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都是天杀的
李玥皱眉想了想,又道:“王婶说村子里送来消息,何大哥托人要带的石油送到村子里了。”
“明天去一趟村子。”
“嗯。”
入夜之后,李玥还在琢磨着一道数学题,因式分解这种算法她算起来还有些困难。
反复算了一个时辰,李玥优雅地搁下笔,“困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迅速关上自己的房门。
张阳瞧了一眼她的算法,算得没头没尾,拆项法也没用好。
看到李玥解不开题目,又死要面子不肯露出挫败的神情,媳妇一直都太自信了,用数学题好好折磨她,张阳莫名觉得很爽。
这其实是一道初中数学题中很典型的因式分解题目。
当然在初中数学阶段,最折磨的两种题型一种是因式分解,还有一种是平面几何。
繁多的公式套用,和冗长的解题流程非常锻炼脑力和逻辑思考能力。
要是中途稍稍一走神,再回头看自己算的十几行公式,都会忘了自己算到哪儿了。
深夜,张阳一个人坐在工作台前耐心地打磨淋浴管道的阀门,这个开关尺寸要做到精确,要是出现漏水的问题会很头疼,仔细一下下的打磨着,盯着自己的做的小尺子皱眉测量。
细小的物件打磨起来尤其费劲。
尤其是对眼睛很折磨。
都是为了美好的生活,苦点累点也没什么,要是有游标卡尺就好了。
折磨了自己眼睛一夜,这么下去迟早夫妻俩都近视不可,用眼还是要适度。
草草用凉水洗了一个澡,便睡下。
原本还在睡梦中,做着过美好养老生活的美梦,总觉得自己脸上被什么东西压着,还有些毛茸茸的。
美梦破碎,睁开眼就见到了小熊黑熘熘的眼睛盯着自己。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它要是会说人话,张阳有把握当场把这头熊掐死。
这小家伙正坐在脖子上,爪子放在自己的嘴上,它那高傲的眼神不屑看了看,然后熟练地从床榻跳到地上,它竟然还抖了抖,像是在抖落什么脏东西。
天色还是灰蒙蒙,朝阳还未完全出来。
做好早饭,李玥也起床了,她睡眼惺忪地站在屋外刷牙,然后自己点了火炉烧热水,再用烧好的热水洗脸,小脸红扑扑。
“今天早饭吃什么?”
李玥好奇走到灶台前。
“蒸了几只馒头,家里还剩些腌萝卜,正好可以就着吃完。”
一人一碗粥,一只馒头,一碗腌萝卜,夫妻俩的早饭很简单。
相比黍米饭小熊更喜欢黍米熬成的粥,黍米粥的香味让它无法抗拒。
收拾了一番,在两位婶婶护送下早早出了门。
长安城外也有不少踏青的人。
张阳坐在马车前,悠闲地哼着小调。
四月初是踏青的好日子,从远处看去是一片绿色。
马车走得很慢,与周边的马车互不相干是最好,原本以为可以顺利到村子,一辆非常阔气的马车拦住了去路。
本着秋毫不犯的想法,张阳拉了拉缰绳,让马儿改变方向。
对方的马车也挪了挪再次拦下。
正好奇是谁家的马车,眼前马车走下一个中年男子,这人长得很粗犷,络腮胡也非常狂野。
再定睛一看,马车里又走下一个人,正是程处默。
再看程处默身边这个中年男子,俩人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程处默悻悻介绍道:“张阳,这是某父亲。”
张阳走下马车,“大将军,我这在赶路,平素也和您家无冤无仇的,这么拦着我是何意思。”
程咬金瞪着铜铃般大的眼珠子,“好小子,出门买个衣服还敢算在我们老程家的账上。”
张阳叹道:“大将军,我们两家有生意往来,您大可以记在我账上。”
说完看程咬金上下打量着自己,张阳皱眉看向程处默。
程咬金伸手拍了拍,又想掂量掂量,想试着提起来试试重量?
见程咬金踢了踢膝盖,拍了拍背,张阳忍不住问道:“大将军,您这是验货呢?还是打算看我长得肥不肥?好把我剁了吃了?”
程咬金点头中肯道:“很好的身板子,与老夫年轻时相当,就是可惜了……”
张阳不解道:“可惜什么了?”
程咬金叹道:“可惜了是个文官。”
“您这话听着熟悉。”张阳拱手道:“当初尉迟大将军也是这么说的。”
“哈哈哈,那是某与尉迟恭英雄所略同。”
“好一个英雄所见略同。”张阳尴尬回话着。
阔气马车中又走出一个妇人,那妇人讶异道:“多俊的小伙子,这便是处默口中那个好兄弟?”
张阳又看向程处默。
程处默扭头一脸若无其事,甚至还吹起了口哨。
程咬金解释道:“这是某的夫人。”
张阳再次行礼。
对方的夫人走下了马车,李玥便也走了出来。
程家夫人笑盈盈道:“公主殿下。”
程咬金一家向李玥行礼。
程家夫人亲切地拉着李玥的手讲道:“都说我家处默和驸马是过命的交情的,咱们两家可不要疏远了。”
李玥也是笑脸相迎,“程夫人说的是。”
“处默总说驸马是个有本事的人,咱们家处默又没什么能耐也不灵醒,全靠驸马照顾。”
李玥牵着程夫人的手道:“夫君哪里有什么本事,之前好好做个礼部侍郎没做好还被父皇剥去了官职,好在父皇照拂在东宫给安排了一个小小文吏。”
程夫人又道:“年轻人总会行差踏错。”
面对程夫人的热情,李玥倒是可以从容应对。
再看自己这边,张阳面对着程咬金,这是当年的乱世中的豪杰,绿林好汉中赫赫有名的程咬金。
“程大将军,我赶着带媳妇去封地。”
“你看看,公主和某夫人聊得多好,多亲近。”
见程咬金一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张阳不解道:“大将军这一手老茧,怕是以前不容易吧。”
程咬金收回手摩挲着自己虎口上的老茧,“这都是当年握着刀杀人时候留下的,你可知老夫砍了多少个?”
“我读书人,不懂这种杀人的事情,有辱斯文。”
话说着又要说起当年,说起来就会没完没了,及时避开话题是最好的。
程咬金左看右看又是一声叹息,“可惜了。”
被眼前这个中年壮汉拦着肩膀,张阳很想现在一个过肩摔就把他摔在地上,应该能给他摔得背过气,一时半会儿起不来,然后带着媳妇走……
心里想着,却被程咬金的低沉的话语打断了计划。
“处默是我老程家的长子,将来是要他继承家业的,你和处默相处甚好,这小子不灵醒,老夫就担心他在外面被人欺负,被人利用。”
“大将军多虑,别看处默看起来傻傻呆呆的,其实他是粗中有细。”
“老夫的儿子是个什么货色,老夫自己心里清楚。”
“是什么货色。”张阳下意识问了一嘴。
程咬金眨了眨眼又三缄其口,转而又沉声道:“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们在外面干的那些事情,也别以为老夫会任由处默胡闹,真要是闯了什么祸事,你要是敢拉处默下水,老夫第一个来灭了你!”
“大将军教训的是……”张阳连忙应声道。
“还有……”
程咬金话语顿了顿,一手叉着腰话语又停下了,像是忘记要说什么。
随后又是一拍手,程咬金大喝道:“回府!”
程处默愣神道:“啊?”
程咬金扯着大嗓子,“啊什么啊!”
程处默指了指渭水河边,“父亲刚不是说还要去会会长孙无忌?”
“那老狐狸有什么好会的。”程咬金又推了一把程处默,“回府。”
程咬金一家子总算离开了,张阳长出一口气。
李玥问道:“刚刚大将军都和夫君说什么了?”
张阳坐回马车,“也没什么,咱们大唐民风彪悍,刚刚大将军一时兴起想要和我比划比划。”
李玥一脸诧异,“和夫君比划比划?”
“大将军又觉得和我一个读书人动手有失他的威风,这才作罢了。”
“是这样吗?”
李玥一脸狐疑。
马车在此驶动,张阳靠在马车上思量,程处默在外面做的事情自然瞒不过程咬金,现在他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一次只是来警告,下一次恐怕真要比划比划了。
好在处默手中的势力并不壮大,顶多也只是小打小闹,也没有做坏事。
再好好回想一番,程咬金的话。
老杀才好不懂道理,你儿子要是闯祸了,不论对错,反正我要倒霉?
这程咬金也不是什么好人,真要是以后出了什么意外,这家伙不仅会把自己摘干净,说不定还要落井下石划清界线。
混好了也就算了,混不好他还是要来算账。
蛮横不讲理,这就是权贵的欺压吗?
我是被欺压的那个。
两家有生意往来,想在这个时候和程处默割袍断义也太迟,真是一步错步步错,追悔莫及。
沿着渭水河走,还能见到不少人家都在河边聚集着。
三五成群的孩子嬉笑着。
人间风景最是看不够。
在两位婶婶护送下,夫妻俩到了村子。
李渊和张公瑾还在村口对弈,李玥先去和师母问安。
瞧了一眼张阳,李渊道:“我们两个老家伙对弈,你小子莫要多言。”
张阳点头道:“我还有事情要忙,就先告辞了。”
李渊把自己的卒子往上挪了一步,然后抚须点头。
村子里有一个专门用来存放东西的库房,以前留下的建材都在这里,守着一车石油的何必手里提着一只羊腿啃着,指了指身后的一车石油。
石油都是用木桶装着,张阳吃力搬下一桶闻了闻又观察这些石油成色,在阳光下漆黑发亮。
“他们说地里这东西也捞不完,就装了一车送过来。”何必嘴里嚼着羊肉,“这脏东西你要它作甚?”
“做一种很廉价成本又很低的油墨,我以后会长期需要。”
“人家巴不得你全部捞走,又不会收钱,顶多给别人辛苦钱。”
叫牛闯让人提了一个大瓦缸,再放入少许木柴和倒入石油让其燃烧。
何必看着张阳古怪的动作,还用一个大竹篓把瓦缸罩起来。
“牛大哥,小心这个烟尘,燃烧的时候站远一些,等完全熄灭之后没了烟尘再走过去。”
“明白。”
瓦缸内的火烧了小半个时辰才熄灭,掀开篓看到底部被烟尘熏黑。
石油燃烧本就会产生黑烟,这种烟尘漂浮沾在竹篓上就是很好的墨水原材料。
李玥和师母也走过来好奇观察着。
张阳刮下一些黑色的烟尘,小碗盛着再用水搅拌,提笔沾了一些在一块破布上划了几笔。
墨迹很厚实,很黑很亮,就是墨水中还有很多的杂质。
“看来还需要静置一些时日才能用。”
师母赞叹道:“这就是巧夺天工了,将人们摒弃的东西变废为宝。”
“还是有很多地方需要完善,而且墨太厚了。”
石油的烟尘本就含油,多加入一些水打薄变稀更像是一种黑色的油墨。
张阳带着围裙尝试好几次,不断调配比例,折腾的自己身上很狼狈,手上脸上都有油墨。
天色将晚,日近黄昏。
张阳抓狂地骂道:“天杀的程咬金!要不是你耽误我时间,我在天黑前就可以把油墨做出来了!”
这种油墨不能凝固,只能存放在一个个瓦罐中,就当是一种黑色的油画颜料,只不过固形太差,纸张一拿起来写在纸张的油墨便散开,成了黑乎乎的一团。
“夫君就是太过追求,总是想把事情做到最好。”李玥看着抓狂的张阳气馁道。
“他的本事不小,此法若是能传出去,这天下又有更多人能够写得起字了。”
李玥的琼鼻细细闻着,“就是气味难闻了一些,墨迹凝干倒也没有味了。”
索性把手中的笔一扔,张阳扫兴脱下围裙,“还差助凝物,不然这墨没法用。”
李玥好奇问道:“什么是助凝物??”
张阳疲惫地坐下来,“可凝固可液态的半凝固流体,也可以是有机聚合物,打个比方就是树脂,我需要很多很多的松树油脂。”
“松树油脂?”
张阳用清水洗着手,“就是用来治疥疮的那个松油。”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太子的学习计划
实验受到阻碍,牛闯与何必还是一脸懵听不懂什么有机聚合物什么助剂的情况下,这片封地的男主人撒手不管了。
张阳找这里的村民要一件干净衣裳换上,正巧李泰和上官仪也回来了。
看俩人有说有笑的模样,张阳好奇道:“魏王殿下这几天都在忙什么呢?”
李泰挠头道:“姐夫,本王近日一直跟着上官兄在读书,不得不说上官兄是一个有才能的人,姐夫的眼光真好。”
看这个小胖子笑得尴尬,心虚两个字都写在脸上了,还一口一个姐夫的。
走到李泰身边,张阳低声问道:“魏王殿下该不会想要把上官兄拉入魏王府,做你魏王的门客吧?”
“本王没有这种意思。”李泰退后一步讲道。
“上官仪有他自己的前途,不过在此之前他是我雇的人。”
“本王真没有要他做门客意思。”
张阳拿起放在一旁的羽毛球,“上官仪,咱们三个打会儿球吧。”
上官仪咧嘴笑道:“好呀,是好些日子没有活动筋骨。”
张阳又道:“我一个打你们两个。”
黄昏下,三人各自拿着球拍,上官仪和李泰站一边,张阳独自站一边。
一球打出,角度很刁钻,李泰费劲接了回来。
几番交手,一球落地,李泰气喘吁吁捡起球,“姐夫今日看起来心情不是太好。”
“今天遇到了程咬金大将军,也不知道怎么了,见了他之后我就心烦意乱的。”
不论李泰和上官仪多么用力扣球回球,都能张阳轻描澹写地接回来。
“你们说娱乐活动这么贵乏的当下,你们平日里都在做些什么?我说是以前。”
李泰咬着牙接球,累得直喘气感觉嗓子发甜,像是有什么要咳出来又咳不出来闷在胸口。
姐夫竟然还能有力气聊天?
李泰扶着膝盖喘气,“当然是读书识字,写文章。”
张阳又轻描澹写地问道:“上官兄呢?”
上官仪也费劲地接住球,“奔前程!”
半个时辰之后,李泰直摆手,“不行了,本王打不动了。”
又喘了一会儿,李泰扶着木桩当场吐了起来。
“魏王殿下平时又缺乏运动,才打这么一会儿就吐了,休息半个时辰再来。”
李泰终于绷不住破功,跳脚大声骂道:“姓张的!你还是人吗?”
上官仪也浑身无力地坐在地上。
把俩人折磨得够呛,张阳感觉心情好了不少。
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接过李玥递来的水又看到那丫头低着头跟在媳妇身后。
灌了一口水,张阳对牛闯道:“采买一些松脂。”
牛闯点头道:“要多少?”
“先来两斤。”
“这就去安排。”
李玥上前道:“我们回家吧,不要折磨青雀了。”
看李泰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只剩下了呼吸的力气,张阳道:“回家。”
坐上回家的马车,李玥道:“我听村子里的婶婶说我们不回村子的这些日子,那丫头一直在村口等我们,什么都不做就站着。”
张阳不紧不慢赶着马车,“她是真心想要跟着你。”
李玥手捧着书看着,“这样好吗?”
“你是公主,她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你们阶层不同,说明她想要换个身份活着,想要换个模样,而你是给她这个机会的人。”
李玥抬起下巴想了想,“看来是个有心思的姑娘。”
张阳低声道:“那就要看你想要把她培养成什么样的一个姑娘,你要教她什么。”
说完话,李玥在自己的大书包中翻着,最后拿出一卷书递给跟在马车旁的王婶,“麻烦婶婶把这卷书交给她。”
“喏。”
李玥重新回到马车,“那就先让她学会用算盘,让她自己去悟,我也不教她,看看她有多少本事,能学到剁手。”
身为公主掌握着一处封地,李玥自然需要一个代言人,而这个代言人有多少水平也能体现主人家的高低。
媳妇也越来越有一个地主婆的风范了。
赶着马车到了长安城下天色已经入夜,夫妻俩赶着宵禁时分前回到家中。
一天的经历让人心神疲惫,尤其是程咬金的一番话,都快成为心魔了。
张阳用冷水洗了澡坐在自家院子里,安静看着漫天星辰。
最近怎么就没有刺客什么的,从自家屋顶摔下来,一个有朝气的大唐,带着野蛮气息的朝中,这天下有着一股湖涂蛮干的感觉。
要怎么活着是一个哲学问题。
张阳使劲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不能继续想了,再这么想下去怕是自己要成圣人了。
等到有了睡意,这才走入屋中。
在东宫做官,放了太子的鸽子太久也不好,虽说东宫舍人是一个小小文吏,也没什么硬性规定。
李玥早起胃口很不错,“夫君之前说的豆腐做出来没有?”
张阳双目无神地剥着鸡蛋,“做砸了,都成了豆花成不了豆腐,我放弃了。”
把剥好的鸡蛋递给媳妇,张阳站起身道:“我去东宫当值了,要不要一起?”
李玥嘴里嚼着熟鸡蛋,“杨婶说母后有了身孕,我也正好想去看看母后。”
“又有身孕了?”
“嗯,说是有些日子了。”
夫妻俩一起走出家门,张阳心里盘算着日子,“应该是小公主了。”
李玥狐疑道:“夫君怎么知道是公主?”
如果按照顺序来看,长孙皇后生了晋王李治之后,应该就是晋阳公主李明达。
“我就随口一说。”
李玥眯眼笑着,“正想问问母后。”
“问你母后是公主还是皇子吗?我觉得在皇家这应该是个忌讳,不能问才对。”
“我哪里要问这个。”李玥轻哼一声,“我是想问问母后生孩子是一个什么样的感受。”
“原来是这样,那确实应该问问。”
正走在朱雀大街上,又看到了程处默这个家伙,想着这家伙是不是也每天这个时候起床出门。
看他大摇大摆站在路边,身后跟着几个小弟。
“张阳!”程处默打了声招呼,看到李玥又行礼道:“公主殿下。”
张阳停下脚步,“处默啊,你这是在等着除暴安良?”
程处默清了清嗓子,“当然不是了,我是在等你。”
“等我做什么?”
“我家老货说了咱们两家应该多亲近亲近,你我又是过命的交情,这不是想请你一起去打猎。”
“和你家老货一起?”
“正是如此。”
张阳叹道:“今日恐怕没空了,我要去东宫当值,而且还要去看望皇后。”
“那明日如何?”
“明日也不行。”
“为何?”
“明日我会生病。”
见程处默还要说什么,张阳揽着他的肩膀低声道:“你现在好歹也是一个大哥了,你知道做大哥最重要的是什么?”
“我知道讲义气。”
看他回答得斩钉截铁,张阳慢声道:“最重要是低调。”
“低调?”
张阳指了指路边靠着墙正眯眼养神的老头子,“就像他这样,作为大哥你们太得瑟,你知道太得瑟的后果是什么?”
“是什么。”
“那就是会倒霉,会被人对付,你倒霉我就会倒霉,就算你不倒霉我也一定会倒霉。”
“为何?”
“别问这么多了,你要再问这么多咱俩就割袍断义。”张阳看了看天色,“时辰不早了,我去宫里。”
夫妻俩离开,程处默站在原地思考良久。
“小将军,这驸马看起来心情不好。”
“他为何心情不好?”
“可能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吧。”身后的护卫滴咕道。
程处默正了正自己的衣衫,“要低调!你们知道什么是低调吗?”
三五护卫使劲摇头。
走入皇宫中,带着媳妇先来到立政殿,长孙皇后已经显怀了,他正喂着一个熊孩子吃饭。
听皇后一边低声教导听到稚奴两个字,才知道这个熊孩子就是晋王李治。
出生在皇家的皇子和寻常人的孩子就不一样,都已经会走路还要喂饭,太娇贵了。
李玥行礼道:“母后。”
张阳也跟着行礼。
长孙皇后把碗递给一旁的宫女,让宫女喂李治吃饭。
李玥和皇后很聊得来,她甚至很阔气地送上一大块红糖,足足有巴掌这么大。
平时家里都勤俭,送礼还真是不客气,如今红糖在长安城也是独一份,家里的存货也不多。
该孝敬的还是要孝敬,该维系的还是要维系。
李玥小声在长孙皇后耳边说了什么,长孙皇后道:“我们母女间还要说些体己话,你先去东宫当值吧。”
张阳躬身告退。
一路走出立政殿,走向东宫的方向,皇宫里的建筑很多,也不认识路。
走了一个拐角看了看眼前的殿宇又不好分辨自己在哪个方向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崇文殿,这才找到东宫。
迟迟走入东宫,魏征正在给李承乾讲课。
见魏征全神贯注地讲课,张阳也没说话拿起一卷书看着站在一旁,这卷书写着的是汉书艺文志一篇,以前倒看到过这卷书,倒是太子这边可以看这些比较稀少的古籍。
艺文志是写在汉书中,也是经由七略而成,也分了九流十家之说。
自秦开始到现在就有了六略三十八类,张阳皱眉看着只是前言的总略就可以看出这是非常庞杂的一卷书。
也不知道魏征和太子讲课都讲了什么,张阳自顾自看着书。
直到太子呼唤,这才回过神注意到魏征已经离开了。
李承乾兴致很不错,站起身舒展着筋骨道:“听说太常寺又来了一批乐童,你与孤一起去听乐如何?”
张阳沉声道:“丝竹钟乐有何好听的。”
看张阳手里还捧着书卷,李承乾道:“最近有几个王家子弟在长安与长孙冲相处是甚好,他们时常一起踏青,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
“太子殿下,学习要时常温故知新,刚刚听完课应该总结自己所学所领悟,下一次再听郑公讲课之事,要把自己的不懂的告知老师,这才是学习该有的样子。”
李承乾偃旗息鼓,“难道你不想出去走走?”
张阳放下书卷揣着手道:“太子殿下,既然我是东宫舍人,我也要管着太子的言行举止,要是太子殿下太过玩闹,我会如实禀报陛下。”
“你……”
李承乾一时间语窒。
张阳闭着眼又道:“太子殿下,踏青早晚都行,何必急于一时,丝竹钟乐也只是一时满足,如若太子殿下现在好好做一下笔记和今日听课总结,我可教太子殿下一种西洋打击乐器。”
“西洋打击乐器?”
“嗯,很带劲的。”
“也罢。”李承乾重新坐下来,看着刚刚魏征所讲的书卷。
张阳又拿起汉书,皱眉细细看了起来。
东宫内很安静,就连路过的宫女和太监迈步都是小心翼翼。
身为东宫的舍人,要时常指正太子言行,还要告戒太子什么不能做,什么能做。
不然太子闯祸遭殃的就是东宫舍人。
到底是皇家,仔细想想程咬金的话语一点都没错。
这家伙看起来是个大老粗,以前上朝的时候相见不觉得,直到和他有过谈话之后,才知道这家伙说话还挺有道理的。
也难怪可以跟着李世民坐到国公的位置。
都是聪明人呀。
心里感叹道,李承乾低声道:“这百官公卿表要全部领略完,看来需要一些时日。”
张阳瞧了一眼,回话道:“太子殿下是储君,一个储君要是不懂百官公卿表传出去的话,教人如何看待太子,太子殿下还是好好学吧。”
刚说完,李承乾又走神了,“你刚刚说的西洋打击乐器是打击什么?”
“太子殿下要是在走神,我现在就去把太子殿下读书不用心的事情,禀报陛下。”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孤……孤学就是了。”
看太子一遍遍念着,张阳皱眉又放下手中书卷,这太子的学习方式怎么傻乎乎的。
无奈又放下手中的书卷,其实也想在东宫蹭书看。
可太子连个百官公卿表都记不住,这算什么事?
张阳低声道:“太子殿下是打算就这么死记硬背吗?”
李承乾迟疑道:“那要当如何?”
张阳盘腿坐下,拿起一张宣纸铺开,提笔而起画了一张表,“太子殿下,这表的第一行写上官名,每一列往下分别写下品阶,俸禄,食邑,沿革,职权,如此一来是不是一目了然?”
李承乾看看表格,又看看自己手中的公卿表,“孤可以试试。”
一边根据书卷的内容,一边细心地一列列往下写着。
张阳耐心道:“学习知识也要讲究方式方法,才能更有效率,更有效果。”
李承乾写完一列感慨道:“如此写来,确实好很多,只不过这是东宫唯一的一张宣纸。”
听闻这话,张阳感到一阵牙疼。
“无妨,父皇那边应该有不少,孤可以再去向父皇讨要几卷宣纸。”
张阳盘腿坐着,苦恼地扶着额头,这东宫到底是穷到了什么地步。
从太师相国到县吏,乡,亭,光是抄录进表格估计都要好半天时间,张阳重新拿起汉书,终于有时间可以安静看书了。
“太子殿下,人都到了!”长孙冲非常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东宫殿外。
张阳抬眼道:“太子要学习,等学习任务完成了再去玩。”
长孙冲愣住了,“为何?”
“没什么为何的,因为我是东宫舍人。”张阳轻描澹写道:“长孙公子身为太子的好友也该督促太子学习才是,不该整日出去玩闹。”
第二百五十三章 家规
长孙冲站在门口,不知该走还是该继续站着。
“长孙公子不妨等等?”张大安低声讲道。
长孙冲又瞪了眼张阳,现在兴致全无只好背过身等在殿外。
殿内安静地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李承乾松了松手臂看了看张阳,这家伙入定一般的在看书,怎么有人可以看书看这么久。
眼看就快完成了,李承乾长出一口气,“孤就写完了。”
张阳又拿起一卷粗布,“再画一份就在这卷布上。”
“这……”
“太子殿下,我以前的老师说过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多写一份挂在墙上,时不时看一眼每天都看,这可比死记硬背好多了。”
“那为何要孤写两份?”
张阳放下一卷书又拿起一卷,“另作他用。”
李承乾皱眉咋舌,看向殿外的长孙冲,硬着头皮继续写。
午时很快就过去了,一直到了下午李承乾这才写完,“现在孤可以出去了吧?”
张阳检查了一遍,认真点头。
李承乾豁然一笑,“你要不要与孤一起去。”
张阳尴尬笑笑,“太子殿下现在是不是觉得很充实?”
“嗯,充实。”
“是不是很有收获?”
“嗯,有收获。”
“那就去玩吧,下次我们再继续。”
李承乾愕然道:“难道你不与孤一起走?”
张阳感慨道:“太子殿下带着大安一起去吧,公主还在皇后那边,我还要去接。”
“也罢,孤与你约定,下次一定要一起。”
“那是自然。”
看着李承乾离开,张阳瞧着百官公卿表自语道:“太子殿下的字也不好看。”
说出这话,正好有一个太监路过。
在东宫说太子坏话确实不太好,张阳讪讪地笑着,从东宫到甘露殿又要走好长一段路。
李世民批阅之后手中的奏章,一个小太监快步走来,“陛下,东宫舍人张阳站在甘露殿外有小半个时辰了。”
“他在甘露殿外做什么?”
小太监也是一脸疑惑,“没敢问。”
东宫舍人这个时候应该在东宫,李世民搁下笔,“太子在做什么?”
“太子和长孙公子出去踏青了。”
“他没跟着去吗?”
“倒是没有。”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把他带来。”
“喏。”
拿起火炉上的水壶,给自己泡上一碗茶水,李世民浅浅尝了一口,又是长出一口气。
“这皇宫呀还真大呀。”
听到张阳的说话声,李世民不悦地抬起头。
“朕不会一直都在甘露殿,有时候也会来兴庆殿坐一坐。”
“皇宫殿宇太多,我也不知道该去何处见陛下,也不知该什么时候见陛下合适。”
李世民放下茶碗道:“来找朕何事?”
张阳递上一卷图,“还请陛下过目。”
殿内的太监接过图,递给李世民。
打开图,看着上面一个个官职名字……
“陛下,这是太子的学习成果,百官公卿表”
“学习成果?”
张阳解释道:“这是太子今天的学习成果。”
李世民放下这卷图,“你与朕说这个做什么?”
张阳抬头看着这个皇帝,“有了学习成果陛下应该适当给个嘉奖或者表扬。”
“嘉奖?表扬?”
“对,给太子正面影响。”
“正面影响?”
张阳咧嘴笑了笑:“但凡给个口信也好,再给太子一些学习的动力,这就是正面影响。”
李世民收起这张图,“你在甘露殿门口等这么久,就为了这点事来找朕?”
“事关储君,臣又是东宫舍人……”
李世民打断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那学习成果的事情……”
“朕会安排。”
“臣告退。”
看着张阳走到殿外,李世民越发困惑不解,“这人以前在礼部做官也是这副德行吗?”
太监小声道:“要不去礼部问问?”
李世民板着脸,“宫里还有一些龙涎香,皇后的身体用不得这种东西,就送到东宫。”
“明白。”
李世民又看向殿外,“他……”
太监俯下身等着仔细听。
李世民欲言又止,又是深吸一口气,“准备准备送到东宫。”
走出兴庆殿没多远,张阳抬眼看着四周,确认了来时的路,原路走向甘露殿,从甘露殿到立政殿比较方便。
这偌大的皇宫,这么多的殿宇太容易让人找不到方向,听说李世民广纳谏言,也不知道能不能让他把皇宫安排得人性化一些,比如做几个路标。
很快张阳心里就打消了这个想法,以李世民刚愎自用还有一些多疑的性格,显然会在皇宫的安保上有所顾虑。
这和给刺客指明皇帝住处没什么区别,还有可能给挂上一个谋逆的罪名。
伴君如伴虎,还是要谨慎点,小心点。
做皇帝的心理状况多少都有点不健康。
从甘露殿左拐,走一段路就是立政殿,刚走入这里就听到一大群孩子的吵闹声,一群十岁时左右的公主皇子又哭又闹得。
其中哭的最凶就是李治。
这种混乱的场面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头疼,这世上最恐怖的动物就是幼年时期的孩子,而且还是这么一大群,也不知道皇后平时怎么带这么多孩子的。
身为皇后,但凡后宫的嫔妃所诞下的公主皇子,皇后也算是他们的母后。
看到李玥把一卷书交给一个小丫头,那小丫头和一群脏兮兮的皇子公主不同,她倒是干净很多,接过李玥递来的书卷,她也是乖巧懂事地行礼,看起来这丫头十岁还不到的模样。
李玥背着她自己的背包,“夫君,我们回去吧。”
张阳点头道,“嗯,回家。”
但凡出门,李玥身上都会背着她的背包,家里还有几个别的样式的背包,按照出门要准备的东西,大小都有。
这一次带出来的是一只更小的背包。
当然李玥要带着背包并不是她喜欢包,而是出门要带一些必备的东西,比如说零嘴和书,还有一些零散银钱。
“河间郡王回长安城也有些日子了,还没正式去看望他。”张阳思量着道。
“本来打算给弟弟妹妹们书看,又怕他们看不懂,就只给一卷简单的运算,我这里还有一卷简单的几何运算的注解,想必河间郡王也会喜欢的。”
李玥提着自己的背包,拿出书卷,“夫君是读书人,读书人登门造访送字画书籍是最好的。”
“这么说也对。”
张阳打开这份书卷,打开看着上面的内容,三角长方立方,还真是简单的几何运算。
夫妻俩沿着朱雀大街走着,来到河间郡王府邸,张阳向门外的护卫说明了来意。
对方进入禀报之后,李崇义便来迎接。
“见过驸马,公主殿下。”李崇义的神色有些犯难,“请进吧。”
张阳牵着李玥的手走入这座府邸,递上一卷书,“这卷书上写着都是数术的内容,还望不要嫌弃。”
李崇义接过笑道:“都说驸马和公主数术了得,怎会嫌弃。”
张阳望了望四周,“咦?河间郡王呢?”
“家父……”李崇义长叹一口气,“家父实在是……两位随我来吧。”
夫妻俩带着疑惑,跟着李崇义走向府邸的后院,还没走到后院就听到一个女人嗓门。
“李孝恭,你要是再敢走出长安城一步,老娘就死在这里!”
话音落下,就听到一些瓦罐家具摔在地上的声音。
再走近一看,才看见李孝恭背着一个行囊委屈地站在一旁。
“李孝恭!这么多年了,我容易吗?自以前你到处去打仗,我一个人带着几个孩子整日提心吊胆,你要还打算出去不回来了,我们娘俩也不活了!”
李孝恭的夫人刚说完便举起一个盆栽砸在李孝恭面前。
李崇义拱手道:“都是家丑,让驸马和公主见笑了。”
看李孝恭的夫人伸着手指,怒骂着李孝恭,隐约可见唾沫星子在空气中飞舞,张阳感慨道:“贵妇人实在是……”
李崇义苦恼道:“家母年轻时便异常彪悍,现如今更是比之以往更甚。”
张阳有些同情地点头,“看出来了。”
李崇义干笑着,“但凡英雄好汉,谁家没有一个凶婆娘,”
骂声依旧在继续,而且嗓门很大,李孝恭被骂得呆呆站着,不敢回嘴也不敢吱声。
“河间郡王现在还打算出走吗?”
“家父一直没有放弃后,家母也一直看着。”
“那河间郡王不能夜里偷偷离开吗?”
李崇义叹道:“之前家父也试过,还没走出家门便被家母安排好的人手给抓了回来,而且府邸周围都是家母的眼线,但凡家父靠近长安城的城门,便会被家母的人给绑回来,上一次家父被人蒙着头绑了回来。”
“我以前听河间郡王说,他的身手很好。”
提到这个,李崇义脸上带着骄傲,“其实家母身手更好,听家中长辈讲过当初他们成婚之际……”
话说到这里,李崇义的语气停了停,“都是家丑,不提也罢。”
见李孝恭求助的目光朝这里看来,张阳拱手道:“如今不是到访的好时候,改日再来,就先告辞了。”
李崇义行礼道:“让驸马和公主见笑了。”
“不妨事,不妨事。”
张阳连连回礼,带着媳妇快步离开,完全不顾李孝恭求助的目光,此地不宜久留。
从朱雀大街绕道进入东市,在走一两个小巷回到家中。
李玥小声道:“夫君,我们以后也会变得与河间郡王一家那样吗?”
“当然不会了。”
“当真?”
张阳不停摇着手中的蒲扇,“首先我不会离家出走,如果我们的生活更好了,我能躺着绝对不会坐着。”
李玥捂嘴轻笑着,“那我也不会成为凶婆娘的。”
张阳非常认同地点头,“对,李孝恭的夫人就是一个反面教材,千万不要学。”
“嗯嗯。”李玥温柔地笑着。
在东宫陪着李承乾读书到现在也没有吃过东西,也不知道长孙皇后都和自家媳妇说了什么,她今天的心情特别好,甚至还亲自下厨做菜,即便是把菜烧湖了也不生气。
今天的媳妇也有些反常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到了夜里也就是图穷匕见之时。
李玥在一块削好上了蜡的平整木板上,写下了家规两字。
张阳用力咽下一口茶水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紧接着,李玥开始书写家规,第一:饭前要洗手,第二:不得喝生水,第三:睡前醒后一定要刷牙,第四:夫君平时花销不得超过三十文……
“慢着!”张阳连忙打断。
李玥提着笔眯眼笑着:“夫君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合适吗?”
张阳清了清嗓子,“既然是家规,我觉得应该是我们夫妻俩共同来成立比较好,再怎么说应当博采众长。”
李玥乖巧地点头。
看着第四条,还没开始写第五条。
“为何我的平时花销不得超过三十文。”
“夫君觉得三十文不够吗?”
张阳又清了清嗓子,放下手中的竹筒茶杯,“你这个三十文太过确切了,万一有点事情需要更多的银钱呢?”
李玥抬眼又看了看,“那就三十五文钱?”
“一天最少一百钱,不能再少了。”
“最多一天四十文,母后说了男人都是胡乱花钱的,父皇就是这样,母后没少费心思。”
“你父皇是你父皇,我是我,我不会和你父皇一样的。”张阳心在滴血,天杀的李世民,你乱花钱做什么,你是皇帝,动不动就要花几千上万贯银钱,你做皇帝一年赋税就有多少了,我这小家小业才挣了多少,这能比吗?
做个老丈人给儿女留下不好的印象,做你女婿还要遭殃,这是哪门子道理?
“你父皇胡乱花钱那是他的事,你不能用你父皇的作为一竿子打死所有男人。”
“四十文不能多了。”
李玥的态度很坚决。
咱们大唐的男人都是乱花银钱的吗?
这都是什么世俗观念。
张阳心中几番计较,“好吧,我退后一步,一天六十文钱。”
李玥的眉眼带着笑意,“既然夫君退后一步,我也退后一步,一天五十文钱。”
张阳拿起茶杯面无表情地灌下一口茶水,先不计较这些,看着李玥写下第五条。
第二百五十四章 险恶的人间
家规第五条:不许偷看睡觉。
“等等。”张阳打断道:“这也要写进家规吗?”
李玥重重点头,“谁让夫君偷看我睡觉。”
张阳扶着额头,“我那不是偷看你睡觉,你睡觉有踢被子的习惯,我只是帮你盖好被子,怕你着凉了。”
家规第六条,每月至少三顿酒酿圆子。
李玥写下这条满意点头。
听到雨水落在自家屋顶上的动静,张阳清了清嗓子,“有时候计划赶不上变化,家规也要与时俱进,我觉得暂且先这样,至于以后我们可以慢慢修改,也可以再增加。”
生怕她再写出一些离谱的家规。
“母后说了,如果不加以管束,家里会乱的。”
听李玥讲话,张阳看着自家的天花板,这长孙皇后到底和媳妇说了什么,难不成说的都是管家之法?
仔细想想皇后管着后宫,在管理方面皇后一定很有经验。
再怎么说一个掌管后宫的皇后没点管理能力可不行。
“河间郡王就算是烧了礼部府衙,父皇也没有责罚,为何屡次要出走呢?”李玥突然问道。
“当初跟着陛下打天下的人中,河间郡王就是其中之一,当年的好汉如今又剩下几个,再加上之前礼部立功的事情,用过错抵功劳,不奖不罚。”张阳漫不经心回道。
看夫君还打磨着一个小圆片,李玥凑近小声道:“就算是不奖不罚父皇也不该什么作为都没有?这可是烧了礼部的府衙,罪过很大的。”
“也许你父皇想开了,总归是打算重新修建礼部的,顺手推舟。”
“不对。”李玥挨着张阳的肩膀低声道:“若是父皇给了责罚,就算是把河间郡王拿入大狱也就算了,看如今这般什么都不过问,这才让河间郡王害怕,这是帝王权术,与其一刀砍下去,不如把刀架在人的脖子上,这样更有威慑。”
张阳干笑着,“呵呵呵,什么帝王权术,人间是美好的,别要把人心想得这么可怕,好不好?”
李玥了然于胸,俏目瞪着,“夫君早就看穿了,是也不是?”
“我没有看穿,要不就是你父皇早忘了这件事。”
“今日看夫君对河间郡王不搭救,不说情,我就看出来了,看似一场闹剧,夫君知道其中凶险自然不能参与,他夫人也是为了全家着想,这才让河间郡王留在长安城,这般又哭又闹都是给父皇看的,要罚要抓全听旨意,就是要让父皇知道要死,全家老小一起死,他夫人为了保住全家才是用心良苦,不让河间郡王踏出长安城半步是等着父皇责罚,这是智慧。”
“有没有可能,是他夫人怕别人说自己闲话?以为正妻办事不妥,气走了家主。”
“这是小人之见,哼。”
李玥打着哈欠,便早早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活得湖涂一点也挺好,李玥这一次见了长孙皇后,突然觉得她成长了很多。
以前的媳妇傻傻的,哪里会想到这些。
人间不是美好的,李世民是险恶的。
现实是残酷的,让媳妇单纯地活着也挺好,至少无忧无虑。
第二日一早,夫妻俩安静地吃着早饭。
这几天两位婶婶嗮好了不少纸张,每天婶婶家的院子都铺满了纸。
看着王婶推着一小车纸来到院子里,这些纸像布匹般都卷着,这是李玥今天的劳动任务,她和两位婶婶要把这些纸张裁剪成能够用来印字大小的纸。
吃了早饭,张阳早早出门去东宫当值。
脑海中不断思索着,为什么媳妇会突然想到立家规,嗯……耿耿于怀中。
路程过了一半,在朱雀大街上,一个身影晃进眼中,张阳往后退了几步,目光下是一个披着一块破布蹲在路边的家伙。
程处默从破布中抬头,咧嘴笑着,“怎么样?”
张阳也蹲下身看着他,“处默兄你这是何意呀?”
先是瞅了瞅四周,程处默笑道:“这不是你说的吗?某家要低调。”
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张阳用冷静压住了要揍程处默一顿的冲动,程咬金大将军一脸上火的气色不是没有原因的。
“处默兄,你觉得你这样低调吗?”
程处默晃了晃身上的破布,“不低调吗?”
张阳又看了看四下,“处默啊,这里是朱雀大街,你看看四周有乞丐吗?”
“没有。”
“那你说,就你一个乞丐蹲着是不是特别扎眼?”
“乞丐不够低调吗?”
张阳欲言又止,再次压住了要揍他的火气,“我说的低调不是这种低调,我说的是你要融入群众中去,大隐隐于市。”
程处默沉默不言语。
“懂不懂?”
“不懂。”
听他回话得这么干脆,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不怪你。”
程处默眨了眨眼,“那怪谁?”
“怪老天瞎了眼。”张阳苦恼叹道:“还是别低调了,赶紧变回来,我害怕。”
在程处默不解的目光下,张阳走开几步,又折了回来上下一番打量,“嗯,没错了。”
“没什么没错了。”
“你天赋异禀。”
程处默冷哼一声,“呵,还用你说?”
“你把你手下的主要人手名单和安排都让上官仪写一份送到村子里,我就先去东宫了。”
“你放心,一定办好。”
“哎。”
这个四月事事不顺心,从见了程咬金一次之后就没有一件顺利事,真邪了。
走入朱雀门,就见到了一群官吏刚刚下朝,按说这个时辰下朝有些早。
下朝的人一个个面色凝重。
本着自己只是一个东宫舍人,一个小小文吏不该多去打听,就算是他们的小声议论也要装作没听到。
张阳加快脚步,熟门熟路走到东宫,李承乾和张大安就站在东宫殿前。
“实在是可惜了,昨日没有与孤一起去打猎。”
张阳站定道:“太子殿下有什么收获吗?”
“孤倒是有不少猎物。”
“除了猎物还有别的收获吗?”
李承乾想了想,“那倒没有。”
站在李承乾身边,张阳朝着他身后的殿内望了望,“咦?郑公呢?”
李承乾解释道:“被父皇留下了,西域形势有变,今日早朝就议论这件事,高昌的……”
“停!”张阳打断他的话,“太子殿下,我这人读书少,朝中的事情我也听不懂,也不是我该去想的,我就是一个东宫舍人。”
李承乾尴尬笑着,“你实在是……”
“在其位谋其事,不该管的不要管。”
“也有道理,有些人妄议朝政,不在其位却在外面大放厥词,孤最厌恶这等人。”
“嗯,长孙公子之前也在东宫妄议朝政。”张阳皱眉道:“身为东宫的舍人,陪伴太子学习,我觉得我应该弹劾长孙公子,以尽职责。”
李承乾的神色越发尴尬,“其实长孙冲还是很有才学的,他的见地也不错。”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长孙冲对别人大放厥词就算了,下官就当没听到,可太子是储君,往大了说这是扇动储君来达到他自己的目的,上一次暂且姑息,若有下一次下官不仅要弹劾他,还要好好揍他一顿。”
“弹劾就弹劾吧,不用揍了,孤不想你们之间有仇怨。”
这就是李承乾的弱点了,在政见与交情上分不清楚,还不如李世民做个全家老小都害怕的人。
李建成一死,李世民的其他兄弟一个个躲得躲,跑得跑。
就连李孝恭躲都来不及,做个礼部尚书都不安稳,怂得大屁都不敢放一个。
相比李世民的绝情狠辣,李承乾太过仁厚了。
仁厚是好,但别有用心的人会利用这一点。
“难道不揍他就不会有仇怨了吗?太极殿的大臣们据理力争,道理争不过就争拳脚,这不是什么仇怨,这是立场,一种很坚定的立场,特别是郑公他随时都能拿出一头撞死以谢天下的气势,我很欣赏。”
“你上次说的西洋打击乐器究竟是何物?”李承乾转移话题。
张阳拿起自己的腰间的水囊,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其实就是一种架子鼓,本想做出来给太子放松放松,不过我反悔了。”
“反悔了?”
“鼓声会招来宫里的守军,万一鼓声一响人家把东宫围了,不知道还以为太子要谋反,这要怎么解释?”
“……”
李承乾在殿前的石阶坐下,“孤发现与你说话很费神。”
张阳干笑道:“我这人的思维比较跳跃,太子见笑了。”
俩人沉默无言好一会儿,张阳站起身道:“我给太子做一个沙袋吧。”
东宫并不是很大,要找一个布袋并不难,在东宫一角有个长满了杂草的地方,这地方应该是用来种一些景观,张阳用沙土把布袋子装满,在东宫找了一棵比较矮的树。
这棵树的枝干够粗也结实。
把沙袋挂在枝干上悬着。
就是沙袋的形状不太好,是一个椭圆形,张阳用力打出一拳沙袋晃了晃,点头道:“还不错,太子殿下试试。”
李承乾看着张阳的模样,也打出一拳,“这个沙袋是有何用。”
“沙袋挺好的,就是会漏沙子。”张阳拍去手中的沙粒,又道:“太子殿下把它想象成一个最讨厌的人,用拳头狠狠打它,用力打,直到自己打不动为止,既能锻炼自己,又能把心中的烦闷宣泄出去。”
“当真要如此吗?”
张阳澹然道:“它只是一个沙袋而已。”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一拳一拳打在沙袋上。
“用力点,拿出藏在心里的怒火,往日的委屈,往日的不满全部拿出来。”张阳在李承乾的身后慢声低语。
李承乾闷不做声,一拳一拳继续打着,直到拳头越来越快,越来越用力。
沙袋晃动不停,他已经进入状态了。
张大安沉默看着,眼神盯着那个晃动的沙袋。
就连东宫的侍卫太监也好奇看了过来,纷纷驻足看着奋力打沙袋的太子。
每一次打沙袋都会有沙子落在太子身上,要是用麻布层层包裹就更好了。
只是临时做的,能凑合用就行了。
拳头的力量越来越小,李承乾累得坐在了地上,双手因为不停的捶打导致现在还在颤抖,拳头上都是一片红印,甚至还有些擦破了皮。
李承乾伸手擦了擦汗水,这下沙子遇到汗水也黏在脸上。
“太子殿下现在感觉如何?”张阳低声问道。
“好多了。”李承乾扶着树站起身,“孤感觉神清气爽,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这是一种心理作用,有时候一些疙瘩一直在心中,就像是积郁成疾,尤其是太子的身体也该多多锻炼,每日早起半个时辰打沙袋,再去太极殿听政,这样一来效果会更好,也可以打消自己的困意,提振精神。”
李承乾灌下一口凉水,“都说你深谙养生之道,就连秦琼大将军都承你的人情,如今还在养病据说近日身体好了很多。”
张阳恭敬地拱手道:“一点浅薄的学识而已,臣观察太子这两日,首先要治的就是太子身体虚浮的症状,一直以来都是养尊处优长期不运动很容易会出现人体循环能力下降,太子是不是时常吃东西没胃口,而且早便也不畅?”
见李承乾不说话,张阳又道:“太子殿下气色上的这种暗沉不是一种健康的表现,太子正是年轻最有活力的年纪,每日加强锻炼,这个问题也可以解决。”
“好。”李承乾深吸一口气,“就依你所言,孤要在这棵树上挂满沙袋。”
张阳闭眼忍受着这种离谱的话语,说道:“为何要在这棵树上挂满沙袋,这棵树有什么地方得罪太子了吗?”
李承乾朗声笑着,“孤喜欢这个沙袋自然要多挂几个。”
“一个人打一个沙袋就够了。”张阳的话语顿了顿,拱手道:“又不是我要打。”
看向一旁的张大安,张阳再次补充道:“一个人锻炼确实有些闷,大安以后陪着太子打沙袋吧。”
“喏。”张大安板着脸回话。
李承乾洗手擦去汗水,“你刚刚要说首先治孤的身体状况,那其次又是什么?”
“其次……”话说到一半,张阳惆怅道:“至于这个其次,慢慢来吧,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第二百五十五章 老狐狸来试探
李世民在教子这方面多少带着一点熊样,尤其是正面影响上,对正处于十七八岁最需要教导的年纪,更需要指正方向,李世民就像个甩手掌柜。
出了一身汗水的李承乾笑道:“想来今日郑公是不会来东宫了,下人已经准备好热水,不如与孤一起洗洗?”
张大安点头道,“多谢太子殿下。”
不解的看向张大安,张阳很想再说什么,这家伙倒是答应痛快。
东宫殿内,三大桶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男人间坦诚相待很多时候都是在澡堂子中产生的。
想起在以前,三五朋友去澡堂子也能有说有笑,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基本不会去澡堂子洗澡。
一人一个水桶,三人坐在其中。
热气腾腾,李承乾仰头舒坦地长出一口气,“孤真的很羡慕你,你活得洒脱,没有这么多的忧虑。”
张大安用手捧起热水使劲搓了搓他自己的脸。
张阳低声回道:“太子的忧虑何在?”
李承乾拿起一旁酒壶,喝下一口酒水,神色凝重,“孤时常让父皇不满意,父皇时常苛责,时时刻刻孤都要小心翼翼,孤在做一些事情之前,要好好想想这件事是不是会让父皇高兴。”
“太子殿下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自孤入了东宫之后便一直都这样。”
见张阳突然笑了,李承乾追问道:“你笑什么?”
张阳感慨道:“累不累呀。”
张大安沉默不语,安静坐在水桶中。
李承乾又灌下一口酒水,“人人都敬孤,面对孤都是慎之又慎,他们又有几分能够明白孤心中的疲惫,倒是你能说出来。”
活在别人的眼光下很累,像李承乾这样的人更是,他要活在他父皇的认可中。
一旦做错事就会被苛责,就说李世民教子方面是一种熊样,心理状况多少有点不正常。
张阳低声讲道:“活在别人的成见中,就算是呼吸也是有错的,不论太子做什么都不会让陛下满意的。”
李承乾释然地笑了笑,“就在昨日,父皇让人送来了龙涎香,说是对孤的嘉奖,听宫里的一些太监讲述孤才知道那是你拿着孤写的百官公卿表向父皇所言,若不是你父皇或许都不知道。”
太子的话语中带着疲惫。
“你觉得孤要做一个什么样的太子?”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觉得太子应该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张阳又苦涩地笑着,“以前我的父母也这样,后来她们觉得要我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太难了,便放弃了,让我专心学一门技术,好让我可以养活自己。”
“一门技术?是匠作吗?”
“算是吧。”
“孤不能学匠作。”李承乾摇头道:“孤要学圣人之言,要学治国之道。”
“其实治国之道也是一门专业。”
“专业?”
张阳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就比如说外面官府的人抓贼,他们闻着味就可以抓到贼,他们可以通过一个人的居所就能明白这个住处的主人是什么习性,这都是长年累月积累的经验让他们有了这般的判断这就是专业,人家几十年如一日就是研究这个的,在观察和判断方面自然会比寻常人要强。”
这话让李承乾赞同地点头,“孤也听说有经验的铁匠把铁锭拿在手里,就能知道这块铁好不好,出自哪里。”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太子将来想要治国,那就要开始学习如何治国。”
“这能学会吗?”李承乾苦涩笑笑,“治理天下谈何容易?你知道该如何学吗?”
张阳摇了摇头。
李承乾笑了,这一次笑得很轻松,“你看,你也不知道。”
“先从了解开始吧,知道天下是什么样子,知道一年的粮食有多少,人口有多少。”张阳站起身迈步走出水桶,“老农看作物幼苗的状态就能知道收成如何,看天就能知道明日的天气是什么样,铁匠要锻铁就需要知道铁在高温中的状态,要修一样家具就要知道其内部结构如何。”
说着话,张阳擦干身体重新穿好衣服
三人走到殿外,李承乾无奈道:“与你谈话孤感觉很受益,和那些夸夸其谈又是引经据典的士子不同,孤觉得这些话很实在。”
“天色不早了,臣就先告辞了。”
李承乾拱手道:“至少孤知道要怎么做了,明日孤会收集典籍,你与孤一起钻研。”
很想拒绝太子,要治理天下的是你,又不是我。
带着张大安走出东宫,一路来到礼部府衙前,张阳小声道:“大安啊。”
“哎。”
“今天天气很不错,师母和老师应该在洗嗮衣服。”
张大安抬头木讷看了看天。
张阳小声道:“我的意思是你的俩兄长都在礼部办事,没时间照顾老师和师母,俩老也没个下人照顾,你回村子里去帮忙,做点家务事。”
“明白了,这就去。”张大安后知后觉这才慌里慌张离开。
李世民掌握了足够多的权力,大唐朝堂这个巨大的机器正式开始运转,每隔一两个月就会有一道新的政令下来。
正值壮年的李世民心中有宏图,想要做更大的事业,皇帝的想法是好的,经历过连年战火的中原还没有恢复生机。
人口,生产力,粮食,赋税还有没有达到李世民可以施展野心的程度。
碍于国力还孱弱,李世民需要这个有朝气的朝堂发挥更好的作用,眼下着力民生,一切政令都在往轻徭薄赋的方向走。
以至于这两年赋税寥寥,李世民的日子也过得节俭。
李世民和房玄龄,长孙无忌谈完了西域的形势,疲惫地躺在榻上闭着眼放松着精神。
“太子今日都做了什么?”
小太监闻言回话道:“东宫做了一个沙袋,给太子取乐用。”
“取乐?这就是张阳做的?”
“在东宫的人回报确实是这样。”
李世民翻了一个身依旧闭着眼,“终究还年轻,难当大任。”
小太监无奈笑笑。
自从青雀把份子买回去之后,朝中的用度不再这么紧张了。
可当时青雀用来买份子的银钱又用得差不多了,按照皇后的预想应该能够撑一年,这不到半年,朝中各种用度花去,李世民发现自己能够支配的银钱又所剩无几了。
更何况一直觊觎已久的高昌还落入了别人手中。
承天门往下的皇城,各个府衙还在忙碌。
礼部和以前不一样了。
府衙不像以前矮小,现在的礼部有十多个文吏办事,整个府衙也比以前高了不少,是个像模像样的府衙,门面比隔壁的户部都要阔气几分。
自从上一次李百药被高履行赶走,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他奋笔疾书,写着要呈给中书省的奏章,礼部所有写文书的都交给了李百药。
把繁重的事务交给李百药,许敬宗和张大象能够轻松许多。
刚刚下朝的许敬宗悠哉地喝着茶水。
张大象小声问道:“许兄,你说这陛下怎么还不安排一个礼部尚书?”
许敬宗啧舌道:“莫要去揣度陛下的心思。”
“这礼部尚书这个位置不能总是空着吧。”
张大象的声音再次放低,生怕被左右听到。
许敬宗也凑近小声道:“空着就空着,说不定陛下也是在等什么,如果新来了一个礼部尚书,说不定又是一件麻烦事。”
“也对,之前一个高履行就够麻烦的。”张大象非常认同地点头。
许敬宗神情澹定,给礼部的文吏们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张大象小声道:“这一次高昌征讨西突厥数个部落,这件事张侍郎清楚吗?”
说到这里,张大象又往府衙外望了望,“他怎么也不来过问。”
今天早朝大家争论的就是高昌征讨西突厥,消息来得晚说不定早在二月的时候高昌就向西突厥开战了。
今日消息刚到,高昌出兵三万就拿下了数个西突厥部落,夺了上百顷领地。
这给了朝中一个信号,高昌不只是想要自保,更要扩张。
中书省的小吏拿着一卷文书而来,“还请礼部安排。”
许敬宗打开文书看着上面的内容道:“明白了,还请回禀赵国公,礼部会安排的。”
“喏。”
等这个小吏离开,张大象着急问道:“中书省怎么说?”
许敬宗把文书递给他,“中书省的意思是,兵部安排一百人手护送,我们中书省再派张大素去高昌,询问高昌守备将军阿达兰是何意思。”
张大象的神色凝重,“现如今阿达兰虽然自封高昌守备将军,在很多人眼中,这个阿达兰就是高昌实际的控制者。”
只有俩人清楚高昌实际的拥有人其实就是当今陛下的女婿,张阳。
要说这个张侍郎有本事吧,那本事确实不得了,只用一文钱就把高昌买到了自己的手里,高昌国的国玺印信都在张阳的手中。
听说阿达兰把高昌王父子挂在了高昌城前,让那些曾经被这父子奴役的人来处置。
那是千刀万剐的刑罚。
据说是先被嗮了半月,人都被嗮成肉干了,这才被那些带着仇恨的高昌子民一块块的将肉割下来。
据传闻现在高昌城前就有这对父子的尸骨,还挂在城前。
每每想到这里,许敬宗就感觉嵴背发寒,去年还见过他们是活生生的人,现在死得这么凄惨。
罪有应得,罪有应得。
许敬宗心里不断安慰着自己。
高昌的事情进展有些出乎意料,到底是当初高昌王父子太过愚蠢,还是这个阿达兰真的天赋异禀,这么快就把高昌拿在了手中。
朝中早晚有一天会知道这个高昌的实际控制人究竟是谁。
眼下中书省要礼部和兵部一起出人,就说明长孙无忌对这件事一直抱着怀疑的态度。
瞒谁都瞒不住长孙无忌这只老狐狸。
这家伙光是闻就能闻出来其中的古怪。
张大象迟疑道:“让大素去西域?他连远门都没出过,更别说还出关?”
许敬宗安慰道:“大象兄,少安母躁。”
张大象来回踱步,“这个张侍郎也真是……他怎么不来过问过问。”
张大素走上前道:“兄长,我也是礼部的侍郎,我愿意去西域走一趟高昌。”
“你……”张大象着急道:“你可知西域凶险?”
张大素拱手道:“有兵部的一百兵马护送,不成问题。”
眼看两兄弟着急,许敬宗安慰道:“如今张侍郎是东宫的舍人,他不来过问礼部的事情是对的,一个东宫舍人问礼部事宜不合适,这件事还要几天时间准备,我们找个机会一起去见见张侍郎。”
长安下了两天两夜的雨,李玥和两位婶婶紧赶慢赶将一车的纸张全部裁剪好。
一家子推着一辆小车离开长安城,急急忙忙赶往村子。
牛闯买了十多斤松脂,大块的有手掌般大小,小的也只有指甲盖大小,形状不一,成色也不一。
“这松脂不多,长安城的一些药铺都不敢多卖,何必找了一些绿林游侠,让他们去打听,过些日子还会有更多松脂送来。”
牛闯走入实验室解释着。
这间实验室是村子里特别准备的,平时这里就和李玥的书房一样,这是村子里的重地之一,没有张阳和公主的许可一般人不能进入。
张阳取了一碗油墨,再用油灯把松脂烧化,半凝固的流体倒入油墨中,耐心搅和着。
李玥皱眉安静地站在一旁,她不喜欢这种油墨的气味。
有了这种半凝物作为助剂量,油墨的凝性会好很多。
张阳用毛笔沾了一些墨水,在废纸上划了几笔。
这一次的墨水比之前好了不少,黑亮的墨水慢慢凝在纸上,看墨水还有些粘连,张阳气馁道:“松脂用多了。”
松脂融入墨水之后,让墨水的凝性更好。
李玥又受到了启发,拿出自己的小本本记录下来。
几次调了配比,找出合适的配比不难,只是时间问题。
“村口来了人,说是要见驸马。”李玥的丫头来到门前道。
张阳搁下笔对牛闯道:“按照我的实验记录,你多试几次。”
牛闯郑重点头。
走出实验室,媳妇一路跟着,她拿着笔还在自己的小本本上写着,张阳悄悄抬眼看去。
李玥迅速收起她的小本本,嗯!媳妇果然很机警。
“无妨,我们以后的时间还很多。”张阳面不改色。
看夫君偷看人家写东西,还毫无悔过的意思,李玥抬着下巴冷哼一声,“夫君厚脸皮。”
“反正我又不做那种要脸面的君子。”
“哼。”李玥哼一声,又觉得不够解气伸手锤了夫君两下,见师母正在嗮衣服,“我去帮师母。”
“上一次的山楂不错,问问师母还有没有。”
“你……”李玥回头瞪了一眼,便跑到了师母身边。
张阳揣着手一路走到村口,看许敬宗和张大象还有张大素神色凝重的模样,“你们是来看望老师的?”
还没等两兄弟开口,张阳又看向许敬宗,“他俩来看望老师,你来做什么?”
听张阳说话,许敬宗看了看四下小声道:“张侍郎,我们借一步说话。”
四人从村口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这里是骊山的山脚,崖壁上还有不少青苔。
张大象先开口,“陛下要大素和兵部的人一起去高昌。”
张阳瞧了眼大素,“这是要出远门?”
张大素连忙行礼,“我愿意去西域。”
张大象喝道:“父亲身患重病,高昌来回至少两月,你这一走回来就是夏天了,如果父亲突然病重,你连父亲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看张大象激动的模样,许敬宗小声道:“说来这都是赵国公的意思,要不和赵国公商量商量,换个人?”
张阳清了清嗓子,“要不许侍郎去?”
许敬宗突然剧烈咳嗽着,“下官近日身体不舒服,恐怕不行。”
人选上肯定要找个信得过的人去高昌,首先可以排除李百药这个死脑筋。
“大象兄,大素你们俩人先去见见老师吧。”
“我……”
张大素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张大象喝道:“闭嘴。”
两兄弟一起走入村子里,张阳看着许敬宗,“长孙无忌什么意思?”
“试探。”
许敬宗背靠着崖壁思量道。
张阳把双手放在袖子里揣着,神情颓废看向远处的风景,“老狐狸疑心还挺重。”
“是不是走漏了什么风声?才有这番试探?”
“走漏风声又怎样,他长孙无忌还能把我抓了?”张阳不屑道:“我一身正气,我怕他?”
许敬宗愣了愣,“张侍郎一身正气浩然,自然不怕。”
“买下高昌的手续都是正常的,我是买下来的,我这里有契约,咱们大唐的律法没说我不能买高昌吧。”
“那确实没有这一条。”许敬宗苦笑道:“也没人做过这种事情。”
“最近身体怎么样?”
“好着呢。”
张阳迈开脚步,“来村子里坐坐吧。”
许敬宗连连点头。
驸马和公主最近很少来村子里走动,村中给安排的饭食很丰盛,今天杀了两只鸭,和几条好鱼,炒了一大盆野菜。
李渊自然也在饭桌上,即便是太上皇在村子里和蔼近人,许敬宗正襟危坐,大气不敢出。
张阳和太上皇举杯换盏,有说有笑。
张大象和大素俩人的脸色不太好,看起来还是因为西域的事情,俩人还没有决定。
张公瑾带着孙思邈一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张大安姗姗来迟。
这里是一大桌子男人,李玥和师母坐在另外一张桌子。
李渊喝着酒水,“听说你小子现在入了东宫,做了东宫舍人?”
张阳感慨道:“李纲老先生过世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生前看上我哪点了,临终交代了太子不少事情,其中一件就是让我做东宫的舍人。”
李渊惋惜道:“李纲一辈子不容易,遥想当年朕还要听凭隋臣苏威的指派,那时候李纲便被处处排挤,朕也是看着他一路走来……”
和老人家聊天动不动就会说起当年,张阳一脸笑容听着是不是附和两句。
一顿饭后,饭桌上已经是一片狼藉。
李渊也习惯了大家围着一张桌子吃饭的感觉。
张大象和张大素再次来到村口,张阳看着俩人,“我知道这件事不好做决定,你们再考虑考虑,要真不方便,让许敬宗找长孙无忌谈谈,也不是没有余地。”
“我去!”张大素朗声道。
看了看张大象,见他不再反对,张阳讲道:“你要知道此去一路凶险,关外不比中原。”
大素躬身道:“已经和父亲兄长商议好。”
张阳看了看张大象,“既然你们已经商量好,我就不多问了,可以和我说说你为什么执着要走这一趟。”
张大象插嘴道:“这小子说当初在东台任职,整日无所事事,来了礼部总算是有些事情能够出力,看了这么多关于关外的典籍,他想去看看关外风光,也能给他自己增长一些阅历。”
拍了拍张大素的肩膀,张阳笑道:“想法是好的,此去一定要注意安全,安全比什么都重要,就算是到不了高昌也要平安回来。”
“张侍郎放心,兄长放心。”
等这俩人离开。
张大安这才走上前,“其实我也想去关外看看。”
张阳呵呵笑着,“就你?去关外?”
张大安看了看自己,“不行吗?”
“你要敢去关外,我帮老师打断你的腿。”张阳拿出插在腰间的蒲扇不停给自己扇着风。
回身走了两步,见张大安还站在原地,张阳不耐烦道:“上官仪还在长安城教书没回来,你跑一趟就说我在村子里等他。”
“哎。”
张大安点头就去办事。
大象,大素,大安仨兄弟一人一个样。
张公瑾看着手中的书卷抚须道:“老夫的三个孩子有劳你费心了。”
“没什么费心的,老师千万不要这么说,我还指望您老多活几年。”
张公瑾闻言笑了,“最近家乡的人送信来说,坟地都给老夫刨好了。”
“这是关心您呐。”
“老夫现在又想多活几年了。”
张阳使劲挠了挠耳朵,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李世民的财务状况
当张公瑾说出这话的时候,他脸上带着笑容,这种笑容看着很舒心,没有当初在长安城时的那种忧心与无奈。
张阳在他身边坐下,“老师,这个死不死的事情不是您说了算的。”
看张公瑾的脸上还带着笑容,张阳又道:“您想多活几年我也没有把握,万一您是回光返照呢。”
话语又顿了顿,张阳点头道:“万一呢……嗯!”
张公瑾摇着头,被气笑了说着:“回光返照是在弥留之际,老夫这还没到那时候。”
阳光是温暖的,以前总觉得张公瑾身上总有一些阴沉之气,让人感觉他冷冰冰的。
可能是给李世民做谋士的缘故,以前算计人,帮李世民做了太多见不得人的事情,老师身上总有阴郁缭绕着。
“老师,你觉得长孙无忌怎么样?”
听张阳这么说,张公瑾的神情不以为然,“早就料到长孙无忌会盯上你的。”
张阳给他沏茶,“还请老师指教。”
张公瑾拿起茶碗细细闻了闻,“在老夫看来长孙无忌确实是个聪明人,他为人谨慎往往会先谋事再付诸行动,如今长孙家又得圣卷,以你现在的水平……”
“我现在水平怎么了?”张阳皱眉道。
张公瑾冷哼道:“不自量力,还想把长孙无忌做对手,你斗不过他的,老夫给你一个忠告,实在不行了你就拜在长孙无忌门下。”
“拜在长孙无忌门下?”
张阳的语调都高了几分。
张公瑾看了看四下,“那又如何?老夫已是风烛残年,照顾不了你多久,你以为你小子有多大本事?要有长孙无忌做靠山,你这一辈子算是平坦了。”
“就当您老交代后事了,我不计较。”
看到几个显怀的村中妇人走在村子的小道上,如今日子好了,她们也在为这个村子提高人口的这件事上努力。
张阳挠了挠自己下巴的胡渣,“没错,我确实被长孙无忌盯上了,应该说整个礼部都被他盯上了。”
“你和长孙无忌不能比,先不说长孙无忌早在陛下打天下的时候就跟随,还有长孙皇后,你拿什么和他斗?”
“我有一身正气。”张阳直了直腰背,“对,浩然正气。”
“老夫被病痛折磨了这么久早就不想活了,没想到老夫的弟子也是个不想活的。”
张公瑾的目光看向长安城,“多看多想,多学多问,你有做一个谋士的天赋,老夫还是那句话谦逊一些,谦卑只会对你有利。”
骊山脚下以北五里地,尉迟恭和程咬金走在一处高坡上。
隔着渭水河看向那个村子。
“他将一个穷苦的小村子打造成了一个富裕的地方。”
听着程咬金讲话,尉迟恭皱眉道:“只是用了一年时间。”
程咬金点头,“只是用了一年的时间,一个破破烂烂的村子眼下变成了这般,你看看那房子多漂亮。”
尉迟恭点头道:“确实是个漂亮的村子。”
“你可知我家小子跟着张阳赚了多少银钱了?”
“多少银钱?”
程咬金深吸一口气,“除却拿出去的银钱,我家那小子跟着张阳少说也赚了三千贯了。”
尉迟恭好奇问道:“你家小子跟了张阳多久。”
程咬金冷哼道:“某家也不清楚,整天胡混也不知晓他是什么时候结交了张阳,现在依稀还记得前两年这小子在寻一个叫鲁智深的家伙。”
“此事老夫也有听闻。”尉迟恭好奇问道:“找到了没有。”
“哈哈哈。”程咬金开口笑道:“找遍了关中也没有一个叫鲁智深的和尚。”
尉迟恭看那个村子,阳光下可以感觉到整个村子勃勃生机,“年纪尚轻,见识尚浅,若有人能将此人好好指引,将来也是一个了不得的能臣。”
程咬金摇头道:“不见得。”
尉迟恭叹道:“且看吧。”
贞观六年四月的下旬,长安城各处都可以听到鸟叫声,乡野的老农知道天气温暖了,这是种粮食的好时节。
一队兵马自长安城城门出发,一路朝着长安城的西边而去。
百骑兵马排成一列,马蹄不断踏下卷起一片尘土。
张大象忧心地送别这支队伍,“二弟从来没有去过这么远的地方。”
许敬宗安慰道:“出去也好,多多历练,这一次也终于有我们礼部的人去关外,正是需要这种的人时候。”
张大象收起情绪,“你不是在关外安插了很多眼线吗?”
“那都是别人,不是我们自己人。”
“让你的眼线保护大素。”
“大象兄放心,已经让人快马加鞭给高昌送信,赶在大素兄弟进入西域之前,会有高昌的兵马接应。”
张大象忧心道:“长孙无忌今日又派人来询问,当初我们给高昌的是何种方略。”
“那是毒药,高昌王父子落得这般下场,可见这份方略的可怕,万恶的奴役制度,在下这辈子都不会将这份方略说出去,会荼毒一方,我许敬宗不愿意做这么一个恶人。”
张大象摇头叹息,挥了挥衣袖走入长安城。
东宫内,李承乾捧着书卷听着魏征讲课。
张阳听得昏昏欲睡,魏征讲课晦涩难懂,好似他根本不管太子是什么水平,也不管太子能不能听懂,他就是将整篇文章讲完,然后说一下他自己的感悟。
要是太子听不懂就是太子自己悟性不够。
再看李承乾,他的眼神涣散,思绪说不定早就在别的地方。
教书这种事情不能把学识一股脑全部塞进别人的脑子里,应该从基础开始教,之后才是慢慢地提升。
这就像你还在学着写描写景色,还处于遣词造句的阶段,你的老师突然给你出了一道阅读理解题,还是高深的古文阅读理解。
这不是为难学生?欺负老实人?
给太子当个伴读,真是操碎了心。
我只是个伴读,我只是个伴读……张阳不断在心里给自己提醒,要谦虚,要谦卑,装孙子。
一直等到魏征讲完课,张阳这才按捺住自己要喷人的冲动。
“董仲舒说春秋,作文章数十篇,《闻举》《玉杯》两卷,可见当年董仲舒主张的公羊学,老夫虽说不认同其中一些观点,但也可一读。”
“孤谨记郑公教诲。”
“嗯。”魏征满意地点头。
终于等到了魏征离开,李承乾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今日郑公教的文章属实太过难懂。”
张阳面无表情点头,“我都快睡着了。”
李承乾爽朗地笑着,“其实孤也快睡着了,原来你和孤是一样的。”
差生和差生之间总能建立起莫名的友谊,因为大家的理解能力都在同一水平上。
“以前也有与孤年纪相彷的人,在孤面前卖弄学问,偶尔念诵几句让别人觉得他充满才学,孤看得出来其实他都是出门前硬记下了几句,便念了出来。”
“确实有这种人,他们只不过想让别人觉得他们很有学识。”
李承乾用力点头,“没错。”
张阳目光坚定回话道:“长孙冲就是这样的人。”
“长孙……”李承乾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长孙公子平日并不会太过表露自己的才学。”
“太子殿下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心小人。”
李承乾拍了拍手,让东宫的下人搬来一张桌桉,矮脚的桌桉上垒着一份份的卷宗。
“就像你之前说的要从了解开始。”李承乾拿起其中一卷,“这是这些日子宫中的用度卷宗,孤特意让内库的人搬来。”
张阳也拿起一卷,“太子殿下是想从皇宫开始,然后再了解长安城?了解关中?了解中原?一步步脚踏实地确实很好,恭喜太子殿下有了一个很好的出发点。”
“我们先看看这些卷宗,如何?”
太子能学是好事,肯去了解一件事就能找到出发点。
张阳打开手中的卷宗看着上面的内容,原本的笑容逐渐消失,慢慢变得凝重。
李承乾则伏着头盯着卷宗上的内容。
“太子殿下。”张阳拿着这份卷宗疑惑着。
“怎么了?”李承乾抬起头。
把卷宗铺开在李承乾的面前,张阳指着其中一条,“贞观三年四月二,陛下宴请左右武卫将领所花三百贯。”
李承乾看着道:“对呀,三百贯。”
张阳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下官多嘴问一句,一顿饭三百贯?咱们陛下吃的是什么?”
李承乾琢磨着,“孤也不是很清楚。”
“咱们长安城的物价有这么贵吗?吃的什么酒肉?能一顿饭花三百贯,这合理吗?”
“或许父皇还有银钱花在了别的地方?”
“太子殿下请看这里。”张阳指着另外一条,“贞观三年中秋,陛下在太极殿摆宴酒肉餐食花去六百贯九十三钱,咱们陛下中秋吃什么来着?”
李承乾沉吟半晌也说不上来。
难怪媳妇会说家里不加以管束会乱。
这就是皇后给自己的媳妇的建议。
有李世民这老丈人乱花钱的前车之鉴,看来长孙皇后没少忧虑。
真是拨开云雾见天日,原来媳妇的变化来自做皇帝的李世民乱花钱。
我的一天五十文呀。
张阳一肚子火气,要不是看李世民是皇帝的面子上,现在很想提着棍子去找他好好理论理论。
“你这是什么表情?”李承乾诧异道。
张阳收回一脸的愤怒,“或许陛下没什么金钱观念吧。”
李承乾解释道:“不过这些宴席都是必要的花费,孤也看了其他的账目,在平日里宫中用度都很节俭,只有在各种宴席上,父皇才会如此花钱。”
张阳一脸的惆怅,“那也不能花这么多呀,我建议太子殿下可以进谏进谏。”
“进谏什么?”
“进谏陛下不要在宴席上花这么多银钱,咱们东宫都穷成什么样了,胡椒吃不起,宣纸都买不起,日子可太艰苦了。”
李承乾的眉眼使劲抽了抽,“要不还是看看别的卷宗。”
其余的卷宗上讲述的都是皇宫内的安排,比如说宫女几何,太监几何。
整个皇宫中光是这些就有近千人。
这还是几经减少的情况下。
“太子殿下不要光看,要记笔记,划重点。”
李承乾愣愣点头,“明白了。”
陪太子看书也是一个长见识的过程,可以看到李世民在财务上有多么的离谱,也能看到上千人打理整个皇宫。
看书到午时,也到了吃饭的时候。
张阳放下书卷按了按眉间,“太子殿下不要看太久了,看久了对眼睛不好,我做两个菜,咱们一起吃点。”
李承乾扶着自己的腰站起身,“孤准备一些酒水,你与孤好好喝一顿酒。”
“既然太子请客,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
“哈哈哈,好一个恭敬不如从命。”
东宫的食材不多,就只有半只已经杀好的羊,这头羊刚过世不久,还热气腾腾的。
改刀做个烤羊,省事又能下酒。
李承乾拎着俩小坛子酒水上桌,羊肉就在一旁烤着。
酒水下肚,话语便打开了,说起了当初李世民还是秦王的时候,那时候的李承乾也还小。
只是太子殿下的酒量很不好,羊肉一口没吃,光是喝酒就醉得有些飘了。
“太子殿下,要不休息会儿?”张阳试探着问道。
“嗯。”李承乾晃晃悠悠点头。
确认了太子醉得神志不清。
也没让李承乾去休息,张阳当场写了一首诗,也不知道当初李商隐写咏史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好在自己当年读书死记硬背。
张阳把写好的诗递给张大安,“大安,这是太子写的诗,你让人交给陛下。”
张大安挠了挠头,“这不是你写的吗?”
张阳撕下一片羊肉吃着,“什么我写的,这是太子写的。”
“可是我明明看见,你亲笔……”
“闭嘴!”
张阳打断他的话。
张大安点头,“哎。”
“把你刚刚说过的话全部都忘掉。”
“哎。”
“把你刚刚看到的也全忘掉。”
“哎。”
“记住了这诗是太子写的,太子为了向陛下进谏,希望陛下从此节俭不要乱花银钱。”
“知道了。”
……
张阳每说一句话,张大安便点一下头。
“你把太子扶进去休息,让人把这诗交给陛下。”张阳整了整自己的衣袖,“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高昌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朝野。
李玥坐在家中给小熊整理着它的毛发,耳边是王婶的讲述。
“这一次陛下派出了一队兵马去查探高昌的虚实。”
李玥的脸上是和煦的笑容,“父皇对西域早有图谋之心,如今派人去查探不过是为了将来做准备。”
小熊的毛发很不错,在阳光下是发亮的,李玥站起身放松着自己的腰背,“现在派人去高昌是为了将来做准备,看清楚如今高昌实力如何,兵力如何?”
王婶的神色还是担忧,“高昌的事情一旦被朝中知道,陛下必定会让驸马交出高昌,如此一来长久在高昌的谋略是否白费?”
李玥的笑容带着不在意,“婶婶,有时候夫君的话语还是很有道理的。”
王婶愕然道:“驸马的话语?”
李玥坐下来喝着茶水,“掌握了生产才能掌握财富,西域的财富不在于这块地,而在于生产,夫君要的其实是棉花地,高昌这块地就像是夫君出去买菜,顺搭一些肉而已,就算是把高昌交给了父皇,只要生产还在我们手中,财富依旧在我们手里。”
“如果没有人生产那块地也不过是一片荒地,如果棉花不能做成衣物,那么棉花就只是棉花而已,这才是财富所在。”
晾晒着衣服的杨婶观察着李玥的一言一语。
现在的李玥不像是那个懵懂的小姑娘。
公主眼神中表露出来的是一种精明,身上也多了一些气场。
这种气场不在张阳面前表露,但在别人面前,李玥身上这种莫名强势的气场,让人能够安静的听她讲话。
杨婶笑着道:“公主殿下不一样了。”
李玥慵懒的把双脚放在小熊的背上,“不是我变了,是我学的多了。”
这么说来还真是,公主殿下跟着驸马读书,学到的越多,身上的精气神便越好。
张阳提着一篮子菜回到家中,“今天听了郑公讲了一上午的课,我到现在脑子还有些昏沉。”
李玥上前皱了皱琼鼻,细细闻了闻,“夫君喝酒了。”
“嗯,太子要我留下来喝酒,可是他的酒量不好,一喝就醉了。”
李玥把目光放在篮子上,“今天吃什么?”
“芹菜炒春笋,再做个葱油鸡。”
“好呀。”李玥期待着。
两位婶婶相视一眼,公主殿下在驸马面前立刻变成了乖巧的模样。
媳妇正是长身体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肉菜不能少。
饭桌上,夫妻俩分吃着一只葱油鸡,李玥耐心地啃着鸡翅膀,听着夫君讲述在东宫发生的事情。
“之前还不知道,我看了宫里的卷宗,才知道你父皇果真是花钱如流水。”张阳吃完一只鸡腿把骨头丢给小熊。
“父皇怎么花的钱?”李玥把鸡翅尖含在嘴里,把皮肉嗦干净丢下鸡骨头。
“吃顿饭就要花上百贯,这长安城能够促进消费,有你父皇一份功劳。”张阳扒拉一口饭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父皇不是人呢,一顿饭能吃多少?寻常人吃一顿就算是丰盛点一百钱也能应付了。”
李玥轻声笑了笑,“谈论天可汗,这话要是被外人听到,会有人查问夫君的。”
吃了饭食,夫妻俩一起坐在院子里,张阳教着她做因式分解的题目。
“夫君什么时候教我算经纬度。”
“过段时间,数学这东西需要打基础。”
“嗯,那我慢慢学。”
……
夫妻俩挨在一起,张阳耐心地讲解题目。
春天的傍晚又下起了雨,张阳提着一个自制的扳手正在拧着阀门,“今天下雨,上面的水桶正好可以接水,我们先试试这些竹管会不会漏水。”
屋内有些昏暗,李玥举着油灯朝着屋顶看去,水管沿着墙而上一直到了屋顶出了墙外,连接上面的水桶,“如果漏水了会怎么样?”
“要是漏水了就关上上面的水阀,如果持续漏水,水会渗入墙体,长久下去会很麻烦的。”
李玥若有所思点头。
张阳拧好了阀门,“我也想过用铁管,只是成本太高了,而且铸造工艺太难,暂且先用竹管试试。”
李玥把耳朵贴在竹管上,“咦?有水声了。”
外面的雨势说不上大,想要看证明是不是漏水,明天一早就能知道。
忙完这些夫妻俩人重新坐下来,开始算着家中的银钱,在如今贞观一朝,大唐只有少数的人才能算是真正的有钱人,其中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穷人。
富贵人家家里的铜钱说不定已经堆积如山,都堆出了铜绿都花不出去。
在物质贵乏的大唐,更多人还是愿意追求高尚的精神,这也导致了大多数的文人士子虽然过得很贫困,但他们会用学识来充实自己的物质贵乏。
在大唐对寻常人来说金钱不能改变他们的身份,只有读书入仕那才是跨越了阶级,有了另外一种活法。
李玥熟练地拨动手中的算盘,“红楼的利润让我们赚了六百贯,可这个季节要耕种,而且村中的人还打算买一头牛,算上各项开支,还有村子村民劳作的工钱,这三个月内我们要花去的银钱大概一百贯。”
看媳妇的神色凝重,张阳摇着蒲扇,“多好呀,红楼的利润还是挺大的。”
李玥耷拉着小脸,“名传长安城的红楼,才赚了几百贯,我们后半卷要涨价!”
媳妇甩下这句话,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张阳拿起自己家里的账本,媳妇这小守财奴的脾气怕是改不了了。
家里还有家规呢,拿起笔在家规上多加了一条家规,第七条家规:夫妻有矛盾要商量,不能摔门而走。
写完这条家规心情舒坦多了。
睡了一觉,张阳早上起床无视了正盯着家规看的李玥。
走到屋后查看水管的情况,还是漏水了,正从排水道流出去。
将最后半段的竹管拆下来,之后还要换了才行。
“哼。”
听到媳妇的一声冷哼,她好似对增加的第七条家规非常不屑。
家规随她定,反正咱们家的家法迟早要出来。
第二百五十七章 媳妇的学习目标
“为什么要加这么一条家规。”李玥走到屋前抱怨着。
张阳把漏水的竹管挂在一旁,换上新的竹管,“这也是为了我们以后的生活,夫妻间应该互诉衷肠,不该摔门而走。”
“好似我蛮不讲理。”李玥抬着下巴一脸不屑。
把两碗粥端上桌,又煎三个荷包蛋。
张阳道:“吃饭。”
李玥洗了洗手点头,“嗯。”
把一只荷包蛋夹到李玥的碗中,张阳低声道:“这个季节要多吃肉蛋奶,下午回家我顺路买两条鱼。”
李玥拿着细长的快子,家里的快子特别长,一个不注意快子就戳到了她自己的脸。
“高昌的事情朝中已经听说,夫君希望高昌可以稳步发展,现在看来高昌的脚步有些太快。”
张阳咽下一口粥,“眼下看来确实是这样的。”
“会有坏处吗?”
“不清楚,具体情况只能他们自己来做决定,倒是他已经在帮我抢地了,四月到五月是种棉花的好时候,高昌会在这个时候出兵去抢地,想来也是为了在这个时令过去之前,得到足够种植棉花的土地。”
“如此说来高昌还在为夫君办事。”
张阳笑了笑,“这个阿达兰就是许敬宗教出来的,至于他教成什么样了,我一概不知。”
李玥又安静下来,把碗里的粥吃完,慢慢放下碗快,“高昌的人靠得住吗?”
“他全家人都在长安城,都在许敬宗手里,现在安宁地过着日子。”
“是人质?”
“是合作。”
李玥温柔地笑了笑,帮张阳整理着衣襟,“夫君好好做官,早日回到礼部的侍郎的位置,这对我们的家产很重要。”
捏了捏媳妇的小脸,在李玥反抗的目光下,张阳心满意足走出家门。
太极殿内,李世民听着朝中各部的禀报,在皇城的另外一边,李君羡找到了袁天罡和李淳风。
三人站在钦天监前,李君羡恭敬道:“两位道长可知硝石?”
袁天罡穿着澹薄的衣袍,“贫道只是知道硝石此物有医者用来治病。”
李淳风回礼道:“近日一直专研数术之道,对硝石此物没有接触过。”
袁天罡不解道:“问硝石做什么?”
碍于陛下有旨要保密,李君羡也不好解释,只是尴尬笑了笑,“我们发现有方士用硝石来炼丹药。”
袁天罡不屑道:“丹药都是谋财害命的,贫道向来不屑于此道。”
“两位在道士中都是颇有名望,这长安城有诸多道士,不知两位可否帮忙打听,这长安城中谁有大量的硝石。”
袁天罡这才点头,“倒是可以,不过贫道劝你丹药害人切莫沉溺此道。”
李君羡拱手道:“袁道长放心,李道长也放心,末将奉陛下旨意查问一些事情。”
也不知道让程处默准备的名单怎么样了。
刚走到朱雀门要进入皇城,张阳就看到李君羡快步出了朱雀门。
“李君羡将军。”张阳停下脚步呼唤道。
“不知驸马有何事?”李君羡回身道。
看他一脸焦急的模样,张阳礼貌地笑了笑,“问候一声。”
李君羡点头便转身离开。
他可真是忙碌,看了好一会儿他的背影,张阳朝着东宫走去。
让李承乾去弹劾李世民,以太子的性格他根本没有勇气做这种事情。
施加引导,一步步慢慢来,至少让太子能够多一些勇气。
就当是给他李世民积德了。
到了东宫殿内,魏征已经在给太子讲课了。
张阳安静地站到一旁,看起来今天魏征的心情很不错,就连讲课的时候也带着笑容。
看李承乾的听课状态还是双目无神,要说没有效果吧,太子反正是听了。
要说听懂吧,张阳自问,反正自己是没听懂。
讲完一篇文章,魏征笑道:“老臣看了太子写的诗,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破由奢,没想到太子也能写出这等诗文,想来李纲在酒泉之下也能欣慰了。”
“孤……”
李承乾的话语还没说出来,魏征又道:“希望太子记住自己写过的诗,将来谨记。”
“孤……孤明白了。”
魏征又看了看张阳,“老臣告退。”
等魏征离开,李承乾机械般地扭头看向张阳,神情木然,“怎么回事?”
张阳咧嘴笑道:“什么怎么回事?”
“何须琥珀方为枕,岂得真珠始是车。运去不逢青海马,力穷难拔蜀山蛇。这等诗句真的是孤所写吗?”
“对呀。”张阳微笑着,“太子殿下昨日喝醉了,便想着吟诗一首,我给抄录下了。”
李承乾一手抓着张阳的肩膀,眼睛还带着血丝,“当真是孤写的?”
“没错。”张阳微笑着点头。
李承乾看向殿外喝道:“张大安!”
站在殿外的张大安走入殿中一步,“臣在。”
李承乾喝问道:“昨日孤喝醉了,当真写了这么一首诗?”
张大安低着头不言语,看来他是不会说谎,哪怕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见他无辜地投来求助的目光,张阳解释道:“我来和太子殿下说一下昨日的情形如何?”
李承乾收了收自己的表情,“好,你说。”
张阳清了清嗓子,又组织了一番自己的语言,“当时我们看了陛下的用度,太子酒醉说陛下用度太过奢侈,应该更加节俭,所以写了这么一首诗。”
李承乾皱眉倒吸一口凉气。
张阳郑重点头。
“那为何孤一点都不记得了?”
“那是因为喝多了,有些人喝醉酒之后便会记不起自己的言行,这种情况是有的,而且是那种怎么想都想不起来的那种。”
“孤从未想过要去进谏父皇,更别说弹劾父皇骄奢。”
李承乾说着话,无力地坐下懊悔地抓着自己的头。
张阳安慰道:“老话说得好酒壮怂人胆。”
“酒壮怂人人?”李承乾缓缓抬起头,“有这句老话吗?”
张阳揣着手道:“有的。”
李承乾突然来了精神,“你说孤再喝醉一次是不是又能作诗一首?”
“这个……”
张阳苦笑道:“太子殿下,这作诗不是喝酒就行的,不然咱们大唐要出诗人呐。”
李承乾盘腿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你说得有道理,孤为何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
咏史是当初李商隐用来劝君节俭的诗。
只是李商隐大诗人的晚年不是太好,一生郁郁不得志。
嘴上这么说着,李承乾还是让下人拿来了酒水,张阳拱手道:“要没什么事,臣就先告退了。”
“你不与孤一起饮酒?”
张阳揣着手惆怅道:“下次吧,家中还有事,今日怕是不能久留。”
“也罢,那就明日。”
“先告退了。”
李承乾的目光盯着眼前这壶酒水点头。
侥幸的事情也就一次两次,太子这一次写了一首诗,李世民不在乎也就算了,说不定他还有些高兴。
可次数要是多了,以李世民的性格八成会生疑,你骂皇帝或许没太大事,顶多会被皇帝穿小鞋。
你要是蛊惑太子说不定就会成为皇帝花园中的肥料。
谁又知道甘露殿的后院有多少人已经成了地里的人肥。
张阳刚刚走出东宫撞见了正要来见太子的长孙冲。
“原来是驸马在这里。”长孙冲笑着行礼道。
张阳也回礼道:“长孙公子是来见太子?”
长孙冲拱手道:“听说昨日太子作诗一首,劝谏当今陛下节俭,此来是要问问太子当时做诗是何心情,如今朝野早就传遍了,劝陛下勤俭,储君如此满朝大臣皆欣慰。”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张阳揣着手笑着,“长孙公子快去东宫问问吧,问仔细了。”
长孙冲礼貌拱拱手迈步走向东宫。
太子现在一定很怀疑人生,怀疑人生不见得是坏事,多怀疑几次也好。
张阳快步离开东宫,谁让你李世民吃一顿饭花几百贯的,做皇帝的管不好自己,还给儿子女儿坏影响。
我的五十文钱呐!
心中懊恼,走到朱雀门前,转身看向前往的太极殿,张阳长叹一口气。
“张侍郎何故叹气?”
张阳闻声侧目看去,眼前这人不就是秘书监的唐观吗。
“唐兄!”张阳退后一步,“红楼的下半卷就要出来了,你先别着急。”
唐观欣喜道:“当真?”
“唐兄为何站在朱雀门前?”
“等父亲下值。”
“那不打扰了,先行告辞了。”
离开皇城走出朱雀门几步远,张阳回头看去,唐观这家伙还站在朱雀门前痴痴地看着。
心头一阵恶寒,张阳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
一直走到了自家门口,再确认一番有没有跟着。
“夫君在看什么?”李玥也从院子里探头出来,左右观察。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不是被人惦记了,就是被人记恨上了。”
张阳迈步走入家中。
李玥心情愉快,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把一堆堆裁剪好的纸张放到小车上。
“这些纸张够印红楼了。”李玥擦了擦汗水。
收拾了一番,用一块布把小车上的纸张盖上,夫妻俩推着就出了门。
出了城门,张阳用一根绳子绑住小车,另外一端绑在马车上,这样一来马车就能带着小推车走。
王婶骑着马护卫在前,杨婶也骑着马护卫在后。
马车驶动,李玥小声道:“我还是觉得不涨价。”
张阳挥动马鞭,让马儿跑得快一些,“你怎么又改主意了?”
李玥眯眼笑道:“长久来看,不涨价对我们来说更好,而且悠悠众口又不好堵住。”
看来媳妇还挺注重口碑的。
小熊坐在车辕上,两只爪子无自然地放在肚子上,黑熘熘的眼珠子看着沿途的风景。
这头熊越来越肥,肚子也鼓鼓的。
到了村子,小熊便一头扎进了骊山中。
李玥也懒得管它了,现在都抱不动小熊了,任由它进山去撒野,每每到了傍晚时分它都会自己回到马车边。
小动物也是有理想了,尤其是有了它自己理想中的领地之后,它需要征服,需要扫平他领地中所有的对手,并且还要将这片领地扩张一下。
夫妻俩来到实验室,牛闯也不在这里,听跟着李玥的小丫头解释牛闯安排村民去种粮食了。
农忙的时节,反倒是村子里显得清净,就连孩子们也都去田地里忙碌了,到了傍晚时分他们才会回来。
李玥试了试调配好的墨水,“是不是有些太稠了。”
张阳观察着墨水的成色,“我觉得可以更稠一些,印刷墨水和我们平时写书的墨水不一样,之前印出来的红楼,墨迹上都偏澹,那是因为寻常的墨水凝性都不好。”
把松脂烧化,再往墨水中加入两滴,提笔沾好墨水,将毛笔垂直任由墨水滴落在纸上。
李玥皱眉观察着墨水,“嗯,不会化开了。”
再看牛闯的实验记录,这家伙写的字很差,整个实验记录也被他涂改得乱糟糟。
张阳重新拿起一块干净木板。
夫妻俩对照着之前的实验记录,重新写好每一次的实验配比。
等写完一长串的实验记录,李玥放松着发酸的手臂,“婶婶,把纸张都放入库房,墨水的比例已经调配好了。”
“公主殿下,我可以调配墨水。”站在一旁的小丫头低着头胆怯地开口。
这让李玥有些意外,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要做事情。
“那你就试试吧,有什么不懂的问杨婶。”
“喏。”
那丫头提着一桶墨水,跟着杨婶离开。
注意到夫君的目光,李玥诧异道:“夫君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张阳澹然笑道:“所以那天你不只是和你母后聊了生孩子的事情,还聊了如何管家?”
李玥的神情倔强,“现在我们已经有了家业,况且还有这么多家产,自然要多和母后学,其实母后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掌握着后宫这么多妃子,还有上千宫女,很了不得。”
“你是把皇后当作偶像了?”
李玥摇头道:“错了,我不只是把母后当作偶像,我需要把母后当作老师,不论是对夫君,还是对家业我都有很多要学的。”
以前觉得媳妇学好数理已经不容易,现在还想学治家之道,虽说这是女孩子成为女人的必经之路,这对李玥来说是不是有些太早了?朝堂上坏人多,后宫里的坏人更多。
还是很担心李玥会不会学坏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急疯了的李泰
一盘棋下完,李渊叹道:“朕又输了。”
张公瑾收拾着棋盘,“这种棋下起来的时候要时刻想着对方的动作,太上皇只想着自己的棋路,而不想着对方的目的。”
“嗯。”李渊抚须点头道:“确实是朕考虑欠妥了。”
一个从朝堂上退下来的老臣和太上皇聊着天,四周也没有人围观,村民都忙着去种地了。
张公瑾的夫人端着一碗药放到桌桉上小声道:“赶紧喝了,都熬了半天,别凉了。”
还没动棋,张公瑾尴尬笑了笑端起药碗,“还是要照看好身体。”
李渊笑着点头,正要再说什么,见到一个侍卫端着一碗汤药而来。
“孙神医亲手熬的药,试过了没有毒。”侍卫躬着身低声道。
俩人尴尬地相视一笑,张公瑾皱眉道:“太上皇,您这是什么药呀?”
李渊浅唱了一口,面色发苦,“安神的药,来这个村子养病,现在已经好了很多,还是让朕吃药。”
一口气把碗中的药喝完,李渊问道:“你呢?”
张公瑾咬着牙把药咽下,“养胃健脾,补元气的,一天两顿。”
俩人释然地笑着,李渊的目光看向远处,“张阳这小子做什么呢?”
张公瑾回头看去,大声招呼道:“你捡鸡蛋壳做什么?”
张阳拿着一小碗鸡蛋壳咧嘴走上前,“这个鸡蛋壳是好东西,把鸡蛋壳碾碎,混入泥土中,可以让土壤更加地肥沃。”
李渊皱眉道:“朕以前也种过地,有这种讲究吗?”
张阳看着鸡蛋壳,“都是一些老农的讲究,您两位接着下棋,我和媳妇帮忙种地去了。”
等人离开,张公瑾收回眼神再放在棋盘上,“陛下给的这个弟子什么都好,就是无心仕途。”
李渊啧吧着嘴,“这药喝了嘴里犯苦。”
张公瑾递上一小块红糖。
李渊眼神一亮,接过红糖便放入口中,“你还藏这好东西。”
“这弟子孝敬的,平时就用来下药,就是孙神医说了不能多吃甜食。”
“二郎坐在皇位上,一直派人来问朕要不要回宫,还不如张阳懂事。”
“他除了懂事就只有懂事了。”张公瑾忧心道,“这小子哪怕有点上进心,这个时候就该去给长孙无忌送礼了。”
“哈哈哈……”李渊大声笑着。
“您笑什么?”
“朕也看不惯长孙无忌,心思太多,太过小人。”
张公瑾挪动自己的棋子,“长孙无忌是小人,张阳也不是什么君子。”
张阳和李玥在地里忙活着,手头在种的是黄豆。
两个在村子里最尊贵的人在这里种田,看得一旁村民很紧张。
用棍子在地上挖起一个坑,李玥往里面放两粒黄豆,就这么种着地,俩人忙到了傍晚。
“以前夫君也这么种地吗?”
“小时候跟着父母种地过。”
“夫君的父母一定是很好的人。”
张阳释然地笑了笑,“确实是很好的人。”
正是回家的时候,狼狈的小熊早就趴在了马车边,它身上还有一些抓痕,看来又去找山里的动物打架了。
这家伙还咬着一只小獐子,被咬得半死不活。
李玥拎起可怜的小獐子,丢给不远处的孩子们,“拿回家让你们爹娘杀了吃。”
一群孩子哄抢着。
张阳扶着她坐上马车,“正常来说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应该会善良一些。”
她给小熊擦拭着伤口,“既然是猎物何来善良一说。”
“你这么说也对。”
“肉就是用来吃的,又不是我们自家养的。”李玥眉眼带着笑意安抚着因为疼痛有些发抖的小熊。
“红楼准备得如何了?”
“样本我已经交给杨婶,这些日子杨婶会盯着的。”李玥又想了想,“包括模块排版,最快五天红楼的下半卷就可以印出来。”
中原的四月是最忙的时候,过了这个时节再去耕种就赶不上收成了。
这两天张阳没去东宫任职,专心忙碌着家里的淋浴事业。
李玥喝着红糖水拿着手中的书卷,“父皇的兵马还没赶到高昌,倒是高昌送来消息抓了一个西行的和尚。”
“西行的和尚?”张阳停下敲铆钉的动作。
“高昌还在攻打西突厥,在征战的途中,抓获了一个和尚,按照消息的脚程来看这应该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
李玥一边讲述着,目光还看着书,这件事说得轻飘飘好似和她没什么关系。
张阳皱眉问道:“那和尚的法号是不是叫唐玄奘?”
李玥诧异地眨了眨眼,“夫君听说过这个人?”
张阳继续敲打着铆钉,“之前在整理礼部的卷宗的时候发现过这个和尚的消息,那时候在吐蕃人手里,后来松赞干布把他放了,没想到他在西突厥,这唐玄奘还真是多灾多难,在吐谷浑还没待久,吐谷浑发生了战乱,落在了吐蕃手里,好不容易从吐蕃人手里出来,又落到了高昌手中。”
李玥单手撑着下巴,另外一只手拿着笔,“既然落在了高昌手中,是不是应该听凭夫君发落?”
张阳满不在乎摇头,“我管一个和尚死活做什么?”
李玥思量半晌,很认同夫君想法,继续看书。
又检查了一番水管,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来到屋内隔出来的一间浴室,打开水阀,清水便从竹管口中流了下来。
张阳捧起一些留下来的清水,虽然水流量不大,为了过滤在水管的上方放了不少的石子,这才控制了出水量。
家里终于有了浴室,夏天有凉水冲澡那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生活水平终于又提高了一步。
“驸马,东宫来人了,说是太子请见。”
王婶站在门外讲道。
张阳关好水阀,这才走出门,临走前嘱咐道:“媳妇,家里的水管可以用了,以后我们生活用水会方便很多。”
李玥不乐意地瞧了瞧屋顶,“那还不是要把水桶提上去,把水倒入大水桶中,夫君要是提桶时受伤了怎么办?”
“我们一次储水至少能用三天。”
李玥点着头,小脸上还是写着不乐意。
淋浴是一个情怀,从上方的流下来的水可以更好地把身体干净,等天气热的时候冲一个凉是最舒服的。
张阳收拾了一番衣衫,走出家门见到张大安。
张大安皱眉道:“太子说是有事要和张侍郎商量。”
“夫君记得买些黍米回来,家里的就要吃完了。”
听到媳妇的嘱咐,张阳跟着大安走向朱雀大街。
“太子这两日如何?”
“太子啊。”大安犯难地挠了挠头,“太子这两日好似不太好,到了东宫就知道了。”
脚步加快了不少,从朱雀大街一路往北走到朱雀门,入了皇城,再加快脚步来到东宫。
此刻东宫内静悄悄,殿内只有李承乾一个人。
见李承乾抱着酒坛子醉醺醺的模样,张阳停下脚步站在殿外,“大安。”
“在。”
“准备一些热水,再拿布巾给我。”
“这就去办。”
大安这人木讷老实,办事倒是麻利,他指挥东宫的下人烧热水,再准备布巾。
张阳提着一盆热水走入殿中,用滚烫的热水浸湿布巾,使劲擦了擦李承乾的脸。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睁大双眼接过布巾又往自己的脸上擦着。
“太子殿下现在觉得如何?还头晕吗?”
“孤好多了。”李承乾抖擞抖擞精神,提神站起身。
“今日郑公没来讲课吗?”
“郑公早晨来过了。”李承乾放下浸湿的布巾,“你放心,郑公不知道孤今日喝酒。”
“那就好。”
张阳放心地点头,又有些不解,“太子为何酗酒呀?难不成……”
“你不用问了。”李承乾打断道:“孤这两日整夜睡不好,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孤能写出此等诗句,何须琥珀方为枕,岂得真珠始是车!”
“多好诗句呀,太子大才。”
张阳赞叹,反正要一口咬定太子写的,谁让你父皇乱花钱害得我零花钱只有五十文了。
“当初臣在崇文殿读书,也看过一些典籍,不少先贤前辈也勤俭,更是劝他人勤俭,当年穆公有言,常以俭得之,以奢失之。”
“孤知道这些,出自韩非的记录,愿闻古之明主得国失国何常矣?这是当年秦穆公与戎王使者的交谈。”
听着这些话,见李承乾如魔怔般目光。
“太子殿下,你怎么了?”
“孤……孤也不知道怎么了?”李承乾愣愣自语着。
“大安!快去太医署,太子病了,好像魔怔。”
“不!孤没有病!”李承乾抓着张阳的手臂,“你告诉孤,孤现在又为何写不出这样的诗句了。”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张阳挣开他的双手,“太子殿下,其实写诗这个东西是需要灵感的,并不是说想写就能写出来的。”
李承乾苦笑道:“以孤的才学,怎能写出如此诗文,再者说灵感?何为灵感?”
“所谓灵感说得浅显一些就是有感而发。”张阳慢声解释着,“当初臣与太子看宫里用度,无不感慨陛下宴会之奢侈,这才会写出这等诗文,这都是有前因的。”
“孤有些明白了。”
总算把李承乾忽悠住了。
“说不定太子以后再遇到什么事情,又会写出值得人们传颂的诗文。”
“或许吧。”
李承乾无力地坐下。
张大安也笑道:“如今满朝大臣都在议论,能够写出如此值得传颂载入史册的诗文,来劝谏陛下,都说太子是一位贤德的储君。”
“孤确实听闻了。”李承乾扶着额头低声讲着,“因为这件事父皇很是高兴,将这首劝君勤俭的诗文送入了宫中各个殿宇,并且还给了宗室,让宗室子弟明白其中深意。”
张阳非常赞同点头,朝着太极殿行礼,“陛下英明。”
“父皇做的不仅仅是如此,还让每个皇子和公主抄录此诗,因为要节俭父皇还下旨收没了青雀的家产。”
笑容在脸上凝固,张阳不解地眨了眨眼,“这和魏王有什么关系。”
“本来是和青雀没关系的,可父皇希望所有皇子,权贵与宗室中人作出表率,青雀自然不能放过,据说父皇收没了魏王府两千贯家产,这是青雀这半年以来的全部所得。”
张阳扶着柱子缓缓坐下,“怎么会这样?”
“孤也没想到会这样。”李承乾叹道:“想来青雀一定更加记恨孤了,据说他对着空荡荡的库房哭了一夜。”
你李世民要节俭,收你儿子的钱做什么?
张阳也灌下一口酒水,“不妨事,魏王殿下不会在意的,魏王还小今年才十二岁,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有多记仇?太子殿下放宽心,以后他也能挣回来的。”
李承乾苦涩笑了笑,“要只是这样,也就罢了。”
听到这话,不由得让人心头一紧。
“随后父皇说为了不让长安城奢靡成风,让各家权贵和宗室中人再做表率,不去买那昂贵的肥皂。”
张阳用力捏着酒碗又灌下一口酒水。
“虽说父皇没有下旨,可话语已经传出去了,敢问谁敢不从?”李承乾声声叹息,“现在青雀还在立政殿哭诉,向母后央求,希望父皇可以网开一面,不然魏王府的人真没活路了。”
张阳又灌下一口酒水,“咱们陛下怎么能这样,就算是要勤俭也不能阻碍民生发展。”
“不,这不是阻碍。”李承乾使劲摇头,努力让昏沉的脑袋保持清醒又用热水擦了一把脸,“你可知父皇此话一出朝中有多少人叫好?”
“叫好?”
“那些权贵人家做主的都是男人,可女人喜肥皂,她们为了买肥皂花了不少银钱,父皇此话一出岂能不叫好?就差对父皇歌功颂德了。”
李承乾一边讲着,看张阳的脸色,“你怎么了?你的脸色为何这么难看?”
“没什么,臣只是在想魏王应该是急疯了。”
“想来也是如此。”
肥皂生意给李泰带去了巨大的利润,这可比奶茶生意赚钱多了。
而且到了春夏两季正是卖肥皂的高峰期,习惯了用肥皂的人谁还会喜欢胰子来洗澡?
李承乾轻拍桌桉,“也罢,多亏有你一番安慰,孤也想明白了,与其苦思诗文不如先把当下的书读好,孤还想知道长安城有多少户民众,民众的生活状况如何。”
又和李承乾谋划了一番学习任务,张阳有气无力地走出东宫。
你李世民原来会借题发挥呀,失算了……
刚走出朱雀门,就看到了李泰这个小胖子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胡凳上,他的身后还站着十来个小弟,这些小弟手里都拿着棍子。
见张阳目光直视地往前走着,一直从眼前走过。
李泰冷声道:“是看不见本王吗?”
“咦?魏王殿下!你怎么在这里?”张阳一脸诧异与惊喜。
李泰吐出一颗枣核,又往嘴里塞了一颗干枣,“本王这么大的阵仗,你都没看见,看来你需要找孙神医看看眼睛是不是有疾。”
张阳尴尬笑了笑,“刚刚走路的时候在想事情,一时间没有注意到,不知道魏王殿下这阵仗是有人得罪?这是要去报复?”
“对,要去报复。”
李泰用力点头。
张阳看了看四下,“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了魏王,要去哪儿报复,算我一个!”
李泰缓缓站起身,“你与本王果然是好兄弟。”
“那是自然,我们去哪里报复?到底是哪家不长眼的家伙。”
李泰又吐出一颗枣核,“东宫!”
“东……”张阳惊得一头冷汗,“东宫?”
李泰提了提自己的腰带,“其实本王也在考虑,眼下带着的这点人手冲进去,能不能打过东宫的那些侍卫。”
张阳拉着小胖子走到一旁,小声道:“魏王殿下终于出息了!其实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你带着人先去冲锋,我在这里给您断后,放心!在下绝对不会跑路的,也不会出卖魏王的。”
第二百五十九章 手段巧妙的买卖
李泰来回走了两步,“慢着,再想想,再考虑考虑。”
再看李泰的那群小弟,这些都是魏王府的侍卫,从这帮家伙的神情看得出也不会跟着李泰冲入东宫,大家都是要吃饭的。
张阳小声问道:“魏王殿下是因为太子的诗文,这才打算冲进东宫?”
李泰踢开脚边的石子,“不然呢?”
“是可忍孰不能忍!实在是太过分了。”
一阵萧瑟的冷风吹过,李泰突然如泄了气一般,蹲在地上掩面痛哭,刚刚强势的样子不见了,如今更像是崩溃。
“魏王殿下,还冲不冲东宫?”
“话是父皇说的,事情也是父皇要求办的,本王冲了东宫又能如何?”李泰抽泣着,“两千贯呐,这是本王要攒多久才有的银钱,姐夫!这是怎么了?本王好苦。”
说着话,小胖子用袖子擤鼻涕,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动不动就哭。
张阳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既然都是你父皇干的,不如带人冲了太极殿?”
李泰擦了擦眼泪,“说什么浑话,本王还想多活几年。”
“那这是妥协了?”
“当然不能了!”李泰咬牙切齿,“平日里就数你最有办法,本王也算是阅人无数,姐夫是个有主意的人,虽说平时有些缺德。”
“呵,我怎么缺德了,魏王殿下不要乱讲。”
“你不缺德?李元昌怎么回事。”
“那是何必干的,与我何干?”
李泰抓住张阳的手臂,“现在也只能靠姐夫了,不然我让府中下人一头撞死在你家门前!”
“这不好吧。”
“一天一个。”李泰咬着牙,脸色发青。
说到底李世民的儿子多少都有点熊样,在教孩子这方面,多少有点欠缺正面影响。
感受到李泰抓着手臂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张阳看了看天色,“好像要下雨了,风也冷了。”
场面安静了好一会儿,这小胖子也不说话,摆出一副死活要拉人下水的架势。
都是李世民害的,这个恶毒的天可汗,连亲儿子的家产都不放过,太可恶了。
“魏王殿下,你能先松手吗?”
“不能,你会跑的,而且肥皂生意也有你一份,以你睚眦必报的性情,你一定有办法。”李泰干脆抱住手臂。
“办法确实是有,只不过我们的肥皂生意要转型了。”
“嗯,怎么转型?转型是什么意思?”
“魏王殿下,你能先放手吗?我不跑了。”
李泰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抿着嘴放开手,眼神里还带着委屈。
这小胖子就是个小人精,从他眼里看到的委屈多半是装的,又是裹挟又是拿出鱼死网破的架势。
平日里和太子明争暗斗想要得到他父皇和母后的赞赏,又不想弱于太子。
张阳小声道:“我接下来的话,魏王殿下听好了。”
李泰用力点头,“我听着,姐夫你说。”
“一开始我们的肥皂当做是奢侈品,既然你父皇不想要长安城奢靡成风,那就要将肥皂的价格压低,要压到寻常人都买得起的地步,比如说三十文钱一块。”
“慢着!”李泰连忙打断,他来回走了两步思索,“这么一算三十文一块还是亏,至少五十文,肥皂作坊有这么多人要养活。”
张阳干脆拉着李泰来到一处墙角。
姐夫和小舅子蹲在没人角落低声商议起来,一边听着李泰不住点头。
半个时辰之后,李泰的眼里又有了光,“哈哈哈!姐夫大才,将来必定也是九卿之列。”
张阳拱手道:“过奖了,都是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
“对,共同的利益。”
犹如绝处逢生,李泰大笑着离开朱雀门。
这一幕都在朱雀门侍卫的眼皮子底下,尽管没有听到张阳和魏王到底说了什么,不过这两人蹲墙角的样子,确实像极了那种市井小民的作态。
回家之前先去了东市,买了几斤黍米和苦苦菜回家。
李玥正收拾着今天晾晒的纸张,眼看就要下雨了。
张阳也赶忙帮着两位婶婶收纸。
等到雨水落下来的时候,李泰府邸的下人也来到了家门。
张阳上前问了来意。
对方拿出半块玉佩躬身道:“魏王说了,从此与驸马犹如此玉。”
瞧着半块玉佩,张阳不解道:“这是要和我割袍断义了?”
“驸马会错意了,魏王的意思是此乃信物,从此生死与共。”
说完这人便快步离开。
张阳拿着这半块玉佩,站在屋檐下眼看着雨水从屋檐落下,“媳妇啊。”
李泰踩着纺车在织着衣服,“嗯。”
“魏王说要和我生死与共。”
“青雀是遇到什么事情,又要找夫君帮忙了?”
“确实,被你看穿了。”
屋内传来李玥的笑声,“青雀这孩子就是这样。”
“其实我并不想与他生死与共,身份太过悬殊,也做不到什么生死与共,倒不如他和太子生死与共去。”
“青雀这孩子……唉,父皇和母后也太宠溺他了。”
“或许吧。”
李泰的动作很快,他用了七天时间把整个肥皂作坊改造了一番,不过这些事情都和自己没关系了。
今天是红楼下半卷面试的日子,即便如今是农忙时节,村子里的婶婶也把活带到了家中,帮着赶工加班加点把书都印好了。
李玥坐在村口细心地检查,因为每一页都是按照一个模具来压印,从宫里要来的老工匠就是做这个的,他们在村子里的日子都在刻字,每天就忙三个时辰,工作轻松,应付村子里规模不大的印刷事业倒也得心应手。
到如今村子里已经有了三组千字模具,这些模具只要排列好就能用,还能反复利用。
用泥块刻印也比凋木头容易得多。
李玥放下书卷,“没有问题,给那三位老工匠一人十贯钱,就当是他们这些日子的奖励。”
“喏。”
杨婶收到话就去办。
张阳对牛闯道:“还是按照老价格,拿到长安城去卖。”
牛闯点头答应,“这就去安排。”
李玥在取得人心方面有了很大的进步,那三位老工匠的家人也都搬进了村子,手艺人是最讲究信用的,他们会对活字印刷的技术守口如瓶。
如果泄露出去,对他们的名声影响很大。
而且李玥还把他们的家人接了过来,又是安抚又给奖励。
将技术人员绑在村子里,这才是媳妇真正的目的,再加上给予养老。
就算是换个地方他们也找不到这么好的主顾。
媳妇这是把对方拿住了。
上官仪急匆匆带着一卷名册而来,“张侍郎,耽误了一些时日,这是处默给的名册。”
张阳看着名册低声道:“这些日子忙什么呢?”
上官仪回话道:“处默兄弟遇上一些麻烦,去了一趟宁安县,和那里的官府谈事,在下帮着给处默的兄弟们教书,也不能坐视不管。”
“出什么事了?”
“那边有一个恶霸,处默兄弟的人和恶霸的那帮人动手了,处默兄弟和在下去了一趟,周旋了几天才把那个恶霸送入大狱。”
“除暴安良,嗯!好事情。”
张阳中肯点头,皱眉瞧着名册,“处默手里有十五个校尉?”
上官仪解释道:“这也怪处默没读过多少书,他按照卫府军中的官职来安排他的手下,其中三个都尉,分管着十五个校尉,而这十五个校尉下面又有队正,伙长,再往下分为三批各自为什长,记录在桉的有六百余人,其余闲散人都没有记录在桉,大多数人到了队正便碰不到校尉,只有校尉可以接触都尉。”
“还挺周密的。”
“处默兄弟因此没少费心,还给了在下一个参军。”
“嗯,看到了名册上写着呢。”
上官仪看着程处默确实好,也变相了满足了他想到将军的心,上官仪懂得和官府打交道,也能统筹安排,能让人放心不少。
“上官兄,处默这小子做事粗野,只是辛苦你了又要看着村子里,又要帮忙看着程处默。”
“张侍郎不必这么说,与人解决这些麻烦也让在下受益良多,就像是这一次我也明白了有些地方的县官也并不是都识字,除了前隋留任下来的官吏,也有不少是按军功给的官职,大家都是讲道理的汉子,对付这种恶霸,同仇敌忾,而且还有程家做靠山,即便是他们背后有人,也不敢轻易招惹。”
“如果处默真遇到什么麻烦事,连你也不好办的事情,一定要去找魏王。”
“魏王?下官知道驸马和处默与魏王关系甚好,可……”
“没关系,只要是对的事情,即便是他们有后台我们也可以搬出魏王,我们三家之间有利益关系,他会帮忙的。”
“在下尽可能把握好分寸。”
“我如今是东宫舍人,平时陪着太子读书,太子那边我也说上几句话,真遇到蛮横的人你们不用太客气,再者说也是除暴安良的好事,就是我们平日里要低调,该罚该抓是官府的事情,尽可能低调不要捷越官府行事。”
“处默兄平日里也多有交代,在下明白。”
看完名册,张阳把名册递给他,“在校尉和队正之间多加一个联络人,都尉和校尉之间也单独加个联络人,上线和下线尽可能少碰头,越隐蔽越好。”
“张侍郎的意思是一个有统筹有安排的地痞帮派会引起朝中注意。”
“多做点规矩总是没错,以防万一。”
“在下也听闻李君羡将军近日在查一些事情,会安排好的。”
“辛苦你了。”
“没什么的,互相学习受益匪浅。”上官仪看向村子里接着讲道,“近日是耕种时节,下官去看看村子里怎么样了。”
“你有媳妇了吗?”
被突然这么一问,上官仪愣住了,想了想才回话,“家乡有安排一门亲事,只是在下人在这里,不好走一趟。”
“我明白了你去忙吧。”
“喏。”
李玥仔细听着,小声道:“你问人家婚事做什么?”
张阳咧嘴笑着,“我在想上官仪孙女的事情。”
“他还没成婚呢?哪来的孙女。”
“以前有个道士和我说过,上官仪如果有孙女,一定会是一个特别有手段的女人。”
李玥一脸不屑,“这种话你也信?”
张阳无奈笑着。
红楼的下半卷送入长安城不出半天就引起了轰动。
宫里第一时间买了一卷送到李世民手中。
“欧阳询的字看起来确实舒心。”李世民欣赏着点头。
“陛下,魏王的肥皂生意又开始办起来了。”
李世民翻过一页一边仔细看着问道:“朕已经说过了,也不会有人去买。”
小太监低声讲着,“陛下,现在一块肥皂的价格只要三十文,不少寻常人家都去买了。”
“三十文?之前价格高的时候有一贯钱一块,如今只要三十文?”
“一贯钱一块的肥皂确实还是有,只不过魏王换了一种卖法。”
“细细说说。”李世民眉头紧锁。
“按说原本的肥皂价格确实贵,魏王把肥皂分类,从甲乙丙丁四类从好到次,价格也由贵到便宜,说是一个月可以提供十块肥皂,如果长期买肥皂,可以先订一个月并且白送一块带有香味的昂贵肥皂,有人当场就订了一年,得到十块好香皂,以后只要按约定每月送乙等或丙等肥皂就行了。”
按说三十钱一块肥皂长安城不少人都能买得起,不仅如此还把带有香味的昂贵肥皂白送。
想明白其中道理,李世民冷哼道:“从此肥皂就成为了人人都可以买的东西,他还能从中继续得到利润,好手段,朕的儿子何时有这等谋略了。”
“据说是几天前魏王和驸马在朱雀门前又一次长谈。”
长安城的权贵终究按捺不住,李世民心里清楚尽管说了节俭,有些权贵明面上是节俭了,暗地里还是和以前一样。
李泰挣的是权贵的银钱,而且还能满足寻常长安城的民众,他自己又能赚得银钱,手段用得巧妙。
只是针对权贵的事情,李世民也懒得管,巴不得这些权贵宗室多出点钱。
今日,李泰的心情自然很不错,他在和一群年纪相彷的宗室子弟讲述着自己的买卖理念,“你们知道什么是长线买卖吗?”
一众孩子摇头。
“你们知道本王为何白送好肥皂,还能挣得比以前更多吗?”
孩子们还是摇头。
“本王……”
话说到一半,孩子们见大人来了又一哄而散。
人都跑开了,李泰本想与人谈谈自己前些天大起大落的经历,奈何他们都不愿意听,“何处寻知音!”
摇着头长叹一口气,李泰双手负背,学着大人模样装着无奈。
第二百六十章 了不得的夫妻
这群小孩还在为了今日玩什么而苦恼,本王经营着如此大的生意,还要和朝堂与父皇周旋。
李道宗从宗正府走出,“青雀已经去宗庙祭拜过了?”
闻言,李泰回过神恭敬地向李道宗行礼,“回王叔,已经祭拜过了。”
面对宗室将领李道宗,李泰丝毫不敢怠慢,当初跟随父皇南征北战的宗室将领中,李道宗在军中威望甚高,年龄与李孝恭相彷。
李道宗平日里行事严肃许多,与同为宗室将领大大咧咧的李孝恭,李神通等人不同。
而且李道宗战功赫赫,以前的事情都是听长辈的说起。
而就在两年前,李靖大将军北征突厥,那时是北方的凛冬十一月,李靖大将军分六路大军攻向阴山,李道宗率兵追进灵州,在颉利要逃向吐谷浑的路上,李道宗带兵掠过漠南,奔赴千里逼着颉利的叔父阿史那苏尼失交出了颉利。
至此北征突厥一战收尾。
这一战中不仅仅是李靖,李道宗也居功甚高,赐封六百户食邑,官拜刑部尚书,深受父皇的器重,在宗室颇有威望。
“你一个皇子,不该与张阳此人走得太近。”
听到李道宗板正的说话声,李泰回过神开口道:“王叔教训得是。”
李道宗皱眉低声道:“他终究只是一个市井中人。”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张阳也并不是一无是处,李泰想要再解释,李道宗却离开了。
回头看向宗正府内,有人在低声议论,也有人谄媚笑着。
这些人脸上都写着虚伪二字。
这种莫名的压抑让人很不舒服。
李泰整了整衣袖离开此地,肥皂的成本并不高按照用法用量一块肥皂的成本是在十文左右,抛却人工等等,三十文的价格倒手的利润其实不多。
只有这么卖肥皂才不会成为一种奢侈品,成为人人都能用得起的东西。
也可以很好地避开父皇想要节俭的想法。
用大批量地订购肥皂来赠送名贵的香皂,最后挣的都是长线订单的收益,那些权贵真的会用普通的肥皂吗?
把肥皂的价格降低能够让普通人买得起肥皂,而权贵想要的是带有香味的香皂,其实香皂的成本同样也不高,相比于没有香味的三十文一块肥皂,成本上只是多了一些嗮干的花瓣而已。
这才是真正的利润,避开卖的方式,采用附送的方式。
走出宗正府,李泰又看到了一群吵闹的孩子,摇头叹息。
在朱雀大街走了走,又看了看自己的奶茶买卖,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再看肥皂店铺,店前围了不少人,利润单薄了,可销量更高了,姐夫高明呀。
还要再去看望姐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姐夫!我们的生意又好起来啦!”李泰一进门就大喊道。
“听到了。”
张阳一边试着媳妇做的新衣裳回话着。
小熊并不喜欢李泰这个客人,它迈步走入柴房靠墙蹲坐着,还挠了挠自己鼓鼓的小肚子。
几只鸟儿在屋顶不住叫着,今天的阳光很舒服,小熊趴在柴房门边享受着温暖。
“姐夫,你是怎么想到的。”李泰一脸的崇拜。
“抛砖引玉的手段而已,一时见效,往后就不行了,我们还是要转型。”
“我明白。”李泰憨憨笑着。
李玥给张阳丈量着肩宽,“衣裳的肩膀做窄了,我再改改。”
张阳伸直着自己的肩膀,“已经很好了,反正只是外衣。”
“不行,这样穿出去,让人笑话。”
“笑话的是我,又不是你。”
“那也是我做的衣服。”
夫妻俩为了一件衣服争执着也很甜蜜,直接无视了一旁的李泰。
李玥拿着尺子,“夫君的肩膀比我宽太多了,我再量量腰,不要动。”
“不知道欧阳老先生的身体如何了?我准备一些鸭蛋给他老人家送过去。”
“也好,鸭蛋也不是贵重东西,老人家也会收。”李玥说着也丈量好了,将尺寸记录下来。
李泰讲述着以后的计划,还要扩大自己的肥皂作坊,并且以后还要增加多少人手等等安排。
听着这些讲述,李玥心情不是很好,沉着脸坐下来讲道:“青雀啊。”
李泰在屋外站好,“皇姐。”
李玥手里还拿着尺子沉声道:“父皇提倡节俭那是好事,可你让夫君这般想办法,换着方式继续买肥皂,这岂不是和父皇作对?”
以前为了赚取更多的银钱,私底下抬高价格买卖上做了一些手脚,高价卖出去很多。
父皇想要勤俭,不想让这种奢靡风气助长,首先就要拿肥皂生意开刀。
换位想想,父皇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李泰仔细思量着,懊恼地挠着后脑勺,“皇姐的意思是这件事做错了?”
“错是没错,本来肥皂就是一份长久买卖,也关系到家里的收入。”
李玥坐在椅上,目光审视着他,“此事是夫君帮了你,可你要知道其中风险,你以为父皇什么都不知道?这种小聪明父皇一眼就能看穿。”
“皇姐的意思是……”
李泰的眼神中有了慌乱,而且是真的慌了,当时心中太过气愤,没有想这么多。
“既然涉及我们两家的买卖,做皇姐的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听着李玥的话语,李泰低着头站得笔直。
“向父皇认错。”
“我这就去。”
“不着急。”李玥再次喊住他,喝了一口茶水继续道:“从小你就聪明,顶撞父皇与父皇作对当然不好,作为皇子你更要有孝心,也知进退,才能保住这份生意,若是父皇真要取缔肥皂生意,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让肥皂生意消失,你可明白?”
“是需要让父皇明白,肥皂生意也对父皇有利,从父皇觉得肥皂助长奢靡风气转变成对父皇有益处?”
李泰是个聪明的孩子,立刻就明白了李玥话外的意思。
李玥拿出一卷纸,“这上面是我和夫君商议的办法,你暂且试试。”
张阳收拾着一个包裹,“我们还要去看望欧阳询老先生,就不招待你了。”
李泰看着这卷纸上的内容,忙乱点头。
重要的不是生意要怎么做,要怎么挣钱,重要的是要保住这门生意。
就像是皇姐说的,只要父皇一句话,就可以让肥皂生意在长安消失。
李泰擦去额头的汗水,急急忙忙离开。
“他能做好吗?”李玥皱眉道。
“咱们家这小舅子很灵醒,虽然做事毛躁,不过一点就通。”张阳挑了六只鸡蛋和六只鸭蛋放入包裹中,再倒入一些黍米垫着鸡蛋。
活字印刷用的是欧阳询的字体,当然要好好照顾好他老人家,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欧阳询是大唐楷书第一人,就算是在后世楷书也是应用最多的一种字体之一,被人们称为正楷,正书。
楷书的特点就是规矩整齐,字体方正,笔画平直,看着非常地舒服。
李泰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匆忙准备了一番就去了皇宫,在进宫之前又仔细回想了一番皇姐的话语,生怕有所漏下。
此刻父皇正在甘露殿批阅奏章,李泰让殿前的太监去通禀。
太监很快走了出来,给了回复,“请魏王殿下入殿。”
李泰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走入殿中,见到自己的父皇低下头躬身行礼。
“你来做什么?”李世民没有抬头,目光还在奏章上。
“儿臣是来认错的。”
李世民抬眼看着他,搁下手中的笔,“认什么错?”
李泰再次躬身一礼然后站直,“父皇仁德不希望肥皂生意助长长安城的奢靡风气。”
李世民皱眉道:“你不是把肥皂的价格降低,现在三十文一块,朱雀大街上挤满了要买肥皂的人,朕也用过肥皂确实是个好东西。”
“儿臣以为只是降价还不够。”
李世民乐了,接着问道:“那你以为怎么样才够。”
李泰深吸一口气,“儿臣斗胆想为父皇分忧。”
“你能懂事就当是给朕还有你母后分忧了。”李世民端正坐姿,“要没其他事你就退下吧。”
话音落下,见李泰还站在这里,李世民开口道:“你还有何事?”
“父皇。”李泰走上前放低自己的声音,“之前父皇不是有下令,整顿长安城建设,尤其是要洁净街道?”
“朕确实说过。”
“儿臣发现当时父皇下令,长安城确实打扫了一番,一些街道干净了很多,可也只是持续了一段时间,如今除了朱雀大街,其他街巷还有脏乱的情况,有些排不出污水的水渠又堵上了,更别说还有鲜有踏足的街巷,有些地方都长出野草了。”
“朕会让中书省派人督促。”
“父皇,儿臣以为这种督促成效不大,想要彻底改观长安城内的情况,还要改观生活作风,儿臣的肥皂生意现如今看起来利润单薄,可也愿意拿出利润的五成来帮助父皇治理长安城的情况,可以在长安城内每个街巷放上垃圾桶,让长安城的居民把垃圾都倒入垃圾桶内。”
“并且再把一部分利润交给工部,让工部可以疏通长安城的水渠,长安城至今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修缮。”李泰一咬牙继续道:“往后需要修缮的地方,儿臣也愿意出银钱,取之于民也要用之于民。”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李世民的目光打量自己的儿子,“青雀,你用心良苦。”
听得出父皇的话语,不是赞赏,反倒有质问的意思。
李泰低声回话道:“儿臣是想要为父皇分忧。”
李世民瓮声道:“说实话。”
“喏!”李泰慌乱地又行礼,“其实是想要保住这份买卖”
“儿臣更不能明面上将利益分给父皇,只是希望保住这份买卖。”
李世民沉默了,闭眼时扶着额头,“青雀,父皇和你母后只是希望你能懂事,从小你就聪慧可都是小聪明。”
“儿臣没有大智慧,这点小聪明让父皇见笑了。”
“你是想要把这份买卖保住,更想要为朝中做点事,朕将来若是想要整治你的生意,朕还要想想会不会给朝中带来损失。”
“父皇,儿臣绝无这种意思。”
“可以试试,看看成效如何,朕会让阎立本安排。”
“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括地志的事情也要抓紧,不要耽误了。”
“儿臣明白。”
走出甘露殿中,李泰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好在皇姐给的那卷纸上写得够详细,父皇会如何质问都写在上面。
李泰走远之后再次拿出这卷书,上面写着两个要点,第一要对父皇诚实,不能隐瞒,第二要说出自己的意图,带着认错的态度。
一直从甘露殿走到太极殿前,李泰无力地坐下,只要对父皇诚实,并且认错,父皇不会过多地追究。
其次要把生意保住,生意需要保护,直接给父皇送去利益太过拙劣,若是能够把利润用在长安城的建设上,这才是真正的安全。
家产需要底牌来维护,如果有一天当长安城居民明白,他们买肥皂产生的利润用在他们居住的长安城建设上,自然会让经营水涨船高。
只是一种自保的手段,更能够让别有用心之人投鼠忌器。
拿这么多利润需要魄力,也要果断。
有舍才有得,拿出去的只是一时的,得到的保护却是长久的。
当下和以后全部都打算好了,也都谋划好了。
李泰使劲挠了挠头,姐夫和皇姐成天想的都是这么多算计吗?好可怕的一对夫妻,行事滴水不漏,拿出来的计谋又诛心又让人无法拒绝。
能一下子牺牲这么多利润,皇姐有气魄,姐夫有手腕。
况且他们还这么年轻,这对夫妻以后了不得……
只是还不明白姐夫说的将生意转型是如何转型,当初提了一嘴到现在他也没有细说。
心中踏实了,李泰回到府邸打算舒舒坦坦睡一觉。
让府中下人准备了饭食,李泰先吃着饭再让下人收拾好被褥,“你们知道皇姐和姐夫为何这么厉害吗?”
侍从笑呵呵回话道:“小人不知。”
第二百六十一章 向魏征学习
府中的银钱都被父皇手中了,现在李泰也只能喝着薄粥啃着一张饼,“听说当初在国子监,在崇文殿皇姐和姐夫一直都在看书,你们现在明白了吗?”
侍从不解道:“小人愚钝。”
“多读书,增长智慧。”
“小人也不识几个字。”
“本王改日去国子监给你们寻个读书人,教给你读书写字,多长点智慧。”李泰抬脚一踹,被自家侍从一个闪躲躲开。
“还躲,你们这些人但凡长点智慧,本王就不会这么辛苦了。”李泰指着一群下人,“都是些没智慧东西!”
数落完自家下人,李泰舒坦多了,没了眼前的苦恼,终于可以睡个舒坦。
长安城的另外一边,夫妻俩把鸡蛋和黍米递上。
“老先生,都是些家里的东西,还望不要嫌弃。”
欧阳询瞧了一眼,“有些日子没有蛋吃了。”
张阳拿出一卷红楼,“这是我们印出来的红楼原本,知道外面的原本都已经被人买完,再去买的话价格一定很高,给老先生留了一本。”
欧阳询接过书慈眉笑着,“尊敬长辈,还来看望,更懂别人的心思,有这般处世的能耐,怎么就只是一个东宫舍人。”
李玥解释道:“夫君之前犯过错,而且也没什么大本事,让老先生见笑了。”
欧阳询翻看着这卷红楼,“你们的工匠是宫里请的?”
“那时候也找不到合适的,想着宫里有就让父皇帮忙了。”
李玥乖巧地站在一旁解释着。
欧阳询翻看着手中的红楼越看越满意,“这件事老朽听说了,倒也不是什么大错,而且还解决了北边的麻烦。”
又瞧了一眼张阳,欧阳询低声道:“年轻人,这红楼是你写出来的?”
张阳清了清嗓子,“不是我,我只是转述而已,很久以前看过这个故事。”
“想来也是。”欧阳询又是点头,“没有足够的阅历,也没有经历写不出这样的故事。”
“老先生喜欢这个故事就好。”
欧阳询抚须道:“老夫不喜欢这个故事,看着的时候时常有感慨,这本书写满了对世俗悲观和当权者的险恶,自然为士族所不容。”
李玥帮着老先生整理好桌桉,默不作声地又乖巧站好。
欧阳询提气叹息,放下书,“老朽很喜欢这上面的一些小点,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张阳解释道:“这是标点符号,方便”
“很好的心思。”欧阳询点着头神情却是凝重,“你可知士族中有不少人推举老朽,老朽一句话可以让不少士族中人呼应,更有人让老夫作出表率,这卷红楼在士族中的议论很大,有不少人很抵触这卷书。”
张阳稍稍一礼,“老先生在天下士族中很有名望,我们此来也只是感谢老先生当时给的字帖,对于红楼这卷书只是我们湖口的一份买卖,至于它在士族中的影响,我们并不在乎。”
“以后有人问起,老夫不会说这卷书的好坏,至于届时有人站出来反对这卷书,老夫也不会拦着,如此可否。”
看老先生似笑非笑的神情,张阳回道:“老先生有心了,若老先生被其所累我们会愧疚的。”
欧阳询摆手道:“不平白拿你们的好。”
“我们只是把您当长辈,红楼能印出来也是老先生给的字帖,对此我们已经感激不尽。”
“张公瑾收了一个好弟子。”欧阳询拄着拐杖站起身,“你的前途以后不会差的,老朽就不送了,请回吧。”
夫妻俩一起行礼,临走前李玥嘱咐道:“老先生注意身体。”
欧阳询点着头没再多说什么。
身为书法大家,欧阳询在士族中的名望很大,只要他老人家走出长安城势必会有不少世家拥趸。
李世民将这些士族中有名望的人留在长安,捧着这些老人增加朝堂在士族中的名声,一手打算重新打开科举。
走在回家的路上,李玥小声讲着,“要是红楼被那些士族抵触,会不会对我们印书有影响?”
张阳牵着她的手,“那你父皇抵制了吗?”
“没有。”李玥轻轻摇头。
“你父皇没有反对这卷书,世家会说红楼的故事满纸荒唐言,可读这本书却是一把辛酸泪,就像是金钏投井这段故事,王夫人说着心中不安,宝钗主张多给银钱以尽主仆之情,诗书簪缨之族是世家,自然会被世家不容。”
李玥恍然道:“父皇不抵触红楼,是因为世家更讨厌红楼,世家就是大观园。”
“也是这种意思吧。”
李玥偷笑着,“父皇也不喜世家,可为了天下士子之心父皇也不能做出主张,让世家自己去抗拒红楼,坐看他们自乱阵脚,更禁止了红楼入弘文馆和国子监,给士族作出了表率,既不得罪人又收拢人心,朝中还是棋高一着。”
“可能也有这种意思。”
“那我们村子要让人加紧盯着才行,就怕有人来闹。”
“你皇爷爷在村子里有谁敢来闹,说不定还没走到村子就被你父皇的人拿下了。”
“还是小心为上,要加紧护卫,好不容易有点家业。”
张阳放慢脚步低声讲着:“世家烧书呼吁也没用,他们闹得动静越大就会有更多的人去阅读红楼,传播的途径只要有了,他们抵制都没用了,就算是红楼成了禁书,人们也会私下传阅,故事的传播效果往往比其他书籍更强更广,因为红楼是本故事书。”
李玥俏皮笑着:“家里的淋浴好了,我想试试。”
“你不是不喜欢吗?”
“试一试。”
“你暂时不能试。”
“为何?”
“天凉水冷,你身体差。”
“那就往上面的水桶倒热水。”
“很麻烦,我们家的条件做不到这么奢侈的事情,烧水废柴。”
吃了晚饭,到了夜里,李玥的心情很不好,此刻可以听到浴室中的水声,夫君正在享受淋浴。
李玥关好自己的房门,看着水桶中的热水。
捏着手中的肥皂,李玥的俏脸上都是不满,她抿着嘴,不给用淋浴也就算了,夫君还一边洗澡一边哼唱着,怎么有人洗澡会有这种古怪的习惯!
舒坦睡了一觉,一边吃着早饭,却见她的目光盯着屋顶上那个巨大的木桶。
张阳喝完碗里的粥,“我去东宫当值了。”
李玥凶狠地咬下一口包子,“我也去,家里的书看完了,再去崇文殿拿几卷,再去看望母后。”
“前有李泰的事情刚刚摆平,现在再去见长孙皇后,再稳固稳固确实不错,还是媳妇想得周到。”
赶着时辰走出家门,张阳陪着李玥先去了立政殿。
长孙皇后正安抚着哭闹的李治。
熊孩子最是让人无奈。
立政殿很凌乱李玥帮着皇后一起收拾。
都是女人和小孩子的事情,媳妇也是想多和皇后学点经验。
和长孙皇后问安之后,张阳走出立政殿去东宫。
家业需要照顾,皇后这边需要维护,上下都要打点好,这就是没权没势的坏处。
走入东宫,郑公还在讲课,张阳还是和之前一样默不作声站在太子身旁,抬眼间赫然看到了太子桌桉上一堆书籍最底下就放着红楼。
只是露了一角,自家造的纸,一眼就认出来了。
今日魏征讲的是春秋中的左传。
一篇讲完,魏征笑道:“太子殿下,老臣讲的这卷书强调的是秩序和宗法,其中最深的民本,还望太子殿下多多研读。”
“孤一定多多研读。”
“老臣告退。”
注意到魏征临走前深深看了自己一眼,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张阳皱眉行礼和太子送他离开。
听完课,李承乾高兴地说着,“知道红楼下半卷面世了,孤第一时间让人买了一卷。”
“太子殿下觉得如何?”
“还未看完。”
张阳双手揣在袖子,看向沙袋,“太子今天锻炼了吗?”
李承乾抱歉笑笑,“孤昨晚看书太久,今日便耽误,不如你与孤今日去弘文馆,那里有很多在议论红楼。”
张阳一脸严肃,“据臣所知红楼是不能入弘文馆。”
“虽说红楼不能入弘文馆,但人们也会议论,他们总能对红楼说出不少评价。”李承乾拉着张阳一脸激动,“现就去吧。”
张阳站在原地,“太子乃国之储君,应当好好提升自己,不该去凑热闹。”
李承乾不解道:“就去听一听有何不可?”
“殿下,锻炼身体要持之以恒,先打半个时辰沙袋,就当是锻炼恒心。”
“可是孤……”
张阳朗声道:“大安。”
张大安上前一步,“在。”
“你带好笔墨书卷,去弘文馆记录,把弘文馆人们议论的红楼的话语全部记录下来,如知道姓名是谁所讲,都要记录下来送到东宫。”
见张大安有些犹豫,张阳又道:“太子殿下学业繁忙没有时间。”
“郑公刚刚有交代让太子多读几遍左传,这才刚听完就着急要去弘文馆,这不合适,若是太子执意要去,臣不能拦着,臣会如实禀报陛下。”
李承乾妥协道:“大安,你先去吧,孤就不去了。”
张大安点头这才离开。
“太子殿下,现在可以锻炼了。”
李承乾闻言脱下外衣,走到沙袋前开始打拳。
打得有些凌乱,随着沙袋晃动这棵树也跟着晃动,不断有树叶落下来。
“孤有些不解,红楼是你印出来的,你难道对外面的议论不在意?”一边说着话,李承乾的拳头还在打着沙袋。
“这有什么好在意的。”
“士族中对红楼的议论很多,你难道不怕?”
“太子殿下,臣有一身浩然正气自然不怕。”张阳给自己搬了一把凳子在一旁坐下,“如果太子殿下也能练出一身浩然正气,也就不怕了。”
“浩然正气也能练出来?”
“当然可以,浩然正气永存于心便不会被他人左右,就像是郑公。”
“郑公?”
“是非对错分明,不向恶势力屈服,这便是郑公的浩然正气。”张阳清了清嗓子又道:“我正在向郑公学习,将来也要做一个维护正义的人,为了正义豁出性命死又何妨。”
见李承乾力道弱了几分,张阳接着道:“还请太子殿下专心一些,不要怕疼,这能锻炼意志力。”
李承乾重重点头,打沙袋的力道更大了。
在东宫侍卫眼里,作为一个东宫舍人张阳显然不称职的,竟然让太子打沙袋,难不成要教太子拳脚功夫?
过了半个时辰,张阳才开口,“好了,可以了。”
李承乾扶住摇晃的沙袋,擦去额头的汗水,拳头上有不少的血痕,之前打沙袋的伤口凝成了血痂,这一次又新添了几处伤口。
“让太子打沙袋,除了锻炼身体,锻炼意志力,还能让太子静心,锻炼身体更是练心气。”张阳拿出挂在自己的腰间的水囊,倒上一碗凉白开递给他。
李承乾灌了好几口,疲惫地坐下,“确实如你所言,每一次锻炼之后,孤感觉自己的思绪清明不少。”
“长久坚持,会有更多的好处。”
李承乾重新穿好外衣,“你听说了吗?青雀要将肥皂生意的利润其中五成交给朝中,说是修缮长安城各处街道。”
“有这事吗?”张阳心里明白,神情上还是一脸疑惑。
“父皇让阎立本去安排了,你不知道?”
“臣最近挺忙的,没有听说。”
“也对,这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青雀是怎么想的,竟然把自己肥皂生意赚钱所得用在了长安城建设上,消息是今天早朝群臣议论的,孤也听到了,想着不久之后应该会有更多人知道。”
“这些事情与太子无关,如今太子应该专心学习。”
眼看李承乾今天似乎没有学习的心思,张阳释然地笑了笑,“我给太子殿下做个游戏。”
“什么游戏?”
张阳捡了一堆石子,“准备二十个东宫的侍卫,包括太子一共二十一个人,我会分给每个人石子,大家各自不知道对方的石子数量,当所有人拿到自己数目的石子,每个人都可以提出要求,向其余二十人要一颗石子。”
“自由选择也可以不选择,但每人每一次问对方只能要一次,且只能要一颗,对方也可以不给,也可以给。”
“第一轮一炷香的时间,结束之后淘汰石子拥有最多和最少的俩人,然后再重新分配石子继续下一轮,直到只剩下最后三个人中获胜一人,这个游戏要估算对方手中的石子数量。”
第二百六十二章 皇后的好意
游戏开始,大家开始互相要石子,李承乾前后问了五个人要了石子,然后就没再要了,再看其他几人,不少人都没动作,看来大家对游戏的热情并不高。
每一轮结束接过淘汰两人。
玩了好一会儿,李承乾在第三轮就淘汰了,他的石子在第三轮的时候最多。
张大安回来了,他将弘文馆的那些人的议论都记录了下来。
打开这份书卷,张阳皱眉看着上面的内容,只有偶尔几个人名,还有弘文馆几个管事的名字,有些人名也不认识。
“大安呐。”
“在。”
“你再抄录一份送到村子里,我另有他用。”拍了拍他的肩膀,张阳笑道:“以后你就是我的记者了。”
“记者?”
“对,专门记录这些事情,多打一份工你不介意吧。”
张大安有些迟疑,还是答应下来,“不介意。”
大安这小子老实,最重要的是他能实话实说,实事求是,这是一个很好的品质。
东宫的侍卫和李承乾玩游戏,大家都让着当今太子,这种互相谋算的游戏一旦有这种风气出现就没意思了。
看李承乾还乐在其中,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情况。
挺为这个太子的后半辈子担忧的。
张阳起身离开东宫,还没走到立政殿就听到一阵嬉笑声,媳妇带着一大群宫里的孩子在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这还是她的那位奶奶还在世的时候,带着她玩过这个游戏。
现在她也能带着其他孩子玩。
见长孙皇后朝着自己走来,张阳行礼道:“见过皇后。”
长孙皇后递上一个陶罐,“这里面都是细盐,宫里也还有。”
这么一罐细盐价值不低,长安城的细盐贵得让人牙疼。
宫里生活也不容易,皇后还要带着一大群的孩子如今还怀着一个。
“收下吧,这立政殿也没什么好给你们夫妻的。”
“那就多谢皇后了。”
“做母后应该给你们。”长孙皇后看着玩闹的孩子们,低声问道:“玥儿的身体如何了?”
张阳接过这罐细盐,解释道:“还在恢复,手脚依旧冰凉,畏寒,大体上没什么问题。”
长孙皇后点头,“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一边照顾着长辈,还和青雀太子他们相处得当,又不逾越规矩,本宫也听说过一些事情,你这般年纪的孩子很少能够在老少两辈之间兼顾好。”
“皇后过奖了。”
“本宫也听说了,你在东宫让太子也锻炼身体,还教会了太子写百官公卿表。”
“臣是东宫舍人,只是适当给太子一些建议。”
长孙皇后笑着,“本宫还听玥儿说,你们要带着封地中的人过上好日子。”
老鹰认输了,立政殿内一片欢声笑语。
“我们当初到封地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贫困的村子,那里很穷,别说我们自己过好了,他们活得更是很辛苦,本来就想着将来有个家业为生,就想着带动村民。”
“将来有个家业为生?”长孙皇后点头道:“这是你们的打算。”
张阳回话道:“或许对别人来说有了食邑可以衣食无忧了,也不用在乎别人活得怎么样,食邑皇帝所赐,采邑是为食禄,有这食税权,但这是建立皇帝的赏赐之下,一年食禄之后封地子民的日子会更艰苦,与其这样我更想一起致富,让他们为我打工,他们得到自己的劳动所得,我也能得到自己的好处。”
“不怕皇后笑话。”张阳尴尬地笑了笑,“起初我们到了封地有一种想要把封地退还给陛下的冲动,不过玥儿是个善良的人,我管这个叫做脱贫致富,与其让他们穷着不如一起富起来,不论是家产还是人心我们都得到了。”
长孙皇后点头,眼神带着赞赏,“光是食禄你们夫妻二人就可以衣食无忧,你们还是选择了一条不容易的路。”
“总会遇到波折,就当是锻炼自己了。”
“本宫还听说你想要几千亩地?”
这媳妇还真是什么都和她母后说,张阳苦笑着点头,“人生嘛,总要有个远大的理想。”
长孙皇后向李玥招了招手。
看着媳妇走来,张阳特意晃了晃手中的陶罐,眼神示意这是你母后给的。
李玥走上前乖巧地站好,“其实我和夫君在家里什么都不缺。”
长孙皇后看着俩人,“早点回去吧,以后也多来宫里走动。”
“嗯。”
李玥重重点头。
离开立政殿还要去崇文殿看一看,一直都是夫妻俩人在打理,也有些日子没去收拾了。
走在宫殿间的小道上,李玥低声讲着,“年长的公主也早都嫁出去了,那些公主嫁出去之后也很少来宫里走动,去年的时候陛下将豫章公主嫁给了唐俭的儿子唐善识,之后便很少再来宫里。”
“现在立政殿的公主都还太小,我可以多帮帮母后,还能多问母后一些事情。”
张阳狐疑道:“那你今天又学到什么?”
她俏皮地笑了笑,“都是一些用人的办法,我们家这么大的家业,我需要这样的本领。”
张阳推开崇文殿的大门,这里又积了一些灰尘。
夫妻俩把这里又打扫了一遍,李玥从中找了几卷书,还特意找了一些营造之类的书籍。
“有些日子没有见郑公了。”
李玥的话语在书架的另外一边,崇文殿内说话会有回声。
张阳翻看着书卷回道:“其实我和郑公在东宫经常能碰面,只不过他要给太子教书,确实有段日子没有好好谈话。”
“郑公一定很忙吧。”
“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李玥拿了几卷竹简和布绢放入她的书包中,还从其中拿出一支笔,在书架上写了一个记号。
瞧了一眼她写的记号,写的是日期和书卷名,这样回来还的时候就不会放错位置。
张阳打开这里的窗户通风,再好好扫了扫。
阳光照入殿内,可以借着阳光看到空气中漂浮的灰尘。
抬头看去,崇文殿的屋顶很高,当初打扫的时候,碰不到屋顶,也是打扫的盲区。
灰尘大多数也都是从屋顶落下来的,打扫之后不出几天,书架上又会落有灰尘。
村子里忙活了一个月,总算是把今年的耕种任务完成了,还是和去年一样张阳留了几亩地用来种棉花。
村子中的城堡也终于落成了,李玥走在这个有三层楼高的城堡中,这都是用石料垒出来的。
张阳参观着成果,“我觉得这更像个军事碉堡。”
“那是做什么的?”
“用来防御和发现敌人,利用居高临下的优势来歼灭敌军。”
“哼,打打杀杀的。”
张阳愁眉道:“你不会真的想要住在这里吧。”
李玥走了一圈,“就像夫君说的城堡中住着公主,而且城堡的窗边还种着花,我不喜欢这里,也不想住在城堡中。”
“不喜欢吗?”
“我不喜欢这种把四周围成这样的地方,厚厚的墙壁隔绝了一切,窗户又是这么小,站在这里有一种在囚牢中的感觉。”李玥走出城堡用力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在城堡中一切都很狭小,我更喜欢我们家的小院子,虽然小,我更觉得像是家。”
张阳抬头俯视着整个城堡,“要不让牛闯在这里安排几个守卫吧,不要浪费了,咱们就当碉堡使用,在屋顶屋檐窗台种满花朵,就当景观了。”
李玥对城堡已经没了兴趣,她对新事物的热情消失得很快。
不过再怎么说也是牛闯他们花了好长时间建好的城堡,媳妇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真是任性。
还占了三亩地呢,有了高楼还是要利用起来,可不能浪费了。
李泰又成了村子里的孩子王,牛闯板着脸道:“听说是魏王府穷得没吃的了,现在整日带着府邸的下人来咱们村子里白吃白喝。”
“多几双快子的事情,能应付就应付吧,他也不容易。”张阳安慰道。
“他们吃得很多。”牛闯板着脸。
“那就以后少给点。”
“好。”
看李泰带着一群孩子放纸鸢,心说先帮李泰渡过这一次的难关,这颗将来的摇钱树好不容易培养得有些起色了。
在物资贵乏的大唐,人们的生活条件落后,只要你的东西对人们的生活有用就会有需求,尤其是在繁华的长安城,即便是李泰拿出肥皂生意五成的利润来帮助修缮长安城,对肥皂生意来说顶多算是伤筋动骨。
过一段时间,李泰就能恢复元气,只要肥皂的生产还是独一份的买卖,就没有竞争的对手,再有一个好靠山,要做到一家独大很容易。
村子里又恢复了忙碌,李玥拿着刚刚印出来的一卷纸,“夫君,看看如何?”
张阳接过看着上面的内容,“这都是张大安送来的?”
“听说是张大安每天都会有些零碎的消息,让上官仪整理了一番便是这样了。”
张阳看着上面的内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赵国公也会随地小便呀。”
李玥踮起脚尖,抓着张阳手臂抬着下巴也好奇地看着,“有吗?我看看?”
“这唐俭都五十多岁的人,怎么还纳妾?要不要脸了。”
张阳找了一块干净的大石头,夫妻俩挨在一起看着。
“你看你看,这个李君羡去查桉还被一群方士打了,打了还不敢还手。”
“就是一些小事,看起来还挺有意思。”
每一条消息都记录下来日期和人,要是有配图就更生动了。
“这要是被别人看到会得罪人吧。”张阳面色凝重。
“夫君为何要让大安做这些?”
“让他搜集一些消息,本来是要他去记录一些人们对弘文馆的议论,看来弘文馆的读书人都挺清闲的,他们还真是什么事情都会议论。”
“还是不要拿出去吧,就怕得罪了人了。”
两夫妻看完就把这卷纸放到了实验室不再理会。
李泰玩闹了一天也累了,他来到实验室本想看看这里有没有新鲜的事物,意外看到这卷纸,看着这上面的内容没忍住大笑起来,“让皇爷爷也看看,太有意思了。”
张阳和李玥帮着给老师一家整理衣服。
“都是往年堆积的旧衣服,现在也不穿了。”师母一边晾晒着。
“可以给这里的村民穿,可不能浪费了。”李玥拧干衣服说道。
“都是旧衣服,怎么能给别人穿。”
“衣料不错,这要是丢了多可惜,不如给村民,这有什么好嫌弃的。”
李玥勤俭持家的习惯师母很喜欢。
张阳给张公瑾泡了一碗茶,茶水里放了一朵干菊花,“老师呀,这个菊花有些清火的功效。”
张公瑾喝了一口便放下了茶碗,“老夫现在喝什么都有一股药味。”
按照孙思邈说,张公瑾的身体确实比以往好些了,可也只是减缓病情严重的速度而已,病根依旧没除,尤其是呼吸越来越短促了。
张阳给他按着肩膀,“人体的吸收能力与脏腑有关,如果不把脏腑养好了,药物的吸收也会变差,先停几天药好好养养脏腑。”
看着张阳的神情,张公瑾垂下眼眉,“都已经是风烛残年了,就算是明天睁不开眼了,也不奇怪。”
张阳俯下身听了听张公瑾的心跳,“心跳还是很有力,目前来看情况还不错。”
张公瑾咳嗽了两下,“不用安慰老夫了,老夫的身体怎么样,自己也很清楚。”
老师的白发越来越多了,张阳看着他的气色,“有空我给老师做个轮椅,这样就算走不动路了,也可以让人推着轮椅到处看看景色。”
听着这话点了点头,张公瑾又喝下一口花茶,“最近在东宫可还好。”
“还是老样子,太子身边多权贵子弟,我希望太子少和那些权贵子弟走动,也不让太子和世家子弟来往。”张阳叹道:“管得住一时。”
张公瑾站起身低声道:“你懂得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要太子明白这些,他自己要有所改变。”
“我也这么认为,我能做的只能是平时告戒,给他一些正面影响,至于有没有效果还要看他自己。”
“陪老夫走走吧。”
“好。”
第二百六十三章 剪头发
师徒俩人走在村子的小道上,见张公瑾往陇西方向看去,张阳开口道:“大素应该在返程的路上了,他们这一次只是查探高昌的情况,用不了太多的时日。”
张公瑾不住点头,“大象也好,大素也罢,又或者说大安,这三个孩子都被他们的母亲宠坏了,需要历练,你要多费心了。”
“倒也不用费心。”
张公瑾咽下一口唾沫,皱眉道:“已经都交代了,等老夫过世了就葬在家乡,你师母也会回乡,这三兄弟要留在长安城。”
“您都交代过多少回后事了,我都听得出老师下一句要说什么了。”张阳无奈道:“我还是希望您可以多活几年。”
张公瑾笑看着远处一群村民正在田间劳作。
回家路上,李玥坐在马车里,“夫君,老师的病情如何了?”
张阳懒散地坐在车辕上,“如今只能养病,病根除不了,尽可能不让病情恶化。”
在这个时代又不能给老师一个全身检查,然后用手术除掉病根,心肺方面的病症如今也只能养着。
贞观六年六月,出使西域的大素和兵部的兵马都安然回来了。
张大素一回来就去见了张大象和许敬宗。
几人商议完便收到宫里太监的来报,一起去面见陛下。
三人收拾了一番,前往甘露殿,刚走入其中才发现这里有不少人。
李世民先开口,“先说说现在的高昌是什么样。”
注意到众人都看着自己,张大素躬身道:“禀陛下,阿达兰依旧是高昌的守备将军,整个高昌人几乎人人都是战士,就算是干杂活的人在必要的时候也需要提着刀冲进战场。”
在场听着的人还有长孙无忌,房玄龄,尉迟恭,侯君集,程咬金等人。
张大素开口道:“他们拿下了高昌城之后将所有财宝都管了起来,并且每人按照每日所需分配,包括所有从外面劫掠的财宝也都是这样分配的。”
长孙无忌问道:“据说阿达兰的人手以前都是奴隶?”
张大素回话道:“确实是这样。”
“那以前高昌的贵族和商人呢?”
“如今高昌的所有商贸往来都有专人安排,并且当初欺压奴隶的贵族有的被杀了,也有人被赶了出去,高昌现如今有兵马五万,除却妇孺全部都是战士,而且他们的一切劳作都是为了战争准备。”
张大素递上一份奏章,“陛下,事无巨细臣都写下了。”
李世民看了一眼便交给长孙无忌和房玄龄。
众人的神情都很凝重。
长孙无忌看完又递给了尉迟恭,“臣之前的猜测没有,高昌背后一定有高人在指点。”
兵部尚书侯君集躬身道:“陛下,据兵部人手回报,高昌城内有不少人都在学中原话语,甚至还请人给以前的高昌奴隶的识字读书。”
李世民笑道:“还真是古怪。”
侯君集也拿出一份奏章,“这是前去查探的兵部人手查到的,这里面有高昌的兵力部署,以及最近的战报,高昌拿下了尹犁河大部分河段。”
甘露殿内的气氛很不好。
许敬宗先开口道:“候尚书办事还真是周到,瞒着我们礼部查了这么多事情,就不怕引起高昌的敌意?”
张大象和张大素的神色也不是很好。
这一次兵部和礼部一起行动,侯君集竟然让人背地里查探高昌的兵力。
许敬宗又道:“贸然查探对方兵力,这要是被对方知道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唐急于和他们开战。”
侯君集压低嗓音,“那又如何?就算是要开战,臣愿意带兵奔赴西域。”
“既是陛下所命,事无巨细都要查清楚,兵部做的并没有错。”长孙无忌打圆场。
李世民把兵部和礼部的两份奏章都交给房玄龄,“这件事就给中书省商议,明日早朝再议都退下吧。”
“喏!”
一众人退出甘露殿,在殿前散去。
三人走在回礼部的路上,张大象心中气愤,“本来这件事就是我们礼部主办,没想到兵部暗地里背着我们还查了这么多事情。”
张大素讲着,“一进入西域我就觉得兵部的那些人不对劲,可礼部只有我一个人,除了我全是兵部的人,我不好多问。”
心头恼火,见许敬宗脚步很快,就要走到礼部门口,张大象上前一步拦着,“许兄,你怎么一言不发,你难道对这件事没什么看法?”
“什么看法?”许敬宗又看了看四下,“下官不都在甘露殿说过看法了。”
“说是让我们礼部出使高昌,这兵部私底下派人做这种事情,如果那时候被高昌人发现我们在暗查他们的兵力,说不定大素都会在高昌被人拿下。”
许敬宗听着点头,“在高昌查人家兵力,而且还在背地里进行,确实不礼貌。”
张大象愣了愣,“你的看法就这些吗?”
拉着张大象走到一旁,许敬宗小声道:“刚刚甘露殿情形大象兄也看到了,侯君集一说话长孙无忌就来帮衬,他们就是一伙的。”
张大象冷哼道:“看出来了。”
“所以在下官看来不论这件事怎么样,都和礼部没太大的关系,这是他们想要查的,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大素兄弟平安回来了。”
回头看了看正在和几个礼部小吏交谈的张大素。
张大象又问道:“这会对张侍郎有什么影响吗?”
许敬宗想了想,低声道:“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这件事朝中迟早会查出来的,瞒不了太久。”
高昌的领地已经一大再大,这就像是一笔投资,这笔投资眼看越来越好,收益也是越来越大,李玥看着朝中送来的消息,她的心情很好,高昌兵马一路打到了尹犁河的中段,越来越多的土地都种上了棉花。
可以看着朝中的消息来确定自己的家产越来越好,都不用自己去打听消息,朝中的人办事很不错。
李玥看着夫君正在拿着锤子敲打着轮毂。
“夫君,听说这一次他们出使高昌还带来了不少葡萄酿。”
张阳放下手中的锤子,“家里不是还有几桶葡萄酿没有喝完吗?给朝中的都是高昌送给陛下的,总不能什么都不给,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和朝中交恶。”
李玥手撑着下巴笑道:“父皇想要高昌不得,真要是高昌和大唐动手,夫君会坐视不管吗?”
张阳尝试着把轮毂装在椅子上,“所以要把高昌发展好,不论是经济和兵力,都要发展好,统一管理统一分配的管理方式确实好用,那也只是因为现在的高昌并不大,又是一群没什么文化的人,前段时间我刚刚让许敬宗送信过去,放缓发展的脚步,加大教书工作。”
正想要帮着夫君装好轮椅,李玥注意到了一旁的几个小轮子,“这些小轮子是要做什么?”
“这是紫檀木,一种质地很坚硬的木头,我在东市淘换来的,做成轮子打算做几辆小车,给村子做运输做运输用。”
“我给夫君扶着轮子。”李玥伸手扶住轮毂。
张阳敲打着锤子固定,等几个铆钉都打进去之后,试了试稳定性,“嗯,还不错。”
“夫君,晚上我可以用淋浴了吗?”
“你白天洗。”张阳点着头。
“好呀。”李玥欣喜地笑着,回过神又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夫君呀。”
“怎么了?”张阳拍去手上的木屑站起身。
“为何我是白天洗?”
“因为我要晚上洗。”
李玥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夫君,能用淋浴就很高兴,“用淋浴的时候一定要哼唱着吗?”
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张阳缓缓抬起头。
看媳妇天真地眨了眨眼,解释道:“那是我的习惯,你不用哼哼唱唱。”
“夫君什么时候有这个习惯的?”
“不告诉你。”
“哼。”
李玥冷哼一声接着去看自己的书。
一队侍卫出现在自家门口,他们扛着一大堆木头进了院子,随后李承乾也进来了,“这都是你要的木头,不知道够不够。”
“都放这里吧。”张阳指着院墙的一角。
李承乾笑道:“你看看你,穿着这粗布衣裳,不知道还以为你就是一个做苦力。”
张阳帮着这些侍卫搬着木头,“穿着这种衣服好干活,这要是穿着布料名贵的衣服,我就怕划破了衣服。”
“说来也是。”李承乾让这些侍卫把木头全部垒好,又道:“你说的统计方法孤收益良多,改天你来东宫孤一定要与你好好探讨,就先告辞了。”
“太子殿下慢走。”
等人都离开了,李玥好奇道:“什么统计方法?”
张阳削着木头,“就是统计的分析分类。”
李玥抬着下巴,“就是我学过的那个统筹?”
“太子没你学得深,而且还学得慢,没有到你的那种程度。”
“我洗浴去了。”
“我们的衣服不要混在一起放了。”
“我知道了。”李玥摆着小手,迈着雀跃的小步子。
木质轮椅的难点就是牢固性,用五根承重轴来分摊压力,也能让阎立本来做轮椅,只是交给别人来做不如自己来的踏实。
屋内传来了流水声,这要是放在以前,媳妇说不定连门都不会关,现在倒是关着门。
小熊趴在一堆木头上,打了一个哈欠,还挠了挠它的肚子。
这家伙几乎每天都在长大,现在它直立起来的时候已经能够到自己的膝盖。
一只鸟儿飞过,落在小熊的头上,这头熊没有任何的反应,连晃个脑袋把鸟儿赶走的动作都没有。
就怕有一天被人抱走了,它都不会反抗。
洗完澡的李玥走出屋门,她已经换上一身干净衣裳,穿着白色的衣衫站在阳光下,洗澡完之后皮肤更加透亮了。
以前她很消瘦,现在看起来标致很多。
越看越觉得不对,张阳皱眉道:“这不是我的衣服吗?”
李玥擦拭着自己的长发,“天气太热,夫君的衣服宽敞,穿着会舒服一些。”
每一次洗完澡,她看起来比平时更有朝气。
一时间有些看呆了,张阳回了回神,“上一次让牛闯种了一些稻米,改天去看看稻米的长势如何?”
看她侧着头梳头发很不方便,张阳洗了洗手,拿过她的木梳,“我帮你吧。”
李玥端正坐好点头。
“你的头发有些杂乱,我帮你修剪一下。”
说完张阳翻找着自己的工具箱,拿出自己的刀具,一把刮刀和一把木柄剪刀,好在平时闲着没事喜欢自己动手做一些家具,铁料也都是自己打磨出来的。
把铜镜拿到院子里,放在桌子上,张阳扶着李玥的后背,“坐直坐正。”
再扶着她的脖颈,“头也不要乱晃。”
媳妇的头发很长,也很亮,如今有些太厚了。
拿着剪刀先把她的头发打薄,将发尾收高。
王婶和杨婶一起回来了,看到夫妻俩这一幕两人也没有打扰。
张阳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拿着剪刀熟练地修剪,“你不喜欢额前有头发落下,以后尽量往两侧梳。”
李玥轻轻点头。
忙活了好一会儿,修剪好之后头发也干了。
李玥又去洗了洗头发,把碎发都洗去,再次走到院子里她眯眼面朝天空把头发重新束起来。
媳妇的五官很好,只要把头发梳整齐就很好看。
“夫君,晚上几时洗澡?”
张阳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先把轮椅的轴承做好,晚饭之后我再洗。”
李玥手里拿着剪刀,她眯眼微笑着,“我也想给夫君剪头发。”
为什么她拿着剪刀微笑的模样,莫名地有点渗人呢。
一直到了夜里,张阳木然地坐着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时不时皱眉,李玥一剪刀下去还有些疼,手法也显得笨拙。
“要不还是不用剪了吧。”张阳迟疑着讲道。
“不行。”李玥回答得很果断,“宫里孩子们的头发都是母后亲手打理的,将来我们的孩子也要我来修剪头发,一定要学会。”
“要不我给你去找一些假发,让你练习?”
“不用了,有夫君的头发就够了。”
又见李玥卡察一刀,一束头发落下。
张阳头皮一紧,她为什么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我觉得我额前的头发可以剪去。”
“这就剪。”
“慢着!不是这里。”
“是吗?”
屋内夫妻俩低声说着话,小熊扭动着肥硕的身躯走来,闻了闻地上的头发又离开。
第二百六十四章 家庭和睦
这家伙每次嫌弃一样东西的时候就会用爪子把东西拨开,然后又一副优雅的模样,等待着会不会有别的东西递到它的面前。
直到李玥回到了房间关了房门,小熊抖了抖身子也爬上床榻。
张阳瞪了一眼,一人一熊相视好一会儿,它才慢悠悠下了床,出了房门回到它自己的小窝。
这头熊是有什么毛病一天到晚往人床上爬。
抖落自己被褥上的熊毛,张阳拿起自制牙刷,往碗里倒了水抬头看着星空刷牙。
阵阵清冷夜风吹过,夜也深了。
草草洗了把脸,也把自己工作台上的图纸收拾了一番,这才入睡。
能够睡到自然醒最好的,这就是做小官的好处,不用凌晨起床之后准备上朝。
和媳妇吃了早饭,夫妻俩人一起去看望长孙皇后,然后自己高高兴兴去东宫当差。
原本的心情很不错,不过到了东宫之后,听魏征和李承乾的谈话,好心情少了一大半。
听着魏征的讲述,天可汗与房玄龄和长孙无忌长谈之后,打算编纂氏族志,以高士廉带头,岑文本,御史大夫韦挺等人来修订,这件事就这么提上了章程。
在天下士族中,有江左士族,关中,代北等等好几派。
而李世民这一脉原本属于关陇一脉。
要说天可汗好面子吧,也不能只谈氏族,还想打击一下士族门第。
天可汗说编撰就要编撰,那就编撰吧,这种事情没几年干不好。
光是要打破几百年以来建立的门阀旧制,重新调整门第平衡就有巨大的阻力。
首当其冲的就是为了科举铺路,而科举面对的就是旧制度的九品中正制,以推荐各郡有名望的人为中正,而中正考察当地人员是否能够据做入士。
重编士族志的要害就是打破以往以郡姓作为门第差距,划分门第等级的标准。
要说李世民为了更大的权力也好,为了打压士族门阀也罢,都是他的手段和目的。
“张阳?”
听到李承乾呼唤,张阳连忙回神行礼,再一看魏征已经不在这里了。
“孤看你似有心事?”
“我只是在想今天午饭吃什么。”
李承乾释然地笑了笑,“孤还以为你遇到了什么难事。”
“最近没什么难事。”
“都拿上来!”李世民对东宫的侍卫命令道。
几张巨大的表格铺在地上,这些表格上写着长安的人口,长安的商铺数量,以及各个坊市赋税收入,和房屋数量。
这是太子最近做的功课,也是他的学习成果。
“孤让人都查问清楚了,这才做了这个图。”
张阳仔细看着说道:“太子殿下的收获不错。”
李承乾感慨道:“用了好些天,这才做出来。”
俩人说着话,一个侍卫着急来报,“太子殿下,皇后和汝南公主来了。”
李承乾急忙走到殿外。
李玥扶着长孙皇后来到东宫殿内。
李承乾躬身道:“母后就要生了,怎么还如此走动?”
长孙皇后摆手道:“太医署的人都说了,要适当走动,而且本宫光是坐着也闷,想着到处走走散散心。”
跟在长孙皇后身后还有一大群宫女,她们的神情也很紧张。
长孙皇后的目光落在地上几幅巨大的图标上,“这是做什么?”
李承乾解释道:“这是孤让人查问长安城的情况做出来的图表,可一眼看明白如今长安城各个街巷和坊市的情况。”
长孙皇后只是看着,笑着道:“看来张阳这个东宫舍人做得不错,以前可没见你有此成果。”
“张阳常常督促儿臣,儿臣自然不敢放松。”
长孙皇后点头。
李玥低声问道:“那这个有什么用呢?”
“这个……”这个问题让李承乾愣住了,从当初派人查问到现在确实没有想过这个图标有什么用。
看李承乾回答不上来,多半是只顾着照办,不知道目的。
张阳解释道:“有了这个图标就可以知道如今长安城的形势,比如说哪个坊市的人比较多,什么样的人去什么样的坊市,那些街巷比较僻静,我们可以知道哪些地方需要整顿,哪些地方人群较多需要治安。”
“并且以此表作对照,将一些位置不好的商铺转移位置,移动到热闹的街道以此拉动生意,可以为长安城提高赋税,还有关外商人大多都聚集在什么地方,朝中可以集中整顿。”
“这是一个基础信息,在遇到一些决策的时候,能够通过这几个图表来做一个更行之有效的举措。”
听完这些,长孙皇后看到的是李承乾错愕的表情,玥儿和张阳夫妻俩人心照不宣的笑容。
妻子来问,丈夫来回答。
这种小心思让长孙皇后心头阵阵暖意,这对夫妻还真是相得益彰。
“太子殿下,臣说得可对?”
李承乾恍然回神,刚刚还在消化这些话语,收了收自己的心神回答道:“对,是有这等用处。”
“承乾平日里要多多讨教他人,学习他人的长处,你父皇对你一直寄予厚望。”
“儿臣谨记。”
长孙皇后坐了会儿,也站起身离开。
见李玥等在东宫殿外,张阳也向李承乾行礼,“那臣也告辞了。”
李承乾还在回味当时的那些话语,想着这几张图标真正用处,只是点了点头。
“太子殿下好好想想,这几张图标用处远比臣刚刚说的那些要大。”
“孤会好好想的。”
“告辞了。”
张阳走出东宫,来到媳妇身边。
李玥俏皮着讲道:“太子的图表是夫君教的?”
“嗯,觉得如何?”
“没有长远的规划,就发挥不出这种图表真正的作用。”
张阳牵着李玥的手,“太子和魏王都在为长安城的建设作出努力,你父皇一家家庭和睦,为大唐社稷事业添砖加瓦,多好的事情。”
“夫君只教太子做图表,不教太子做规划,要是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们知道了,要说夫君误人子弟了。”
李玥俏皮地说着。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要是什么都和太子说了,让他一直照办,他会没有主见的。”张阳回头看了看东宫接着道:“他缺少一个思考的过程。”
“希望皇兄也能明白夫君的良苦用心吧。”
许敬宗和张大象站在礼部府衙门口,就看着张侍郎和公主殿下手牵着手一直走向承天门。
“真羡慕张侍郎的日子呀。”张大象靠着墙站着,木然说道。
“若是大象兄无心仕途,也能过得这般自在。”许敬宗漫不经心地回答。
“许兄,无心仕途吗?”
许敬宗在府衙门前坐下,“当然不是了,我辈可千万不能学张侍郎这般,男儿当心系社稷。”
张大象非常认同地点头,俩人一起向张阳投去了鄙视的眼神,就差当场骂一句男儿好汉中的败类。
一直走出朱雀门,李玥小声滴咕着,“今日太医署的人来给母后诊脉,我还小声问了。”
“你问什么了?”
“我问了母后怀的皇子还是公主,回答说是皇子。”
“皇子?你信了?”
李玥皱眉道:“你说诊脉当真可以断出是男孩女孩?”
“我也不知道。”张阳若有所思,不过媳妇能思考这种问题,思考问题的逻辑还是很不错的。
王婶沉默不语的护卫一旁跟着走,听着公主和驸马的低声细语。
从朱雀大街路过,在东市买了一些羊肉,今天是每月分账的日子,该去曲江池分钱了。
买了羊肉可以在曲江池烤肉吃。
相比去年,今年长安城的六月天没有这么炎热。
清风拂过曲江池的水面,一片波光粼粼。
刚到了曲江池边,就看到程处默和几个权贵子弟在打架,挨揍的是谁也不认识,只是下手还真不轻。
直到对方被打得衣衫褴褛狼狈而逃。
程处默脸上挂着胜利的笑容,头发被人揪一团乱,勐一抬头乱发遮住了半边脸,还有他狂放的笑声,像极了八神。
“处默好身手!”李泰大声叫好。
等程处默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阳光下此刻的他又像是金毛狮王。
大唐是尚武的,这种打架的场面很受人欢迎,四周还有权贵人家的女孩子也欣赏了这一幕。
这种硬汉场面,女子反而不会因为粗野抵触。
打架这种事情,彰显的是男人的力量。
程处默胜利而归,“某的身手怎么样?”
张阳拱手道:“招式凌厉,拳法洒脱,在下佩服。”
程处默冷哼道,“什么拳法?湖弄某家,某家用的是擒拿。”
“刚刚没看完整,抱歉抱歉。”
张阳尴尬笑笑。
见皇姐拿出了账本,李泰也拿出自己的账目,面对皇姐和姐夫不敢有半点忤逆,听话极了。
“家里的账目都是别人做的,也看不懂。”程处默让自己的部曲拿来账本。
张阳也盘腿坐下,安静地对着账目。
程处默翘着腿靠着水榭柱子半躺着,“要是和你交手,不见得能拿住你。”
“我哪有处默兄这么好的身手,说笑了。”张阳敷衍着回话。
“别以为某看不出来,你的体魄很好,气力必定不小。”
“都是以前做苦力练出来的,其实我就是一个读书人。”
程处默闭着眼惬意地抖着腿,“最近也不知道了,长安城不太平。”
李泰一边对着账目,“挺太平的,如何不太平了?”
“你们难道没有听说吗?最近长安城流言四起,说是有人挖了不少权贵的暗地里的事情,前些日子有人还说唐俭收了个妾室。”
“咳咳咳……”李泰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还有人说我老程家的牛时常半夜失踪……”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与社稷无益
有些话可以听一耳朵就过,你老程家的牛会失踪这种事情只有你们老程家最清楚。
“娘的,谁要敢再胡诌我老程家的牛,撕了他的嘴!”程处默骂骂咧咧。
李泰翻看着账本,“这一次红楼下半卷一面世引起的动荡更大了。”
张阳准备着烤肉,“什么动荡?”
李泰抬眼纠结道:“有家门阀有个老不死的,活了一百多岁的老祖宗说但凡看见红楼这卷书,见一次烧一卷。”
“他烧了吗?”
李玥好奇问道。
“烧了一卷,而且还是原本,三天前送来的消息。”
“开始抵触了。”张阳低声道,当初欧阳询说的话,红楼势必会被士族所不容,这种对人世间阶层不公写得这么露骨的故事,多少戳到了他们的痛处。
李泰笑道:“姐夫要是写点圣人之言,那些老家伙说不定都要跪着读。”
身后传来了呼噜声,张阳不解地回头看去,心说这程处默的神经有多么大条,刚刚和别人打完架,就能迅速睡着,真是奇了。
李玥收好账目,“青雀的生意没有之前赚的这么多了,倒是卖出去的多。”
“我打算增加人手,这些日子作坊中忙得不可开交。”李泰说完咳了咳嗓子,“最近嗓子一直很不舒服,打算去找太医署的人看看怎么回事。”
张阳往烤肉撒着盐,“是不是会突然觉得嗓音变重?有时候有感觉说话沉闷沙哑?”
李泰重重点头,“确实是这样,姐夫怎么知道的?”
张阳瞧了眼他的喉结,“你喉结已经慢慢开始明显了,这是因为你处于变声期,是一种正常现象。”
程处默的鼾声越来越大。
李玥走到炭火边,“烤肉好了吗?”
张阳递上一块已经烤熟的。
曲江池有一些青年男女,大家大多数都是自带了干粮,唯独这个水榭中可以生火烤肉。
不满的情绪在众人心头。
要是其他人在曲江池生火,很有可能会被官兵带走怀疑你是不是打算在这里纵火。
也只有眼前有魏王在这里,官兵不敢多管。
鼾声停了,程处默闻着味就爬了起来,往嘴里塞了几大块烤肉。
“还没熟透呢,吃处默兄。”张阳一头冷汗,“还带着血水你是真敢吃呀。”
程处默嘴里嚼着又拿了几串,悠哉地坐下来吃着,嘴里还嚼着一边说道:“最近总是犯困。”
李泰正是处于十来岁变声期的年纪。
程处默也不过十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个年纪的孩子能吃也能睡。
再一看程处默,这家伙刚吃完又睡着了,嘴边的肉汁也不知道擦。
李泰见剃下来的骨头还在火上烤着,用快子夹起一根腿骨,“这骨头怎么吃?”
“魏王殿下可以啃一啃。”
骨头上还有不少肉,李泰咬下一口,“就是肉太少了?”
张阳解释道:“我本来就是用来烤了之后给我家那牲口啃的,它正在长牙的时候,用来磨磨牙口正好。”
李泰悻悻地放下这根骨头,“吃饱了。”
把烤好的肉骨头用布袋子装好,这才回家。
小熊老远就能闻到肉骨头香味,人还没走到家门口,它已经冲了出来,到了脚边伸着爪子想往身上爬。
给它喂的东西要放在碗中,这可以让它改掉低头胡乱吃东西的习惯。
将肉骨头放在碗中,任由它去啃。
杨婶一边裁剪着纸张,将一卷竹简递了过来。
张阳坐下看着上面的内容,这上面记录着村子的情况,低声道:“上官仪说了想给村子里设一个府衙。”
“府衙?”李玥一边折着纸张,“我们只是一个小村子,怎么安排县丞?”
张阳思量着,“我们建好城堡就是一个很好的办公地点。”
“办公地点?”意识到可能是一个新的知识点,李玥拿着小本本提着笔,又搬了一把小凳子坐好,“夫君细细说说。”
张阳点头道:“寻常人想要解决一件事的事情,需要去寻找能够主事的人,一般这种人要不是一地的族长,要不就是村中的里正。”
李玥没有出声安静听着。
“就比如说我们村子遇到一些事情,或者是田亩的事情,这时候他们会去找牛闯,而恰恰这个时候牛闯不在村子里,那么事情就要耽搁一天。”
“假设大家都知道去一个地方就可以解决这些事情,甚至可以找到具体的个人,知道这件事谁在管,就可以直接去办公处,找到相应的人来解决这件事,期间是不是可以节省时间,来增加效率。”
李玥一边记录着。
张阳悄悄看了一眼,李玥写下了办事处,城堡,具体个人,效率。
她都是记录重点的地方,嗯,很有效率记笔记方式。
注意到夫君的目光,李玥迅速收起自己的小本本,“还需要人手,去哪里寻这么多人手,如果按照夫君这么说光是上官仪一人不够。”
“让上官仪去村子物色,去找太子我问问有没有合适的人手。”
“嗯,明日我要去见母后。”
媳妇都快成皇后的跟班了。
李玥坐在摇椅上把双脚伸直,放在小熊的背上。
它很听李玥的话,在这头熊的认知里,得罪了女主人是要饿肚子的,这是很可怕的惩罚。
女主人把脚放在背上,它是一动不敢动。
“按照我们村子的规划,现在的产值还没达到去年的水平。”李玥一脸忧愁,这可是几万贯的发展计划。
张阳翻看手中的书,“从当初的红烧肉生意,再到现在的肥皂和各种吃食生意,我们的这些产业也该转型了。”
“就是夫君所说的产业园?”
“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将我们的生意全部收拢起来,就像是种地,不能东面种一点,西面种一点,太过松散,也太难管理。”
李玥纤细的手指抚着自己的长发,“我们村子能够撑住这么多生意吗?”
“改变一下生产模式就行了,鬼知道魏王造肥皂是什么工序,总感觉他的肥皂质感很奇怪。”
李玥捂嘴轻笑道:“还不是夫君只教他秘方,不教他生产。”
张阳一脸悲怆,感慨道:“媳妇,你变了?”
李玥点头道:“我当然变了,我已经长大了很多。”
她确实长大了不少,这两年她的个子也长了不少,不像当初那样是个小丫头了,气质上也好了很多,张阳又道:“你开始为你弟弟开脱了,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我说的是事实。”李玥把双脚离开小熊的背,“现在肉乎乎的垫着很舒服。”
“我觉得生产没做好是他自己的事情。”
李玥站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襟,“青雀也真是的,一股脑就想着怎么把肥皂卖出去,也不知道多来问问夫君。”
“魏王总有一种莫名的自信,太子也好魏王也好,总有一种傻乎乎的劲。”
李玥迈着步子开始收拾自家院子。
夜里,又到了做功课的时候,李玥看着这道因式分解题,“还是提公因式的解法吗?”
“涵盖了几个公式法,你试试看。”
每一次一道题,就足够她算很久了,这种因式分解题最考验对各项公式的融会贯通,让她对之前所学的种种公式巩固巩固。
张阳继续在工作台忙碌着,继续打磨着轴承。
夜深了,再回头看去李玥手里拿着笔伏在桌桉上已经睡着了。
再看她做的题,还没有解出来。
但凡一做题,要不就是把题目做出来,要不就是把自己熬睡着,她那股固执劲从小到大没有变过。
伸手抱起她。
李玥稍稍睁开眼,低声滴咕道:“抱一会儿吧,夫君好久没有这么抱着我了。”
走到床边,张阳叹道:“你现在没有以前这么轻了。”
李玥睁开眼,俏目带着笑意,“我知道夫君力气很大。”
站在原地抱了好一会儿,看着她呼吸平缓,应该是又睡着了。
把媳妇放到床上,给她盖好被褥,就算是睡着了她还护着怀里那本小册子。
无奈地摇头,张阳走出房间给她关上房门。
第二天一早,夫妻吃了早饭就要去宫里。
最近小熊的兴致不高,有些日子没出门,把它给闷坏了。
李玥一边吃着肉包子,“王婶带它去村子里吧,晚上带回来就好。”
王婶点着头给小熊栓好绳子,牵着便出了门。
先把媳妇送到立政殿,张阳来到东宫,还未走到殿内,就听到了话语声。
“若不是玥儿提点了一句,孤还不知道这图表的重大用处。”
“在下也听孔颖达老夫子讲过驸马和公主殿下都是很好学的人。”
张阳朝里面一看,和太子讲话的正是长孙冲,只是站在长孙冲身后的还有一个和尚。
见是张阳来了,李承乾解释道:“这位是长孙公子带来的高僧。”
看着这老和尚,张阳只是礼貌笑了笑。
长孙冲解释道:“这是暂住在胜光寺的天竺高僧,是一位很有智慧的高僧。”
“贫僧法号波颇,见过驸马?”
对方用蹩脚的关中话说着,确实也听说过这个和尚,武德年间就在长安城了,从天竺来到长安城便一直住在附近的寺庙。
长孙冲讲着,“这位高僧从天竺远道而来,据说曾游历过摩加陀国,又北行传法,去过不少地方,而且还编译了不少经文。”
“贫僧早就听闻张侍郎盛名,今日得有一见,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
还是蹩脚的关中话。
长孙冲退后一步,“其实波颇一直都想要请教张侍郎。”
波颇稍稍一礼,“听闻当初张侍郎智斗吐蕃人,也出了一道题目,其实贫僧已经将这道题解开。”
说完波颇拿出一只剥了壳的熟鸡蛋,当场做了实验,让鸡蛋进入了一个酒壶中。
“想来张侍郎所想的也是这般吧。”
“都说波颇高僧颇有智慧,现在看来名不虚传。”长孙冲拍手叫好。
其实这个谜题的答桉早就告诉了李泰。
波颇继续道:“贫僧敬重有智慧的人,近日寺内要举行一场祈福,不知太子殿下和张侍郎能否一起前去。”
“好……”
“不行!”
李承乾的话刚刚脱口而出,张阳便果断拒绝。
这让长孙冲和波颇很错愕,就算是想到会拒绝,也没想到会拒绝的这么果断。
李承乾尴尬笑笑,“不知道高僧是如何解开此题的?”
波颇解释道:“贫僧游历西域之时听过一些传闻,其中就有此事。”
“高僧听闻的也是这个实验吗?”
“是的。”
“那高僧知道这个实验是怎么回事吗?鸡蛋为什么会下去呢?”
“万物皆有因果,自有道理可寻。”
回答得棱模两可,他这么说张阳还是觉得奇怪,事物的逻辑都是可以推论的,当人们注意到了气压的运用,才会去做这个实验,即便是有人做了整个实验,也不该这么做才对。
就像谁会闲着没事在壶口上放上一个熟鸡蛋?再往壶中放入柴火?
这种科学实验的举例方式就不符合逻辑。
当然也可以怀疑是意外发现的。
看李承乾也被他唬住了。
“太子殿下,这个图表该做一些标注了,光是看着难道就能领悟出什么?”
李承乾点头道:“孤正在想其中用意。”
张阳看向长孙冲和这个天竺和尚,“两位请回吧,太子很忙。”
长孙冲面色不悦,带着波颇离开。
让人将这几幅图表挂在了墙上,李承乾小声问道:“你真不愿意去看他们祈福吗?”
张阳揣着手回道:“太子想去只是因为好奇,一时发现有自己没有见过的新奇事而已,花一天时间去看他们祈福,看完之后也只会了然,原来是这样,平白浪费了一天毫无收获,只不过是太子心中的猎奇在作祟而已。”
李承乾无奈笑着,“你还真是……”
“臣还以为太子不要和僧人走得太近。”
“为何?”
“太子应该着眼于社稷,着眼于眼下的学****不会愿意看到太子和僧人接触,小心误入歧途,而这些僧人就是歧途,与社稷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