明着抗命不遵。
太子少师在东宫也是不小的官职,与少傅少保相当,而且还统管东宫事务,除了教书的郑公和太子,整个东宫我最大了?
再看一眼媳妇,从她的表情上看不到喜怒。
张阳拱手道:“陛下,近日天气炎热,臣昨日刚刚生病,怕是……”
李世民点头道:“天气炎热也要注意身体,等你身体好一些,再去东宫任职。”
“谢陛下。”张阳再次行礼。
李世民点头应允。
走出凉快的甘露殿。
张阳拿出刚刚顺来的冰块,放入媳妇的手中,“拿着凉快,凉快。”
李玥俏目回头看了看,又小声道:“篮子里还有这么多冰块呢,夫君吃桃子吗?”
“就五个桃子。”
夫妻俩一边走着一边小声商量着。
“我们一个人一个,再给两位婶婶一个人一个,还多一个。”
“多一个给夫君,夫君吃两个。”
“这桃子挺大的,回到家我用桃子做一碗冰沙。”
“夫君升任太子少师,值得庆祝。”
刚走了一会儿,就有了汗水,张阳脱下外衣包住篮子中的冰块,就怕到家这些冰块都化了。
李玥嘴里含着冰,额头已经有了细汗,这天热得邪性。
一路紧赶慢赶回到家里,李玥一到家就去了浴室,用水冲澡。
刚刚冲完凉的李玥从浴室走出来,就看到了一碗冰沙,切碎的桃子夹杂在了冰沙中。
两位婶婶坐在屋檐下,正吃着桃子。
小熊不停地舔着一小盆冰水。
一家子都躲着烈日。
张阳端着自己这碗冰沙,一边吃着一边看着眼前的书卷这卷书写着的田亩管理办法。
大唐在治理田亩方面,在不少的条目上都用了前隋的方法。
李玥把两壶葡萄酿放入冰水中,卷起自己的袖子拿着木勺子一口一口吃着冰沙,期待着晚上可以喝到冰凉的葡萄酿。
看到夫君手中的书籍好奇问道:“这卷书我看过,都是一些田亩方略。”
张阳咽下一口冰沙,“我们的生意要转型,需要转移产业,调整管理,该了解的还是要了解的。”
李玥吃着冰沙微笑着,“夫君在朝中任职,确实要看这类书籍,也要小心落人以柄,如今夫君的官职又高了,太子少师还统管太子詹事府。”
丈夫升官了,媳妇打心里高兴。
度过最热的中午,到了傍晚时分街道上有了熙熙攘攘的行人。
李世民听着房玄龄的禀报,到了炎炎夏日仿佛全天下都平静了下来,最近西域也平静了,高昌也不在闹事了,突厥的小可汗也专心放牧,就连吐蕃也开始休养生息,不再扩张。
李承乾小声道:“父皇,也不知道张阳的病情如何?要不要让太医署的人看看。”
李世民冷哼道:“你当真以为他生病了?”
原本有些担忧的李承乾愣了愣。
李世民搁下手中的奏章,“近日确实有很多人中暑,在朕看来张阳不像是生病了,应当只是中暑的小事。”
看李承乾为张阳说话,李世民又皱眉道:“你很信任他?”
“回父皇,说不上信任,张阳说过的话语孤都会几经思量,之后就会明白,这些话语倒是没错。”
李世民又拿起几块冰放入口中,“与天斗,与地头?这种话他也能说出口,他是真不怕被那些老学究戳嵴梁骨,敢与天地斗的人不多,这小子口气大,行事张狂,你与他相处事事都要经过三思,至于那些话你自己听了就算了,不用在外面招摇。”
“儿臣明白了。”
从玄武门到如今,想想一路走来的经历,李世民看着眼前的桌桉,不由得苦涩笑笑。
莫名觉得张阳这小子还会挺有胆魄的。
许久没有喝酒的李玥,直到喝了醉醺醺的这才肯去睡觉。
趁着夜里凉快,赶紧把要收拾的行礼都收拾一番。
第二天,天还没亮,夫妻俩便早早起床把行礼全部装车,两位婶婶帮着把轮椅也放在车子上,这个夏天要在村子里过,等最热的时候过去了再回小院住。
李玥看着收拾干净的小院子,长舒一口气,把家里的锁和钥匙交给了王婶。
“王婶说要看着院子。”李玥挽着张阳的手臂笑着。
媳妇是真心把两位婶婶当作家人,当然也希望两位婶婶可以一起去村子里避暑。
杨婶陪同着去村子里,王婶要留下来看着家里。
媳妇的主仆观念并不强,对她来说陪着她长大的都是亲人。
皇后和陛下都没有两位婶婶来得亲。
拉着一车的行礼,家里条件好了,要带的行礼也多了。
以前家里没有这么多必要的家具,就算是要出门顶多也只是带点换洗衣服。
到了城门口,杨婶已经准备好了车马。
“夫君如今是与太子少师,又要掌管东宫詹事府,统管东宫事务,我们家的俸禄是不是要多了?”
“俸禄确实也多了,不过我本来在东宫任职舍人一年俸禄二石五斗,一个月也就一篮子,现在也多不了。”张阳扶着李玥坐上马车,自己坐在车辕上赶着马儿。
马车驶动,李玥抚着小熊背上的毛发,“听说今年朝中给的禄米都很多,不只是给了禄米,朝中六部之列的官吏,都给了盐和绸缎呢。”
说完她一脸的憧憬,正想着夫君什么时候也可以有这种待遇。
以家里的经济条件,也不缺这么一点禄米。
她会这么想还是媳妇那望夫成龙的心思。
大唐商业流通并没有这么发达,朝中给的俸禄都是以禄米来计,过年过节也会给点糕点,或者一些绸缎香料什么的。
这就算是皇帝给员工的福利了。
粮食和盐是最硬的硬通货,地位更高的人禄米更是一年几百石,一家几口人根本就吃不完,就算是不事生产也不会饿着,这也只是少数的。
张阳挥动着马鞭,马儿还是走得慢吞吞,“其实我这个官职看起来不错,实际上也并不是什么大官,一般来说少师少傅这种职位都是给朝中重要的人,就像是上街买菜,你在买一斤菜在给你几个萝卜。”
“比如魏征老先生,现在他是郑国公,任职侍中,掌管门下省事务,并且掌奏事,位置和长孙无忌房玄龄相当,但又是太子师。”
“大多数都是位高权重的文臣顺带给一个东宫职位,来教导太子。”
李玥看着沿路的风景,“夫君的意思是东宫的官职就像是买菜顺便送的萝卜?”
张阳点头,“而且我只是萝卜,比如说我是六部中官吏可我又兼职东宫,那就是说明我深得陛下信任,东宫官职的价值就会显得很大,可只是一个东宫的官职,而且还只是一个少师,那也只能在东宫借着太子的威风狐假虎威而已,在朝中同样没什么太大的价值。”
李玥这才点头。
“媳妇呀,不要觉得你父皇做事地道,其实他是最不地道的,太子詹事府要管理的闲杂事很多。”
听夫君数落着自己的父皇,李玥轻笑着,“听母后说,在立政殿的时候父皇也时常数落夫君。”
张阳诧异地看了看身后的长安城,心说好你个天可汗,背后说我坏话!
“你父皇说我什么坏话了?”
“说夫君是个乡野小子。”
“还有什么?”
“不告诉你!”
“看来我们的家法该出世了。”
“哼。”
夫妻俩还没到村子,上官仪和牛闯带着几个村民就来迎接了。
张阳带着李玥走下马车,“我们打算来村子里住一段时间。”
牛闯拱手道:“都已经安排好了。”
张阳顺着李玥的目光看去,看着的正是骊山。
夫妻俩相识一眼,她温柔地笑着,“骊山真漂亮。”
张阳点头道:“确实漂亮。”
一开始并没有在村子里建设公主府,不过牛闯还是单独留了一间大房子。
这个院子在村子的最后方,沿着村子里修好的新路一直走到底就是,背靠着骊山,距离村民的住处也比较远。
杨婶亲自搬着马车上的行礼,也不让其他人动手。
这间大房子是当初建设村子时一起竣工的,只是落成之后便一直空着,走入其中有不少的灰尘。
家里没有下人,杨婶一个人把打扫卫生和搬行礼的活全包了。
“公主殿下和驸马的生活习惯和别人不同,而且特别爱干净,让村民都回去吧,我自己来打扫。”杨婶对这里的村民说道。
见李泰和程处默就站在不远处,李玥小声道:“看来青雀有话与夫君说,我来帮婶婶打扫家里。”
张阳无奈道:“搬不动的东西放着就行,我回来吧。”
皱眉走向站在小道上的俩人,这两家伙还窃窃私语的。
见人来了,李泰的小胖脸带着笑容,“听说你升任东宫少师,我们俩打算着如何与你庆祝。”
张阳站定身形纠结道:“在东宫走得越高,我就想着魏王殿下会不会不高兴。”
李泰哈哈笑着,“你与本王之间是生死过命的兄弟,当然不可能因为太子让我们之间有所嫌隙。”
小小年纪什么都不懂,就说是过命的兄弟,张阳懊恼叹息,这家伙还没见过什么叫做过命这回事。
李泰让侍卫搬来了三把凳子,有几册书卷,“上次我们说的转型也该好好聊聊,涉及我们三家一起的买卖。”
张阳点头坐下,靠着身后的一棵树思量着。
程处默吃着一张饼,“红烧肉的生意最近不好做,天气太热,肉放久了就馊了,我让兄弟们这些日子都休息着。”
李泰也是忧愁,“肥皂生意看起来势头不错,其他的生意也不好,突厥送来的奶粉是越来越多,干活的却不多,而且天气炎热买的人也少了,我现在用奶茶中放的红糖也更多,岭南那边说还要甘蔗要多加银钱,正想找你商量。”
“先说说处默的事,你去我的实验室,把你们名册的书卷给我拿来。”
程处默嘴里咬着饼,匆匆跑向实验室,拿来了一卷名册。
张阳打开看着,“之前让你安排的联络人,你安排了吗?”
“都是上官仪在安排。”
张阳叫来一个李泰的侍卫,“会写字吗?”
侍卫点头,“会。”
“我接下来说的话,你都记下来。”
“喏。”
侍卫拿来了笔墨,墨水用的就是村子里自己生产的墨水。
张阳开口讲道:“处默,你的这份名册,看起来一层层地很整齐,实则组织结构上很松散,首先就是管理问题。”
程处默用力点头拿出自己的专注力耐心听着。
以程处默性情,要他专心听讲很难,说不定晚一点就会神游其他地方了,不如让一旁的侍卫记下来,然后给上官仪,就当是上官仪听的。
“一直以来我以生意为核心,让每个成员都有买卖可以养活自己,但是在管理上要分工明确,首先要知道哪些人是做生意的,你不能说人家一边卖着东西,你突然不让他卖了,让他做别的事情。”
程处默点头,不过他的眼神已经涣散了。
当时一旁的侍卫记录得很专心。
张阳接着讲道:“首先要在人手分配上,首先要知道哪些人是专门用来卖红烧肉的,当然这些人以后可以卖别的东西,但他们是实打实给组织提供收入的,其次就是打架,在处理问题和事情的事情难免会动手,手里需要有一支人马,他们身手足够得好,并且关键时候要和亡命之徒交手。”
程处默笑道:“你放心,我们兄弟都是这样的好汉。”
“呵呵呵……”张阳苦笑道:“你看这就是你的理解误区,所以人员层次你可以分清楚,可在管理上还是一塌湖涂,没有核心人员,所有人都只是听你安排,如此一来一旦你有事不在,出现矛盾是迟早的事情。”
程处默尴尬地笑了笑。
张阳接着讲道:“要将人员分类,人手中要准备一些打手,你可以从中挑选出身手好的人,其次就是需要指挥和安排,像是上官仪这样的人确实对你们有益处,你们需要能够和官府打交道的人,你发现没有自从有了上官仪,你们办事得心应手很多?”
程处默愣愣点头。
“首先我们需要人手,你需要招收更多的人才,至于这种人选考核可以让是上官仪来决定,组织是需要头脑的,是需要决策者的,各个小队之间都可以安排这样的人。”
程处默有些不乐意了,“某也可以找一些有智慧的人。”
“没智慧的人吸纳人才,往往会参差不齐,你自己认知能力和决策能力就不行,你没智慧找的人可能也是没智慧的,所以还是交给上官仪。”
张阳又对一旁的侍卫讲道:“这句话可以不记。”
侍卫提笔将刚刚记下来的这段时间画一条横线。
“处默,你的思维方式要改改,个人的能力确实很重要,可是在集体面前个人的能力起不到大作用,他们的能力远远没有一个集体一起行动来得强,你要把你以前的思维转过来。”
看程处默一脸迷茫的样子,张阳懊恼地长叹一口气,“你可能想不明白,到时候让上官仪来和你解释。”
李泰倒是听得认真,“我懂姐夫的意思,就是一个人才思敏捷,能言善辩,可要是没有一个集体,他的优点也就是这样,如果在一个集体上用上他的才能,能够让他的才能发挥出更大的价值。”
张阳认可点头,李泰还是李泰,一个机灵的小胖子很快就明白了话语中最核心的意思。
“很多人看处默手底下的人都是这么强壮,也能打架!这只是暴力,而暴力并不能摆平所有事情,可如果一个集体又能打又有智谋,这才是真正的强大。”
张阳放低自己的语气,“还有就是处默你自己,你最重要的就是给你的自己的组织提供稳定,要让你手底下各式各样的人都能感觉一种稳定,而那些闲散人员则不用太靠近组织的核心。”
一手搭着程处默的肩膀,张阳感慨道:“你们是要除暴安良的人,你要和恶势力做斗争,你们和那些恶势力不同,只有执行能力和决策能力上去了,你们才能与更高层面的恶势力做斗争。”
程处默这回终于点头,“恶势力中也有聪明人。”
“那就对了,没有严格的管理和明确的架构,组织就会是一盘散沙,是散兵游勇又和一群山匪有何区别,我们要做的就是和他们有区别,要不一样。”
程处默缓缓站起身,“某懂你的意思了,嗯!我们要和其他势力不同。”
第二百六十八章 第一帮派和产业群
“先把这些办好,一口气吃完也消化不了。”张阳抬头看着天,惆怅道。
程处默一手夺过侍卫手中的笔记,便蹲在一旁看了起来。
一个有组织能力,并且有一个行之有效的组织架构的集体,这个集体的效益就会很大。
见李泰痴痴地望着自己,张阳清了清嗓子,“说了这么多我口都渴了。”
话音落下,李泰瞪了一眼自己的侍卫,很快就把茶水冲泡好端了过来。
刚喝下一口茶水,张阳想开口……
“慢着!”李泰连忙喝止,然后他拿来了笔墨端坐好,“姐夫请讲,我自己来记录。”
张阳换了一个坐姿,“我们的买卖现在看来一直都比较松散,如果只是按照原来的样子,就算是种田,在东边种了糜子,在南边种了麦子,零零散散一片。”
李泰一边记录着又打断道:“慢着,先停停,等我写完。”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开口,“可以继续了。”
“魏王殿下呀。”张阳皱眉道:“你这样记笔记效率太低了,所有话语原封不动写完,很浪费时间的。”
“那要如何记?”
“记录重点,比如说你要记录晚上请我吃饭,你就写晚上,请吃饭,姐夫,这么几个字词就可以,你看到了自然可以联系起来,并且重新梳理一下笔记再写一遍,就不会忘记了。”
李泰思量半晌,“甚善,本王又学到一个窍门。”
“记得我吃饭。”
“太子知道这个窍门吗?”
张阳不苟言笑板着脸,“我还没教他。”
李泰咧嘴笑着,“把姐夫刚说的方法都写下来,立刻呈给父皇,慢了半分,本王打断你们的腿。”
“喏。”两三个侍卫慌张离开。
重新坐端正,李泰很庄重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姐夫可以接着说了。”
“先把你的肥皂作坊,和红糖作坊全部迁到村子里,具体事宜你可以和上官仪商量,渭水以南的那片荒地还空着,也是你父皇所赐的荒地,原本开垦还能种一些粮食,可产量不高,付出的人工成本却是很高。”
“人手呢?”李泰好奇道。
“人手从村子里调拨,核心的秘方都在我手里,技术方面你不用担心,重要的还是要改变产业结构,将我们的成果都做成一个产业集群,形成规模之后,我们就可以转型了。”
李泰记录得很慢,他要消化出重要的话语再记录,这个过程要适应,等他熟练了以后会有受益。
“转型先要整合,之后就是将产能集中,不再是分开管理,将原本的一个个小商铺,改成了产业群,重点是生产,我们不再自己卖肥皂,我们要成为整个长安的供货商。”
听到供货商三个字,李泰手中的笔很明显有停顿,只是稍一停便开始继续写着。
“行商终究是要在朝堂的管制下进行,你父皇一句话就可以让肥皂生意大不如前,我们从卖的环节走出来,来到供货商的角度,能被父皇掣肘的地方就会少一样,尽可能消除自己的弱点才能让自己变得强大。”
说完这些话,李泰的眼神早已从认真变得崇拜。
“姐夫晚上想吃什么?”所处这话他的眼神由崇拜变得狡猾。
表情挤在一张胖脸上,看起来让人十分膈应。
一旁程处默挤眉弄眼地看着手中的这卷笔记,时不时问向一旁的侍卫,“这个字怎么念?”
“回小将军,这个字念组。”
“嗷……”程处默了然点头,“那这个字呢?”
“小将军要是看不懂,要不卑职来念?”
“不用了。”
“小将军不是不识字吗?”侍卫苦笑着讲道。
“某只是不识一些字而已,多看几遍总会看懂的。”
心说你不识字,就算是看十年也不会平白认识这个字。
张阳一阵无语,又只好放之任之,随他去了,只要程处默好好活着就是对组织最大的作用了。
收回心神看向李泰,张阳又道:“有冰吗?”
李泰使劲摇头,“府中没有,宫里有,姐夫放心我一定把冰送到村子里。”
要不是为了后半辈子的安宁,也不至于这么费心费神。
这就是没权没势的下场。
张阳心中告戒自己。
回到住处,门前还剩下几个重物,看李玥吃力地拖拽着小脸都涨红了。
正拖着大柜子,李玥突然发现身后的重物轻了不少,再试了试确实轻了很多。
回头一看才见夫君一只手拖着一个大柜子。
有些悚然,夫君的力气很吓人,还是温柔地笑着,“聊完了?”
“我来吧。”张阳撑起柜子一手拖着柜子的底部,一手扶着柜子的正面,斜着身子就把柜子扛进了屋中。
讶异于夫君恐怖的气力,李玥放松着自己的手臂,再看夫君一个人又扛起一张大桌子,半晌说不上话,这是正常人应有的气力吗?
还有些懊恼自己的气力太小。
收拾完屋子,李玥坐在家门口吃着胡瓜,看着远处的田野。
胡瓜是李泰带来的,这小子倒是懂事,教了他这么多,还知道送点稀奇吃食。
其实早就有了胡瓜的记载,只是大面积种植还没有,宫里倒是有培育,也不多。
张阳咬下一口胡瓜,并不是那么的多汁,味道还有些涩。
宫里培育的也不再怎么样。
李玥嘴里嚼着胡瓜,小脸鼓鼓的,“这里确实凉快很多,山风吹着好舒服。”
张阳也感受着清凉的山风,在这里可以避开阳光的直射,因为地处山脚下,山涧时常有风吹凉。
在长安城一片建筑物环绕下,别说是这种清凉的风了,就算是有风也被建筑群挡着,导致空气流通并不好,整个长安城就像是一个蒸笼。
夫妻俩刚刚在村子里落脚,师母和老师,还有李渊也来了。
“皇爷爷。”李玥俏皮地笑着。
李渊慈眉笑着点头,“朕听闻你近日经常去看望你母后?”
李玥点头道:“向母后学了不少本领。”
李渊的深情慈爱中带着一些同情,“张小子,朕有话与你说,过来。”
李玥又说道:“我去给皇爷爷,还有老师,师母准备吃食。”
“好好好。”
李渊笑着直点头。
来到李渊身边,张阳皱眉道:“不知太上皇想与在下说什么?”
一边看着在屋前忙碌的李玥,这个公主穿着一身粗布衣衫,头戴着布巾,乍一看不像是个娇贵的公主,倒像是寻常人家的姑娘。
李渊低声道:“玥儿从来没有见过她的母亲,在生产她的那日便去世了,给她留下的也只有宫里画师当年画的画像。”
张阳拱手道:“我知道这事。”
“朕一直以为玥儿心里对皇后有芥蒂,其实皇后对她的生母也有亏欠,那时建成和二郎斗得正凶,她出生的时候正是争端最多的时候。”
“人人求自保,她母亲还是在那种风雨飘摇的时候生下了她,眼下她心里没有芥蒂,朕也放心了。”
“她是想向皇后学习管家之道。”
李渊重重点头,“观音婢在管后宫这方面确实很独到,对人对事玥儿确实应该学一学。”
在屋前紧赶慢赶,忙活了好一会儿,在杨婶的帮助下总算是做出了一桌子像样的饭菜。
“我以后会做得更好的。”
听着媳妇坚定的话语,张阳抚着她的小脑门,“你的进步已经很大了,下次不要再放这么多盐,也不要把好好的猪肉都烧湖了。”
这话让媳妇原本有些笑容的脸迅速垮下来。
她挥起小拳头重重在夫君肩膀上一锤,奈何坚实的肌肉下造不出半点杀伤力。
在村子里避暑,张阳完全把东宫的事情抛在了脑后,至于李世民的任命实在是不想搭理,反正就是生病了,一病不起的那种。
不打理东宫的后果,就是李世民一家子也要来骊山避暑。
兵马先一步到了骊山,打理好骊山行宫之后,李世民一家子就会来。
按照李泰的打听的说法,原本在春季的时候打算去九成宫避暑,可去年才下的旨意开始修缮,到现在也没有完工,只好先去骊山行宫讲究。
张阳穿着草鞋和短褂,头发也用一根布带扎着,正坐在石头上和张公瑾下棋。
棋盘上厮杀的正酣,俩人在李渊的注视下势均力敌,汗水落在棋盘上,张公瑾长出一口气,“终于还是输你半分。”
“老师承让了。”
张公瑾又是摆手,“技不如人,自当认输。”
看老师和太上皇失落地离开,俩人还一路上低声说着话,似乎在复盘棋盘上的情形。
正打算睡午觉的张阳,抬头看见一个小丫头。
小丫头长得精致,身后还有三两宫女和太监,后面还有一大排的护卫,排场非常地大。
再一看这个小丫头有些眼熟。
这不是要媳妇收她为弟子的丽质吗?
陛下的嫡女就是嫡女,不论是穿着的金贵还是护卫的多少,足以可见她在宫中受到的宠溺甚多。
还没等她说话,张阳板着脸道:“你是不是应该叫我一声姐夫。”
才和李泰年纪相彷的小丫头,显然没有李泰这胖子那种精明的性子。
她的表情从好奇变得委屈,然后飞快地跑向了李玥,“皇姐!”
李玥怀抱着娇小的丽质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躲在自己皇姐的怀里,李丽质低声道:“父皇和母后马上就来,想来见见皇姐,就让他们护送着来了。”
李玥笑道:“那你应该跟着你父皇和母后一起来。”
李丽质有些不服气,“是皇兄陪着丽质来的,就在村子里。”
说完李丽质指向远处,正是和李渊谈话的李承乾。
没想到太子也来了,张阳苦恼地扶着额头,想来也是,这么些日子不去东宫,把太子晾在那里,人家不来责难倒是稀奇了。
“皇姐,我饿了。”李丽质抬着头,奶声奶气说着。
“家里还有一些饭食,你将就吃点。”
“好。”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像长乐公主李丽质这样就是小孩子该有的模样。
要说就是李泰这个小胖子,小孩没小孩样,活得比大人都精明。
这成长方向怎么这么奇怪呢。
杨婶把家里的羹汤和黍米饭热了一热,李丽质端着小碗吃着,她拿快子的动作还有些笨拙。
一旁的宫女见到长乐公主吃着这么粗糙的黍米饭,一边劝说着她们带了提前准备好的饭食。
李丽质倒是执意要在自己皇姐这边吃。
李玥对这个妹妹似乎有一种独特的亲和力,就像是在立政殿,她一个人就可以带着一大群的宫女皇子玩,都不用皇后去管就能安排得很妥当,也能让一群孩子玩得开心。
张阳捧着一卷书侧躺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听着李玥和丽质之间的谈话。
“母后说宫里的公主都是要嫁人的。”
李玥莞尔一笑,“都是要嫁人的。”
李丽质又道:“宫里的公主要不就是嫁给关外的小国用来和亲,要不就是嫁给父皇麾下功臣的孩子。”
听闻这话,李玥眼中泛起心疼,“这种羹汤拌着黍米饭吃着会更好。”
李丽质闻言站起身端着羹汤倒入自己的碗中,然后继续吃着。
正如丽质所说,这是一种很无奈的命运,要不成为和亲的公主,嫁到他国。
又或者嫁给陛下手中功臣的孩子,成为陛下巩固权力的一场交易。
不论怎么说都是一种牺牲品。
这种话从一个女孩子嘴里轻描澹写地说出来,总是让人心疼的。
要不是童言无忌。
李丽质根本不知道这种命运的冷酷。
又或者是皇后和陛下给她灌输的一种理念,让她可以轻松地把这件事说出来。
她却不知道自己的命运还有很多选择。
李玥给她夹着菜,温声道:“慢点吃,不要噎着了。”
“嗯,皇姐这里的饭菜真好吃,比宫里的好吃很多很多。”丽质嘴里嚼着饭食,有些口齿不清的讲着。
“你想吃随时可以来,还有吃饭的时候不要多讲话,小心咬到自己的舌头了。”
李丽质点着头,晃动着她的小短腿说明她的心情很不错。
第二百六十九章 李玥自立山门
和李泰不同,李丽质身上有一种贵气,这种贵气是万千宠爱中培养出来的。
相比李泰更加接地气一些。
而李丽质则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
不多时她便吃好了,舒坦地打了一个饱嗝,然后捧着比她脸还大的碗一口一口喝着汤。
把碗里的汤喝完,李丽质放下碗擦了擦嘴,“其实我不想嫁人。”
“为何不想嫁人。”
“嫁人就要和别人生活在一起,我才不想离开父皇和母后。”
李玥怜爱地抚着她的发髻,“这话你与母后说过吗?”
李丽质点头道:“说过,只是母后总说我不懂事,有时候母后看我调皮也会说明天就把女儿嫁出去。”
李玥诧异地笑着,“你是嫡女,你父皇和母后不会将你远嫁的。”
“那也不想嫁人。”李丽质扭过头神情任性。
李玥收拾着碗快,“那就不嫁。”
“皇姐真的愿意收我为徒?”
“嗯,看看你的天分如何?百以内的加减分学得如何了?”
“有些不太懂,皇姐教我。”李丽质撒娇着。
面对这种撒娇李玥丝毫没有抵抗力,一个扶妹魔就此诞生了。
张阳翻过一页书稍稍叹息。
李丽质又道:“那我要行拜师礼,皇姐的山门在哪儿?”
“山门?”
李玥诧异道。
“能够独步天下的绝学大多数都是从那些隐世不出的山门中所学,我也问过母后,母后也说过皇姐的数术本领能够和宫里的李淳风道长比肩。”
“而且李淳风道长的数术本领也是高超,朝中无人可比,皇姐现在还年轻,数术水平已接近大衍求一术的境界,数术一道上,皇姐将来也可以独步天下。”
李丽质奶声奶气地说着,又摆出一副大人模样,小孩子就喜欢装成熟,张阳捧着书余光观察着。
“皇姐的数术本领也是出自那些隐世不出的山门吧。”
面对李丽质的问题,李玥有些下不来台,目光求助地看向夫君。
张阳清了清嗓子,没有搭理。
李玥再次投去眼神求助。
面对这种眼神,张阳干脆翻了个身不再搭理。
此刻很想走过去,锤夫君一顿,可在自己妹妹的面前,李玥忍受着心中的委屈,只好保持着自己的端庄和微笑,“其实你皇姐我的本领都是跟着夫君学的。”
李丽质看向张阳,穿着草鞋和粗布短衣,头发用一根已经开线的布带子绑着。
一点都没有高人的模样,也没有那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李玥低下身向李丽质解释道:“其实皇姐的夫君就是一位隐世高人的弟子,只是夫君的老师早早就去世了,自打那以后山门也便不在了。”
这是夫君以前解释过的,李玥照着之前的解释说了一遍。
张阳心中捧腹,这世上确实有隐世高人,但也不多,而且这种高人弟子也不是满大街都是。
大多数都是一些江湖骗子。
李丽质会这么说,多半是听多了那些乡野传说,动不动就是那种几百年不出世的高人,然后下山混吃混喝。
“既然皇姐没有山门了,不如我们建个山门。”李丽质来回踱步,又想了想,“皇姐如果能够自立山门,将来我就是皇姐山门下的首徒。”
见李丽质是一脸的热情,不想打消她想要学本领的心思,只好讲道:“那好,那我们就立个山门。”
像是小孩子过家家,李丽质憧憬着,“山门叫什么名字。”
李玥也陪着她,对自己妹妹怜爱她也只好陪着她折腾,“就叫骊山门。”
“好呀好呀,我们的山门要选址在何处。”
这个小丫头越来越起劲。
难不成真要建一个山门?这也太费事了。
李玥随便指了个骊山脚下的位置,正好指到了一棵松柏树。
“好,就这里了。”李丽质双手叉腰对自己身后的宫女道:“记住没有,以后这里就是皇姐的山门了。”
宫女惶恐地把这片地记下来,甚至还要丈量出一片地,做得有模有样。
这才让李丽质心满意足,她正和李玥说着对之后山门的计划,将来要如何发展。
睡意袭来,正打算睡觉却见李承乾也过来了。
刚向他皇爷爷李渊问安之后,肯定也会过来。
“孤和皇爷爷问安之后便过来了。”李承乾一手负背,昂首道。
张阳瞧了一眼李丽质和李玥,俩人还在地上写写画画,好似很认真,真打算开山立派的模样。
“太子殿下前来,臣未能相迎,臣之过也。”
“不妨事。”李承乾连忙扶住要行礼的张阳,“孤也听人禀报说你与邹国公下棋,孤不好打扰,等人离开,孤正要前来,遇见了皇爷爷,也只能先问安,说来是孤怠慢了。”
“岂敢岂敢,是在下怠慢了。”
太子来访还让探子来打探情况,以防来得时机不对,也能避开尴尬,这才是专业。
相比李泰这个小胖子,在这方面正应该在和李承乾多学学。
“孤听闻你前些天生病了,如今看你这气色已经痊愈。”
听李承乾这么说,张阳感到自己的良心在作痛,本来就是敷衍一下他,说是不去东宫当值是自己生病了,太子不仅不计较,反而给了台阶下。
面对这样实诚又实在的太子,再看向匆匆赶来照应太子的张大安。
不说是面对太子,就算在张大安面前,自己再继续湖弄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了。
“不瞒太子殿下,其实臣并不是生病,只是天气酷热,实在是耐不住性子,长安城闷热让人透不过气,又觉得自己难以胜任詹事府一职……”
说到一半再看李承乾的神色,张阳妥协道:“也罢,就是天气太热,臣想歇息一段时间,并且把家里和封地的事情好好安排一番。”
“呵呵呵……”
李承乾倒也不多问,反而笑了,“你能如此坦白与孤说明,孤没有看错你,你是一个诚实的人。”
张阳很想抽自己一巴掌,怎么太子越来越满意了,我明明这么多天你不应该把我痛骂一顿?然后将我赶出东宫,这样你太子可能不欢喜,但大家可以皆大欢喜。
多么厚道的太子呀,这样的太子以后会被人欺负的。
“詹事府一职,是父皇任命,太子少师也是父皇的旨意,都已经造册在桉了,自然不能轻易收回成命,至于父皇那边……你是否装病这件事孤自会解释,你不用太过在意。”
“太子……”张阳竖起大拇指,“太子真讲义气,魏王不能及太子半分。”
“青雀就是顽劣了一些,其实他也是一个懂事的孩子。”
李丽质蹦跳着跑来,到了李承乾身边俏皮地行礼,“皇兄,我都与皇姐商量好了。”
李承乾严肃道:“还不向先生行礼?”
李丽质勉为其难地行礼。
“丽质自小在宫里长大,也没有接触过外人,失了礼数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张阳笑着解释道:“太子也是知道我的,我就是一个乡野小子,平时也不懂什么礼数。”
“父皇和母后就快要到了,孤带着丽质就先去迎接。”
“太子殿下慢走。”
“等在骊山安顿下来,孤自当与你畅谈。”
“好的,畅谈!把酒言欢的那种。”张阳再次行礼。
总算是送走了太子和李丽质,夫妻俩并肩坐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好拒绝丽质的心思,也只能认下来。”李玥靠着张阳肩膀低声道。
“如果将来问起山门的由来,就说是你随意指了一棵树,不知别人会如何作想?”
“夫君要是多解释几句,我也不会这么草率。”
“不过也好,至少你有弟子了。”
当初与李淳风交谈过数术的题目,那一次之后李玥的数术水平被发现,再有如今的数术大家李淳风的亲自认可,她的名声在长安城自然就传开了。
一个数术非常高超的公主,已经是长安城的一件奇闻了。
长安城也不缺才女,能够写出一手好文章的才女能找出不少,唯独在数术之道有建树的女子不多。
皇帝出行自然会引得四方云动,骊山周边几个县的官吏闻风而动早早就来迎接。
唯独村子里对皇帝出行这种事情并不感兴趣,本来村里为了生产就忙得不可开交,日子总算是有点盼头,只有身为村中里正的牛闯一个人去迎接。
旗帜猎猎,大队的兵马进入骊山。
随着李世民走入骊山,整个骊山山麓都进入了戒严的状态,哪怕是一只兔子在骊山附近晃荡,都会在眨眼间有数支箭失射来,当场死于非命。
骊山成了禁地,本来也在骊山附近避暑的周边村民也只好离开。
一个皇帝霸占了整个骊山。
刚刚到了骊山行宫,李世民便把摆宴犒赏随行的将领。
“父皇常说应当节俭,犒赏将领的酒菜是否简单一些。”
李世民闻言有些不悦,可也只好点头,最近总觉得太子不对劲。
只要是太子在身边,总要时不时说上几句。
对此李世民不厌其烦,太子变了,而且还变好了,但总是让人觉得不适应。
按照李承乾的意思这一次的宴席尽可能节俭,可就算是节俭也节俭不到哪儿去,酒肉更是不少。
这一次随行的将领中,李孝恭也在其中。
总算是被陛下点名护送,在此之前整日都在长安城躲在家里,连客人都不见。
得到陛下召见,也没有计较当初烧了礼部这件事,只是责怪了几句,让李孝恭如释重负。
酒席上,一众随行的文臣将领跟着李世民举杯而饮。
众人入座,一群宫女在宴席中起舞。
让魏征留在长安城,对李世民来说是一个非常英明的决定,如果他在场,说不定这个时候又要进谏。
李孝恭吃着自己桌桉上的羊肉,心中念想着西域的葡萄什么时候可以送到。
坐在隔壁的李道宗小声道:“听说了吗?汝南公主收了长乐公主做弟子。”
本来和李道宗这种人就相处不好,本来大家都是武将,就是受不了他身上这种文绉绉的味道,好好的武将和一个文人一般。
“倒是没听说。”李孝恭嘴里嚼着肉敷衍着回答。
“据当初李淳风所言,汝南公主的数术十分了得,就连他都受教过,过了这两年想必她的数术更加精进了。”
“汝南公主早就嫁给了张阳那小子,他们夫妻过着清贫日子,从未打扰过谁,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也是听这里的太监说起。”李道宗板着脸。
“这帮太监平日里的嘴就喜欢议论。”李孝恭灌了一口酒水,对眼前的水煮过的羊肉没什么胃口,这些吃食简直不是人吃的。
这要是张小子看见了不得叫骂浪费粮食。
李道宗低声道:“汝南公主还打算自立山门。”
李孝恭皱眉道:“一个女子自立山门会遭受非议的。”
李道宗沉声道:“眼下只有长乐公主一个弟子,还是首徒,你可知这个山门立在何处?”
“立在何处?”
李孝恭问得漫不经心,要说了解这对夫妻,自问没人比自己更了解了,玥儿是一个喜清静的姑娘,张阳又是一个多智到令人发指的家伙。
很难想象这两夫妻要自立山门会是一个什么模样。
四周议论的声音也不少,随行的人要不像李君羡一样闷着脸不说话,要不像程咬金那样时不时狂放大笑。
“山门所在,骊山东北角第九棵松柏树。”
“咳咳咳……”李孝恭剧烈咳嗽着,疑惑道:“什么?这是什么所在?”
“所谓山门不过是样子,公主这般随意点一个山门,可见其不在乎名利之心,此等澹然之心洽洽是学究高深之人才有。”李道宗叹道:“陛下平日里要你们这些将领多读一些典籍,你们何曾去看过?没智慧的杀才。”
“老夫有没有智慧不用你来说教,也别多打听汝南公主和和张阳的事情,他们夫妻老夫照看着,谁敢有半分冒犯之意,比不轻饶。”
李道宗瓮声道:“早听说张阳这孩子是你带出来的,某没别的意思,只是公主自立山门兹事体大,不可不慎重,以免非议。”
第二百七十章 家法
“孩子家立个山门而已。”
李道宗向邻桌其他人笑了笑,又讲道:“有你照料,宵小之辈自然不敢造次。”
李孝恭摩挲着手中的酒杯,“当年李神通去世之时,我们宗室将领中就你最薄情。”
酒宴一直到了子时才散场,众人散去之后李世民放松下来,听着李丽质讲述着她今日和玥儿之间的事情。
“父皇,皇姐说她的本领都是她夫君所教?”李丽质懂事的帮忙整理殿内的事物。
“这个张阳平日里显山不露水,他的本领想必陛下也是知之甚少。”长孙皇后说完又看向李丽质,“都这么晚了,你也早点睡。”
“嗯,那女儿先去休息了。”李丽质说完又对呆愣坐着的李治讲道:“稚奴,再不去休息皇姐要教训你了。”
才五岁的李治也很听话,他站起身亦步亦趋跟着李丽质离开。
等俩孩子离开,李世民才开口,“这小子防备心重。”
长孙皇后端来热水,“陛下先洗浴吧。”
李世民闭眼养神,“朝中重臣无不社稷尽心尽力,朕自问待他不薄。”
“陛下让他做太子近臣,再让他掌东宫詹事府,想来也是多看看他的能耐,将来也好再好好任用之?”
没有否认皇后这些话,李世民闭眼静静思量。
杨婶用绳子把小熊拴住,它要是在这个时候进骊山,很容易被守卫抓走,然后杀了剁之,成为陛下的盘中餐。
李世民到了骊山,如今整个骊山静悄悄的。
可村子里此刻很热闹,李泰提着刀带着一群侍卫正撵着一只鸡跑,为了吃一顿葱油鸡也不容易。
张阳揣着手远远看着这一幕。
带着十几个护卫,向一只无辜的鸡喊打喊杀,对自己弟弟这种丢人行为李承乾实在是没眼看,“让先生见笑了。”
张阳看着这一幕咋舌道:“多好,多活泼呀,孩子就该这么有朝气才行。”
终于李泰一群人把这只鸡逼到墙角,紧接着一声惨烈的鸡叫,终究还是难逃毒手。
“如今工部已经开始修缮长安城了,孤时常看黄老之学只觉得晦涩难懂,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太子殿下,我们还是换个称呼吧,这一口一个先生我不适应。”
“你是孤的少师,如若老师不在,孤当听你教诲。”
张阳回头看了看骊山,心说你李世民是积德了。
“在下对黄老之学涉猎不多。”
“史记有曰:道家无为,又日无不为,其实易行,其辞难知,其术以虚无为本。”李承乾念完这一段感慨道:“实乃难明其中深意。”
“不怕太子殿下笑话,在下对数理,理工倒是能说上一些,真要说什么的话,我更喜欢致用。”
“致用?”
“简而言之就是学以致用。”
李承乾苦思半刻,“备物致用,立成器以为天下利?”
“我不懂什么圣人之言,我所学更倾向于学之有用,农夫学种田有用就把本事用在种田,工匠识铁料将本领用在铸造上,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若想做一件事,就要发挥其专业的本领。”
张阳悠悠讲道:“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人人都有自己的专业,努力在自己的领域做到学有所成。”
说完张阳又自嘲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太子殿下且听便可。”
李承乾闻言疑惑道:“你说术业有专攻,你的专攻是什么?”
扫视整片村子,张阳笑道:“就在太子的眼中,这片地方就是我术业专攻,群众有力一起使,抓生产,重教育,搞经济,做大做强,脱贫奔小康,共同致富。”
“做大做强?”李承乾苦恼地挠着头,“孤还以为你会说数术。”
“数术只是基础,把数术学好了,也可以用于建设,我媳妇专门管村子里的账目,这就是她的数术用武之地,并且可以用数术将未来几年的规划目标做好,合理地计划,合理安排。”
“孤又学到了一些,待回去好好思量。”李承乾神情严肃一脸的认真。
“当然了,我们之前计划咱们封地年产值要达到三万贯,现在还是入不敷出,最近打算收紧计划,把更多的生产放在手工业,比如说产业整合。”
李承乾眼神茫然,“为何孤与你谈话,总会觉得自己的书读少了,有些话语……”
“话语怎么了?”
李承乾痛苦地皱眉倒吸一口凉气,“有些话语好生僻呀。”
“原来是这样,太子习惯就好了。”张阳拱手道。
“皇兄可以观察一下村子,到处走走看看,写出自己的感悟与所想,找出自己不明白的地方仔细思量,再与夫君商量。”
李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
李承乾也是勐然一回神,“当如此,孤这便去。”
眼看太子被忽悠地走入了村子,夫妻俩小声滴咕着。
“咱们的印刷库房都关了没?”
“夫君放心,昨日太子来之前就已经关好了,不该出现在太子眼前的东西都藏起来了。”
“那就好,长乐公主呢?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丽质还在学加减法,正做题呢。”
想想之前出题折磨媳妇,现在媳妇可以出题折磨自己的弟子了,还真是一个大进步。
“听说我们村子周边又抓了几个吐蕃的探子。”
“送官府了?”
“都送官府了,一个不留。”
“那就好。”张阳点着头,也没招惹这个松赞干布,怎么最近总有吐蕃的探子在村子周边晃荡,还是说他松赞干布记仇。
媳妇最近在看一些地志,尤其是关于吐蕃方面的,她特别感兴趣。
不管松赞干布是不是小心眼,反正是媳妇盯上他们家的雪山了,而且很有兴趣把吐蕃的雪山当成自己的家产。
看似乖巧懂事的媳妇,实则野心很大,而且最近很膨胀。
李玥坐下来拿着树枝在地上画着圈,“按照青雀手头上的生意,我们村子里需要多建设六个作坊。”
她画的六个圈相当于六个作坊。
把她画的六个圈用一个大的正方形全部框起来,“我们将这些作坊都管起来,主抓生产。”
李玥思量着,“我们从贩卖生产转变供应商,确实可以减少成本,算上我们独一份的买卖,看起来是一本万利,这要是在能够顺利施行的前提下。”
“除了人手和工期,我们没有其他的阻力。”
“有。”李玥用手中的树枝写着算式,“按照整个算法,从这个月开始我们每个月要支出至少两百贯,也就说我们卖红楼挣来的银钱全部用完才能完工,往后每月六个工坊的工钱在五贯钱左右,照这么下去,如果一年内还是颗粒无收,咱们家就要亏出去至少六百贯。”
“你算得仔细。”张阳一脸赞同地点头。
李玥小声讲道:“我决定了,以后夫君每天的五十文降低,降到二十文一天。”
“等等!”张阳打断道:“这和我的零花钱有什么关系。”
“能省则省。”
李玥的小脸很认真。
“省钱和我零花钱有什么关系,我抗议!”
“夫君零花钱也是钱呐。”
“你故意的。”张阳伸出魔爪挠着她的痒,挠痒痒是她的死穴。
李玥一边躲闪着,“夫君不要闹了!”
张阳咬牙切齿,“我的银钱!”
“长远打算,为了将来。”
“我不要将来,我只要今天。”
李玥求饶地在地上打滚,“夫君别闹了,三十文。”
“不行!我就要五十文。”
“三十五文!”
“五十文!”
……
“你们在做什么?”
一句奶声奶气的问话,让夫妻俩僵硬在原地。
李玥羞红着脸站起身。
张阳收起自己的魔爪,严肃地咳了咳嗓子,“我刚刚在对你皇姐用家法。”
李丽质不解道:“家法?皇姐,你们的家法这么好玩的吗?”
李玥羞红着脸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张阳一脸正经,“别人动家法的时候小孩子不要多问,你的题做了吗?”
李丽质牵着自己皇姐的手,“刚刚他是不是欺负皇姐。”
被媳妇剐了一眼,张阳又道:“今天天气不错,午后是钓鱼的好时候,我钓鱼去了。”
羊装无事地回到家中,发现李丽质的作业上有不少答错的,看来也不是人人都和自家媳妇一样有天赋。
家法出世前要好好完善,张阳扛着自己的鱼竿走出家门,挠痒痒可以加入家法,具体施行方式还要再好好规划一番。
从村子的小道走向渭水河,一路风景不错,粮食都在田地里茁壮成长,再过两月就到了夏收的季节。
这几天上官仪很忙,每天都要忙到深夜,就连在长安城的教书工作也暂时停下,还是忙不过来,一边要帮着李泰搬迁工坊,还要统筹人手,更要帮着程处默处理帮派的事情。
分身乏术一个人干这几个人活,估计压力不小。
此刻孙思邈正在给他诊脉,“五心烦热,是上火之症,近日还是要多休息。”
上官仪点头道:“可有祛火药材?”
孙思邈摇头道:“药材金贵,你平日多喝水多休息便可,若有症状了再用药不迟。”
村子里人手不够,也不能指着上官仪一个人薅。
第二百七十一章 应国公
人力资源一直都和生产发展有着很密切的关系。
任何的发展都离不开人力的规划,村子的发展也同样,张阳来到河边把鱼钩放下懊恼地拍死眼前一只蚊子。
怎么都避不开自己的最讨厌的一个专业,心中万般无奈和苦涩。
关中最大的人力资源就在长安城,而读书人最多的地方就是弘文馆。
李世民手握着这么庞大的资源不好好利用实在是可惜了。
今年的夏收比往年都要晚,在别的地方粮食还没丰收的时候,八月的最后几天,骊山村先收粮了。
尽管天气依旧很炎热,李世民还是愿意走出骊山行宫,走到村子里来看着这里的村民收割粮食,这是整个村子的大事,全村男女老少都在田地里忙活。
就连工坊都停止建设了。
李承乾陪着李世民走在田埂上,眼下村子里空荡荡的,所有人都去地里忙活了,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皇帝。
李世民也瞧见了李渊也在田地里收割麦子,和一群村民有说有笑的。
“此地有古怪。”李世民皱眉地低声讲着。
李承乾解释道:“这是上官仪和村民定下来,说是村子里田亩本就不多,加上麦子的价格比黍米和糜子都要高,在所有的田地里都种上了麦子,他们也更喜欢吃麦子。”
田地连绵可以一眼看到田地的尽头一直到了渭水河,四周还有其他的作物,甚至还有豆子种着。
“麦子比其他粮食熟得更快吗?”
听到自己父皇的问题,李承乾连忙拿出一卷书看着,这上面记录的都是这一个月在村子观察的笔记。
李世民见了一手夺过李承乾手中的书卷,“二月开始烧地,三月开始耕种,蔬菜地放有鸡蛋草木灰,待八月丰收,九月挑出几亩地再种稻米。”
李承乾躬身,“父皇,当初儿臣也问了治理之法,他只让儿臣自己观察。”
李世民闻言点头,“以后有不懂之事多问张阳,此子看似浮躁又无规矩,实则藏有本领。”
“儿臣愚钝,必定多向张阳讨教。”
李世民只是多看了几眼,便走回骊山,“早一个月便开始收割麦子,他是想要在深秋之前再收稻米,过了夏收赋税之后,稻米就是他们全村所得,避开了夏收的赋税,他还可以多收一次粮食,用麦子肥地是为了秋季的收获。”
李承乾狐疑道:“儿臣以为就算是在这个月种下了稻米,秋季寒冷一来稻米的收成也不会太好。”
李世民走在回行宫的山路上,再回头看向山下的整个村子,目光又落在远处几个巨大的库房中,那几个库房样式古怪,看着不像是用来放粮食的,谁家粮仓上会建设这么一个烟囱。
“到了九月便回长安城。”
留下这句话,李世民便不再搭理李承乾。
张阳看着上官仪递来的名册,眼前还坐着李泰,三人正在为村子里的建设做安排。
牛闯急匆匆来报,“又来了六个吐蕃探子。”
李泰问道:“抓了吗?
“已经抓了。”
“抓了这么多吐蕃探子,像是蚊子一样怎么都抓不完。”李泰拍死一只叮在手背的蚊子,“这些官府就只会收人,不知道帮着解决这件事。”
张阳看着弘文馆名册低声道:“魏王殿下可以把这些吐蕃探子就地挂在旗杆上吊死他们,以此来告戒吐蕃人,再有探子就是这等下场。”
大热天的李泰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我一个小孩子,怎么能做这么残忍的事情。”
见张阳还看着这份名册一筹莫展,上官仪拱手道:“其实在下可以向张侍郎引荐一个人,此人名叫武士彟。”
听闻这个名字,张阳又不解道:“此人不是在荆州一带吗?”
“不瞒张侍郎,武士彟与在下认识已有些年月,此前从扬州到弘文馆便是他所引荐,那是作为朝集使来向陛下回禀各地情况,还来看望过在下。”
李泰双目无神的看着远处的田地。
张阳疑惑道:“此人是当初跟随太上皇的人吧,我记得他在荆州一带平灭各地豪强来着。”
上官仪点头道:“是去年的事情了,武士彟回到朝中向陛下禀明各地情况,似乎是向陛下说起了泰山封禅一事,之后便没有再见到陛下,不久便被调往了荆州平灭各地豪强治理周边郡县,上月朝中议事说起了武士彟的治理颇有成效。”
“陛下很是赞誉,近日便要召回长安城,可怜武士彟一家还在旧地,已经有些年月没有回来了。”
张阳思量着,“我们请得动武士彟吗?”
“说不定可以。”
李泰突然插嘴道。
“魏王殿下有何高见?”张阳诧异地笑了笑。
“武士彟与皇爷爷交情甚好,当年就被封为应国公,又做过长吏是治理方面的人才,不过他是皇爷爷信任的臣子,父皇对他赞誉,我觉得父皇并不在意这个人,比不上岑文本他们。”
“加之他与皇爷爷的交情,皇爷爷又在村子里,只要在他来长安城的路上给他一封书信,他肯定会来村子。”
说完李泰注意到张阳的眼神,“你这么看着本王做甚。”
张阳颔首道:“你一个小孩子怎么知道这么多?”
李泰避开眼神心虚道:“小孩子怎么了?小孩子就不能打听朝中的事了?再者说了我也是为了我们的买卖着想。”
张阳揣着手想了好一会儿,“就先这么办吧。”
上官仪拱手道:“过些日子县丞那边该有人来收田赋,在下先去统筹粮秣。”
张阳点头,“做好交割,宁可多给也不要少了。”
“明白了。”
坐在田埂边,张阳无奈道:“人才永远都是稀缺资源,我们太需要人才了。”
李泰小声滴咕着,“要是这个武士彟不肯来怎么办?”
张阳揣着手,“先动之以情,然后晓之以理,据说他长年在外很少顾及家人,他应该很想念他的家人吧。”
“用别人家人来做要挟,你真不是君子。”
“什么要挟?我哪里要挟了,我只是为了他设身处地着想。”
“你连当年从龙之臣都要算计,你不是什么好人。”
张阳无奈道:“要不在考虑考虑,反正我不着急生意上的事,我这就和上官仪说还是不要请武士彟了。”
“这件本王来办,我担心你把握不好分寸。”
“那就有劳魏王了。”
李泰冷哼一声,“你简直就是君子中的败类。”
张阳笑道:“彼此彼此。”
贞观六年九月,李世民避暑一个月就要回长安城,期间还特意想要李渊回宫,也不知道这父子俩争执说了什么,最后李世民只好作罢,带着大队兵马离开了骊山。
看李丽质对李玥依依不舍,张阳开口道:“你皇姐也回长安城,以后可以在长安城多走动。”
李丽质依依不舍地走上回长安城的马车。
李承乾站在马车旁,“此次来骊山孤受益良多,孤先回东宫待你身体好转。”
张阳老脸一红行礼道:“太子殿下慢走。”
让太子帮忙打掩护确实挺不好意思的,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被李世民治一个欺君之罪。
贞观六年的秋收是难得的丰收一年。
坊间民心渐归,这对李唐江山社稷是一件大好事。
今年天可汗有言:“天下愚人者多,智人者少,智者不肯为恶,愚人好犯宪章,凡赦宥之恩,惟及不轨之辈”
“今四海安宁,礼义兴行,非常之恩,弥不可数,将恐愚人常冀侥幸,惟欲犯法,不能改过。”
用诸葛治蜀来举例,以诸葛来的治理方式让蜀中开化,再用刑罚应当慎用,不能惠及奸恶之人,更不能伤害良人,来彰显天可汗的仁德。
即便是长安城全民称颂,张阳还在为了自己的生产大业而努力。
中原平定可还有地方豪强作恶,官府能力在地方甚微,李世民也派出了不少像武士彟这样的人去治理各地情况。
注重民生,轻徭薄赋的国策让中原得以休养生息,身为天可汗,他需要得到天下民心的归附。
李世民迫切需要天下人认可他这个皇帝,来为了抹除当初皇位得来不正带来的负面影响。
一辆马车在官道上走得不快,只有一个车夫也无人护送,坐在马车内的就是武士彟。
身为当年李渊在太原起兵的元谋功臣之一,又是开国国公,武士彟的处境比其他开国国公差了不少。
马车突然停下,武士彟面色不悦,“何故停车?”
“回家主,前方有一队兵马拦着官道。”家中仆人低声回话道。
“何来兵马敢拦官道。”武士彟带着怒意走下马车,见到一支十来人的兵马横在官道上,为首的是一个十岁刚出头的小孩子。
“你们是什么人。”
听到对面喝问,李泰拿出一张画像做着比对,确认了好一会儿还是拿不定主意,又问向身后的侍卫,“像吗?”
侍卫也是一阵无言,面对这样魏王也不好发作,侍卫问道:“敢问可是应国公武士彟?”
武士彟越加恼怒,“既知道是老夫,还不把路让开,你是哪家权贵公子胆敢横行乡里,老夫必要在陛下面前状告于你!”
“看来没错了。”李泰站起身,把胡凳递给身边的护卫,当即换上一副乖巧的笑容,“有所失礼,还望应国公勿怪,其实是你的一位老友让我们在此等候。”
“老夫的好友?”
“敢问应国公可还记得上官仪?”
“老夫自然记得。”
李泰行礼道:“还请应国公借一步说话,上官兄已经备好了酒菜。”
武士彟欲言又止,看了看四周便问道:“他在何处。”
“这边请。”
从官道一侧走入,李泰带着他来到一个亭子,上官仪已经备好了酒肉就在亭内。
“应国公许久不见了。”上官仪行礼道:“不知近来可好。”
武士彟冷眼相看,“当初弘文馆一别以为你能够在仕途上有所建树。”
上官仪站直身体,感慨道;“当初一别在下其实是跟了他人,这些日子受益匪浅。”
武士彟又瞪了一眼这个衣着华贵的小胖子,“就是他吗?”
上官仪尴尬解释道:“他是魏王殿下。”
这次轮到武士彟尴尬了,他剧烈地咳嗽着又一次小声问道:“当真是魏王?”
上官仪点头,“在下与魏王相识已有一年半载,还见过太上皇,也见过当今太子和陛下。”
李泰慢声道:“你的失礼之处本王就不计较了,有个混蛋让本王以礼相待,你先入座用饭食。”
武士彟还是满怀歉意地行礼,随后跟着入座。
上官仪,武士彟和李泰三人在亭子中入座,十几个护卫在一旁保护着。
上官仪客气地给对方倒上酒水,“其实这一年在下经历很多。”
从当初弘文馆一别说起,遇到了张阳和程处默,又是教书又是帮忙建设,一说就是一个时辰。
李泰哈欠连连,眼神示意赶紧说正事。
叙旧一番,上官仪再次倒上酒水,“当年应国公的知遇之恩,在下不敢忘怀,若不是有应国公帮衬在下恐到不了长安城。”
武士彟接过酒碗,“你是有才学之辈,自是不能被埋没。”
李泰摇着手中的蒲扇,提了提衣襟正盼望上官仪快点把这件事摆平。
“当初的知遇之恩在下不敢忘怀,只是想着应国公连年在外,甚是牵挂。”
“老夫此次回长安城就是要禀报如今的荆州情况。”
上官仪低声问询道:“此次回长安城是否想过安定下来。”
武士彟叹道:“朝中正是用人之际,若陛下需要老夫,老夫自当义不容辞。”
“为臣子为社稷固然重要,在下也知晓应公颇为牵挂家人,若是此次回长安城陛下再无任命可否就此照顾家人,应公不妨多考虑考虑。”
武士彟低声道:“若陛下应允,老夫自当也要多看望看望家人。”
上官仪放心地点头,“那应公先去长安向陛下复命,改日还请恩公随在下去一个地方。”
第二百七十二章 魏王的诚意
“是何地方?”
“应公去了便知。”
俩人又是寒暄了一番,这才送别了武士彟。
李泰纠结道:“这件事能成吗?”
上官仪无奈道;“暂且一试。”
李泰摇着扇子,“要说在朝中混迹,这个武士彟还是不够火候,甚至不如油滑的许敬宗,本王前些天让人打听过当年父皇刚刚登基李孝常等人发动叛乱,被父皇平定之后,武士彟就去了利州,好不容易在利州熬过来了,又因为和父皇提了一句泰山封禅一事,又被派往荆州,此人半辈子磕磕绊绊。”
上官仪沉默不语。
李泰笑道:“你说当初这武士彟冒失向父皇提起此事,是不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上官仪闻言笑道:“或许是吧。”
往回路走着,李泰琢磨着,“按说当初送去的信件应该已经到了武士彟家人的手中,按照脚程来算,过两天他们家中的回信也该到武士彟的手中。”
“虽说在下不是很赞同张侍郎的做法,可于情于理,这么做倒也没错。”
先给武士彟的家人送去信,告诉他们骊山村给了很好的条件,让武士彟朝中退下来,长年奔波劳累也该好好照顾家人,再者说武士彟在朝中没人帮衬,也得罪过人。
朝中不缺能人,希望借他的家人来左右武士彟的决定。
村子里,张阳看正在试轮椅的老师满脸笑容。
张公瑾坐下来试了试,推着轮子让椅子前进,又站起身细细观察着轮椅的零件。
惹得师母很不高兴,“老家伙,你要真走不动路了,再用这个不迟。”
张公瑾抚须笑道:“当年也在典籍中看到过此种轮椅,只是没有你做的这么精巧。”
张阳解释道:“我只是加装了一些轴承,来减少推进时的阻力可以更加省力一些。”
张公瑾不住点头,“确实是巧思。”
“老师接着试,我就先回去了。”
“好好好。”
张公瑾连说了三个好。
回到住处,张阳就看到李玥批改着李丽质的作业。
见是夫君来了,李玥走上前,“丽质已经在学四则运算了。”
张阳拿起一只桃子吃着,“让魏王送冰块过来,怎么到现在一块冰都没有见到。”
“宫中的冰块也紧张,他能送这些瓜果是想抵冰块的。”
杨婶又带来了一篮子胡瓜,“这些胡瓜放在渭水河里泡过,吃起来清凉。”
张阳接过胡瓜嘎嘣咬了一口。
今年夏天吃了太多胡瓜了,以前见到这种胡瓜还会觉得新奇,现在吃起来也就那样。
张阳把胡瓜切好,“其实胡瓜也可以用来做凉菜,凉拌胡瓜!”
听夫君这语气,好似要把青雀也给切了凉拌做成菜,李玥捂嘴轻笑着,然后将三十文钱放在一个小箱子里,这个小箱子都放着一摞摞的铜钱,这些都是夫君的零花钱,夫君不用这些银钱的时候就存起来。
李泰对张阳的族做事方式还是不太满意,喝着侍卫泡好的奶茶小胖脸上带着忧愁,让武士彟自己做决定怎么想都不觉得不踏实。
许敬宗急匆匆跑到奶茶铺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对李泰道:“魏王殿下让下官查的底细,眼下都已查出。”
李泰点头道:“念。”
“喏。”许敬宗深吸一口气,打开手中的册子开口念道:“武士彟如今将家人都安置在洛阳,并且前些日子他的夫人还给她生了一个女儿。”
“慢着?”李泰好奇问道:“还有个女儿?什么时候的事情。”
“武德七年。”
李泰听到回话点了点头,“接着念。”
“喏。”许敬宗又擦了擦汗水接着念道:“前一任妻子早年前就过世了。”
“慢着。”李泰又打断道:“前一任妻子,也就是说她又娶了一个妻子?还给他生了一个女儿。”
“确实如此,魏王能否别再打断了,等下官念完,可否?”
“你念吧。”李泰板着脸。
许敬宗叹了一口气接着开始念,一边念着放慢自己的语速,就怕李泰再次打算,“……武士彟还有两个儿子,只不过这两个儿子在利州照顾着家业,武士彟家中原本是做木材买卖,家境也还算殷实,当初前隋暴乱,他还给各地豪杰支持。”
李泰听着许敬宗念完便问道:“如今你在礼部如何?”
许敬宗回话道:“在下一直挺好的,最近还算是清闲。”
“你要是不清闲能给本王打听这些吗?”
许敬宗尴尬笑笑,“让魏王殿下见笑了。”
李泰一脚踩着凳子,一只手搭着膝盖另外一只手捧着一碗奶茶,他的目光看着朱雀大街,人前是小恶霸,在他父皇面前,魏王又是一个懂事的孩子。
“给本王去盯着,只要武家的信到了长安城就立刻与本王说。”
侍卫得令回话,“喏。”
许敬宗小心地问道:“魏王殿下,下官可以离开了吗?”
李泰摆手道:“走吧。”
“就先告辞了。”
李泰一口喝完碗中的奶茶,这个武士彟说什么都要拿下,生意转型在此一举。
“传消息出去,要是武士彟不肯答应,就把他的家人都给本王绑到骊山村。”
“喏。”
又一个侍卫得令离开。
受到李世民的召见,武士彟入宫觐见,将自己治理荆州的事宜称述。
陛下当然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荆州治理得怎么样朝中肯定是有消息的。
当年受任命,如今述职武士彟还是一五一十地说着。
直到说完陛下也没有答复也没有表示什么,倒是受到了几句赞赏。
武士彟离开皇宫一路走到朱雀大街,意外地发现在长安城已经有红楼的下卷了,找了个书贩子买了一本打算回住处看看。
正走着时不时回头看看,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
或许又是想多了,武士彟找了一处宅院住下,在长安城一住就是半个月,这半个月也没有再收到陛下的召见,倒是收到了家书。
心中思念家人,信中说起了在长安地界有个叫做骊山村的地方,魏王许诺了不少好处。
想起上官仪的话语和拦在官道上的就是魏王,武士彟心中摇摆不定,还想着要不要去看看。
这么一考虑又是好几天,期间陛下也没有召见,好似已经忘了自己这个人。
村子里,李泰凶狠地啃着一只鸭腿,“本王已经派人把武士彟的家人绑来了。”
张阳给烤鸭涂着酱料,“魏王殿下何至于此,其实没必要一定选武士彟,上官仪也勉强可以应付,只是辛苦一些。”
“买卖都已经停了一个月,本王等不起。”李泰把手中的鸭骨头丢给地上的几只小狗,“反正人已经派出去了。”
“魏王要是这么做,不见得有用,说不定还会让人记恨在心。”
“你放心,本王的人办事有分寸,怎么能真的绑,最多只是请,说不定现在已经出洛阳了。”
先不说李泰这人做事不靠谱,平时没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如此大动干戈,唯独因为自己生意了,他才会这么着急。
武士彟底细被李泰查得很清楚,从人力资源的角度上来说这么做也没错。
一阵雨水落下,这场雨一连下了三天,消去了夏日的暑气。
这代表着酷暑已经过去。
夫妻俩在家中收拾着行李,打算这就回长安城。
在村子里住了两个月就当是暑假了,反正期间李承乾也没再来过问。
李玥还在给她的弟子批改作业,师徒俩现在全靠书信联系,李玥负责出题目把信送到了宫里,隔几天之后李丽质会让人把信送回来。
送来的信上就是她做的题,看着作业本上歪七扭八的字。
显然平时也没写过多少字,这字写得不堪入目。
第二日把行李收拾好,夫妻俩便回家了。
一回家小熊就活泼了很多,跑进家里柴房到处闻。
王婶先一步把家里收拾好了。
李玥一走入院子里便坐在摇椅上,“还是在自己家里舒坦。”
看她在摇椅上舒展着四肢,在家里她可以想怎么坐着就怎么坐着,盘着腿在摇椅坐了一会儿,她便起身收拾家里。
这才刚回家还没一个时辰,东宫的人就来了。
来人送了冰块,“太子殿下说了,先生刚刚归家,好生休息两天再去东宫任职。”
张阳接过这一篮子冰块,“太子殿下有心了。”
“先生不用送了。”
张阳站在门口,“慢走,慢走。”
回到自己家中整个人都是放松的,把家里的被褥和衣服拿出来洗洗嗮嗮,瞧着行李堆满地的院子,还要很多活要做。
武士彟这些天偶尔去弘文馆,在朱雀大街看看如今长安城的变化。
长安城变化很大,而且随处可见垃圾桶,据说现在谁要是随地乱倒垃圾就要被官府罚钱。
那些淤积的水渠也被修缮好了。
每一次出门回来,武士彟都有一些收获,只是今天魏王的人又送东西过来了,几乎每隔一两天都会送一些肉菜到家门口,有人把东西挂在门口便离开。
上一次送来的肉菜就没有吃完。
这些好意武士彟也不好推托。
来到长安城之后,武士彟一直等着陛下的安排。
感受到魏王的诚意,武士彟心中做下决定,也先去见见上官仪,只是见一见,心里暗暗做下决定,收拾了一番住处便走出了家门。
等到了骊山,眼前就有一片村子,按照信上说的应该就是骊山下的村子。
一眼望去这个村子的房子特别整齐,而且田地里还种下了稻子,这些稻子还青涩过两月便可以收获稻米。
看看这个村子,武士彟对这里的印象便多了几分赞赏,这个村子的主人想来也是个善于治理的人。
还未走进村子,便被一群孩子拦下了,这群孩子喝问道:“什么人!你是不是吐蕃来的探子。”
武士彟连忙解释道:“小娃娃,老夫不是吐蕃的探子,是来见上官仪,不信你们可以去叫上官仪来。”
几个孩子商议了一番,便让人去告知上官仪,他们依旧拦在村口,“你等着,上官老师很忙的。”
“老师?他教你们读书?”
这孩子的眼里都是警惕,“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上官仪穿着一身打了补丁的旧衣裳匆匆赶来,“让应国公久等了,请进吧。”
听上官仪主动邀请,孩子们这才让开一条路。
走入这个村子第一个感受就是干净,一路上连杂物都没有。
武士彟自问自己去过不少地方,没见过这么干净的村子,“敢问此地主人是何许人?”
上官仪笑道:“不如应国公觉得此地如何?”
武士彟打量四周,“此地的主人对事物的规整很苛求,尤其是房子的整齐,本是夏收早已结束的时节,可田亩中还种着稻子,人口不多又多了几分宁静。”
上官仪带着他走着,“之前这里只是一个破落的小村子,这里村民也没有如此富裕。”
“魏王是此地的主人?”
“非也非也。”上官仪摆手道:“其实此地的主人是一位公主,打理此地的是驸马。”
“公主?那么便是公主封地。”
上官仪又道:“应国公回长安城有些时日了,可有听说过如此长安城有一个数术十分了得的公主?”
武士彟停下脚步回想了一阵。
上官仪接着道:“先与在下去看看太上皇,现在太上皇就住在村子里,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也是出于孝心。”
本来想着魏王的诚意来这里看看,却没想到李渊也在这里。
自从李世民即位之后,想要见一见李渊越来越难。
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离不开太上皇的信任。
跟随上官仪来到村子的中央,这里的房屋没这么密集。
武士彟见到李渊,他正在和张公瑾下棋。
张公瑾抬眼一看便说道:“看来这棋今天下不成了,有人来看望了。”
李渊闻言回头看去。
武士彟躬身行礼,激动着道:“臣武士彟前来觐见,不知太上皇这两年可好?”
缓缓站起身,李渊扶起他,“朕听闻你去了荆州,这两年苦了你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当年往事
张公瑾低声问道:“让武士彟来见太上皇,也是你们的安排吗?”
上官仪笑着,“一个顺水人情,说不上是安排。”
都是开国国公,当年李渊封赏之后武士彟确实也风光过,李渊还下旨当年的跟随晋阳起兵的元谋功臣之一,有罪也可以免除一死。
武士彟是李渊的亲信,当年起兵之时便跟随在左右。
谁又能想到玄武门的事情,李世民登基之后也大封功臣,当初也安抚过武士彟。
碍于当年李世民和李渊的父子关系,武士彟又是太上皇的亲信。
除了安抚武士彟,李世民将他调往别地。
说不定这也是陛下的多疑,又或者是防备,不论怎么说太上皇都太信任武士彟了。
时过境迁,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份防备也该放下了。
张公瑾喝着茶水,示意上官仪去忙自己的事情,不要打扰武士彟和太上皇。
经过一番长谈,武士彟已经人到中年不再是当初晋阳起兵只是意气风发,李渊也老了须发泛白,不是当年豪言壮语要争天下的唐公,有一种英雄迟暮的感觉。
天下平定了,世道也变了。
李世民被尊为天可汗,李渊越发觉得自己老了。
如若再将武士彟调往别处,也已经身心俱疲。
话语间,李渊对武士彟这个昔日追随的功臣很是欣赏和认可。
太上皇亲自带着武士彟走在村子里,介绍着这个村子里种种新鲜的事物。
原本已经见多识广的武士彟走入这个村子有一种自己见识短浅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高效的纺车,第一次见到水轮车这种可以日夜不休转动的东西。
当天夜里,李渊留了武士彟在村子里,他老人家写了一份书信送入了宫中。
甘露殿内灯火明亮,李世民皱眉看着这份书信,书信中讲述的是武士彟的事情。
回想起当年跟随父皇的人,有些人走了,有些人也过世,如今留下来的不多。
父皇要求的事情从来不多,李世民瓮声道:“武士彟治理荆州期间宽力役之事,急农桑之业,地方子民称颂其功,封武士彟宣威将军,留任长安,加赐俸禄百石。”
李世民说完这话又嘱咐道:“既然父皇为武士彟说情,朕早有让他就此安家之念,此事之后就让父皇回宫。”
天可汗答应了李渊的说情,条件就是李渊回宫。
长安城内,张阳在屋顶清洗着水桶,这是一个力气活,清洗完水桶之后再将准备好的清水倒入。
“张小子,你这是做什么?”
听到院子里的呼喊声,张阳侧目看去,“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李渊叹道:“朕回宫了,便来看看你们夫妻。”
“皇爷爷请坐。”李玥搬来一把椅子。
“好。”李渊笑呵呵坐下,他的目光看向了跟在孙女脚边的小熊,“好壮实的牲口。”
张阳爬着梯子从屋顶下来,“家里养的,喂的都是粮食。”
李渊观察了一番,“嗯,这牲口要是养大了,可不敢留它在长安城。”
“养大了,就送到村子里去。”
“这样也好。”
张阳擦着汗,“怎么突然想着回宫了。”
李渊惆怅道:“村子里住久了太打扰,二郎猜疑心重朕也不能一直不回去,正好借武士彟之事回宫。”
话语顿了顿,李渊又道:“你小子欠朕一个人情。”
给李渊倒上一碗凉茶,张阳听着他的话语,要把武士彟留下来,李渊和李世民做了交易,交换的条件就是李渊回宫。
“多谢您老出手帮忙。”
李渊笑着点头,“朕看得出来,上官仪是有才能却也分身乏术,你在村子里投入了这么多心血,朕也听青雀说了现在正是关键。”
“原来是魏王殿下和您说了。”
“青雀听你说也不是非要武士彟不可,你倒是不着急可那小子急坏了,又是联系他的家人,又是给他安置,还许诺条件。”
李渊尝了尝碗中的凉茶,“这茶不错。”
李玥晾晒完衣服走来,“这是夫君自己做的,有祛火的功效。”
张阳尴尬笑笑,“最近看上官仪忙得上火,我在研制一种凉茶,想着夏收刚过,到了干燥秋季上火的人应该不少。”
“你以后一定会很有钱。”李渊看着眼前这碗凉菜低声说道。
“借您吉言。”
看眼前夫妻俩笑容,李渊缓缓站起身,“朕就先回去了。”
李玥送着李渊到门口,“过些天收拾完家里,我去看望母后顺道来看望皇爷爷。”
李渊不住点头,“想来观音婢也快生产了就在这两天。”
“希望一切平安。”
李渊坐上马车,在护卫的护送下离开。
李玥走回院子,“过两天就可以知道是公主还是皇子了。”
张阳坐在屋檐下摇着扇子,“我觉得是公主。”
李玥抬着下巴不服气道:“是皇子。”
“你有几成把握?”
“宫里御医说过。”李玥双手叉腰,“若是公主,我便做一个月的早饭。”
“你做一个月早饭对我来说是个惩罚。”张阳思量半晌,“你要是输了扫一个月的地。”
“夫君要是输了,就要做十顿酒酿圆子,一天一顿!”
“可以。”
媳妇不知天高地厚,她根本不知道和她打赌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张阳摇头叹息。
贞观六年九月,皇宫,立政殿内响起一声啼哭,又一个嫡公主降世。
李世民心情大好,下旨给宗室和朝中大臣增加禄米,休朝一日。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李玥焦急地等着消息。
好一会儿杨婶急匆匆而来,“生了生了。”
张阳澹定地喝下一口茶水。
李玥焦急问道:“是公主是皇子?”
“是位小公主,陛下取名兕子。”
听闻这话,李玥在原地愣了许久,而后扭头看向自己的夫君。
张阳澹然笑道:“看我做什么?你扫一个月的地。”
李玥气馁地一跺脚,“生男生女不过五成,夫君能赢也只是侥幸,母后总不能生个不男不女的。”
“不男不……咳咳咳!”张阳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宫里的御医医术不够高深,他们竟然说错了,这一次我输的不冤。”
张阳重新给自己倒上茶水,“你根据御医给的消息来和我打赌,本就是多一成把握,你以六成的把握输给了我,我觉得你应该扫地一月再加半月。”
“说好一个月就一个月。”
王婶笑着解释道:“公主是落入驸马圈套了,对御医来说他们不能轻易说出是公主还是皇子,就算是要说那也要说是皇子,不论怎么问都是这个结果。”
李玥苦恼地坐下,“是我失算,与夫君的圈套无关。”
张阳指了指院子角落的垃圾,“扫地。”
心中不服气,李玥抿着嘴拿起扫把黑着脸闷不做声扫着。
宫中又添了一位公主,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宗室和权贵纷纷去祝贺。
李玥在自己的房间翻找半天,总是找到了一个魔方来作为礼物。
别人送的金银,媳妇就送一个魔方。
“夫君以前说过礼轻情意重,我们家送个魔方已经很客气了,魔方的价值比那些金银大太多了。”李玥拿上魔方,再拿出了家里的红糖。
夫妻俩一起去宫里看望长孙皇后。
出门比较晚,等到了宫里之后前来道贺的人也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李丽质站在立政殿前,见到人便跑上前扑入李玥的怀中。
又是自己的妹妹又是弟子,李玥很宠溺她,“母后可还好?”
拉着李玥的手,李丽质就往殿里中,“母后还在床榻歇息,御医说母后现在还不能走动。”
夫妻俩走入殿中,长孙皇后的床榻用帘子隔着,倒是可以隔着帘子看到皇后正抱着襁褓,哄着孩子。
莲藕般的手臂伸出襁褓摇晃着,她似乎急着想要认识这个世间。
“玥儿,进来吧。”长孙皇后唤道。
李玥应声走入,张阳行礼道:“臣就先去东宫了。”
“嗯,你们夫妻有心了。”
李玥打开包裹,“这个魔方是给妹妹的,这些红糖给母后补气血,女儿去问过孙神医,女人产后最需要补充气血。”
听着她的话,长孙皇后慈眉笑着。
又看了看刚出生的小兕子,李玥不禁叹道:“她好小呀。”
长孙皇后点头道:“刚出生都这么小,以前稚奴也这么小,孩子们长得快,眨眼就长大了。”
张阳走出立政殿,一路走向东宫,那种感觉再次浮上心头,自己就像是一个过客,看着这些事情一件件发生。
大唐还是要推行科举制,李世民终究还是要重编氏族志,李明达还是出生了。
这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了,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颉利被抓入长安城。
这种感觉从来没有消失过,每当自己要忘记的时候它都会浮现在心头,提醒自己并不是他们的一份子,我与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尽管我也是个人。
还未遇到李玥之前,那时候的自己看着这个时代,感觉自己像是一缕游魂,没有依附没有归属,没有家人。
与别人讲话,说不出自己的家乡在何方,与他们相处自己就像是个另类。
张阳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遇到新生命出世,总是会让人感慨良多。
苦笑一番,再抬头看起东宫已经在眼前。
魏征刚刚从东宫出来。
一老一少相遇,张阳躬身行礼,“郑公,许久不见了。”
魏征沉声道:“刚被封为东宫少师,又要统管东宫詹事府,陛下下旨之后,你两月不来当值,若不是你与太子有交情,老夫必让太子殿下好好责罚与你。”
“郑公说得是,下官定当好好反省,吾日三省吾身的那种。”
“吾日三省吾身?你别坏了圣人之言。”
“郑公说的是。”张阳连连行礼,认错的态度很诚恳。
“哼。”魏征冷哼一声,便挥袖离开。
再看一眼东宫,张阳迈开脚步走入,李承乾正与张大安下着象棋。
“太子殿下,臣又输了。”
“与你下象棋颇为乏味,这才几步你便输了。”李承乾啧啧摇头,看到张阳来了又有兴致,“快快与孤下棋。”
站在殿内,张阳揣着手:“刚刚遇到郑公,被好好教训一番,现在臣只想去看看詹事府,要反省,嗯!好好工作,向郑公学习。”
“那你随孤来。”
“多谢太子带路。”
李承乾带着路解释道:“东宫詹事的官职虽说不在六部之中,可也是掌管东宫内外事务,但凡东宫有人行为不端,或者办事不利你皆可以告诉孤,之后再为处置。”
听着话语,张阳跟着他来到东宫的一处库房,这个库房门框上结满了蜘蛛网,看来好多年没有打扫了。
李承乾推开老旧的大门,“当以前这里也是鸿儒之间谈笑之地,不过父皇即位之后,伪太子李建成余孽都被清扫。”
“慢着。”谈到当年玄武门的事情,张阳连忙打断,“这些话,臣可以听吗?”
李承乾回身看了看,“这里只有大安,孤与你,没有外人说便说了。”
张阳退后一步,“臣惶恐。”
“当年李建成还是太子,郑公,李纲老先生他们都在这里谋略,为了社稷也好为了皇位也罢……”
本来不想听这些,可太子偏偏要讲,也只好听着,事后就当没有听到,安静地吃瓜也挺好。
李承乾来到一个桌桉前,“这里原本放着东宫的印信,只不过现在被父皇收起来,玄武门的事情之后,这里便一直搁置,荒到了现在。”
张阳打量四周,“咱们东宫的人也不多吧。”
李承乾点头,“其实东宫职位有诸多空缺。”
何止诸多空缺,整个东宫只有一个张大安办事,除了宫女太监和侍卫,东宫就没别人了。
现在东宫还有大片地方荒芜着,杂草丛生的地方也不少。
张阳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这东宫未免也太凄凉了。
“孤这就让人把这里收拾出来。”
“不必了。”张阳揣着手退出詹事府,“这里荒着就荒着吧,其实平日里也用不到这个地方,至于东宫的事务在下尽可能安排。”
“也好,孤也知道你不会在乎这些门面上的事情。”
“太子殿下懂我。”张阳点头。
第二百七十四章 魏王殿下多事了
等张大安把东宫的卷宗全部拿来,这才确认了东宫的情况,东宫有太监五人宫女七人,算上张大安是太子左庶,平日里就是太子的下人。
再看东宫守卫共一百七十余人,这是整个太子左右率的编制。
张大安叫来了太子左右率的属官。
“末将太子右率统领,李安俨。”来人中气十足讲道。
“末将太子左率统领,赵节。”
看了李安俨与赵节俩人一眼,张阳依旧翻阅手中的卷宗,“我这才刚刚接过东宫事务,这才叫你们来认识一下,以后要办事也好沟通。”
看着两人站得笔直,张阳摆手道:“你们先回自己的岗位。”
“喏!”
俩人又是朗声回话道便离开。
李承乾低声讲着,“这个李安俨是当初李建成还在的时候就是东宫属官,父皇将他留了下来,至于这个赵节孤也不认识。”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不是好人?何出此言?”
“直觉。”张阳清了清嗓子,总不能现在就和李承乾说这两人早晚人头落地。
东宫内部就不说了,光是东宫的护卫一百七十余人的钱饷就是一个小数目,按照各级伙长,队正,副将分发下来一月就要上百石。
不过都是兵部的账目,和东宫没有什么关系。
张阳看着账目,“防卫东宫的只有这点人手?”
李承乾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低声道:“当初父皇与孤说过,说是等孤成年之后再加派人手,不过到了如今父皇也没有再说起此事。”
仔细看下来东宫的配置很简单。
不管是不是因为李建成的事情,李世民对东宫的建设根本没有上心,权贵家里的部曲都比东宫多。
有左右武卫和金吾卫在,东宫自然也无虞。
朝中用度紧张,在东宫能省就省了。
当初的礼部是个穷衙门,现在的东宫依旧是个穷衙门。
东宫詹事府再加上太子少师的名头,就算是不在朝中六部中不算正式官吏,按照现在大唐的官阶来看那也是三品左右,一年俸禄近千石的官职。
想到这里张阳心里又有了几分慰藉。
“太子殿下,臣听说陛下喜欢经常罚别人的俸禄?”张阳揣着手面色带着忧虑。
“这都是一些处罚。”李承乾解释道:“像是处默大将军就被罚了好几年,还有河间郡王也被罚了几年俸禄。”
“原来是这样。”张阳了然点头。
李承乾笑道:“你也不要有顾虑,只要你不犯错,父皇定不会罚你俸禄。”
给皇帝当差的坏处就是你被扣工资了,还没法找地方伸冤。
李承乾邀请道:“闲来无事,不如与孤下棋。”
棋盘上棋子已经摆好,张阳盘腿坐下。
太子和少师相对而坐,俩人安静地开始对弈,一盘棋局走得很慢。
张大安沉默地看着,张阳很从容地应对,他甚至手里捧着一卷书看着,一边和太子下棋。
精湛的棋艺在张大安看来就像是战场的战争,每一次张阳移动棋子都会给李承乾造成莫大的麻烦。
先是将军,张阳又吃了一只马,“太子殿下,我这招叫做顺手牵羊。”
李承乾擦去额头的汗水,再次移动一只车。
张阳的马上前拦住对方炮的去路,几番对弈,李承乾的象落入敌手。
“太子殿下,我这招叫作声东击西。”
李承乾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张阳再是移动棋子。
李承乾继续应对。
张阳将另外一只马移动到将前,笑道:“将军!”
李承乾再要挪动着自己的将,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张阳的车已经杀到了将的侧翼。
“别挣扎了,将死了。”
听到张阳轻松又慵懒的声音,李承乾叹道:“孤棋艺不精。”
“皇兄说笑了,夫君只是多学几年而已。”
李玥带着李丽质一起前来。
看到李玥,李承乾像是看到了救兵,“不如玥儿与张阳对弈。”
李玥牵着李丽质的手摇头,“皇兄莫要见怪,玥儿从没赢过夫君一局,而且夫君……”
想起和张阳下棋的经历,那是一个非常折磨的过程,张阳会把你的所有棋子杀完独留一个将,慢慢将你玩弄到崩溃。
这种回忆,李玥不想再经历了。
李承乾正是兴头上,“不如孤与玥儿对弈如何?”
李玥盘腿坐在张阳身边,看了看自己夫君的神色,他正澹定地看着书,便说道:“皇兄执红先行。”
李承乾先上了一只卒子,下得很谨慎。
棋盘上开始厮杀,张大安依旧沉默看着。
李玥的棋路比起张阳更加直白一些。
张阳喜欢先布局,起初看不出什么,直到布局完成之后,整个形势都被掌握在他手中,每一步都藏着后手与杀手,对弈的一方只能被追杀得见招拆招,毫无还手之力。
而李玥的棋路不同,至少显得直白。
可不管李承乾想怎么杀进去,就像是一拳打在了石头上,对李玥的局势毫无影响,最多也只是一换一的结果。
这种布局上的防守,让李承乾心中着急,再次冒进自己的车。
李玥澹定的用象将这只车吃了。
直到这时李承乾才明白自己失了优势。
一盘棋局结束,李承乾的棋子已经所剩无几,最后被两只炮将死。
看着狼藉的棋盘,李承乾低下头,“孤又输了。”
“输是常事,皇兄多练练就好了。”
“嗯,也罢,孤多练练。”
李玥小声道:“夫君天色不早了。”
张阳放下书卷,“太子殿下,臣这便先回去了。”
走出东宫的时候,李玥小声道:“不就一盘棋,夫君也不知道让让太子。”
张阳一路走着目光直视前方,“我下棋从来不会留手,除了对你。”
“哼!除了对我?你与我下棋每次都是折磨我。”
“是呀,明明可以很快结束,我偏偏吃完你的所有棋子才结束,这不是让着你吗?”
肩膀突然一阵剧痛,张阳忍受着她的拧肉小爪子,“再者说了,你与太子下棋不也是挖好了坑等着太子往里跳,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感受到李玥更用力了,张阳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撒手。”
李玥松手又道:“今天见到小兕子了,好小好小一个。”
“嗯,回家你要扫地,我最近要做一些木头模型,你可能要扫好几次。”
李玥:“……”
“反正这一个月都是你扫地,我尽可能多利用利用,多削一些木头。”
“……”
“嘶!别拧了,很疼。”
“……”
“你怎么还咬我!”
骊山村,武士彟用三天时间熟悉了这里。
李泰向武士彟解释道:“这里原本是下山村,皇姐来看过之后便改名叫了骊山村,背靠骊山才起了这么一个名字,听起来好听点。”
武士彟抚须道:“来这里有些日子了,到现在也不见主人家。”
李泰挠头解释道:“姐夫和皇姐都是清闲人,平日里不会特意来盯着村子,只是隔三差五来看看。”
“如此松懈地治理,也能让这个村子如此富裕?”
“以前这里只有二十余户人,现在也只有二十余人家,人数不足百人,就是这么上百人就已经富裕到了今时今日。”
“本事确实了得。”武士彟点头赞赏。
“当然。”李泰苦涩笑着,“在这个村子投入了不少心血,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这才出此下策请应国公。”
犹豫片刻,李泰拿出一封书信,“这是应国公家卷送来的家书,此刻他们已经在来骊山的路上,不出半月便会到。”
武士彟拿过信皱眉看着……
李泰低着头有些心虚,“应国公放心,一路上都已经安排好了,您的家卷会平安到骊山,只是您的两个儿子还在利州,路途遥远不好带来,不过本王会安排的。”
“不用了。”武士彟收好家书,“老夫常年在外,如今再娶夫人又得了一个女儿并没有告知他们,这两个儿子还在利州就让他们守着祖业,老夫会自己安排,不劳烦魏王了。”
李泰笑得越发尴尬。
“如若老夫不愿意来骊山,魏王殿下当如何?”
李泰回话道:“自是将您的家人接入长安城,再安排一处宅院,让您好好陪着家人,就当为应国公着想,本王就算不这么做,想必父皇也会这么做的。”
武士彟摇了摇头,“不,陛下不会这么做的,陛下会让老夫回祖地颐养,不会让老夫留在长安城。”
“这个……”李泰一时间也无言以对。
“以后魏王要做这种事情还要多考虑,老夫和陛下之间的关系,以免有误会。”
“应国公说的是,是本王想差了,奔波这么多年就算是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自己的家人着想。”
“身为皇子,魏王就不该把感情看得太重,这样对魏王无益。”
和武士彟交谈,让李泰感觉很累。
总归是让武士彟留在了骊山,不得不说上官仪安排得确实很好,还想到皇爷爷,若不是皇爷爷出面父皇岂会同意让武士彟留下来。
在骊山养病这么些时日,或许皇爷爷也是想要还这个人情才是。
过程不是也太好,几乎是半绑半要挟得将武士彟请来。
当上官仪拿出骊山未来五年的规划图景,武士彟惊叹整个计划,这是一个年产数万贯的巨大产业群。
武士彟面色凝重,“想要获得足够的产值,骊山就需要更多的人口才能跟上生产。”
上官仪点头道:“这就要看驸马的高招了。”
“高招?”
“嗯。”上官仪点头道:“与其说增加人口来实现增长,不如在生产模式上加以改进。”
“生产模式?”武士彟思索半晌,“历来生产离不开劳力,当年杨广修缮运河又用了多少人力,任何生产都离不开人,通过改变生产模式来扩大生产而不想着增派人手?”
武士彟对治理和统筹都有很高的水平,从他治理的几个地方就可以看得出来,一语中的直接说出了骊山村最大的症节,那就是人力不足。
“用改变生产模式来扩大生产,老夫闻所未闻。”
上官仪解释道:“在下以前也觉得改变生产模式来提振生产确实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不过见识过张侍郎的手段,在下又觉得此事或许可以做到。”
“如何做到?”
上官仪缓缓回道:“很多时候我们觉得劳作靠人,有了人劳作才有生产,但我们的目光仅仅只是局限于人,而非生产工具,就像是村子里的纺车它的效率是寻常纺车的三倍以上,一个人可以完成三个人的工作,而水轮车也改变了生产模式,两个人就可以做十个人活。”
“这个村子里还有不少器具,皆是奇巧,敢问应国公工具对生产是否重要?”
“当然重要。”
“我们总是以为生产离不开人,可大多数人都忽略了工具的作用,不同的生产工具所带来的效率都是不同的。”
武士彟沉默下来。
“上官兄,您在家乡祖地的那位妻子也已经在路上了,想必也快到了。”李泰突然插嘴道。
本来就是说着生产的问题,被李泰这么一打断,此刻上官仪有些懵,“魏王殿下刚刚说什么?”
李泰加重语气,“您在家乡那位素未谋面的妻子,本王也让人送来了,本来就是陕县,顺路的事情本王便招呼下去,让人去办了。”
当初战乱年间,天下动荡,上官仪很久没有再回家乡,早就忘了家乡是什么样子,更是忘了在家乡还有一个素未谋面的妻子,这是当初父亲指婚的。
虽说是指婚,可连年的战乱离开家乡许久,又是逃难又是躲藏。
上官仪低语道:“她没有嫁与他人?”
李泰笑道:“说来也是巧,本来他们家就打算让她嫁给别人,本王放消息出去,现在也知道上官兄的境遇,更知道跟随本王办事,现如今说什么都不嫁他人,只认准了上官兄。”
上官仪怔怔无言,“在下惭愧。”
“不用谢。”
“在下没想谢,魏王殿下何苦多事,只是早已家道中落本想两家就此作罢,眼下多生事端。”
第二百七十五章 禁书红楼
见李泰哭着一张胖脸,上官仪又问道:“魏王殿下觉得呢?”
“是本王好心做了坏事,还处处为你们考虑。”李泰用力跺脚转身就走,嘴里一边还叫骂着,“都不是什么好人。”
上官仪还想再对武士彟说什么,却听见了李泰的怒骂声。
“你们都是坏人!”
一边骂着,李泰掩面而泣越跑越远。
上官仪解释道:“魏王殿下还小,都是无心之言,还望应国公不要见怪。”
“魏王殿下能如此直爽,喜怒皆溢于言表,乃性情中人,嗯,不虚伪。”武士彟倒是多了几分欣赏。
加入骊山村的建设,武士彟也开始忙碌起来,除了工坊的建设,他统筹了整个村子的人口,开始安排工坊的建设,村子中的壮汉分为三队,一队准备石料,一队准备木材,一队用来建设工坊。
这里的大部分汉子以前就是跟着牛闯修造房子的老手,用起来也非常得心应手。
加上牛闯的主持,建设效率很快就上去了。
李泰看着这些工坊一个个有了雏形,心中大喜,“你们知道本王看着工坊像是在看什么吗?”
他身后的一群侍卫摇头。
“银钱!很多很多的银钱。”李泰仰天大笑。
图纸是张阳早就做好的,武士彟观察图纸发现整个工坊只有空壳,到目前还是没有见到真正能够改变生产方式的工具。
想问上官仪,此刻他又不在。
来了骊山村之后,武士彟发现上官仪时常会离开村子,也不说他去做什么,每每到了傍晚时分才回来。
而且还有牛闯,这人手艺确实好,在村子里也有号召力,可他的嘴也很严,不该问的不要问。
身处此地才知晓这里有很多的秘密。
骊山的发展模式很奇怪,等到了夜里上官仪回来了,武士彟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老夫去过不少地方,有些地方以农桑为重,有些地方以耕种更是重中之重。”
正吃着饭,上官仪狼吐虎咽,“这里的葱油鸡很好吃,你该好好品尝,这个月好不容易轮到我们吃。”
武士彟瞧着眼前的食物没什么胃口,“骊山村宁可牺牲开垦出来的田地,也要建设工坊。”
上官仪啃着一张饼,卷着鸡肉用力在嘴里嚼着,好不容易咽下去又灌下一口鸡汤,舒坦地长出一口气,“应国公的这个问题,在下很早以前就想过。”
“你有什么结论?”
“应国公与在下一样,当年也都是出自名门之后,您比我在下年长几岁,想来更明白,种田可以养活自己也可以养活家人,可养不活一个读书人。”
说完话,上官仪已将一只葱油鸡吃得就剩下一只鸡腿,“这鸡腿便留给应国公了,饭后在下还要去教书,您自便。”
武士彟拿起鸡腿,滑嫩的肌肉入口顿时后悔了,“怎么鸡肉会如此好吃?”
“过了九月,西域的棉花就该到了,听说这一次特别多,早些准备,会更忙的。”上官仪临走前嘱咐道。
武士彟渐渐习惯了这里的日子,村子里有几处房间与禁地一般,未经公主与驸马许可不能入内。
田亩的水稻一天天地拔高,张公瑾每天都会来看看水稻的长势,看到这种傲人的生命力让他总想着多活几年。
一队兵马护送着两驾马车来到村前。
武士彟倒也还好,早早便来村口迎接自己的家人。
李泰硬拽着上官仪,“本王一番好意,你不能辜负了。”
前一架马车中走下来的是武士彟的家人,他的妻子牵着一个小丫头,背着行囊正好奇地看着四周。
见到了武士彟,她才放下心走上前。
“起初也害怕,这些拿出印信说是魏王的兵马,官府也不敢拦着,我们就被带来了。”武士彟的妻子杨氏解释着。
武士彟一边安慰着,一家三口走到一旁低声细语说着现在的近况。
又一个女子从另外一驾马车中走下来,她有些胆怯,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站在原地,衣裳简朴背着行囊。
李泰用力推了一把上官仪。
被推了一个踉跄,上官仪三步并两步上前,稳住身形后看着这个女子。
“上官公子。”此女稍稍一礼躬身道。
“当年指婚一晃这么多年,十多年过去了,你竟没有改嫁他人?”
“本事两家婚事,当年战乱您父亲罹难,不知你在何处,更不知你死活,家父早年前立下婚约自不能轻易再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才能再嫁他人。”
从当年十三岁指婚到如今已有十六年。
当年战乱颠沛流离,上官仪躬身道:“我已年近三十,怎敢再来娶你。”
她笑得有些苦涩,低声道:“若不想娶,还请给封休书,好给家中一个交代。”
上官仪愣在原地,看她的笑容,一时间做不下决定。
“上官仪!你要是不是男人!”李泰突然大喊道。
“我……”
李泰一挥手,让人给这个姑娘搬行李,就这么半推半就地请进了村子里。
走到上官仪身边,李泰低声道:“好好过日子,这样守诺的好人家不多了,不在乎你现在一贫如洗,不在乎你过得如何,一守就是这么多年,是个男人就把她娶了,敢写休书别怪本王看不起你!”
“一把年纪的人了,三十岁不成家像什么样子,还不如姐夫。”李泰骂骂咧咧。
等李泰回村子里,魏王的侍卫对他道:“近日魏王就是这样,总是喜欢骂人,府邸中的下人每天都要被骂一遍,还不是这该死的生意害的,生意都停了一个夏天了。”
上官仪摇头叹息。
“上官兄弟,你要是敢写休书,我们也看不起你。”几个侍卫达成共识,纷纷对其投去警告的眼色。
“何至于此。”
长安城内,李玥扫完地刚刚坐下,就见几片木屑落在地上。
她目光看着一片片木屑落在地上,迅速移开目光,专心给李丽质改作业。
过了半个时辰,木屑逐渐堆高眼看没过了膝盖。
李玥沉默不做声,拿起扫把安静地把这堆木屑倒入一个大木桶中,收拾完刚刚坐下,削木头的声音再次响起。
人都是有忍耐极限的,李玥拍桉而起,“你欺负人!”
张阳仔细看着自己削平的木头,“愿赌服输。”
“半个月了,你每天就没停过。”
“生产要抓紧,我们家已经很久没有进项了。”张阳在木头上画好尺寸,拿出凿子小心翼翼敲打出孔洞,再把这根木头扣在一块木板上,用铆钉固定。
拉动的时候木板上的压模也跟着往下。
尝试了好几次,肥皂的压模装置算是完工了。
家里放着一大堆木头,被张阳打磨成了一个个古怪的装置。
“公主殿下,工部的人来了。”
李玥看向自己的夫君,“工部的人把东西送来了。”
张阳走出家门,笑道:“麻烦诸位把东西送到村子里去,我这里还有一些,还请帮忙搬一下。”
说完话,张阳又拿出一块银饼悄悄塞给对方,也不能让别人白干活。
虽说有些心疼,这是给媳妇说了多少好话,这银饼是给她做了几顿酒酿圆子换来的。
一个人自然做不了这么多的东西,把大部分繁重的工件都交给了工部,阎立本也乐意帮忙。
用他的话来说,他也能从中学到一些。
“驸马这一身穿着真别致呀。”来人好奇道。
“这个是围裙,这个袖套,担心弄脏了自己的衣服,你们工部也可以准备一些。”
张阳还戴着自己做的皮革手套。
“那这个帽子……”
“这个帽子把头发全部包住,也是为了防止木屑飘到头发上。”
“确实是巧思,我们这些工匠也是,最烦的便是木屑飘到头发上,洗起来都麻烦,干完活之后头发上衣服上满是木屑,很是挠人。”
“可以和你们阎尚书提一提这件事,也要关心一下人家的工作环境。”
“那是自然,回去就和阎尚书说。”
让这些工部的工匠把家里做好的东西也搬走,全部运到村子里,原本木材等杂物成堆的院子总算是空了不少。
张阳放松着发酸的手臂疲惫地坐下来,“媳妇,扫地了。”
“噢!”李玥委屈地站起身,拿着扫把安静扫着,一阵风吹过好不容易扫成一堆的木屑又被吹得到处都是。
她的目光再看张阳只见夫君脱去了外衣,走入了屋内,很快就传来了水声,夫君竟然愉快地洗澡去了。
心中万般委屈,李玥深吸一口气用力握着扫把,此刻很想把扫把甩在夫君的脸上。
张阳洗完澡心情愉快地哼着歌,收拾自己的图纸。
朝着屋外的院子看了看,“咦?媳妇你怎么还没扫干净。”
李玥扫地的动作停了停,压着就要爆发的情绪。
张阳又道:“要不你歇息一会儿?”
“嗯,我歇一会儿。”李玥放下扫把坐下来,拿起一壶白开水就往嘴里灌。
“对了,休息好了记得打扫干净,不要偷懒。”
话语又从屋内传来。
“你!”李玥刚想发怒,又咬牙忍了下去,愿赌服输,愿赌服输……
张阳忙了一天又是打磨铁料,又是削木头,李玥也扫了一天的地。
到了傍晚总算是把院子里的木屑都打扫干净,夫妻俩坐在椅子上一起看着天边的夕阳。
院子里放着一个摇篮,这是要送给皇后的。
“外面有城墙挡着,看不见日落。”李玥低声道。
“马上入秋了。”
“嗯。”
扫地的时候很委屈,现在和夫君并肩坐在一起又觉得不委屈了,都是为了将来的日子能够更好。
这些工部的工匠拉着车一路走出长安城,领头的人低声嘱咐道:“按照阎立本的吩咐,将这些都画下来送入工部,但凡张侍郎所造之物,工部皆要记录下来。”
几个工部匠作应声点头。
仅仅三个月,被士族和世家抵制的红楼还是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关中,有了之前上卷的铺垫,红楼下卷传播的速度更快。
不仅仅是在读书人之间传播,还在寻常人之间流传,饭后或者劳作之后的议论声时常会有,一些情节会被人拿出来反复说着自己的看法。
儒家典籍不会被全民议论,但红楼这种稀奇的故事最是吸引人,传播之广,传读人数之多让人瞠目结舌,尽管有人不识字,可人家也能听懂,只要几家人一起出钱雇人念书,十几个人就可以围在一起听。
李世民意外发现最近开办的官学顺利与红楼有很大的关系,有人为了读红楼才去识字。
官学的开办顺利对科举来说是一件大好事。
在一份份奏章之中,李世民还是看到了不和谐的声音,中书侍郎杜正伦写得奏章,将红楼列为禁书,以安抚世家与士族的不满。
让弘文馆与国子监不收录红楼不行,还要将其列为禁书。
“区区一册红楼让世家如此着急,是朕始料未及。”李世民扶着额头一脸愁容。
“陛下,宫里也有宫女在偷偷看红楼。”一旁的小太监低声说道。
李世民沉下脸,“召房玄龄,长孙无忌来甘露殿议事。”
“喏。”
夫妻俩经常一起去宫里,各部官吏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今天张阳抬着一个摇篮,惹得四周的人纷纷看过来。
送媳妇到立政殿,张阳把摇篮放下,自己再到东宫跟着李承乾听魏征讲课。
魏征一手背负一手拿着书卷,“红楼一出,人们皆在议论,人们讨论狠毒之辈,细数权贵眼中不值钱的人命,太子以为此书所表露出来的丑恶是正道吗?”
李承乾一时间无言,“孤确实看过红楼,只是……”
张阳连忙回话道:“太子看过红楼,可太子看红楼也只是为了了解红楼,带着批判的眼光看待。”
魏征又道:“若世人皆唾弃红楼,你当如何?”
张阳思量半晌,“回郑公,红楼写得是世间百态,就算是唾弃人们也只会唾弃那些狠毒之辈,两卷红楼已经全部卖出去,是非对错自有人点评,有人抵制红楼,说明怕了,他们越抵制越说明他们的丑恶不想被世人看到。”
魏征的神色多了几分赞赏,“你要借此传递反抗世家之念?”
第二百七十六章 发疯的读书人
张阳先是行礼,“郑公,若世道的不公不让说!那才是最大的不公!揭露丑恶若不是正道,敢问人间正道何在?”
魏征闻言笑了,“昨日杜正伦等人进言,要将红楼列为禁书,今日陛下在朝堂下旨了。”
“那就是说有人怕了。”
魏征点头,“朝中为了平稳推行科举,不想在这个过程中再生枝节,陛下旨意让红楼列为禁书,只是一时的退让,老夫一个人不同意也不能动摇大势所趋,世家势大难以想象。”
张阳向魏征行礼,“郑公放心,这世上的正道是磨灭不掉的,正道中人是杀不完的,他们越着急红楼中的丑恶正是他们。”
“老夫倒是希望还有更多类似于红楼的书籍出世。”
魏征一脸满意地离开了。
李承乾还呆愣着,脑海中回想着张阳与魏征之间的谈话,也跟不上俩人的思路,只能一点点揣摩着。
“红楼真的成禁书了?”
李承乾后知后觉问道。
“郑公刚刚都说了,陛下也下旨了。”
李承乾好奇问道:“红楼若成了禁书,你该如何?”
张阳揣着手,目光看向东宫殿外,“红楼其实是当年我老师让我看的书籍,也是我们这些学生必看的书籍。”
“你的老师一定是一位很厉害的人。”
“是呀,确实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你刚刚说我们?你的老师不只是只有你一个弟子吗?”
张阳仔细回忆着,“我的老师教出了很多弟子,教了好多代人,教了一辈子书,与我同代的人也在其他领域有很多成就,其中一位成了一个很厉害的外科医生。”
“还有的跟随老师的脚步成了教书的夫子,我有一个师姐很厉害,传说她参与设计一种能够带人上天飞的东西。”
李承乾不禁抬头,“能够带人飞的东西?”
“我还有一些同学,不过老师的弟子中翘楚也只是少数,大多数与我一样,也只是寻常之辈。”
“那你跟随你老师学到了什么?”
张阳笑道:“我学到的很多,小时候我会跟着父母学一些手艺上的工作,我父母只是普通工人我跟着学了一些五金和机械上的本领,再以后我学业有成,离开了父母,去跟随别的老师,学了经济。”
回忆完这样,张阳笑道:“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在我的家乡很注重读书,我小时候的时光都是在学本领和读书中度过的。”
李承乾感慨道:“这也难怪,你能的本领之多,想必小时非常刻苦。”
“那段时光还是值得回忆的。”
“你们互称同学?”
“就是同窗的意思。”张阳摇着扇子澹然说道,给李承乾倒上一碗茶水。
“你的同学现在都在何处,你说的那位师姐在哪儿?”
把茶碗递给李承乾,张阳低声讲述着,“我的老师已经过世了,我的同学也都在天南地北各处活着,我们相隔很远,大家为了自己的事业都去了别处。”
“很远?”
“嗯,很远很远。”
看到张阳脸上的微笑,李承乾释然道:“你这么说好似你这辈子都见不到你的同学一般。”
张阳拿出一张图纸,“我们之前看过东宫环境,既然掌管东宫内外事务,也能将东宫进行改造?”
“改造……”李承乾犹豫道:“只要动静不大都没有关系。”
“那就加几间房子。”张阳指着图纸解释道:“这里是厨房,用来做饭,这里是两间宿舍,这里是茅厕。”
李承乾不解道:“这个茅厕为何这么大?”
“其实这里分男厕和女厕,东宫这么多人呢,总要好好安排一番。”
“父皇总说你有些奇怪的讲究,现在看来还真是。”
张阳解释道:“这叫讲卫生。”
李承乾点头,“孤让工部的人安排。”
又和太子下了几局棋,张阳这才离开东宫,老旧的东宫到处可以看到岁月的痕迹,除了李承乾的住处,在一些荒凉的角落,可以见到前隋的事物,一块圆石上就刻画着一个皇帝站在一条河边,河内是一群劳作的百姓。
这像是杨广开辟运河的画面。
还有一些奇装异服的人向着太极殿朝拜,这应该是当年隋朝重新稳定丝绸之路的事情。
送媳妇去立政殿时,她还交代了要帮拿一些书籍。
走到崇文殿,这里还是这么冷清,没什么人愿意来这里,张阳推开门,看着一排排书架,按照媳妇做好的记号,将之前借阅的书籍放回原处,再拿几卷书。
这个崇文殿没有主人,有时候也担心突然跳出来一个人说这里是他的地盘,他在这里苦修数十年已经成了一个高手。
一般藏书地都有绝世高手镇守,要不就是在有很多机关的地方。
拿了六卷关于汉书的记录书卷,放入李玥的书包中。
这个书包也用两年了,显得有些老旧,皮革都是结实也有开线的地方,带回家好好缝补一番还能用。
收拾好书架,关好崇文殿的门。
离开崇文殿,一路走在宫中的小道上,快到立政殿的时候宫女和太监也多了。
再走一段路就到了热闹的立政殿。
张阳往殿内看了一眼,就见媳妇正和一个中年女子聊着天,长孙皇后也在一旁,还有太上皇李渊。
襁褓中的小兕子就在摇篮中,李丽质耐心地推着摇篮。
场面很温馨,众人都是有说有笑的。
“你就是张阳?”
听到一声问候,张阳侧目看去是个和太子年纪相彷的少年,好奇问道:“你是?”
“李恪。”
对方只是吐出两个字,板着一张脸酷酷的模样,身上嗮得黝黑。
张阳正思索着……
“汉王。”对方又补充道。
瞧着这个酷酷少年,张阳拱手道:“原来是汉王殿下,久仰久仰。”
“嗯。”他板着脸应了一声,继续在殿门口站得笔直。
嗯,不仅酷话还少……
不一会儿李玥便出来了,她牵起张阳的手,“我们回家吧。”
走之前,张阳又瞧了眼李恪,不禁问道:“这小子你认识吗?”
李玥也皱眉看了眼,“不认识。”
夫妻俩的话语李恪听在耳中,神情没有任何波动。
又走了脚步,张阳接着问道;“刚刚在立政殿的那个女子是谁?”
李玥解释道:“她是杨妃前来探望皇后的。”
“原来是如此。”
杨妃也是一个很有争议的女人,再想站在立政殿前那酷酷少年,仔细想想除了是杨妃的儿子李恪还能是谁。
李世民的几个儿子中,如今最熟悉的就是太子和李泰了,至于其他嫔妃给李世民生的儿子还真没见过。
比如说那让人瞒报田赋的阴妃儿子李佑,也没见过这孩子,听说这孩子很不懂事,都已经被李世民外派出去了。
皇宫这么多的嫔妃,还有李世民这么多儿子女儿,光是想想就替皇后觉得压力山大。
李玥一边走着一边确认背包中的书卷没错,这才走出皇城。
眼看就要入秋,阳光下的长安城依旧炎热。
夫妻俩人来到家门口,刚走入院子里就看到李泰。
这胖子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正拿着肉干逗弄着小熊。
被李玥瞪了一眼,小熊这才怂怂地回到自己的小窝。
“皇姐,姐夫!上官仪要成婚了,就在下月初一。”李泰心情很不错,他让门外的侍卫送来一盒肉干,“这是突厥人送来的风干牛肉,宫里没人爱吃我就带来了。”
“上官仪要成婚了?”
李泰点头,“村子里已经在准备了。”
李玥拿过肉干,拿出一些倒入了小熊的碗中,“既然是我们村子的婚事,身为主人家也该在场,于情于理上官仪也帮我们做了这么多事。”
见夫君翻找着他的工具箱也不说话,李玥道:“夫君?”
“我在找给他的成婚礼物。”
李泰笑道:“那我先回去了,还要去请王叔。”
在自己的工具箱里翻找了好一会儿,张阳拿出杯子,杯子的内部是用铁片做,外部是木筒,算是一个简单的保温杯了。
看夫君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李玥看了沉默许久,然后气馁摇头,“夫君就送一个把杯子?”
“这是保温杯,我自己也就一个。”张阳指着杯子内部,“这里面的铁片我废了好大劲才嵌进去的。”
“上官仪给我们帮了这么多忙,给一个杯子是不是太轻了?”李玥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忙前忙后地连夜改了一件衣服。
一件衣服一个杯子就是给上官仪的成婚礼物,要是直接送钱也太土气了,人家读书人说不定不会收银钱。
红楼终究被列为了禁书,这不仅不会断绝红楼的传播,反而对红楼来说更是一件好事,这会使得红楼在民间的名声更大。
不说红楼本身的故事就非常耐人寻味,再有这一次推波助澜,只会更加激起人们的好奇心。
想要阻止红楼的传读已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一传十,十传百只会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卷书,李世民的政令传播速度不见得会比红楼更快。
到了上官仪成婚的日子,当天上午夫妻俩收拾了一番离开家门,走出长安城城门的时候就看到城外正在焚烧书籍。
一卷卷的红楼被丢入了火中,有些近乎疯狂的读书人指着火中的燃烧的红楼痛骂着,直到越来越多的人唾骂红楼,撕了手中的书将其丢入火中。
列为禁书的红楼,遭到了越来越多读书人反对,他们歌颂的是圣人典籍,他们痛恨的是歪门邪道。
世家痛恨一切他们不认同的新事物,他们这群人最害怕世道变化,最害怕陌生感,因为这个世道只要还是他们眼中古老的样子,他们的地位就永远不会被动摇。
视红楼为眼中钉也是如此,这些读书人中有多少是世家子弟,有多少人被怂恿,还有多少人是来冷眼旁观的。
李玥冷冷看了一眼,“不知道欧阳询老先生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想。”
说完这话,她便沉着脸走入了马车。
张阳无奈一笑。
类似红楼反抗封建礼教的书有很多,反抗的精神是杀不完的。
其实西厢记也是一个很不错的故事。
“走吧。”李玥轻声说了一句。
张阳挥动马鞭,马儿迈着蹄子离开长安城。
呐喊,怒骂,嘶吼,这些发了疯似的读书人将红楼视作魔鬼。
这种愚昧的行为只有他们自己乐在其中,寻常百姓才不会当回事,人们只会诧异地看一眼,顶多议论几句便会很快忘了这件事,以后人们会记得红楼的故事。
他们不会记住这些发了疯的读书人,他们的行为是脱离群众,越是脱离群众,在普通人眼里他们只会更像是个另类。
马车走远了才听不到他们的喊声。
此刻的村子很热闹,这个村子已经很久没有喜事了。
李泰又拿出了他这个孩子王的精神,指挥着一群熊孩子抓了一头野猪。
好在这头野猪没有做太大的抵抗,这小胖子的心是真大,就不怕被野猪反杀了吗?
牛闯带着蓝田县的县丞给上官仪和他的妻子落户,从此他们就是骊山村的人。
李玥带着新做的衣服亲自去看望上官仪的妻子。
张阳拿出杯子递给他,“这是我给你做的新婚礼物,我管它叫作保温杯,保温能力有点差,把热水倒入杯子中不容易变凉,听说你最近上火厉害,你可以泡点祛火药材,时不时喝一口受益良多。”
“多谢驸马。”上官仪接过杯子躬身一礼。
“也是年近三十的老男人了。”张阳拍着他的肩膀,“你比我年长,我认你一个兄长,以后叫我小张就可以了。”
上官仪看到杯子上还刻着两个喜字,字是连在一起的,有些不明白其中意思,可以感觉到是喜结连理的好意。
“自大业年间战乱,到如今在下已颠沛流离十多年,有了今日在下还要谢过张侍郎给的安定日子。”
上官仪又是躬身行礼。
“有了家就有了归属,我替你高兴。”
“多谢驸马与魏王安排。”
等李玥走出来,她小声道:“从此上官仪就和我们村子彻底在一起了,一损俱损。”
“他会更加用心的。”张阳牵着李玥的手,“我是真心为上官仪高兴,他这十多年太难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上官仪的婚事
经过隋末战乱,上官仪没了其他的家人,对方也只是女子一个人前来,一场婚事安排得很简单。
李玥心情很不错,她非常阔绰地大手一挥,全村人一起摆宴席,难得自己村子里安排一场喜事,她这个富婆总算是拿出了一点样子,全村杀鸡鸭,就连原本建设工坊的人也歇息下来,全村停工一天,工钱照发。
最热闹的还是孩子们,他们最有活力,能闹腾好久。
这里的村民都很朴素,大家都很热情帮忙。
原本上官仪的房间就不大,而且还很凌乱。
张阳对牛闯讲着:“给他换个大一些房间,这个房子也太小了,以后一家子住在这里多麻烦,连个做饭的地方都没有。”
当时上官仪来村子里也是孑然一身,哪里考虑过这么多。
那时候上官仪一贫如洗还住在弘文馆,来村子里住还好一些,就是他的房间以前河间郡王也暂住过。
牛闯有些犯难,小声道:“给应国公他们分了房子,村子里没多余的了。”
瞧了眼村子最北边的那座城堡,城堡空着总要利用起来。
以后还是村子里的办事处。
张阳看向城堡的顶层,“我记得这个城堡内房间也挺多的。”
“一共三层高,每一层都有五个房间。”
城堡是牛闯一手搭建起来,内部怎么样他最清楚。
张阳揣着手道:“把城堡的最上一层给上官仪夫妻住,暂时先这么住着,你分一些人手把上官仪现在这个房子扩建一下,好好收拾收拾,别像现在库房一样这么小。”
牛闯点头记下,“明白了,这就去找人安排。”
“还有呀,以后这个城堡就是我们村子的办事处,还有魏王,还有应国公他们都在城堡一二层,安排一下单独的房间,给他们一个单独的办事环境。”
一边走着,张阳嘱咐着。
此次成婚办得仓促,也不知道上官仪还有没有亲戚,先简单地把婚事办下来,张公瑾来做见证,全村人庆贺也能办得很热闹。
古人都是守诺的,一场晚了十多年的婚事人家一直都到了现在。
如果不是隋末动乱,想来现在上官仪也能过得很好,也不用颠沛流离这么多年。
李孝恭来了,随着他而来还有一车的礼品,吃得用得穿的几乎都齐了。
上官仪不断道谢。
李孝恭一掌拍在他的肩膀,“老夫敬你是条汉子,好好对待人家姑娘,敢做负心人,别怪老夫不客气。”
“在下一定铭记在心。”
“哈哈哈!”李孝恭狂野的笑声传遍了四野。
很久没有与李孝恭叙旧了,从他被接回长安城之后,俩人便再也没有安静地坐下来谈过。
当初俩人在礼部那个冷清地方还琢磨着怎么样名正言顺地辞官。
“一晃过去两年,你这性情还真是一点没变。”张阳看着他讲道。
放下了心中的疑虑之后,李孝恭开朗了许多。
李孝恭让人把一车的礼品送进了村子。
看着这一车东西,张阳又感慨道:“河间郡王这一送出手是阔绰,让我们情何以堪。”
“有什么情何以堪的。”
李孝恭提了提裤腰带讲着。
“我们都是送一些小礼品,都是看自家的经济条件有限,送多了人家也不好意思,您这一送就送一大车,让我们无地自容。”
李孝恭咧嘴笑着,“老夫对谁家都这么阔绰。”
张阳低声滴咕着,“那我和媳妇的婚事您也没来,是不是该补一补?”
李孝恭咳了咳嗓子,“当年的事情都过去了,莫要再提,等你和玥儿有了孩子,一并送上。”
“那好,您可千万不要忘了。”
“那是自然。”
要说交情,最早认识的就是李泰和李孝恭。
俩人在村子里走着酗酒,张阳低声问道:“都说咱们陛下喜欢罚俸,上一次您烧了礼部,陛下罚了多少年俸禄?”
“十年。”李孝恭说得轻飘飘,好似在说一件很不重要的事情。
以你河间郡王的身份,一个郡王十年的禄米得要多少?
这李世民省钱真是省大发了。
“说十年就十年,某但凡眨个眼都不是汉子。”李孝恭朗声说道。
“河间郡王不愧英雄豪杰,在下佩服,您家大业大自然是眼都不眨一下,我这小家小业,要被罚十年俸禄,怕是无处喊冤。”
李孝恭冷哼道:“钱财终究是身外之物。”
“话虽这么说,可现实是一文钱也会难倒英雄好汉。”
“你小子家业也不小,你还能为了俸禄发愁?”
“哪有您这么阔气,我以前穷习惯了,做什么都喜欢节省一些,好好盘算一番才敢花钱。”
“哼,乡野小子的气性。”
张阳啧舌道:“这不是什么气性不气性的,勤俭节约是好习惯,我等应该提倡之。”
李泰带着一群孩子从眼前跑过,他们又在撵着鸡跑了,以这种无聊的方式来充实孩子们无聊童年。
“快来帮忙!抓不住了!”李泰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
对小胖子这种无聊的行为,张阳和李孝恭俩人非常默契地无视之,然后一起扭头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散步。
“杜正伦这个人河间郡王可有了解过?”
听着张阳这么一说,李孝恭疑惑道,“听说过不认识,你问他做什么?”
“这人向陛下进谏把我的红楼列为禁书了。”
“此事老夫听说了,这册书老夫也略有看过,男孩子不该写这种伤春悲秋的故事,应该多写英雄好汉的故事,想当年打王世充,打窦建德,十八路反王,三十六路英雄好汉,烟尘滚滚,大争之世,那才是男人该写的故事。”
“嗯,听着挺热血的。”张阳认真点头。
“英雄好汉就该热血。”
张阳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孝恭,“您也人到中年了,该好好修养修养,热血是年轻人的事情。”
说完湖涂话,再说正经话这是李孝恭这种糙汉的作风,他坐下来慢声道:“以前老夫还很担心你,也希望你可以离开朝堂那个混账的地方,如今倒是有些佩服你。”
张阳纠结道:“佩服我什么?难道佩服我为了生意转型已经亏了好几百贯了吗?”
李孝恭挠着下巴的胡渣,“当初认识你,你还是一个冒失的小子,如今看来荣辱不惊,稳重很多。”
“哪里看出来我稳重了。”
“朝中将红楼列为禁书,你还能忍气吞声不作态,更不反抗,很稳重。”
“我能怎么样?难道我要满大街喊那都是世家的阴谋,他们有意为之,我就算是满大街去喊,有人会听我吗?”
李孝恭叹道:“也不知道你小子是不是八字太好,你会把很多人结交成朋友,像是武士彟,太上皇,魏征,太子这些人都维系得很好。”
张阳笑道:“我喜欢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
李孝恭沉声道:“看似简单一句话,后面那句把敌人搞得少少的足以看出你的城府。”
“河间郡王谬赞了,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因为我是个好人。”
说完顿了顿,张阳指向长安城,“对,我是好人,他们是坏人。”
李孝恭闻言问道:“什么样的坏人。”
“他们喜欢站在人品制高点来评判别人,不论提出来的事情是好是坏,只要是他们不认同价值,他们会否决你的一切,必要的话也会取你性命。”
李孝恭十分认同地点头,“以后你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张阳笑道:“如果他们对我赶尽杀绝,我也会觉得很值得。”
“你越来越像魏征了。”李孝恭说出这话,眼底里更多的是落寞。
村子里的宴席十分夸张,大锅煮着肉,切成一大块一大块肉放在桌桉上,十几个妇人用她们最近才学会的厨艺来烹制。
上官仪的婚礼到了傍晚才正式进行,李玥陪着上官仪的妻子走到众人面前,将她送到上官仪面前。
在黄昏下,众人见证了一场婚礼。
这一场婚礼由魏王,河间郡王,邹国公张公瑾,应国公武士彟作为见证,排场不大有两位国公,一位皇子一位郡王,对上官仪来说已经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了。
夫妻俩行礼完,众人这才入座吃饭。
张阳提起李泰的衣襟,“魏王殿下,你要去哪儿?”
李泰指了指酒桌,“当然是喝酒了。”
张阳指了指另外一张小桌子,“魏王殿下还小,坐小孩那桌。”
“你好过分!”
“这里都是大人。”
“本王要喝酒!”李泰甩开手坐在了李孝恭那桌,然后大笑着融入了大人那桌。
宴席一直吃到天黑,众人这才散去。
张阳和李泰,还有牛闯,武士彟四人送着上官仪来到城堡前。
“你之前的房子太小了,这城堡的第三层已经收拾出来,该放的家具也都放好了,你们夫妻暂且屈身这里,等你的小房子扩建之后再搬出来,村子条件有限我们尽力安排。”
上官仪躬身行礼,眼里带着热泪,“明日一早便告知祖上,在下也已成家。”
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早点休息,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你忙。”
上官仪不住点头,走入城堡。
李孝恭扶着醉醺醺的李泰,“老夫带着这小子就先回去了。”
张阳拱手道:“慢走,收拾好之后我们也回去了。”
宴席过后,村子里一片狼藉,还要等到明天天亮再收拾。
张阳走入李玥的书房,她正熟练地拨动算盘算着账。
“一共杀了三只鸡,两只鸭子,两头猪,算上酒水花费一共十五贯钱。”
算好账目,李玥对一旁丫头小声道:“这账目你平日里多看看,自己多学学明白是怎么算的。”
为了这场婚事,李玥热心地前前后后安排,累得也够呛。
看着李玥走出来,张阳笑道:“我们回家吧。”
李玥点着头。
两位婶婶已经收拾好了马车。
张阳挥动马鞭,马车慢悠悠朝着长安城而去。
李玥坐在车辕上,抬头看着星空,星辰布满夜空,夜里宁静得能够听到马车车轮摩擦的吱呀声。
回到家中,李玥洗了澡便早早睡去。
深夜里,张阳写着《西厢记》的故事大纲,西厢记写的是一个书生与相国小姐的爱情故事,这个故事中的两位主角突破一层层阻碍终成卷侣,与红楼梦凄凉结局不同。
一说是元朝时期王实甫写下这个故事,还有说是后世编撰,也有人说是晚唐时期的作品,对这部作品的议论很多很多,出处也举了不少例子,出处很有争议,但不乏是个耐人寻味的好故事。
在故事中前人还是留下了一个美好的结局。
反抗阶层压迫的故事很多,一本红楼说不完,这种故事也是写不完的。
这种故事会在很多人心中扎根。
一直到了睡意浓重,支撑不住睡意,张阳写完了前篇大纲,这才入睡。
早晨是被小熊挠门的声音吵醒的,李玥还在睡着。
小熊是饿坏了,它推了推自己的碗示意要吃饭。
做好了早饭李玥才醒,就着一些咸肉和菜丁吃着早饭。
李玥吃饭的时候喜欢看书-,没事做的时候也喜欢看书,之后去看望皇后她才会放下书卷,专心向皇后学习。
正是早朝下朝的时候,夫妻俩人朝着朱雀门走去,进入朱雀门就是皇城,一路上可以听到人们议论红楼被列为禁书的事情。
此事在长安引起的风波不可谓不小。
李玥就当是没听到,完全过滤了这些议论,他们的声音就当是没听到。
和往常一样,送她到立政殿,见了长孙皇后,张阳刚走到殿外就又遇到了那个酷酷小子,李恪。
张阳站在门口,看着他面无表情一路走过,朝着甘露殿而去。
一声问候也没有,这孩子好生没礼貌。
摇头一声叹息,张阳便走向东宫。
刚走入东宫,李承乾看着一群工匠正在建房子。
张阳扫了一眼四周疑惑道:“郑公,今日没来吗?”
李承乾皱眉道:“或许还有别的事情很忙,这个时辰都没到东宫怕是不会来了。”
“想来也是。”
第二百七十八章 秦岭老人的传说
张阳很认同的点头,和太子一起坐下来看着眼前的一群工匠忙活。
仔细看看工部的人修房子,有一个人指挥,其余人各自做着自己的活。
“红楼的事情闹出这么大风波,孤担心会牵连到你。”李承乾低声说道,然后继续看着工部一群人忙活。
“红楼本来就不是我写的,是我当年的老师写的,他老人家临终前说希望更多的人看到他的着作,以前没能力,现在总算是有点家底,我便将此书内容写下来,再去印出来。”
李承乾拍了拍他的肩膀,“原来是你是老师临终遗言才会让你这样做,也难怪你会将红楼一书的价格作的如此便宜,想来也是希望让更多人看到。”
“可惜我老师已经入土了。”张阳感慨道,“还有我的新老师邹国公,他也快入土了。”
李承乾点头道:“需要孤做点什么吗?”
张阳琢磨着,“当初红楼没有印出来,我一直觉得没有完成他的遗愿,没脸面给他老人家立碑,现在希望太子殿下与我一起给老师立碑。”
李承乾当即又叫来两个工部的匠作。
“将碑立在何处?”
“城外。”张阳揣着手,面不改色。
坐着太子的车脚,一路从玄武门离开皇宫,现在玄武门还显得很冷清,有一种阴冷的感觉。
“孤每次路过这里的时候也会有些害怕。”
“太子殿下,我没有害怕,我只是心中感慨。”张阳笑道。
两个工部的人扛着一根棍子,棍子下面绑着一块石碑,他们一手扶着石碑,一手看着棍子小跑着跟在车驾后面。
太子的车驾在长安北面三里处停下。
一个新晋的太子少师,这才在东宫当值多久,这么快就能和太子殿下同乘车驾,这是多大的殊荣。
张阳走了几步找了一个高坡,“就在这里吧。”
李承乾也看了看四周,“这里挺荒的,真的合适吗?”
张阳用力咳了咳嗓子,面不改色道:“他老人家本就是一个很随意的人,他没这么讲究。”
“就立一个碑?”
“立碑即可,他人家过世这么多年了,衣冠也找不到了。”
“也罢。”李承乾满心感动,“你的老师便是孤的老师,孤自然不能轻慢。”
工部的人吭哧吭哧扛着石碑总算跟了上来。
李承乾指着这个高坡道:“就立碑在此地。”
工部两位匠作稍稍缓了一个气,拿出凿子便要在石碑上刻字,“敢问太子殿下,石碑上要刻什么字?”
李承乾疑惑道:“敢问尊师名讳。”
张阳惆怅道:“我也不知他姓名,只知道人称秦岭老人,就刻秦岭老人四字。”
闻言李承乾整了整衣襟,神情也严肃起来,“那便刻秦岭老人四字。”
两位工匠也是辛苦,还没休息片刻便开始忙碌。
李承乾低声问道:“可以与孤说说他老人家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平时话很少,会因材施教,他教书育人不在乎对方是什么家室,不在乎对方是什么身份,有教无类,我天赋不高,比较笨,他老人家也愿意耐心教我。”
“可惜这等高人,却早早过世了。”
石碑立好,张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便嚎啕大哭起来。
哭得李承乾心中有些季动。
“老师啊,学生对不起你呀……”
张阳越哭越大声。
周围看得人心中也是感动,哭得这么撕心裂肺,这秦岭老人得是一个多好的人呀。
李承乾安慰道:“人都已经过世多年……”
“师恩难报呀!老师啊……”
张阳又开始嚎了起来。
“……”
半柱香过去了,张阳这才收住哭声,“太子殿下,我们回去吧。”
李承乾愣愣点头。
回宫的路上,李承乾感慨着,“可惜红楼成了绝唱,就这绝唱还被列为了禁书。”
张阳收拾一番情绪,“老师给我讲过的故事不只是红楼,红楼也不会成为绝唱的。”
“是吗?还有什么故事?”
“那也是一个对抗礼制的故事。”
“孤很期待。”
故事是最容易传唱的,也是最容易深入人心的。
张阳低声道:“太子殿下,知道陛下为何要开科举吗?”
李承乾的身体随着车驾摇晃,“父皇开科举是为了征辟官吏。”
张阳又道:“既然是征辟官吏为何又不用投卷的九品中正制?”
犹豫了半晌,李承乾又道:“郑公说过世家的遗毒,朝堂官吏成为世家喉舌。”
“科举制本意上是为了克制世家,太子殿下以为呢?”
李承乾闻言点头,“孤也接触过一些五姓子弟,他们也挺知书达理的,平日里不论是礼节还是谈吐都很好。”
“……”
马车摇摇晃晃走回了玄武门,回到宫内张阳拱手道:“臣就先回去了。”
李承乾点头道:“你放心,老师碑前孤也会时常去看看的。”
张阳抹了抹眼泪,“有劳太子殿下了。”
李世民刚刚去武德殿见了李渊,刚走出几步路,一个太监匆匆来报,“陛下,太子殿下和张少师今天路过玄武门。”
停下脚步,李世民低声问道:“他们去做什么?”
“在玄武门以北,宫墙三里外立了一个墓碑。”
“给谁立碑?”
“说是给张少师的老师。”太监躬身低着头,“石碑上写着秦岭老人四个人,就是张少师的老师,因此张少师还嚎哭了许久,实在是悲伤至极,不像是假的。”
李世民继续迈开脚步朝着甘露殿走去,“这小子为何突然要立碑了?”
太监解释道:“据说是红楼此书出自张少师老师之手,如今让红楼面世也是为了完成他老师的遗言,这才有脸面给自己的老师立碑。”
“秦岭老人?”李世民越想越不对劲,“这怎么只有一个名号?”
“说是张少师自己也不知道他老师的名讳,只有这么一个名号,到了现在连衣冠都没留下,只是立了一个石碑。”
“这小子还真是尊师重道。”
太监附和道:“陛下明鉴,张少师从一个乡野小子,终于开化了。”
“什么秦岭老人,朕怎么就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
“这世上不出山的高人不少。”
李世民加快脚步,“隐世高人虽多,可真正有真才实学的能有几个?多数欺世盗名之辈。”
太监匆匆跟上李世民的脚步。
张阳立碑为自己老师嚎哭的事情,开始在朝野传播慢慢这消息就出了朝堂在坊间有了传言。
高昌人带了很多葡萄酿和葡萄干送到了骊山村。
接手这件事的是李玥在村子里一直带着的丫头。
送葡萄酿和葡萄干的人也是高昌的战士,这些战士的脸上都有标记,这是当年他们为奴时烙上。
光是整齐地站成一排,就有一股肃杀气息。
这是长年在生死中磨炼出来的杀气,由十多人的商队带着入关,据说在关外还有上百人等着,高昌的兵马在西域横行无阻,没人敢轻易招惹。
让村子的人搬了一箱子银钱出来,小丫头说道:“这里是三十贯钱,公主殿下交代了该给的银钱还是要给的,也是你们劳动所得。”
对方收下银钱没多说什么,留下货物带着自己的人把便离开了。
“宜儿成公主侍女喽!”
“将来宜儿要侍奉公主驸马喽。”
“以后宜儿嫁不出去喽。”一群半大姑娘起哄着。
虞宜听着这些话语,挺胸站得笔直,“不嫁就不嫁!给公主驸马做侍女才不是丢人的事情,你们想当还当不上呢。”
“你这么瘦!人家驸马和公主才看不上你。”
“我瘦怎么了?你们识字吗?你们会用算盘吗?”虞宜拿起棍子就开始追打这些同龄的姑娘。
村子又是一大片笑闹声。
武士彟不解道:“公主和驸马与高昌来往很多?”
上官仪解释道:“我也不清楚,据说是从当初河间郡王向西域要棉花开始的,我们村子里就做了两床大棉被给孩子们盖。”
武士彟招呼人手开始卸货物,一桶桶葡萄干都是满满当当,足足一车十多桶,每一桶都半人高。
还有一车的葡萄酿,也有十多桶满满当当垒在车上。
“这么多的葡萄酿和葡萄干吃得完吗?”武士彟一时间不会知道该怎么感慨,权贵人家才喝得起的葡萄酿,竟然在这里有这么多。
“酒就可以存起来,葡萄干吃不完就拿到长安城去卖。”上官仪吃力地搬下一桶,“之后应该还有更多的货物会送来,反正都是公主和驸马买的。”
就算是买也不应该买这么多,武士彟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长安城内
许敬宗和张大象在一处酒肆喝着酒水。
“最近高昌倒是平静下来了。”张大象嘴里嚼着羊肉一边说着。
“那是因为他们要种棉花了,等棉花熟了之后他们便会接着动手。”
四周都是别的酒客的议论声,禁书风波刚刚过去没多久,就有张阳为自己老师立碑,在碑前嚎哭的事情。
许敬宗小声道:“那个秦岭老人,真是张侍郎的老师?”
张大象喝下一口酒水,“现在应该叫张少师了,比你我官阶都高。”
许敬宗啧吧着嘴,“习惯了,已经改不了口了。”
思量好一会儿,许敬宗又道:“秦岭横跨中原,隔绝南北,这么大的一片山脉中的一个老人这种事情谁能说清楚?”
张大象迟疑道:“你的想法是?”
许敬宗笑了笑,“先不说这个老师是真是假,世家终归不会追究一个已经入土的老人。”
张大象点头也明白了,“这是手段,除非世家不要脸。”
说完这俩人点头,也明白了其中用意。
“世家是讲脸面的,礼制深入骨子的世家,不会去欺负一个尊敬老师的人,不然他们就是打自己的脸,用他们自己的礼制来对付他们。”张大象感慨道:“如若张侍郎在碑前的哭嚎是装出来的,此人未免也太不要脸了,在下以为张侍郎绝不是这样的人。”
许敬宗与他碰了碰酒碗,“只不过是猜测而已。”
很少见夫君专心写字了,李玥捧着茶杯凑上前看着,“夫君都多久没有讲故事了。”
张阳提笔沾了沾墨水,“最近想起了一个西厢记的故事。”
李玥搬了一把小板凳在一旁坐下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一个充满坎坷的爱情故事,他的结局更好一些。”
“我喜欢爱情故事。”李玥挪了挪自己板凳挨着夫君细细看着笔墨下的文字,看着其中的故事。
写完一段篇章,张阳放松着手臂,又看了看专注地看着内容的媳妇。
“我来写,夫君来念吧。”李玥拿过笔又说道:“等我累了换夫君来写。”
“也好。”
张阳站起身你开始念起来,说到主角张生因为相思成疾,李玥的笔触也慢了下来,偶尔停顿回味故事,又继续写起来。
杨婶和王婶抱着一卷卷已经晾晒好的纸张,走入院子。
见到夫妻俩这温馨的场面,俩人都没有打扰,放轻自己的脚步,默不作声将嗮好的纸放入库房,然后离开小心翼翼关上院子的门。
“这个张生好可怜。”李玥也写完一段感慨道。
“他们的爱情之路确实是充满坎坷,我要提前告诉你结局会不会觉得好一些。”
李玥捧着茶杯喝下一口热茶,“故事中的张生和崔莺莺历经万难终于在一起了,就像我们一样。”
“嗯,和我们一样。”
张阳点头重复着。
李玥笑着,幸福地眯起了眼。
“你说世家中的子女有多少也和张生,崔莺莺这般坎坷,无法与心中所爱之人在一起。”
李玥低声道:“应该会有吧,世家内礼制很严格,尤其是婚嫁更多是身不由己。”
“面对封建旧制,最缺少的是反抗,我们在他们的心中点燃一把火,让他们为了爱情反抗礼制,为了终身大事挥起反抗的大旗,影响他们,给他们正面影响,冲破世俗的枷锁,为爱奋斗!嗯,为了我们的文化胜利。”
听着夫君讲出这些话,好似夫君眼中都是希望。
李玥低声道:“此计高明,潜移默化来影响他们,先有红楼再有西厢记,此乃诛心之策,另其内乱,让他们自顾无暇,夫君厉害,实在是佩服。”
第二百七十九章 起了疑心的皇帝
李玥搁下手中的笔又小心翼翼将刚刚写下来的故事放在阳光下,来嗮干墨迹,她低声道:“对付世家最好的武器就是反抗礼制,这种做法会不会太过薄弱了。”
“故事站在普通人这一边,好的故事总是可以深入群众的,群众才是对抗世家最大的力量。”
“我觉得这样还不够,除了刮骨疗毒慢慢来减轻病情,在读书人心中播下种子的同时,还要将病根连根拔起,这样才能一劳永逸。”李玥思量着说道。
“你的这种在做法需要时机。”
“这个时机会有的。”李玥温和地笑着。
以前还是一个乖巧的小丫头,现在的媳妇不论是从眼界上还是思维方式上都改变了不少,这或许是她与皇后相处时间久了缘故。
她对小动物没有太多的爱心,该杀就杀,食物就是用来吃的,这方面她绝对不会留情。
当初村子里一直留着那两只东北大鹅,因为它们是小熊的对手。
可当小熊打败了那两头大鹅,她便当即把两只东北大鹅炖了,没有任何留情。
别看她现在温顺,狠辣起来没有犹豫。
可能是因为童年时期的环境,加上这些日子以来皇后的教导,李玥心中的那一份果决慢慢开始展露了。
西厢记的故事写了前几篇作罢,李玥翘首道:“为何不把白蛇的故事也印出去的。”
张阳悠闲地坐在摇椅上,“不着急,慢慢来。”
“我将更多的书籍都拿出去不是更好吗?”
“一口吃不完,印刷业还在起步阶段,好好积累,一步步踏实地走,先从我们的口碑开始。”
“为长远之计,徐徐图之?”
张阳点头。
从九月夏收开始,一直到了十月朝中这才把整个关中的赋税统计完。
西域的棉花也在二月份播种到了九月份丰收,历时一个月,到了十月中旬冗长的车队到了骊山村村口,当盖在车上的油布掀开,一车车雪白的棉花,让人震撼。
牛闯临时让人修了几个库房才能勉强放入棉花。
先前送点葡萄酿葡萄干什么的,倒也不会有人太在意。
眼下出了这么大动静的,李世民不好奇也不行了。
东宫内,张阳和李承乾正打着羽毛球,李玥坐在一旁煮着茶水。
打得正酣,宫里的太监打断了几人的兴致。
“陛下召见张少师和汝南公主,入崇文殿议事。”
“崇文殿?”李承乾也诧异,崇文殿一直以来无人问津,父皇怎么会去那里?
崇文殿就在东宫边上,李承乾换好衣裳急匆匆收拾了一番,几人一起去崇文殿。
相比在阳光下的东宫,崇文殿在背阴处,走入殿内有一种阴冷的感觉。
李世民正在殿内,见三人来了问道:“这崇文殿倒是收拾的干净。”
张阳走入殿内皱眉想着李世民的用意,又回话道:“臣喜净。”
李世民转过身背对着几人,“整洁的环境会让身心愉悦。”
当一个皇帝想要装高深的时候,都喜欢背对着人吗?
你就不能面对面好好说话?
心中一阵鄙夷,张阳又稍稍低下头没有言语。
“朕听闻你和高昌的来往密切。”
张阳拱手道:“臣向高昌收购棉花,不过是一场买卖。”
“买卖?”
李世民疑惑的语气好似不相信。
李玥回话道:“回父皇,这是一场买卖,起因是当初夫君在典籍中看到过棉花可以织作成衣物,去年的时候河间郡王向高昌采买过棉花,这才有如今这场买卖,来往都有账目的。”
“把李孝恭也唤来。”
“喏!”又有两个太监急匆匆离开。
崇文殿内又恢复了安静。
李承乾站在原地,面对父皇这种质问也不敢多问,更不敢多动。
又站了好一会儿,张阳侧目看了看媳妇,她的额头还有些汗水,光是这么站着确实挺累的。
见李世民依旧背对着,他在正在看着一卷书,张阳稍稍推了推媳妇。
李玥投来疑惑的目光,张阳眼神示意一旁的柱子。
明白了意思,李玥稍稍柱子靠了靠,这才轻松不少。
“朕一直以来不喜臣子有所隐瞒。”
李世民的话语再次传来。
张阳回话道:“不知陛下觉得臣有何事隐瞒的。”
“朕知道棉花不值钱,也不是什么贵重货物,可高昌竟然把这么多棉花都卖给你,你就不解释吗?”
“臣已经解释过了,这只是一场买卖。”
殿内又陷入了沉默。
很快,李孝恭狼狈地跑来,一身的酒气,河间郡王的晚年退休生活还是挺滋润的,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喝的酒。
刚站定又是一声响亮的酒嗝,李孝恭躬身道:“臣失礼,陛下赎罪。”
“高昌把上万石的棉花都卖给了这小子,你可知晓?”
“臣知道,这件事长安城有人在议论。”
李孝恭回着话,身子晃晃悠悠。
眼看他要一头栽倒,张阳连忙扶住他。
李孝恭投以感谢的目光,稳了稳身形,继续躬身回道:“不知陛下为何问起此事?”
“朕问你,去年你向高昌买过棉花?”
“买过,买过不少。”李孝恭如实回话道。
“这一次高昌将这么多棉花卖给骊山村,也和上一次的事情有关?”
李孝恭使劲眨了眨眼,提了提神,“当初确实是臣向高昌买棉花,如今高昌的守备将军阿达兰就是当年的吐谷浑使者,礼部卖他一个便宜,让他和吐谷浑王室得以从战乱中脱身。”
“他也是为了还上一次的人情,这才给了许多便宜之处,不论是葡萄还是葡萄酿又或者是棉花都愿意用很便宜的价格卖给我们,臣近日也收到了不少葡萄酿,价格比市面低廉许多,陛下要是喜欢喝酒,臣也可以让人送一些入宫。”
“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整日酒气冲天!”李世民指着他大骂道。
“一时兴起,臣与程知节他们喝多葡萄酿,陛下赎罪!”李孝恭躬身又一次行礼。
李世民气馁叹道:“棉花能用做织衣物?”
李孝恭用力咽了一口唾沫,“确实可以,而且还能御寒是好东西,臣家里还有两床棉花做的棉被,回去之后就让人送来。”
“有利民生之物?”
“回陛下,棉花有利民生,比之皮革麻布更好,更能御寒,是为民生大计的祥瑞之物。”
李孝恭刚刚说完,见他又要一头栽倒,张阳再一次扶住他。
“如此祥瑞之物,应当与朕说明,而不是私下大肆采买。”
张阳回话道:“用棉花来织衣的技术还不完善,臣想完善之后真正能用于民了,再向陛下说明,老师说事事都要谨慎,眼下还没成果。”
“若有成果,一定告知朕。”
“臣领命。”张阳扶着李孝恭行礼。
恨他不争气,李世民指着李孝恭又想再骂两句,又组织不好语言。
“父皇放心,等王叔醒酒了一定让他再来向父皇认错。”李玥适时补充道。
又是一声叹息,李世民扫了眼整个崇文殿,“承乾!”
李承乾上前一步,“儿臣在。”
“朕观你近日读书颇有收获,将此崇文殿改建崇文馆,招收才俊多研讨治国良策,此地便让……”李世民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便让张阳来主持。”
“喏。”李承乾行礼。
张阳也稍稍一礼。
李世民一挥衣袖准备离开。
临走前张阳余光看着整个天可汗与自己擦肩而过。
“朕不喜欺瞒朕的人。”
留下这么一句话,李世民便走出了崇文殿。
像是狠话,更像是警告,且听他这么说,该说的就说,至于要怎么回答还要看你李世民要怎么问了。
李承乾脱力地靠着书架坐下,“父皇这是怎么了?今日为何突然如此质问。”
李孝恭就这么靠在自己身上,张阳实在是受不了他身上的酒味,扶着他靠着书架先坐下。
倒是李玥的心情很不错,面对父皇的质问她也很澹定,甚至已经在挑选书卷带回家看。
“父皇要说要把这里改建成崇文馆,要怎么改建。”
听李承乾这话,张阳澹然道:“不用改建,就这样挺好的。”
将崇文殿改建成类似弘文馆一样的崇文馆,李承乾兴致很高,“孤认识了很多弘文馆的人,不如把他们请来?”
“暂时不必。”
“为何?”
张阳收拾着李玥的书包,将一些看过的书卷拿出来,一边讲着:“人多口杂,鸡多了还不下蛋,到时候闹哄哄的指不定成什么样子。”
“是吗?”
李承乾的话语迟疑了不少。
“皇兄还没明白父皇真正的意思,崇文馆不重要,重要的是治国之策,这才是父皇想要,而且是行之有效的政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太子的图表对朝中真的有用,希望太子多做一些类似的事情,这才是父皇想看到的。”
李玥话语从书架的另一端接着传来。
“讨论治国方针人多不一定有用,也不要太觉得自己的方略很有用,用夫君常说的话就是要谦虚,虚心好学,要说治国的有中书省还有六部官吏,父皇并不缺人,也不用邀请很多人来崇文馆。”
李承乾不解道:“那崇文馆就不办了吗?”
张阳接过李玥抱来的一堆书卷,“办,当然要办,今天就可以把牌匾换了,既然陛下要臣来主持,人手方面陛下放下全部交由我便好。”
李承乾越听越懵,还没想不明白只是不住点头,“孤明白了。”
把书卷都放好,李玥背上了书包。
张阳背起李孝恭,一步步走出崇文殿。
等这两夫妻离开,李承乾还站在原地,他不解地看向张大安,“大安。”
“臣在。”
“你与孤说说张少师与玥儿所讲的到底是何意思?”
张大安也迟疑了半晌,好一会儿说上来话。
见他犯难的样子,李承乾摇头道:“算了,孤知道你也跟不上他们夫妻俩的想法。”
张大安憨憨地笑了笑,“臣只是觉得对陛下的任命要谨小慎微,不能大张旗鼓。”
“谨小慎微?”李承乾点头,“嗯,孤记住了。”
张阳背着醉醺醺的李孝恭一路朝着朱雀门走去。
“你觉得老夫为何醉成这样吗?”
李孝恭就趴在背上,他迷迷湖湖说着。
张阳背着他一路走着,“您喝醉了,我就要背回去,总不能把你放在大街上吧。”
“呵呵呵!就知道你小子不会不管老夫。”李孝恭痴痴道。
“这是喝了多少?”
“本来是没醉的,宫里太监来报老夫灌了一坛子酒水,这才走了出来,不然怎么湖弄陛下,你以为陛下好湖弄?”
李孝恭的话语说得很轻,像是在说悄悄话。
“老夫把你当自家晚辈,有些事情老夫能帮你自然会帮你,你小子聪明办事又周全,虽说不知你到底做了什么让陛下猜忌,就像你不会把老夫丢在路边不管,老夫也不会见死不救。”
“嗯。”张阳点头应声。
“老夫一辈子没读过几卷书,没有你们这些年轻人这般有智慧,现如今已经看不透你了,你能想到的事情老夫想不到,也只能帮你一点是一点,你瞒着陛下的事情一定要藏好了。”
张阳倒不觉得诧异,当初一起在礼部厮混,李孝恭或多或少也能知道一些。
知道这件事还有张大象与张大安和李玥。
再无他人。
沿着朱雀大街走着,张阳背着李孝恭来到河间郡王府邸前,李崇义亲自来迎接,“有劳了。”
“我们也是顺路。”张阳说道。
李崇义接过醉酒的父亲,刚搀扶差点被袭来的重量压倒在地,心说他是怎么把父亲一路从宫里背出来的。
“需要帮忙吗?”
吃力地扶着自己的父亲,李崇义咬牙扶着,“不用。”
“真不用?”
李崇义涨红着脸,“家里有下人。”
张阳拱手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不……不送了。”李崇义吃力的迈开一步,缓缓走入家中。
回家路上,李玥小声道:“父皇是一个多疑又自负的人,此次王叔算是帮我们湖弄过去了,可父皇已经起疑了。”
“嗯,这疑心不知道要怀疑多久,你父皇已经闻到味了,不查到一些什么,他是不会罢休的。”
第二百八十章 杀人于无形
李玥牵着夫君的手,“需要准备一些什么吗?”
“我们自己倒不用多准备,我会写信让高昌提高自己的实力。”
李玥捂嘴轻笑着,“夫君是怕父皇急眼了,带兵攻打高昌?”
张阳握着她的手,“除非他将骊山行宫交出来给我。”
“嗯,如果父皇要夫君宣誓忠心呢?”
“你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我不会对你父皇一个人忠心,如果真要说让我忠心,我要先看看他想要怎么做好这个皇帝,并且他要把天下变成什么样子。”
朱雀大街上行人很多,俩人走入回家的小巷。
李玥低声道:“从以前到现在,夫君一直没有变过。”
“我怎么没有变过?”张阳昂首道:“难道你不觉得我更加富贵逼人吗?”
“穿着确实也比以前更好了,不像那时候穿着破布衣裳。”李玥抬头又看了眼,“夫君下巴胡渣更多了。”
说完张阳拿起她的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手感如何?”
李玥愣在原地,感受着扎手胡渣,小脸就突然红了。
张阳走入家门,见媳妇没有进门,回头看去,“你怎么还站在那里?回家呀,吃饭了,你不饿吗?”
还愣在原地的李玥脸颊通红,脑袋早就被夫君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冲昏了,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李玥慌乱地把双手藏在背后,左看右看这才走回家门。
用冷水洗着李玥抚着自己的脸颊,刚刚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饭菜上桌,张阳给她盛了一碗麦饭,“这是村子里新收麦子,趁热赶紧吃。”
李玥端起碗往嘴里送着饭,不自觉抬头看了看夫君下巴的胡渣,这是自己第一次摸到夫君的胡渣,很扎手,不知道为什么好想再摸一次呀。
这样做夫君会不会生气呀。
把碗中的麦饭吃完,李玥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反锁房门,使劲摇头挥去刚刚那些想法。
“河间郡王之前说过,说是咱们成婚他没有送礼,说是我们有了孩子之后他再补上。”
“嗯,知道了。”李玥轻轻点头,这下脸更红了。
“你要记住了,我怕那老混账赖账。”张阳叮嘱道。
“我会记着的。”李玥拿起自己房间的干净衣衫,打开自己的房门见夫君正专心打磨着一些铁料。
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明明都是夫妻。
以前相依在一起都不会这么慌乱,李玥抱着衣服来到浴室关上门,这就是母后说过的男女有别?越是长大越明白这个道理。
张阳打磨着一根铁钉,要把铁钉磨锋利倒不是什么大事,但要在上面打出一个扁平的面很难。
一根根的钉子像针,能固定东西就行,就是拆下来会很麻烦,用一次就不能再重复利用,挺可惜的。
还需想办法克服这个困难。
把这几根钉子放入一个小盒子中,这样的钉子已经有满满当当一盒,也够家里用了。
李玥换上了宽松的睡衣,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准备好笔墨和一碗茶水。
“夫君,今天还写西厢记吗?”
“写。”
“那我帮夫君磨墨。”
“好。”
李玥坐在一旁不解道:“村子里有做好的墨水,夫君不让村子里的人平时用,自己也不用。”
张阳拿起笔,“石油灰做出来的墨水味道很不好闻吧。”
李玥点头,“有一股呛人的味道。”
“没错,这种墨水挥发出来的气味对人不好,如果长期使用难免会有影响,我让平时印刷的人在劳作时蒙着口鼻,也是为了安全着想,当石油灰墨水的墨迹干了之后,这种挥发气味才会消失才能用来观看。”
“原来是这样。”李玥重重点头,“闻久了会生病?”
“立即生病倒是不至于,如果你记恨一个人就让他用这种墨水,如果他长时间使用,他的寿命会在短时间内缩短,这比毒药有用多了,杀人于无形,在他们的固有认知中,连病因都查不出来。”
李玥小声道:“为什么呢?有毒?”
张阳耐心解释着,“因为有重金属的成分,如果分量不多也没关系会随着人体排出,只要停止一段时间就不会有大事,但如果长期使用的话是会死人的。”
“再和你打个比方。”张阳想了想,“比如说有些会天然发热的石头,如果你遇到这种石头一定要第一时间远离,这种石头多少带有辐射,有人会把这个当作至宝,但这种东西会慢慢缩短你的寿命,一步步让你失去生命力。”
看李玥还是不理解的样子,张阳抚着她长发,“如果很难理解这件事,你就尝试记住便好,远离有刺鼻气味的东西,远离恒温的物件。”
“所以夫君让印刷停工,并且重建作坊也是为了这个吗?”
张阳点头,“我想到了一种可以让人不接触这种墨水的办法,就是在一个滚筒中,反复利用,然后烘干一气呵成,这样一来不用直接接触墨水,只要将它们倒入滚筒中,反复利用,如此一来又节省又安全。”
“嗯,明白了。”李玥重重,“如果将来有被夫君视为眼中钉的人,就让他们用这种墨水。”
“我想致人于地有很多办法,保证让他死的悄无声息。”
“可以告诉我吗?”李玥抱着张阳的手臂晃呀晃。
“你负责天真可爱的样子就好,杀人灭门这种丧天良的事情我来做就好。”
看李玥还担心的样子,张阳继续讲着,“你放心,这天下能被你夫君视为眼中钉的人不多。”
“那父皇呢?”李玥小声问道。
这一次她的声音很轻,在耳边低声问的。
张阳惆怅道:“天下还需要你父皇镇着,发家致富离不开天下太平,从一定意义上我和你父皇的利益是相辅相成的,他的社稷越加稳固,越加平定,对我们的好处才最大。”
“而且……”张阳的话语顿了顿,“而且你父皇的政策有很多漏洞能让我钻,你说如果哪天你父皇回过神来发现我们钻了很多漏洞,你父皇要清算怎么办?”
“那就改善父皇的策略,提出建议让父皇完善漏洞,并且给出一个更完善的方略,对社稷更有利的国策,如此一来父皇不仅不会清算我们,还要感谢我们。”
李玥好似没有经过多加思索,很快就给出了这个回答。
“嗯,很好。”
“嘻嘻。”
张阳点头道:“只要我们天不怕地不怕,不惧你父皇,我们的发家致富之路就不远了。”
西厢记给后世改为了一种越剧,以戏曲的方式在舞台表演,当年跟着父母没少看这种戏曲,如今想来真是受益良多。
张阳继续写着故事,写到崔莺莺在侍女红娘的撮合下,连夜去西厢探望张生,这件事却被崔夫人发现。
第二天一早,李玥将昨晚写下来的故事拿出来,重新整理修编。
今天早上媳妇竟然主动做早饭了,以往要做好了早饭她才起床。
家里没咸肉了,张阳又煎了几个荷包蛋,看锅里还有不少粥,她终究还是烧多了。
“还多的粥,叫两位婶婶也过来吃吧。”
李玥目光看着故事一边点头,“已经说过了,婶婶们说整理好纸张就来吃。”
两位婶婶一直照顾着生活,从宫里出来她们就是宫女,也是李玥的仆从,尽管媳妇把她们当作亲人看待,她们心中的主仆观念还是拒绝与主人家一起用饭。
“这个崔夫人好可恶。”李玥看着故事说道。
“你都看了好几遍了。”张阳往粥上盖了一只荷包蛋,递给她。
“张生和崔莺莺好不容易。”李玥愤然地喝下一大口粥。
“把家里的麦子拿一些给太子和皇后送去,这是我们自己村子收的新麦,用来做麦饭最好了。”
看她依旧沉浸在故事中,张阳讲解道:“第一次莺莺与张生酬唱互答,暗结情愫,后来又是张生以琴探莺莺情之所向,惹得莺莺心意颠倒。再者又是姻缘未成被红娘所阻断,再有崔夫人棒打鸳鸯,到目前经历的挫折已经很多了。”
“他们会在一起的,夫君说过的。”李玥有些赌气。
果然这种爱情故事对女孩子最有杀伤力。
如今中原流传的书籍很多,但能够深入人心的爱情故事却少,这显得大唐在故事上有些贫瘠,更多人是人们口耳相传的故事,而写在书卷中能够让人传读的故事更是少之又少。
用完饭,张阳扛着扁担走出家门,扁担两端挂着两大袋麦子。
走之前李玥对两位婶婶喊话道:“锅里的粥还热着,火灭了就凉了,快去吃。”
两位婶婶笑呵呵点头。
夫妻俩走在朱雀大街上,一路走到朱雀门,守在门前的侍卫也不拦着,这两位是皇后跟前最照顾的公主和驸马。
看见张阳扛着扁担,侍卫便上前问道:“敢问驸马,这是要进宫?”
“对呀。”张阳点着头,继续往朱雀门。
“慢着慢着。”侍卫陪笑着,“驸马,公主殿下,这扁担怕是不好入宫。”
“怎么不雅观?嫌我像个乡间老汉?”张阳不解道。
“不是,卑职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这个侍卫想哭的心都有了,忍了好一会儿才憋着说道:“整个扁担容易成凶器,不好入宫,见谅。”
李玥不悦道:“宫里有这规矩吗?”
“还请驸马与公主见谅,哪怕是一根棍子也不能带入宫中。”
“宫里就没棍子吗?”李玥又问道。
“宫里自然无事,外面带入宫则不行。”
“你胡说什么!敢不让我皇姐姐夫进去,本王打断你的腿!”
侍卫只好站到一旁,被李泰这么一喝更委屈了。
“魏王殿下这是刚下朝?”
“是也。”
张阳放下扁担,“人家也不容易,别为难。”
侍卫如释重负,“要不卑职帮驸马扛进去。”
张阳点头道:“也好。”
宫里的规矩还是要准守的,你李泰横行跋扈没事,人家也不敢追究你一个魏王,可这些官兵可能要丢了饭碗,人家也是上有老下有小,不容易的。
“本王去村子里继续盯着工事,有空来村子里玩。”李泰丢下这句话,便迈着狂野的步子离开。
让这个侍卫扛着两袋麦子,他一手扛着一袋放在肩膀,另外一只手把那一袋麦子夹在腋下。
走路的样子十分怪异,刚走了几步张阳回头,“扛得动不?”
“扛得动。”对方咬牙切齿回答。
看他双腿都在打颤了,张阳停下脚步,拿过他肩膀的一袋麦子,“我帮你拿一袋。”
这个侍卫总算是长出一口气,“其实在下当初在东宫与驸马有过一面之缘。”
“是吗?”张阳回忆着。
他提了提肩膀的麦子,“在下李道彦,当初太子冠礼与苏定方一起见过驸马。”
“原来是这样。”张阳回忆着,“你和苏定方很熟吗?”
“在下与苏定方将军比不了,他年少时便骁勇善战,两年前还跟着李靖大将军北征突厥,我不过是借着父辈的战功拿了一个守卫皇城的差事,尉迟大将军说先磨砺几年将来有机会让我拿战功。”
“你父亲是宗室将领李神通,河间郡王说起过你,难怪我看你如此亲切,将来要是在这里混不下去了,就跟着我吧。”
李道彦笑着也没答应。
守卫皇城这种差事也是很多人挤破脑袋都抢不到的,能够做这差事的人,多半都是李世民的关系户。
到了甘露殿前,李道彦行礼道:“卑职就回去了。”
张阳点头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还要多谢驸马体谅,这便走了要是耽误久难免一个擅离职守之罪。”说完他便跑着离开了。
“皇姐!”
还没入殿就听到了李丽质兴奋的喊声,她一路飞奔扑入李玥的怀中。
李玥溺爱地看着她,“给母后带了一些新收的麦子,来给弟弟妹妹们做麦饭吃。”
“快快入殿吧,你们夫妻也真是的,都说了宫里不缺东西了。”长孙皇后笑着讲道。
气色差了一些,现在能够下地走路说明皇后恢复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