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重伤
众人面面相觑时花色却是冷静了下来。如今想叫人救自己指望不大,花色只能自救。有了主意花色昂起头,被头纱覆着的脸上渐渐由惊诧变得冷峻:
“何处来的宵小,还不速速离开。”
花色学不来那些富家子弟的张狂劲,只能绞尽脑汁回忆与哥哥一道看的话本上的词。
那些稍稍有些酒醒的男子们脸上尴尬不已。花色见状上前两步,那些男子们不由自主的往后退。
“怎么还有人?”待花色立在马车上俯视众人时之前骂骂咧咧的男子歪着身子满脸不耐烦。
花色眉头一蹙,这人明显面色不善。见状花色蹲下身子做出准备下车的姿势,等众人未有反应捏着手里匆忙从头上拔下来的簪子狠狠的往马臀刺去。
马吃痛,长嘶一声撒蹄奔了出去。
“这娘们一定是去报官了,赶紧抓住她。”花色听见后面有人声怒骂道。
此时花色死死抓着车沿,身子来回的晃动。心里却是长吁了一口气,马的速度很快,那些人被远远的甩在后面。说来还要感谢那车夫走的匆忙没有将马车绑缚在树上,要不然后果……
花色想起面色不善的那人,之前在小镇上也是遇到过这样的人。身无本事,却是满嘴的礼义廉耻,到处显示自己的不凡,结交一些看起来稍微有些家底的人,打着朋友名义蹭吃蹭喝。
好在刚刚那群人看起来都是心思纯良的。要是遇上如同小镇那般的狐朋狗友们,花色此番只怕要遭了毒手。
受惊的马跑了一阵就停了下来。花色满是歉意的安抚了一会马儿后才打量起来四周。四周依旧是白墙红瓦的建筑,花色说不好怎么形容,但是这样的屋子住的定都不是小户人家。
花色不敢确定沿路返回后那些人还在不在,只好牵着马缓步向其他方向走了起来。只盼着子环与其他人能找到自己。
越走天色越暗,天幕上挂满星星点点的星辰。入了夜天气倒不似白日里那般燥热,花色被夜风一吹,脸上覆面的纱巾晃晃悠悠的飞了出去。花色看着飘远的帕子发呆没有追回的意思。怕是刚刚慌乱中不小心系口松了所以才会被风一吹就散了。
又是过了许久,花色想着该是没有问题才沿路慢慢走了回去。到了附近果然没再见到那些人。花色壮着胆子学子环推开眼前的大门……
门是虚掩着的,花色轻轻推开一些,顺着门缝挤了进去。往里走了一段路,渐渐的有些血腥味。四周安静的可怕,花色紧了紧手中从马车上寻到的匕首。这是子环出门时从神司府带出来的。
刚到庭院就听到有脚步声,花色一惊,忙缩了缩身子躲到廊檐下,好在这院子里栽种了不少树木花草,花色本就瘦小,这么一躲完全不见踪迹。
花色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自然也不敢探首去看那些人。等过了许久那些人渐渐散了去花色才敢摸索着继续往前走。
一如花色所料,傍晚的信号是白君泽发出去的。花色看见白君泽时已经不知道该有什么情绪了。此时的白君泽依旧身着靛蓝色长袍,只是这靛蓝色长袍如今被血迹浸了一遍,而他身旁躺了不少尸体。
也不全是尸体,还有不少断肢残臂。花色面上已经毫无血色,可是看着白君泽上下起伏的微弱呼吸什么也顾不上,迈着步子向白君泽那边走去。
这里除了白君泽其他俱是身着赤红色衣袍的,被月光一照有些血腥的吓人。花色颤颤巍巍的摸索到白君泽身旁,刚使出力气想把白君泽扶起来就听见一声闷哼。
声音是从白君泽嗓子里传来的,在这个满是尸体的场景里花色被吓出一声冷汗,但是心里同时又是一喜。能出声至少确认人是活的。
“席……神司大人……您能说话吗?”花色抿了抿唇试探着问。
只是白君泽没有丝毫回应,让花色以为刚才的只是幻觉。到最后花色也不再祈望白君泽自己醒来走出去。小心翼翼的抓着白君泽的两只臂膀搭到自己肩上咬着牙背起白君泽往外拖。
花色与白君泽站到一起只堪堪及他的胸口。倒不是说白君泽有多高,花色本就在抽条的时候,而白君泽已过弱冠。只希望花色过些日子能把亏损的补将回来好好长长身体。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人,花色力气本就不大,如今还要拖着一人越过这些障碍物……花色连一步都未踏出就已经筋疲力尽。没办法,只好又将白君泽放回到地上,告了声阿弥陀佛把碍事的尸体往两边拖,分出一条路来。
等好不容易开了路花色已是满头大汗。看着进气多出气少的白君泽花色咬咬牙,也不知哪来的气力拖着人畅通无阻的走了出去。
花色长了个心眼,没有将马车放在门口。一是不确定会不会再出现刚刚那样的情况,二是怕里面真有什么事好有个逃跑的工具。
好不容易到了门口,花色只得再次放下白君泽,向拐角的另一家胡同里将马车牵出来。车是牵出来了,只是怎么将人扶进马车又成了难题。
花色稍稍休息了片刻,爬进马车里找了些衣服将白君泽绑在自己背后。然后爬上马车将白君泽带上来就可以了。虽然是这样想的,只是花色往上爬时后面的人几次往下滑去。花色怕再摔着男人,只好解了捆着的衣服从后面抱起白君泽让他上半身趴在马车上,再一点一点挪动他的腿让他岌岌可危的吊在马车沿。再自己上去,拖拽着白君泽进了马车内。
等一切做好花色几乎要断了气。但是还不能松下气来,这个是非之地不能再待了。花色不会驾马车,但是牵着马走太慢不说,自己这满身血迹的被人看见了只怕要被扭去送官。
想了半晌,只能驱赶着马让它自己在道上走。马是有灵性的,之前被花色那么一刺有了些阴影,这次花色只是稍稍用力拍了拍它臀部,它就动了起来。马蹄声嗒嗒嗒的走在青花石板上,不急不缓。花色则进了车厢点起蜡,摸索着找出伤药。
花色不知道男人伤在什么地方,只好找了剪刀把衣服剪开。再托着蜡烛一点一点的从上往下寻找伤口。花色此时看着男人的身子丝毫歪心思都没有,也是,要是你看着满身血迹的男子还有什么绮丽的想法那也只能说你毫无人性。
男人的伤在左肩上,还差几许就到心脏的位子。因为男人流了不少血,上半身几乎看不见干净地方才使得花色找了许久。
第十三章 醒来
马车里有酒,酒可以清理身子。说来这马车里的酒是子环买来给赶车大哥的,说是人家在外面舟车劳顿,该好好犒劳人家。这钱是子环自己出的,花色当时只是笑笑装作不知道,任她折腾。说起来子环与花色同年,也确实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
一根蜡烛足以照明,只是白君泽高高大大的一人往这狭小的马车一趟立马少了许多可以活动的空间。因此花色清洗伤口时只能来回移动位置。这样一来,花色背对着烛光时只能看见一片阴影。
花色倒是想端着蜡烛,只是怕烧化的蜡油滴在身子上烫着不省人事的男人。所以只能把蜡烛放在一边固定住。
药是上好的御用品,子环说是宁皇赏赐的。但是爷用不上,所以这次出来就让子环带上,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伤口深不深花色不知道,只是粗略的包扎了一下。花色跟着母亲学的那几下根本就如同小儿过家家,况且,花母的那几下连医术都算不上,有哪个大夫连把脉都是不会的……
白君泽的伤还是要去找大夫,就是不知道这么严重的伤情会不会有大夫肯收留。就算收留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报官,毕竟这样算是一起严重的官司了。
花色不会说宁国官话,身上也没有银子,更是不知道后面有没有仇家。这么一想花色觉得此时真真是落魄到了极点。
马车内血腥味冲刷着花色的鼻子,连同脑袋里也是黏黏糊糊的味道。刚刚冲洗男人上身的时候酒撒了不少,酒精味不仅没有中和血腥味,反而让这小小的空间更加沉闷。
花色晕晕乎乎的靠在马车壁上,全身几乎没了力气。眼睛虚掩着透过一点点烛光打量男人,脑子里思绪乱作一团。男人的本事了得花色是亲眼所见的,如今受了这么重的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有男人的身份是宁国的神司,有谁会对神司痛下杀手?
这一路走来,花色也见了不少,这个国度的人简直对天神有着狂热的信仰。神司代表天神,宁国人甚至把神司看做天神在凡间的替身……
神司要是不幸遇难……花色没再往下想,困顿的眼皮紧紧阖上。
花色这一觉睡得极为踏实,自从怀孕后到如今能说得上是花色最为好眠的一夜。醒来时花色觉得自己可能如同一些家里长短的妇人们说的那样是个操劳的命。锦衣玉食晚上反而睡不好觉,受了惊吓又是一阵体力活竟然睡得比以往香甜。
花色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随即想起来昨夜只检查了白君泽上身,腰部以下还不知道有没有伤口。花色也顾不上男女大防,二人本来连最私密的事也做过了,只是脱衣而已,再说也不是存了什么腌臜的心思。
想到还有未处理的伤口花色手上的动作加快,不一会便上下打量个干净。腿上没有伤,脚上倒是有,只是不严重,花色难得脸上一红,这伤口是昨日花色拖拽时在地上磨得。
车上倒是有男人的衣服,是赶马车的小哥留下的。里面装的一些换洗衣服,是子环拿进来的,说是外面没处放,放里面也就一点位子不占地。花色跟着附和两句,子环高高兴兴的将包袱放在拐角自己坐着的那边。
想着之前的伤药、酒以及现在的衣物花色不禁感慨道:“你真是运气不错。”
马车里的味道经过一夜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花色帮着男人穿衣服时明显感觉到男人身子有些发热。伤药没有退烧的功效,看来只能去药店。
马车是闭合式的,前面有两扇门,平日里是关上的,因为花色与子环是姑娘家所以不方便坐开合式的。虽然宁国的风俗比起邳国开放许多但是花色还是不大习惯在外抛头露面。
因为不放心马儿乱走,花色醒来时已经把闭合的门打开一道缝。清晨的风灌进来还没有独属于夏日的燥热,花色趁着风灌进来时稍稍清醒了一些,停了马下车。
如今马车停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是在一条宽阔的路上,四周俱是参差不齐的树。花色叹口气,将换下的衣服卷了出来。这些带血迹的衣服如今没有地方也没有时间供花色清洗。花色只能找个地方将它埋了。
选的地方比较靠近林子的深处,花色用匕首挖了一个土坑,将衣服一股脑的丢进去再埋好。又扒拉了一些枯枝之类的掩上这才回到车上。
花色不知道这条路到底通向哪里,但是看话本里说的马儿都是有灵性的,所以花色乐观的想这马儿是不是正往回走。若要是那样的话真是好极了。
从皇都这一路走来沿途闹市居多,一方面那些少爷、小姐的喜欢热闹,一方面也是怕走偏远的地方遇到危险。偶尔到晚间没有赶上人家那也是很少的。
果然又走了半个时辰,依稀可以看见人家。花色拍了拍马臀,马儿心有灵犀的加快脚步。这会儿已是快接近辰时,越靠近人家越是能看见四处走动的人影。这些人大多背着竹篓,里面满满都是东西,想来是一早趁着旭日还未出来,赶集的人们。
能用上马车的人不多,花色这么赶着马儿往街上一走大家都停下来带着些许敬意的观望。花色此时又蒙了脸,在进了集市时已经下了车牵着马儿行走。此时被人围观也是冷汗涔涔。花色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故作镇定的不去看马车里面的人。
花色四处张望着找医馆,还未有任何头绪有人上前行礼道:“不知能有什么能帮得上姑娘的?”
花色一惊,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是花色过于小心。正如之前所说,能用上马车的都是有些背景的人家,况且花色的马车虽说只有一匹马,但是马车的构造以及用的材料不是常人家能用的上的。在等级森严的王朝遇上这样的马车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上赶着想攀上点关系。花色却是因为不知道,心惊胆战。
“我……”花色听不懂那人说的话,刚想开口马车里传来一阵声响。
“我们想找医馆,不知这地方可有医术了得的大夫?”马车里有声音虽然字字清晰,但是并不是铿锵有力。
花色面上一喜,而后想到里面的人可能是强撑着身体当下又有些担忧。
拦路的中年男子眼中一喜,对着马车一鞠躬道:“医馆倒是有,大夫们医术俱是了得,不知先生想找什么样的大夫?”
第十四章 医馆
术有专攻,中年男子这么说的意思实际是想问白君泽需要医治什么的大夫。学医术也是需要天分,那些所有疑难杂症都能解决的大夫毕竟在少数。
越是拜了名师的大夫越是了解一个道理,嚼多不烂。所以大多数会专攻一项,所谓一技之长足以傍身。
中年男子这般说法讨巧,先是将大夫都夸了一遍,人生在世谁没个病痛?再说又不确定眼前的人会不会给自己带来利益,得罪大夫这种糊涂事还是不要做的好。
再来又是热心的问马车上的人需要什么大夫,彰显自己心思缜密。要是有心招拢人才这中年男子的说法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花色听不大懂,只是很疑惑的转头看身后马车。心里在挣扎要不要过去劝说白君泽不要逞强。想法是有了,花色却是没有动,怕是太过莽撞坏了马车里男人的事。以不便应万便是父亲与哥哥经常说的道理。
“先生不敢当,敝姓席,单名木。”白君泽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说话的底气明显比之前面有了很大的不同。
花色的心跟着一揪,面上渐渐染上紧张的表情,生怕男人兀自逞强最后体力不支晕了过去。毕竟昨夜流了那么多血……
“鄙人单姓常,名道梨。席先生唤我道梨便是。”中年男子还是客气的喊了声席先生。
宁国与邳国的风俗大有不同,邳国人出门在外只是道一声姓氏,然后会报上自己的字或者号,从来不会真名相对。邳国人认为被人直呼姓名是一种不尊敬。若是想挑衅便会直接唤他人姓名,而二者便会撕破脸面。
宁国人却没有那么多讲究,像白君泽自然不会报出自己真名。但是为以示礼貌就算是胡编乱造的名字也会说全姓与名。
“说来惭愧,席木本是带着夫人出来求医,但是身子不争气半路染了风寒,如今却要夫人照顾于我……”话说到最后明显是强撑了。
常道梨也不再啰嗦,只说道:“席先生若是放心便跟着道梨走就是。”
白君泽在里面“嗯”一声,没再说话。
常道梨对着花色拱手行礼赞叹了句:“夫人与席先生伉俪情深,真真叫人羡慕。”
花色虽没有听懂二人的话,但是“席木”与“夫人”确实听得明白。宁国话虽说与邳国话相差很多,但是仔细听还是能听出一些单个的字节。花色有些许窘迫的急忙跟着回了一礼,好在被面巾蒙着脸,眼前的中年男子看不见花色表情。
常道梨点了下头,向右走去。花色只是愣愣的站在那里,并不知道常道梨的意思让花色跟上去。
常道梨没有听到车马的声音,回头正好看见花色回首看向马车。这个动作没有让常道梨有任何疑问,只当妇道人家没有听到自家相公的话做不得主。常道梨忙走回来对着花色道:“席先生如今身子不妥当,还是早些寻个大夫为好。”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个动作花色自然一目了然,回头看了看马车里面的人没有出声,花色只当默认屈了一礼牵着马跟着中年男子走了。
到了一间狭小的胡同常道梨让二人稍带便走向里面一扇木门前停住,叩门。
“你过来。”花色等在外面却听到白君泽有气无力的一句。花色一愣,随即看了看叩门的中年男子,看到中年男子并无反应才往车厢走去。
花色打开门,掀开帘子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而男人已经坐了起来,想必是不小心扯了伤口。
白君泽此时确实只是强撑着,受伤后流了不少血,此时又发着热……“先打开车门,散散里面的味道。这男子姓常名道梨,别的不甚了解,你不要说话,装作哑儿就好,你听过哑子说话吧?”白君泽说着做出要下车的动作。
花色一愣,连忙上前扶住。
白君泽又说:“我们是为了医治你脸上的伤以及哑病才出来寻医,只是路上我染了风寒……咳咳……知道吗?”
花色垂着眼小声回道:“我是你的夫人,因为脸上的伤与哑病才与你出来寻医。”
白君泽点头。而后倚在马车旁让出位子与花色。
趁着中年男子还未过来,花色手脚麻利的把两扇门打开,复又转过身道:“你这身衣服……”
白君泽一愣,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衣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而且是粗布麻衣,短装,明显是习武之人的衣物。与花色身上的衣物完全不搭,怎么看也不是夫妻。
花色的话倒是给白君泽提了个醒,白君泽点点头没再说话。
那边常道梨敲开了门对着开门的人说明来意,很快便过来了。看到白君泽后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错愕,随即很快掩饰好。白君泽上前一步,却是一倒,花色急急忙忙扶住。
白君泽倚在花色身上不知道与常道梨说了什么,中年男子的脸色又是变了几变。最后看向二人的表情明显的不同之前。花色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二人,没敢直视。说到底第一次做戏,心虚的紧。
出来接待的是一名小童,约十一二岁,客客气气的道了声好说了几句话便请脉。花色不知道小童说的是什么,只是一脸诧异的看着男人将手臂伸过给小童把脉。
不是花色怀疑,这……这小小的孩童能治得了病么?
不一会儿小童站起身不知道说了什么走向里间。不一会出来一女子,梳着少妇发髻,身穿黑色衣服约三十光景。
少妇笑着道:“小子不懂事,给先生添麻烦了。”
白君泽虚弱的一笑道:“好学是福气。”
原来这医馆的大夫正是这后出来的妇人,那小童先前只是趁着母亲去拿药箱不自量力的想凭自己学的一些医术为白君泽看病而已。
妇人屈膝一礼,而后调侃着问出来的小童:“你不是说你已经能独当一面了?那你说说这先生究竟是何病?需开什么药为宜?”
小童被提问,明显底气不足的道:“常大叔说有身患风寒的人需要就医。只是我怎么看除了发热也没有伤寒的脉象……”
白君泽没有说话。
倒是常道梨摸了摸孩子的头安慰道:“你母亲让你学医也就这两年的事,平常都是收拾药材为主,也没有经常请脉。一次两次没看准也是正常的。”
谁知少年一脸严肃的道:“身为大夫,误诊一次就是人命。”说完不高兴的进了后屋,还是个有脾气的。
少妇告了声罪,在白君泽腕间搭了一条帕子为白君泽诊起脉来。
第十五章 交谈
女大夫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花色紧了紧抓在衣服上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女大夫与男人说了几句话。白君泽脸上的表情自始至终淡淡的。然后白君泽站起身,花色忙上前扶住。
起身是往后面的小屋走去。
白君泽与常道梨客气了几番,常道梨也是起身告辞。被纳入麾下一事本就等了这么长时间,与不急于这一时,况且现在人家的身子也不太适合过多的纠缠。
后堂是一间小屋,有床榻、小桌,屋子不大,怕是专门安置不便走动的病人。花色扶着白君泽半躺到床上,还未站起身就听见女大夫说了什么。花色转过头去,只看见女大夫表情严峻,花色当下回过头看白君泽,白君泽却是不急不缓的坐着行了一礼,也是语气真挚的不知说了什么话。
好半晌二人才算说好了话,女大夫拿了一瓶药递给花色,然后走了出去。
只剩下白君泽与花色四目相对,白君泽依旧是坦然的表情,花色垂下眼,看着手上的药瓶子发愣,倒是白君泽虚弱地说:“过来给我上药。”
花色点点头,上前扶着白君泽躺下。伸出手去解衣服时又有些退缩。昨夜动作干脆是因为伤情刻不容缓,再说白君泽是不省人事的。如今在当事人注视下去脱人家衣服……
不去想还好,越是这么想着越是不自在。
白君泽像是无所察觉的对花色说:“昨日多谢你了。”
花色脸上一红,似是被鼓励了一般,也不再矫情,颤着手褪下男人的衣服。伤口确实渗了不少血,绑着伤口的布条被浸湿了不少,想来是之前强撑着所致。花色不是第一次见血,但是此时却有些后怕。要是昨夜自己没有过去……要是白君泽撑不过昨夜……
花色没敢再想,左右是过来了,还找了大夫。布条的结头被花色绑在左侧,男人如今右侧身子对着床边,花色要解开布条必须直起跪着的身子探过男人的身子才行。花色还在想着有没有什么利器能用,男人已经自己动手开始撕扯布条。
因为伤口是在胸口位置,男人想解开结扣不是件容易的事,必须背过手腕才能够到。花色在心里叹口气,看着男人有些扭曲的身子实在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花色凑过去正好碰到白君泽的手,二人俱是手一缩,白君泽倒也没再勉强伸手去够,花色见了利落的松了绑着的布条。
伤口是被利器贯穿所伤,男人身体有些许苍白,中间一点皮肉翻卷的伤口带着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期间女大夫的儿子进来了一趟,送了些烧开的水、帕子、剪刀以及绷带。花色也是在擦了男人的身子才看到伤口的。
药是碧绿色,带着清香,黏黏糊糊如同糨糊,并不像话本上写的那般伤药俱是白色的粉末。与之前子环从神司府带出来的伤药又有些不同。
“话本写来本就是供人消遣的,做不得真。”白君泽语气认真的说。
花色忙着给男人上药,乍一听这话被吓了一跳,随即明白过来自己是不小心将心里想的说出口了。而后对白君泽认真回答自己的话觉得有些好笑。
花色毕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少年的天真还稚气还在骨子里,从小生长的地方又是淳朴。对于白君泽一本正经的开口不是不能适应,只是自己想的说的明明只是逗趣的话,被他这么一说倒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了事被训斥一般。
其实这也不怪白君泽,这些都是与经历有关。白君泽生长的环境与花色有极大不同,养成了这般性子虽说有些不解风情,但如果不谨慎些也难在这地方立足。
“子环带的药是宁皇御赐,自然是极好的。”白君泽继续说。
花色又是觉得一阵好笑,想着干脆说些话缓和一下气氛,可是看到白君泽的脸又是没了勇气。花色有些恼怒,恼的自是自己不争气。随即想白君泽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怎么自己就惧他成这样?
“你的伤……”花色给自己鼓了些气,不给自己再次退缩的后路张口就问,随即立马后悔起来。
白君泽倒没有遮掩,简单的把事情说了。此次出来是因为公事,只是不小心中了暗算。白君泽有暗卫不假,但是君为主,都被遣去保护那位去了。
至于那位大人物白君泽并未说是谁,花色却是能猜到。走之前子环曾不经意的说过宁皇如今事务繁忙,这么热的天只能呆在皇城内处理政事,连避暑都不能前去。
这也是那些年少的子弟们有恃无恐的原因。大家俱是有能力、有来头的,谁也不服着谁。宁国掌权的三大世家皇家一脉已是只剩飒禁一人,如今忙着朝政。
至于秋家嫡传公子秋木析重病不治已是多年,如今下榻行走已是艰难,秋家人自是没有闲情逸致出来游玩。
将门世家白家白疏谨已在边关镇守多年,自然也不会出现在这一行人之中。白疏谨一母同胞的姐姐白芷如今是宁皇飒禁的结发妻子,宁皇飒禁心疼皇后,白芷倒是有可能会在这一行人中。只是花色那一路并未听到任何有关于皇后的言谈。
宁国朝纲之上由着三大世家齐心协力把守本就是由老祖宗那一脉传承至今的。这三大世家之人不在,余下的自是有恃无恐。谁家的大人官职大,谁就被巴结的多,还有些祖辈、父辈在朝堂上一较高下的,儿孙也是楚河汉界分的清明。所以有时候争东西并不是真的需要,而是自小以来被灌输的观点而已。争夺花色那间阴凉的屋子自也是这个道理。
现在听白君泽的话花色倒是确定了皇后确实在这一行人之中。花色说心里没有一点不舒服是假的,那天听那醉酒的秋姓公子之言白芷与白君泽之间交情不浅。甚至为了皇后的性命已然可以舍去自己骨肉的地步。
只是那天自己急火攻心,便认为二人之间有情。后来躺着的那些天理了理思绪。二人都姓白,不是嫡亲的姐弟也是带有血缘关系的,再说为了君主献身本就是义不容辞的事情。
花色躺了那些天一是因为孩子悲痛不已。二是因为白君泽自始至终没有解释,让花色心寒。再有就是为自己无端揣测他人感到羞愧。后面不愿意说话只是因为脸上的疤痕……想着花色无意识的伸手摸上脸颊。
第十六章 所托非人
白君泽只是看着花色的动作,一时说不出话来。豆蔻年华的姑娘家被毁了容心里肯定有芥蒂。白君泽也在找可以治疗创伤的药,只是如今还未有消息。去疤痕的灵药倒是有一处地方,只是白君泽不敢冒这个陷。如今朝纲之上步步惊险,稍有不慎就是一场劫难。
二人各有心思,便也没再说话。不一会花色屈膝行礼端着脏水出了门。
出门遇见又返回来的常道梨,常道梨对着花色拱手问道:“夫人。先生可在里面?”
常道梨脸色凝重,花色也是会看脸色的,急匆匆把脏水盆放下领着常先生进了白君泽躺着的小屋。
“席先生,外面有一行人打听先生的行踪,如今正往这边赶来,先生可要避一避?”常道梨问。
白君泽颔首,对常道梨说:“麻烦道梨了。”
常道梨脸上一喜。白君泽这般说话招揽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常道梨心里暗道自己回来这一趟果然没有错。当下心里更是想着要好好表现一番,于是拱手行礼对白君泽道:“承蒙先生不弃,道梨定当竭力。”
白君泽微微颔首,并未说话。自内向外的上位者气息一览无余,常道梨心里一阵激动。
“先生的马车这一路走来太过显眼,先生还是避一避的好。道梨负先生离开。”说着半蹲下身子停在床边。
白君泽对着花色点头示意,花色上前扶着白君泽上了常道梨的背。
这间医馆想来常道梨时常常过来,熟门熟路的带着二人自偏门出去后又是经过几个胡同到了另一间小院,一路走来俱是无人。
“先生与夫人稍待片刻,道梨再去医馆一趟。莫要让四娘母子难做才是。”说着也不等白君泽有回应,直直出了门。
常道梨心思缜密,确实让白君泽有不少好感。也不知怎么想的,白君泽对着花色问:“你觉得常先生怎样?”
花色倒是怔住。娘亲说过男人在外最不喜欢后院的女人指手画脚,这人怎么倒问起自己来了?白君泽的眼神一如既往坦然,花色垂下眼,小声地说:“常先生见义勇为,自是好的。”
白君泽眼中有什么一闪而逝,随即便没再与花色说这般话。二人休息不到一刻常道梨便回来。白君泽自是要问上一句,常道梨也一一说了。
常道梨到了那边正好有人敲门,常道梨就做气愤状,边是骂骂咧咧边是开门。骂骂咧咧的事情不过没有道义,连药费不给就跑;自己做好心人,不说给些打赏现在还连累自己掏医药费,真是无情无义云云。
那女大夫四娘也是个活络的,站在院子里掐着腰指着常道梨骂道:“谁让你做老好人了?老娘做的是大夫,不是善人。这医药费你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常道梨自然开了门,与那些打听的人一阵抱怨。那些人听也没听,径直进了屋子搜了一番,最后才好生安慰了几句说道要是再看见二人,就给他们消息之类的。也没留下联系的方式,明显是敷衍。
白君泽听过只说句知道了。常道梨识趣的出去,留花色与白君泽又是相对无话。
受袭一事花色不问,白君泽也没有说的意思。二人不咸不淡的相对无言养伤。偶尔常道梨送来伤药,算是屋子不那么沉寂的一点生气。
养了半个月,白君泽大好,叫花色请来常道梨。
半个月能说会听宁国官话太过勉强,但是花色明显比较之前对宁国话一窍不通显然好了太多。再加上四娘与那孩子经常会过来说话,花色虽说不好,但是说的人语速慢些听却是不太那么勉强。
说来还要感谢四娘与那孩子,二人都不是怕生的,尤其四娘又喜欢逗弄那孩子。四娘从不说夫家,只说唤自己娘家的姓氏祝,孩子自然也是姓祝,唤作祝轻。两人凑到一起没人打断能说上一天。二人算是花色的启蒙老师了。
白君泽与常道梨二人在屋里说了许久的话才出来。花色进去后白君泽便对着花色道:“我今夜便会赶回卉城,你在这里等上一阵,我让子环过来接你。”
花色没有意见,点了点头。白君泽未想到花色这般痛快,心里想的一些话此时倒没了用武之地。
晚间白君泽便走了,花色知道他的能耐,想着该是有人接应。与男人相处时,二人向来也是相对无言。可是真走了,倒显得有些冷清。虽说白君泽睡床,花色卧榻,但是房间里有人总是相对安心些。
也不是花色矫情,只是与陌生男子同一屋檐下总是有些别扭。也不知是不是花色多心,总觉得自白君泽走后这位常先生也不似之前那般小心谨慎。看向花色时眼神有时也肆无忌惮。
花色倒是想与祝四娘挤挤,只是四娘那边来了些病人,就是祝轻的屋子也腾出来安置那些病人。花色左右不好给他们添乱也就没有过去打搅。
为了避嫌,花色向来天还未黑就进房间栓起门。白日里也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只想着忍几天就好,只是有些事不是装作不知道就不会发生的。白君泽走后第十六天,花色早早收拾着吃了晚饭就进了卧室。
戌时还未过,常道梨急急忙忙过来拍花色的门,说是白君泽出了事,花色自是不疑有他开了门。刚一开门就闻到冲鼻的酒味,想关门却已经来不及了。
常道梨进了门骂骂咧咧个不停:“装什么清高,一天到晚蒙着脸见不得人一样。”后面还有一些花色未听过的下流话,不堪入耳。
花色急急退着,摸索着想找个趁手的东西,最后抓了剪刀在手上。
“哼!一个被遗弃的哑子,老子劝你还是老实点为好。”常道梨骂骂咧咧不停,花色避无可避反而生出胆子,拿着剪刀直直向常道梨刺去。
常道梨是有些拳脚功夫的,只一招就制住花色。花色死命挣扎,常道梨确实越来越兴、奋。手一挥,花色的蒙面的东西掉落,常道梨倒吸一口气骂道:“难怪不要你,丑成这样。”
即便这样也未放开花色,常道梨满身酒气熏得花色直泛恶心,花色吓得眼泪横流,嗓子里呜呜哽咽着。依旧想着白君泽的话装作哑子。事已至此,白君泽所托非人是毋庸置疑的,花色开口的话口音太过明显,若是有心人稍微一打听就会叫白君泽难做……
第十七章 回程
后来的事具体的花色想不起来,应该是不小心碰倒了什么东西,重物的沉闷声花色记的清楚。引来一直敲不开门的子环与同伴。幸好子环赶到的及时,当时花色是准备咬舌自尽的,力气也下了,只是被赶来的子环卸了下巴。
如今花色因着疼痛不能说话,真应了白君泽那句哑子。
子环等人找了个地方住了下来,花色自那日起不食不喝,滴水未沾,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子环每日看着愁容也是挂满了面色:“姑娘,好歹吃些东西吧。”
花色侧着头看窗外,外面骄阳依旧挂在天空,枝繁叶茂的绿树依旧随风招展,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变化。这三天来花色总会想起与哥哥一起玩耍的场景。
哥哥总是喜欢捉弄自己,看书的时候偶尔会从前方掉出来一只虫子,睡觉的时候一个惊叫把自己吓醒。种种不可理喻的场景,被爹爹娘亲看到时就会追着哥哥打,每次哥哥嗷嗷叫唤逃走后还是死性不改。
那一次又从哥哥房里翻出来话本,外面裹着其他书皮。花色看的入迷,最后深深陷在里面不可自拔。哥哥吊着虫子发现花色并未向之前那般惊叫有些疑惑的转到花色面前。看到花色涕泗横流,那一刻花色泪眼模糊,但还是看见哥哥惊慌的表情。
花色与哥哥说:“这里面的姑娘好可怜。”
话本说的是一成不变的痴男怨女故事。花色倒不是因为里面男女流泪,里面还有一位痴女与男子从小指腹为婚,苦苦守候男子数年,最后却因为男子与其他女子相识相恋而生出忿恨心来。于是前去破坏二人之间的感情,借着势力找人欺负抢走自己心爱男子的女人。
这个欺负当然没有成功,男子及时赶到,反而让那二人情感更是进了一步。后来男子知道这件事是她所为,便找了同样的方式回敬于她。
这位痴女可就没有那么好运,最后自尽而亡。
这个话本听哥哥说是大户人家很流行的故事。里面的人都在为恶女自食其果而拍手称快,花色却是只看到她的辛酸、不甘。
花色哥哥说:“这女子太傻,她喜欢的男子原本就有婚约,但却招惹其他女子根本就没有道义可言。”那时哥哥迷上武林风,对于江湖上的大侠崇拜的不能自已。“再者,退婚后还毁人清白,睚眦必报。半点容人之度也没有,真不懂那些女子怎么都会叫他迷了眼。”
花色倒是没有想那么多,若哥哥不说这样的话花色也叫那话本上的男子迷了去。为了心爱女子甘愿与家族对抗,为心爱女子出气等等。
“这女子也是,好好活着不比什么都强?何故要寻死?”哥哥最后摸着花色的头安抚:“我们家花色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活着就好,一切还有哥哥呢。”
花色不知道那女子听到那些欺负她的人说出是谁指使的后有什么感觉,也不知道她是怀着什么心情一头撞上墙面自尽。只是哥哥不懂,一个女孩子在那种情况下,除了自尽以保全名声还能有什么办法?
花色突然有些想家了。小时候时常牵着自己手给买糖葫芦的父亲,总是笑着喊回家吃饭的母亲,淘气但是护着自己的哥哥。要是能回到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日子该多好?
“子环,我想家了。”花色声音有些虚弱。
子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后有些许惊喜,花色是这三天来第一次开口。“姑娘,您要想家便回去看看。只是您得养好身子,不然这样回去您父母总是会担心的。”
花色在心里苦笑,回去哪是那么容易的?不说自己悖逆父母伤了他们的心,就是自己现在的境况又有什么脸回去见他们?
花色点点头,没再拒绝子环递过来的食物。
等养好了身子也是夏季已过。立秋过后子环与花色说慢着赶路,看第一场雪下来前能不能赶回家。花色点头,没有任何意见。
事情就这么敲定下来。子环自是高兴的与其他二人说了。那二人俱是男人,除了那一夜花色便未见。许是子环的意思,他们一直在前院从未进过花色这里半步。
这一路走走停停,花色倒不知道宁国的风景比起邳国有过之而无不及。山清水秀,风景如画。花色心情也跟着大好,偶尔也要学哥哥那般没心没肺才好。说起来哥哥好歹心燥不安时能有个定心的棋艺,自己……还真是什么都不会。
临近卉城时听到有人说邳国与宁国将要打仗的消息。传播这话的人在街上被衙役追着到处乱窜。说是无事生非、祸乱民心。
那些人最后跌跌撞撞跑到花色这边被马车堵了去路。后来那些衙役逮着人在花色马车前面狠狠的毒打了那人一顿。声音撕心裂肺,像是要叫出个天大的冤屈来。
晚上独处时,花色想着白日的事,心里阵阵泛凉。若要以前,自己定会管上一管的,就是知道这人十恶不赦,也是会有怜悯之心出去说上两句话。可是今日自己就是一点劝阻的想法也没有。
娘亲与爹爹俱是潜心向佛,平日里没少教导兄妹二人注意言行、多行善积德。花色也是这么做的,就是如今来了宁国许久也是初一、十五茹素,心怀敬畏的祷告。
对于今日一事花色是有些芥蒂的,只盼着在这地方呆的久了不要失去本心才好。可是,本心又是什么?
越是接近卉城,风言风语越是传的活灵活现。其实百姓中不乏有才能之士,就如同花色父亲那般。想起爹爹花色敬佩多过于畏惧,爹爹学识了得,只要是自己兄妹不懂的,爹爹向来能口若悬河的说上半天还不用翻找书本。哥哥曾劝道爹爹也去考个功名,但是被爹爹拒绝,原因只是因为娘亲身子不好少不了照顾。白君泽与爹爹倒有些相似,仅是那股拿得起放得下的气度也是花色觉得敬佩的。
一些心中有丘壑的人自是明确的知道谣言的真假。只是官府这般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将所有说话之人抓起来,倒凭白失了民心。
“姑娘,我们怕是要在这等上一阵子了。”第二日子环敲响花色的门,满是无奈的说。
花色颔首,如同以往临着窗看外面的景色,即使外面只有一面墙也可以叫花色看上一天。
子环有时甚至怀疑花色是不是叫不好的东西勾了魂去,但是想到那天花色满嘴血污死命咬着舌尖时的绝望表情,只能当做不知道的退了出去。
第十八章 又见白芷
起初花色认为白芷与白君泽有不明不楚的关系,后来冷静下来,想到他们二人同姓,因此为自己暗自揣度内疚了好久。若不是有幸再遇见白芷,花色可能这一生也不知道二人之间的关系。
谣言越演越烈,街上甚至有官兵在巡逻。听子环说这些士兵皆是拉来充数的。都不是正式的编制军队,这些人也没有军律可言。看着顺眼了放过你,看着不顺眼,就说你是反贼,统统抓起来让你有冤没处诉。趁机敲诈、勒索,甚至**妇女。
总之,整个城镇都笼罩在紧张的气氛中。在这第四天花色听见外院嘈杂不已,甚是热闹。期间一直不见子环,到了晚间子环过来说:“姑娘,皇后娘娘在北边院子里,您过去拜见一下吧!”
花色有些许错愕,随即站起身,任凭子环打扮随后往北苑走去。
暂住的房子虽说比不上白府那般,但也是平常人家望成莫及的,这也是为什么那些随意搜刮老百姓财物的官兵们不敢来这里的缘故。
花色住的院子没有名,想来原来是有名字的,只是被拆了去。北苑花色还未去过,只是一路过来见到的路石、假山、甚至园林都是精致不已的,北苑外面的拱门上挂着一块青石,上面不知是谁人的墨笔写着:“藏星苑”用锥子细细刻出来。花色也没有不甘的心思,能有住的地方都是出于白君泽的面子,自己哪还有挑三拣四的资格?
见到白芷时花色着实吃了一惊,之前在神司府见上过一面,那时白芷给花色的感觉漂亮、高贵、优雅……所有美好的词汇花色觉得都可以用在她身上。现在见了却是憔悴许多,眼底下的青色即使抹了粉也看的清晰。
花色也只是趁着抬脚进门时偷看正在小憩的白芷一眼。也只是这一眼,而后老实的垂首站在一旁等着白芷醒过来。按理花色应该在门外等待传召,可是子环却把人带到了里面,也不知道是谁的意思。
可能实在是困顿,这一觉白芷睡了很久。花色也是站的有些摇摇欲坠,白芷身边的丫头看了,轻声的示意花色出去。花色对这姑娘有些许印象,名字叫红秋。花色刚去白府时她一片好意想叫自己与白君泽多亲近,最后却被罚了月例的那位。
花色不太清楚为什么这位白府的丫头会到了皇后身边,但是还是善意的轻轻点头示意感谢。
子环轻手轻脚地过来扶住花色往外走。到了外面红秋说:“娘娘乏得很,你们明日早些过来吧。”
子环见到红秋也是有些高兴的,拉着红秋的衣袖舍不得放开。被红秋嗔了一眼,乖乖的缩手,“多大的人了还撒娇?你就不能学学姑娘的稳重?”
子环摸摸鼻子,笑着道:“姐姐我错了。”
子环扶着花色往回走,期间解释二人的关系,花色才知道二人是同父异母的嫡亲姐妹。其他的子环没说,花色也没有打听到底的心思。
第二日一早花色与子环二人早早来到外面候着,卯时一刻,红秋进来请花色进去。礼节自然少不了,花色下跪、行礼。然后老实的站到一边。
“左右无事,寻你来说说话,繁文缛节免了,看着头疼。”白芷一手揉脑袋一手让红秋给花色看座。
花色坐下应了句:“是。”
花色一向不是多话之人,当然也有多话的时候。只是与哥哥在一起能闹翻天去,与其他人……免不了是个沉闷的性子。
“君泽本就话少,找来个更不会说话的,你们二人怎么相处?”白芷打趣。
花色一本正经的回道:“神司闲时会找些书来分与我看,花色愚笨,每次都要连累神司看不成书。”先前白君泽养伤时,二人相对无言,最后找了些书,花色与白君泽才有了事做,虽说二国的字基本相同,但是杂记口语较多,花色不大懂,也没好意思问。最后还是白君泽看到花色许久未翻页才主动找花色说话。这后面花色每每看不懂时就会打断白君泽,还真是连累着白君泽看不成书。
花色这般说话却是有些榆木疙瘩般不开窍,子环在一旁暗暗着急,就是红秋也对着花色多了看两眼。
花色心里也是百般无奈,本就是不会说话的性子,现在又要提着神应对皇后娘娘。调侃,花色也听出来了,不回答怕得罪人,回答太过了又是得罪人,所以干脆装作不知道。
白芷也没生气,摇着头砸吧两下嘴,丝毫没有形象可言:“啧啧!你的神司还真是不会**人。”
花色脸上一红,这般说话还真是没遮没拦。
“白君泽从哪找来你这般纯真的人?”白芷好笑的逗弄花色。
又是说了一阵不找边际的话,白芷说想吃点心,子环与红秋屈膝退下,留花色与白芷二人相对无言。
二人沉默了好半晌,白芷才叹了口气:“你这性子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花色想着白芷大约是有话要说,垂着头没有说话。
“你怕是不知我与白君泽是怎么相识的吧?”白芷看向远方回忆着:“我与他是被人贩子拐走时认识的。”
花色惊的抬起头。
“终于抬起头了?我还以为地下有什么宝物引得你不抬头看我呢?”白芷眨眨眼,满是调皮。
“那时我五岁,他……两岁多一点吧?我能记得我是白府的大小姐,他怕是没有什么印象。我们二人长的俱是不错,所以便被人一同挑走。”白芷原本缓慢的语气一转对着花色道“你猜我们被买去做什么?”
花色尴尬的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白芷轻笑道:“你真是个可爱的姑娘。”
花色有些许挫败,总觉得这皇后娘娘有些许孩子气。
“我们可不是被买去做扫地、擦灰的小厮、丫头。长的这么漂亮能去干嘛?”白芷两眼直直看着花色:“当然是培养做杀手啊!”
这次花色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白芷噗嗤一笑,对上有些许无奈的花色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们被卖去做皮肉生意的地方了?”
花色扯扯嘴角,其实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话本里不是都这么说的吗?
“被培养成杀手其实也是皮肉生意,只是一个卖色一个卖命而已。”白芷笑道。“我们是一同进去的,当时他那么一点点大,才到我胸口。”白芷说着比划起来,“现在都长大了,比我都要高出许多。”白芷有些遗憾的放下手臂。
花色能听出来白芷话语中的失落,垂着眼,心里翻江倒海,不是滋味。
第十九章 他们的故事
白芷与白君泽初次相见,二人都记得不太清楚。白君泽因为年纪太小,白芷只是故意不去记。毕竟一个哭的涕泗横流还抓着你衣袖摁鼻涕时的回忆并不太美好。
后来二人与好多小朋友们一起被人挑挑拣拣。其实并不是白芷与花色说的那样二人是因为长得好看被挑走,几岁大的孩子,还因为不听话被抽打的不成样子能有什么好相貌?白芷只是因为太过倔强,一个没有力量的人在穷凶极恶的人面前反抗,结果不言而喻。
白君泽从那时起就很滑头,至少从来都是不哭不闹,饿的狠了才叫上两句。因着听话白君泽还能多得到些吃的。白君泽的人小,一个馒头足以裹腹,多的那个便宜的总是白芷。
大概是因为白芷忙着对抗那些坏人,而没有时间欺负多得到些食物的白君泽吧。
再后来,只剩白君泽与白芷二人,一个太过闹腾,卖出去总也被退回来。一个太小,怕养不活白费了银子,于是就留下了。
再后来剩下的二人就被卖入一个组织里。白芷记不得叫什么名字,对于初印象也就是被关到不见天日的窑洞里摔断了肋骨。
那时毕竟是孩子,白君泽又是抱着白芷哭声差点刺破白芷的耳朵。过了很久,久到以为二人被忘的干净就快饿死的时候,上面的门锁哗啦哗啦直响。有人在上面说:“泼醒、弄上来。”冷水自头顶浇灌而下时白芷才知道自己还活着。而怀里的白君泽也还哼哼唧唧有气。
于是二人便成了一组,在这个培养杀手的地下组织里,两人一组训练好像是规矩。
二人一路扶持走过来,一起抱着哭,一起挨饿,一起撕斗野兽,一起长大。
男子在这个组织里面不讨好,毕竟那时候男宠一词还没有出现,就是有也是藏着掖着就是说出来也觉得丢人的。女孩子比较容易在里面走动,大不了被占些便宜。那些年白芷磨圆了性子,学会讨巧卖乖。白君泽身子不太好,武术造诣没有白芷高,取长补短,历练出冷静的头脑,一举一动都要三思而行。
再再后来,白芷被一个年过半百的堂主看中,要白芷陪他一夜。白芷自是不肯,逃了,没逃掉。于是直接杀了那位听说在组织里地位挺高的老色鬼。
再来就是逃亡,无休止的逃亡。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只往深山野林里躲藏。那时白芷问一同逃亡的白君泽:“你为什么要跟我一起逃?”
白君泽那时已不再是跟着白芷后面流鼻涕的小孩,身高也比白芷只高不矮,少年刚刚突出的喉结上下翻动,嘴角还未长出的胡须青色一片:“我与你一道来自是一道走。”
白芷眼泪差点夺眶而出,二人躲过又一阵追杀。白芷对白君泽道:“你没有名字是吧?我姓白,叫白芷,你叫白君泽怎么样?”
君泽,君泽,救赎的是谁人的恩泽。
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还有比二人生死不弃、相依为命更为郑重地承诺?这么断断续续逃了半年,二人着实有些精疲力尽。
阳春三月,白君泽不知从哪听来宁国上下寻找下一任圣女的消息。于是一咬牙,捆着白芷,在她肩下烙了印记送进了宫里。
后面的事顺理成章,白芷不费吹灰之力找回亲人,又成了宁国圣女。举国欢庆皆是比不上白芷能睡个安稳觉舒心。
那时的白君泽经历了什么不知道,只是后来奄奄一息时被白芷救了回来。代价自是一袭红衣嫁做他人妇。
夺嫡什么的白芷不懂,只是白家那时是站在三子飒禁那边。这些都不足以让白芷嫁过去,嫁过去的原因只是因为飒禁有一颗千年灵芝,白君泽需要的药引。白君泽醒来后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成了飒禁心腹,之后被举荐为神司,一直替飒禁卖命,做些不能明面上讲开的事。
其实白芷清楚,被禁锢的那些年没有比自由更为重要的事,无论白芷还是白君泽,能得到自由二人甚至能放弃对方。可是最终却是有些遗憾,都是以为对方好的出发点又被禁锢在另一片“杀手营”中。
“我与君泽相识至今算算已有二十年了。”白芷感慨道:“真是快啊。”
花色也没有像之前看话本那般被这个不错的故事打动。既然相爱为什么不在一起?既然不能在一起为什么还有活在对方的阴影里?花色不懂的始终是这个。而后想起来自己现在的处境,还不是与他们一般,都是被自己禁锢住了?又有什么资格质疑这都是红尘中的男男女女们?
“我叫你来不是让你听我讲故事。”白芷换了语气,“如今朝中上下俱是乌烟瘴气,邳国觊觎我国已久,边关一些游牧民族也是蠢蠢欲动。整个朝纲之上人心惶惶……”白芷说着叹了一口气。“生活在安乐中的人总是容易有些不切实的野心。你如今是白君泽的人,能不能让他劝劝宁皇不要挑起战事?战事一起又有多少人流离失所?”
花色是想到白芷找自己是有目的的,只是没想到说的话竟是这般。花色一时不知怎么回应,难不成说自己只是侍婢,寻常连白君泽的面也见不上?这般难堪的话花色又怎么会轻易说出来?
要是不说……白芷甚至有些殷切的表情让人无端生出几分怜惜来。
花色嘴巴动了动,不知要说什么好……关上的门被打开,外面站的是面色有些许不善的白君泽。
“你要说什么话直接找我便是,寻她做什么?”
白君泽的话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花色不由暗暗看了白君泽一眼。花色见过的白君泽向来是如同画里走出来的翩翩君子,即使有些许狼狈也是遮掩不了那股贵气。现在忽然见到这人发怒,那股居高临下的气势只增不减,叫花色暗暗缩了缩脖子,生怕殃及到自己身上来。
“你出去!”白君泽看着白芷的视线未变,嘴里的话却是对花色说的。
花色也不想在里面难做,屈膝退了出来。花色还未走远,二人的声音直直传了出来。
“你我何时变得这般见外了?”白君泽嘲讽道。
花色一愣,这般孩子气的还是白君泽么?
“你们夫妻二人的事我不管,但是不要一人一个说法,我只有一个人,麻烦你们商量好了再来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你……”后面的话随着花色走远渐渐听不大清楚。
第二十章 求之不得
这一日白芷与白君泽未出房间,许是争吵的厉害,许是许久未见……一解相思之情。回来后花色依旧托腮看着窗外,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因着那二位房里不需要伺候,红秋也就跟着子环一起过来,子环做着自己的事,一面招呼红秋也坐下。
红秋自是不愿意,瞪了子环一眼道:“你平日里就是这般怠慢姑娘的?”
子环委屈的瘪嘴,对红秋道:“姑娘向来这般,就是逗她说话也是敷衍的点头……”
花色笑笑对红秋说:“是的,我嫌她聒噪,让她自己在一边玩。”
子环在红秋询问的目光下点点头,哀怨的瞥了一眼花色。
解了围反而没有话说,倒是红秋看着子环做的针线活不像样,训着让她拆了重做,又是让子环一阵委屈。
傍晚间,太空一片阴暗,不一会儿响起闷雷。在立秋过后这还是第一声雷,沉沉闷闷的声音像是在发泄心里的不满,秋风将院子里唯一一颗月季被吹得四处潦倒。子环与红秋忙着去准备晚餐,红秋没来时一行人的饭菜都是从外面买来的。红球来了看不下去揽了活,到时间就会拽着不情不愿的子环一起去准备饭菜。
那颗月季算是花色这些天来对着斑驳的墙唯一一点红色,虽然如今被风吹得有些许惨淡……
红花瓣一圈一圈裹着花蕊,在风中摇摇欲坠。花色不知学了谁的性子,总喜欢无事生出几分悲天悯人的情绪来。看着陪了自己许久的月季花最后还是没忍住拿了把纸伞出去为它遮雨。
雨一开始淅淅沥沥的下,后来下得狠了夹杂着狂风把花色刚刚支开的伞吹变了形。花色脾气上来,丢了伞为月季花遮风挡雨。
雨打在身上时花色倒觉得有些许快意。冰冷的感觉从脸上、脖子上蔓延至胸口。花色站了许久,仰起头看着从天而降的雨点徒生一股悲意。
眼前划过一幕幕与白君泽相识至今的画面,好的不好的交织在一起一遍一遍被脑海呼唤,成了挥之不去的梦魇。
要是没有遇上白君泽,花色会被父母安排与镇上老实的男子成亲,在他们的庇佑下活着,平平淡淡终老。也许还有几个调皮的孩子围绕膝下,春天带他们**,夏天教他们游水,秋天去摘果子,冬天叫他们认字……
可是如今遇上了。
要是白君泽一直是小镇上打零工的男人多好。自己虽说违逆了父母,等到孩子出生,父母亲就是有再大的气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会有些许缓和。相信只要自己诚心些认错,时间长了自然会和好。
可是如今离了镇子,白君泽……偏偏他是宁国神司,偏偏他是宁皇的心腹,偏偏他有让人望尘莫及的一切……还有,相扶至今的恋人。
自己怕是他们二人最终走到一起的一个小小考验吧?花色看着天空轻笑出声,这是把自己与宁皇放在同等的位置上了吗?
可是听到白芷说的他们二人的故事,花色更多的是想陪在白君泽身边。她喜欢的人啊,恨不得将全世界的好都要赋予他,老天怎么能让他经受那些苦痛?
花色不是老天,也没有将人的命运改写的本事,可是他的席木苦尽甘来了不是吗?得到了宁皇的赏识,如今是举国上下崇敬的神司。可以与他心爱的女人享受自由,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定二人就能有**终成眷属……
她的席木又怎么会是把心爱的女子拱手送给他人的男人?一切均是运筹在握,那样美好的日子不用多久就会来了。
花色……作为戏台上的一员也可以谢幕了。那样美好的男子,又怎是花色能配得上的?兜兜转转一圈最后还是求之不得。
站了一会,雨渐渐停了。花色进屋换衣服,一头青丝早已散乱的不成样子,模样着实狼狈不堪。花色丝毫不以为意,倒是想子环看到自己后急的跳脚的模样反而笑出声来。
没一会子环回来,果然看见花色的模样急的四处乱窜。要不是怕被红秋教训估计会撸起袖子好好收拾花色一番。“姑娘,您这是做什么?你身子才刚好,受不得凉!您这般是在作践自己身子您知道吗?”
花色点头,道了声歉:“让你担心了。我没事,只是不小心淋了雨。”
这话编的太过懒散,子环指着花色气的说不出话来。急急跺脚转身跑了出去:“我去给姑娘端碗姜汤来。”
花色自是感激不已。小姑娘家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心里怕是真的着急才会絮叨几句,自己刚才一番动作,着实是有些不爱惜自己。
晚间花色果然发起烧来,花色不甚在意,倒是子环急的不行。下半夜硬是不顾花色的劝阻出去找大夫。最后惊了一众人歇息,这些中自然有白芷与白君泽。
那时花色睡得迷迷糊糊,只知道有人推门进来,还以为是子环叫了大夫,也没有力气睁眼看。
要不是二人出声,花色还真猜不到这二人会过来看自己。
二人好半晌没有动静,还是白芷先开的口:“你……去看看她吧。”
白君泽未动,花色也没有任何情绪。最后还是白芷叹气上前,拿手背负在花色额头说了句:“烧的厉害。”
白君泽这才说了句:“已经吩咐人去请大夫了,你身子不好,我送你回去歇息。”
白芷却是未动,花色睁不开眼睛自是不知道二人对立站着,眼里都是说不清的情绪。最后白芷妥协,离了花色的榻边道:“你有负于人……欠人家的总是要对人家好些……”
白君泽并未说话,二人关了门花色才支撑不住,陷入黑暗。
这一觉睡得踏实,许是白日里情绪有些许发泄,花色这一次伤寒好的比以往都快直让子环叫嚷不可思议,好几次被红秋瞪着眼教训没规矩。
白君泽过来是接白芷回皇都的,奉了宁皇的命令。白芷出去避暑也是宁皇的主意,只是没想到会有那场意外。听子环说当初因为花色太好说话,没了屋子子环无法这才带着花色去找红秋姐姐,可是未等敲门就发现不对劲。屋子里面太过寂静,子环只能装作不知道,但是带路的人已经过来,就这么掉头就走肯定惹人怀疑,干脆就进了门看看有什么幺蛾子。
第二十一章 邳国来使
还未走到半路,前来带路的人就迫不及待的动起手来。神司府里长大的孩子又怎么是手无寸铁的娇娇?那人出其不意的攻击反被子环躲过,因着没防备,被子环一掌击毙。再后来子环小心翼翼的进了里面,院子里面像是被人占有,子环只能一而再的小心不被发现。还未到里面就看见天空一道信号炸开。
里面是被一群赤衣包围的三人,当今皇后娘娘,一身白衣浸红了大片。红秋姐姐……虽无大碍,脸上的表情却是冷峻,一柄长鞭来回挥舞,防止那些赤衣近身。至于主子……倚在椅子上看来也是伤势不轻。
子环心里翻江倒海,还未有动作,从外面杀出一人来,不是仟五是谁?仟五正是被主子爷派到花色面前当车夫的那人。
要说白君泽神司府里的女子个个都是有些本事的,那么他身边不知养在哪的男子则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这点从来毋庸置疑。仟五现了身,那些身着赤衣的人一时有些骚乱,个个神经紧绷。子环趁机也杀将出去,红秋见了把皇后娘娘推到子环怀里道:“主子吩咐的,赶紧带着人走。”
子环一瞬间各种想法齐齐涌上脑海,还未等开口就被红秋一个凌厉的眼神喝住。当下丝毫不迟疑的抱起白芷,红秋在前面开路,三人逃了出去。
后面的事子环一律不知,直到接了通知说去接花色回府,至此,子环紧绷了许久的心才算慢慢落了下来。
后面的事谁也不想回忆,就此打住。
“姑娘,加件衣裳吧。”自从出了花色淋雨受凉那件事,子环几乎寸步不离花色左右。秋季天色渐凉,也到了瓦上添霜的时候了。
花色笑着说声谢谢,接过子环手里的衣服。却是没有穿上,只是把衣服搭在小腹,长长的衣服下摆将腿遮的严实。
“姑娘可是腿冷?我再去拿件衣服。”子环说着就要往回走,被花色叫住。
“不冷!你多虑了。”
腿确实不冷,只是那夜失了孩子后落下腹痛的毛病。每月的些许天腹部隐隐作痛,之前花色从来没有每月葵水来时腹痛难耐的症状。
晚饭过后,子环突然说道:“姑娘,明日我们启程回府。”
花色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没有惊讶,在这个地方耽误许久也该是回去了。
“听说是邳国来了大使,估计爷是被皇帝叫回去的。”子环向来口无遮拦,一些该说的不该说的统统都会说出来。有时候倒叫花色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嗯,这些话叫红秋听到又该训你了。”花色站起身子揉揉不适的小腹对子环说。
子环缩缩脖子,过来拉着花色撒娇道:“好姑娘,您可千万别对红秋姐姐说啊!”
花色装作不理,子环更是撒娇耍泼的来劲。花色觉得好笑,也就神司府才能养出这般天真的女子来了吧?
这个小镇的名字子环曾说过,花色没记住,总是觉得无关紧要也就没放在心上,第二日果然一行人坐上了回程的马车。外加白君泽带来的侍卫浩浩荡荡好些人。
花色与白芷同坐一辆马车,子环与红秋跟着伺候。至于白君泽则是骑在前面的枣红色马上,身着靛青色袍子。自从回来后白君泽时常穿这颜色的衣服,花色想着好在白君泽肤色较白,要是皮肤黝黑再穿这个颜色……着实想象不出来。
“想着什么了?都要笑出声了。”花色自顾自想着打发时间,白芷打断花色,让花色有些许无奈。
“想着快要回去,以后就不用子环进厨房了。”花色笑着打趣子环。
子环做的饭菜实在是入不了口,这点四人俱是知道的,当下全是挂上笑意。子环红了一张脸,在红秋的眼神下委委屈屈的看一眼花色。
花色与白芷自那夜过后也就没有见面,花色想起白芷找自己时说过让自己劝谏白君泽的事也没了后续。花色想着二人该是都解决了吧?说来,白芷那般做法也确实欠考虑,不过倒叫花色听了属于他们二人的回忆。
花色猜不准她是故意的,还是只想有个听众说说心里话。不过没有再来找花色倒是好事一桩,就是见了花色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有了白君泽,一路畅通无阻。就是那些举着避让牌匾的侍卫们看着也不是好相与的。
回了白府,思君出来迎着竟是流出泪来。前前后后看了好几圈才抹了泪说:“无事就好。”
子环搀着花色进了屋,里面已经有热水候着二人。思君拧了帕子帮着花色梳洗,一会儿过后牵着子环道:“你也去休息,这里交给我就好。”
子环道了声好也就下去了。花色也确实有些乏了,收拾一下被思君伺候着上了榻,一会儿也就入了梦。
第二日三人才算好好聚到一起,子环与思君二人还是如以前一般吵吵闹闹,花色这次回来也不像之前自顾自的发呆,有事也会加入二人的对话调侃几句。二人自是有些惊讶,不过二人都是个有眼力见的,惊讶很快被压下去,三人打打闹闹倒是有趣。
也不知道由子环不会做饭的话题是怎么扯到邳国来使身上的,反正三人围着桌子手上针线不停,嘴上也是不停。
“好像是因为上次国祭大典时爷把他们扔出去一事才闹得这般大。”思君一直在皇都里,对于皇都里发生的大小事自然比子环、花色二人清楚。
子环撇嘴义愤填膺地道:“那是他们无礼在先。搅乱国祭大典没让他们赔礼就不错了,现在竟然倒打一耙。”
“如今来使还未见到皇帝陛下,宁皇一直对外声称抱恙,让神司接待,把邳国来使晾在使馆。第二日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神司护送皇后娘娘避暑还未归一事,听说如今邳国那些人气得不轻。”思君压低声音。
子环四处看了看,谨慎地模样让花色觉得好笑。“如今爷回来了,也是没有去见他们,估计是存心想晾着他们!”
思君点点头,两人就着这个话题展开热烈的讨论。要不是顾着花色两颗脑袋都要聚上一起了。
“真是可怜,估计没有一段时间爷是不会见他们的。”两人最后竟是同情起来邳国来使。
花色一直听着二人说话,也未插上一句,花色是邳国人,实在不愿说邳国的是非,倒是对那来使真真生出几分同情的心思来。
第二十二章 召见
这件事花色未往心里去,就是二国之间有了纷争,花色也没有一丝想法认为自己能有阻止的本事。几日**里有宦官前来请花色,说是陛下召见,花色还迷迷糊糊摸不出头绪来。
被召见进宫是一件大事,思君与子环二人自然是手忙脚乱的帮着花色着装打扮。一番准备功夫就花了半个时辰,还是外面的人连催了几次之后缩减的时间。花色也是无奈,想着就早上那套白色的衣裳也是好的,可是被子环与思君二人联手否决,说是那般太过素雅。然后唠唠叨叨说花色这般进宫不能丢了神司府的面子之类的。
花色哭笑不得,只能任由她们折腾。
花色随着脸色不愉的宦官进宫时低着眼睑,不敢四处张望。花色想着这位在皇宫伺事的大人该是因着自己动作太慢等了许久才不快的的吧?
等到了外殿侯着时那宦官也是一句话未说,也没有任何交代,花色自然知道殿前失仪是件大事,不想还好,越想心里各种念头纷纷往外直冒,生怕一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事,惹了笑话。心里忐忑不安的侯了许久才有人上前请花色进去。
殿前自然是有许多人,身着官袍,满脸不忿。见了花色进殿全都将视线胶着在花色身上。花色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口里,到了近前才停下规规矩矩的行了大礼跪在殿前。
“堂下之人报上名来。”旁边有人唱道,花色一愣,然后也释然,这殿堂容纳的人不在少数,如此大的地方自然要一个嗓门高亮的人来传话。皇帝扯着嗓子喊话也确实不像,若是因着这个坏了嗓子,那就是大事。
花色老老实实回答:“花色。”花色学不来话本里的词,再说,花色本就不是宁国子民,说起“民女”二字又是不对……
“户籍在何地?”那人又问。
花色猜不准他们的用意,加上又没胆看又旁的白君泽只能老老实实的回道:“邳国邱县永丰镇。”
那人又不知说了什么,声音倒是清楚,可是花色听不大懂。好半晌没回答,最后才咬着唇低声道:“我……我听不懂……”
旁边有人笑出声来,紧接着旁边有人说着邳国官话道:“宁皇陛下,这女子的口音确实是我邳国人,只是不知道与我们今日造访宁国一事有何干系。”
花色也是莫名其妙。
白君泽却是站出来道:“金大人莫不是忘了那日不请自来扰乱我朝国祭大典一事?”
被白君泽这么一说花色算是有了头绪。花色用余光打量先前开口的那人,虽然长相记得不大清楚,但是一脸阴鸷的表情花色却是记得清楚。
“神司大人莫要血口喷人,本官与陈刺史皆是奉我邳国皇帝之命前来出使宁国。正巧赶到贵国国祭大典便想着前来瞻仰一番,谁料到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我们撵打出去,如今我们前来讨个说法却被你们反咬一口。你们当真以为我邳国无人?”金姓邳国官员愤愤不平的指责。
白君泽未再开口,倒是站在左侧的一位老人家一步三晃的走出来指责金姓邳国官员:“那日究竟如何,大人心里有数,这里有人证在此,还望大人慎言。”
那邳国金大人丝毫不畏惧,冷笑着道:“这女子梳的是妇人髻,想来是嫁过来的邳国妇人,我邳国女子生来便要熟读女戒,遵从三从四德,如今夫家一番有交代,哪里轮到她说话的余地?”
那金大人也是个聪明人,从说了有人证便想到各种可能,脑子里也想出对应的策略来。如今看到真人,倒是松了一口气,是个已婚妇人,比想象中好对付的多。
当时在场的官员全都愤愤不平的直咬牙,花色倒也生出几分火气来。这人明显是乱说一气,若是二国一言不合打了起来,苦的还不是百姓?
“金大人此言差异。花色虽说是一介妇人,但从小也是念过圣贤书的。大人是邳国人,自小也是读的圣贤书,圣贤教的礼义廉耻花色一介妇人懂得,想必大人学的该是比花色好吧?”花色一席话说的温温软软,丝毫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却让那金大人面色一僵。
要承认自己一介男子读的书不比女子,那是一桩极其打脸的事,再说承认也就是默认花色品德不差。那捏造事实一事自然也不会发生。
要是承认自己一介男子读书比得过女子……那自己先前的一番颠倒话简直就是自己打自己脸。再说……读的书比女子好,这本就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金大人脑子里迅速转动,一时之间竟是无言以对。
“好!说得好!”之前身着官袍的老人家连声叫好。花色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望去,只见老人家对自己赞赏的举起拇指。这人花色在国祭大典上也是见过的,听子环介绍这人是三朝元老,秋家的老太爷。花色一时有些无措,看向白君泽,而白君泽也是一脸赞赏。
“一介妇人尚能明白礼义廉耻,就是不知大人如何诠释这四字?”宁皇坐在龙椅上,声音懒散,带着些许戏谑。
邳国此次前来的有三人,一是金姓官员、一是陈姓官员,这二人皆是那日出现在国祭大典上的人。还有一人自在这大殿之上一直一言未发,不过却是知道身份不低,那金姓、陈姓二人皆是立在这人身侧,说话也是先看一眼那人,见他没有不悦才敢说话。
“金大人科举出身,要是圣贤书读的不好也不会站在此处。”那人笑着接过话。这人说话不紧不慢,花色听着也舒服。
“只是如今好像不是讨论圣贤书一事吧?金大人品德如何自是由我邳国子民们监督。如今下官三人奉命前来是为了向宁皇讨个公道,我邳国二位大臣诚心瞻仰贵国国祭却被贵国一阵羞辱,这口冤枉气我邳国绝对不会咽下。”这人脸皮竟是如此之厚,丝毫不承认是自己无理在先,反而将宁国羞辱邳国一事说的义正言辞,要不是花色当时在现场还真要以为宁国是那无礼一方。
“这么说宁国不给个交代还不行了?”宁皇依旧不紧不慢的开口。
“宁皇陛下莫要说的是我邳国逼迫贵国一般。做了错事赔礼道歉本就是应该的。”那人回道。
花色真真觉得无话可说,这人真是脸皮厚的别具风格。
第二十三章 夸赞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寂静无声,花色大气也不敢出,倒不是吓得,实在是生怕不小心笑出声来。这也不是心性、品德之类的问题。只是花色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事,这人说话的语气与态度比起之前的金大人少了许多恶意,多了些诙谐。花色不觉得可恶,反而倒觉得有趣。
“邳国人好厚的脸皮。”秋老爷子气的憋红了脸,指着邳国使节三人气的直哆嗦。
“多谢夸奖。”那林大人拱拱手倒是认了。
后面也不知是朝堂上的人忘了花色,还是实在唇枪舌战的厉害忽略了花色,总之花色从头听到尾,越发觉得那林大人着实可爱。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遇见家乡人的缘故,好几次花色都有帮他说话的冲动。
朝纲上的男人们大多都是会说邳国官话的,用花色熟悉的语言吵得不可开交,那林大人脸皮着实厚实,竟辩的好些人哑口无言。
宁皇自说了两句话后便不再开口,一直老神在在的坐在龙椅上听着底下人争论。白君泽也是,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一时之间朝堂之上犹如赶集的市场一般。
许久也没争论出所以然来,各自还是坚持各自的论点,花色一双腿已经没了知觉,花色在小镇上遇见最大的官就是知县大人,还是小时随着父亲见得。小镇上没有那么多规矩,嘴巴甜着喊声伯父就好。
后来跟着白君泽,也就学着子环与思君向白君泽屈膝行礼,也是见过白芷的,跪一下就起,哪像现在跪着不敢动弹半分?花色也不敢质疑朝堂上的掌权者的心思。为了自己不把注意力集中在腿上,花色硬是逼着自己咬着面巾玩耍。脑子里想着好在没有追究覆面的纱巾一事,如若不然吓着人也是不好的。
“朝堂之上成何体统!”等大家吵得累的,宁皇一声怒骂。
宁国臣子们瞬间老老实实不再说话。那林大人却不听宁皇的话,自顾自的继续说着,哪有比骂人人家还不敢回口这么好的事?
“你们宁国之人平日里便是这般以多欺少的么?下官真是对向贵国每年进贡的小国感到不忿。啧啧……林某还道小国哪来那么多宝物上奉,原来竟是怕有杀身之祸……实在是可怜……”
眼看着越说越离谱,白君泽截住那林大人的话:“林大人慎言。”
林大人还想再说什么,但是看到白君泽不善的眼神也就乖乖闭嘴。清了清喉咙对宁皇拱手:“下官奉圣命前来出使贵国只想讨个说法,若是宁皇向我邳国皇帝低个头认错,林某代替皇帝陛下一笔勾销此次事件。陛下以为如何?”
宁皇脸色一变,如此无礼的要求也亏得林大人说得出口,没等宁皇开口白君便开口训斥:“荒谬!”
皇帝代表的是国家,如今竟要一国之君向他低头,还真是好大的口气!
“如此说来,倒是朕不识抬举了?”宁皇冷哼一声,又道:“邳国实在是欺人太盛!来人,送三位使者回国!另外还请三位使者转告:宁国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说着有人上来“请”三位出去。
这般算是正是撕破脸了。
“朕今日乏了,退朝!”宁皇说着被人伺候着下了龙椅。
众人高呼万岁,三三两两的出了门。花色因着腿没了知觉只能老实的跪在地上,想着等人都走了再爬起来,眼前却出现一双靴子,花色抬眼看见白君泽一身官袍,头戴高冠,倒是比之平常多了些许威严。
白君泽站在花色一仗处问:“可还能站得起来?”
花色也不矫情,摇头道:“麻了,现在怕是站不起来。”
白君泽背过身子道:“活动活动身子,好的快些。”
花色直起上身,好几次因着腿酸麻不已皱紧眉头。此时倒对白君泽的回避有些许感谢。时间可能过得不长,但是花色却觉得过了许久,等到能站起来时整个朝堂之上已经没有第三人。
“好了便回去吧。”白君泽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对花色说。
花色点头,慢慢踱步跟在白君泽后面。从正殿出宫门这一段路是不能有代步工具的,原先是有,只是后来因着冲撞了皇帝陛下便没人再敢坐着轿、马进门。二人走着无话,花色也目不斜视的跟着白君泽往外走。
“你今日……倒是说得不错。”白君泽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花色一愣,而后反应过来白君泽是在夸她,有些许惊讶。也不知道怎么回应,只是淡淡地恩了一声表示听到了。再后来二人分道扬镳,白君泽去了神司府,花色回了白府。
回去后自然免不了被子环、思君二人缠着要说话。花色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是不好乱说的,只推脱说跪了许久有些累。
二人听了掀开花色的衣服,果然见到两膝已是青紫一片,当下又是擦药又是按摩,这件事才算推让过去。
“姑娘,今日爷回府,您去见见?”第二日卯时刚到,思君替花色盘着发,一边问花色。
花色不知道这事,多看了思君两眼道:“爷怕是有事要忙,我就不去添乱了。”竟是拒绝了思君的好意。
“姑娘,不是思君说您,您如今还年轻,总不能一辈子就这么凑合着过吧?”思君叹着气替花色插上最后一株钗式。今日地头饰与以往又有不同,是昨日皇帝陛下派人送来的赏赐。大抵是赞扬花色昨日在殿前未失仪之类的,来的宫人是位老人家,一辈子说习惯了家乡话,带着浓重的地方方言,不是花色刚刚入门级别能听懂的宁国话。
昨日不仅宁皇送来了赏赐,晚间白君泽也派人送来了一枚玉簪,煞是好看。
“为何要带这套头饰?我难受的紧。”花色对于头上的装饰实在是不适应,于是开口想叫思君拿下来。花色不会梳头,也学不会。针线、刺绣这些花色倒是学的快,只是盘发这一项……花色最拿不出手的也就是盘发了吧。
“姑娘,您要学着梳妆打扮才是。”思君恨铁不成钢的按住花色想要拨下头饰的双手。
“就在院子里,梳妆打扮做什么?”花色笑道,每日只是在房里做些手工,最多的也就在院子里转悠,梳妆打扮还真是无用。再说自己脸上的疤……就是胭脂涂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第二十四章 林兮之
子环进来看见花色今日的打扮赞了一句:“姑娘今日真好看。”
花色点头表示感谢,也没再说换了头饰的话。吃过早饭,三人在院子里溜达,花色不喜欢吃过后就坐,觉着堵得慌。每次都要走上一走,消消食。子环与思君二人陪着花色,坚持下来也觉得这般挺好。
早上时分,四周静谧不已,只有鸟雀声寥寥,人声也还散散落落,远没有整个世界苏醒过来时的喧哗。花色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却听到思君唤了声:“姑娘,爷过来了。”
花色回身正好看见白君泽抬脚进了园子。花色的园子也是有名字的,只是花色不识得那写的张狂的二字。花色也懒得问,就这么将就着过。
白君泽今日穿的是一袭绛紫色衣裳,腰上挂着玉佩,上面花纹雕刻的精美,花色虽不识玉也是知道必然价格不菲的。
三人忙迎上去屈膝行礼,白君泽点头,道了声:“今日叫了大夫过来替你看看伤疤。”花色余光确实看到白君泽身后有人,又是屈膝道声谢。然后垂首老实的跟着白君泽进了内屋。
到了屋里花色才算看清楚跟着的是谁,不是昨日在殿堂之上嚣张至极的林大人是谁?花色不明白这唱的是什么戏,只好询问的看向白君泽。
白君泽也不知如何解释,只是在心里叹口气而后装作没看见花色询问的眼神对林大人道:“麻烦你了。”
林大人嗤笑一声,给了白君泽不屑的眼神。招招手对花色道:“小姑娘过来,小生与你看看。”
花色看到白君泽微不可见的点头才满是疑惑的走过去。
覆面的纱巾这些天几乎与花色形影不离,就是脱下也只有子环与思君二人看见。如今当着男子的面褪下还真是有些不适应。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如今这容貌都没了,这句话不是讽刺是什么?
“小姑娘莫要害怕,小生向来怜香惜玉,不会弄疼你的。”看着花色半晌磨磨蹭蹭,那林公子打趣道。
花色哭笑不得。
解了面纱,右半边脸皮肤白皙、光滑,是少女应有的模样。左半边脸却是狰狞的可怕。林大人敛了笑容,左手托着下巴啧啧两声道:“新伤?”
花色点头道:“就这几月。”
林大人瞥一眼白君泽道:“没看出来你挺狠的啊?怎么漂亮的小姑娘你也下得去手。”
白君泽没有解释,倒是花色连连摆手道:“与神司无关。是我自己不小心碰的。”
那林大人一拍大腿声音颇大,倒是吓得花色噤声。只见林大人嬉皮笑脸地说:“小生不愿意听你们郎情妾意互相袒护的话,是什么样的心里各自清楚。不用向我解释。”花色闹了个红脸,本来不是护着的话,被林大人一说倒像是自己刻意的一般。
“这伤痕不深怎的落了这地步?”林大人打量着花色的左脸,一边像是自言自语。
林大人离得近,花色还从未与男子这般亲近过,僵着身子一味的往后躲,那林大人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花色躲着他往前凑。花色屏着呼吸,梗着脖子姿势好不难看。
也不知是不是白君泽做的手脚,那林大人哎呦一声跌坐下地,原来是坐着的凳子腿坏了。花色被吓了一跳,在一声巨响时就已经连忙站起身往后躲。
林大人趴在地上捂着臀部哎呦、哎呦地叫着,就是不起身。花色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想上前扶一把想着不合规矩,不扶,心里又过意不去。正不知如何是好呢,白君泽上前一步要扶起林大人。
还未靠近就听林大人一声歇斯底里地大叫:“别碰我!让我保持这个姿势……嘶……不疼了我自己站起来。”
花色知道这人怕是真的摔疼了,当下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人还真是个活宝。
那林大人听到笑声抬起头来哀怨的看着花色,眼神好似在控诉花色没有同情心。花色被逮个正着,当下有些讪讪。
“起来,这般成何体统!”白君泽皱着眉头呵斥躺在地上的林大人。
林大人哼哼两声,装作没听到。继续哀哀怨怨的看着花色。
花色叹口气劝着白君泽道:“神司大人……我小时也曾跌过,知道其中滋味,等缓一阵才会好。神司……”
“你们不是夫妻关系么?怎么神司长神司短的?”林大人极不识趣的插话。
花色倒不知怎么回答好了。
“这事与你无关吧?”白君泽蹙紧眉头,而后又说:“我找你来可不是让你聒噪的,你若是有那本事就治,没那本事早些走人,我神司府庙小,容不下你这座大神。”
林大人丝毫不生气,慢慢悠悠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嘛!来时我就在琢磨,没听说神司大人您有妻室,却在朝堂之上从神司府带来一位梳着妇人髻的女子。如今只怕不止我,这卉城上下都在打听您的事吧?”
花色脸色一白。
这林大人气人地本事还真是厉害,白君泽看着满脸挑衅的林大人道:“林兮之,你莫不是以为我不敢拿你怎样?”
原来这位林大人的名字叫兮之啊?还真是好听地名字。
“兮之不敢。都说了是好奇之心了。神司大人您也可以直接反驳说这女子是您故人之妻暂为照看嘛!理由要多少有多少,是您自己不屑与我周旋。”林兮之说着耸耸肩,满是不在乎。
花色简直要被气笑了,这人说话还真是口无遮拦,照看故人之妻……说出去莫不是要说神司大人枉乱伦常,夺人妻女?
“只是您这般样子我倒是知道这姑娘确实与您有些许关系。”林兮之说着对着花色眨眨眼。花色一惊,随后垂首后退两步,这人还真是太过率性。
“当然,小美人你要是不喜欢你神司大人了,早些求了休书出来。兮之向来怜香惜玉,定不会亏待了美人。”说着对着花色深鞠一躬。
花色这下是真的吓到了,后退后几步带着无措看向白君泽。只见白君泽蹙紧眉头,上前一步将花色挡的严实对林兮之道:“林兮之,我请你过来可不是听你满嘴胡言。你若是真有本事,白君泽定然铭感五内。你若是过来说这些令人讨嫌的话还请你早些回你的邳国,我们战场见。”一袭话说的铿锵有声,花色知道白君泽怕是真动了肝火。
第二十五章 治病
谁知林兮之丝毫不为所动,眼神带了丝丝无辜,望向白君泽道:“照说你们宁国人比起我们邳国开放不少,如此昏话自是逗趣,你怎的还当真了?”
白君泽脸色更是沉了几分。
花色也是被这人气的说不出话来,这人……这人忒的无礼。
“兮之该如何唤你为好?明明你梳着妇人髻,刚刚听到你身边的丫头唤你姑娘,可是叫兮之好一阵猜测。”林兮之越过白君泽问他后面的花色。
花色也生出几分气来,这人怎的这般没有规矩?别人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他倒好,生怕旁人不知道他好奇心重一般,追根究底地问。花色略一蹙眉,对着白君泽屈膝一礼还未说出拒绝的话就被白君泽截了去:
“林兮之,这里不是你林家府邸。”
林兮之咂咂嘴,摸了摸光滑的下巴道:“小姑娘过来,小生给你把把脉。”
花色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人还生起气来。花色在白君泽的示意下,走了过去。
林兮之是随身带着药箱过来的,药箱被放在花色桌子上,桌子上满是杂物,这是子环拿出来的,备着三人消食过后用来打发时间的布料、针线。
“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家,怎的这般邋遢?”林兮之闲不住的又是开口:“兮之虽是一介男儿也是知道洁净二字,你看看这桌子上……”说着指了指药箱旁边的杂物。
花色脸上一红,虽说有些羞愤,但是装作坦然的模样,也不搭理他。
林兮之觉得无趣,耸耸肩打开箱子取出诊脉的软布来,花色不知道那叫什么,只是每个大夫诊脉前都会拿出这么一个东西。
“伸手。”林兮之道。
花色依言伸了手,白君泽也只略一皱眉,没有其他动作。三人俱是没那么多规矩的人,林兮之不是,花色从小在小镇里长大自然也不是,至于白君泽,之前也是刀口上讨生活的人。所以二人肌肤相触一事到了这三人面前也显得理所当然了。
花色倒是想到这一出,只是男女授受不亲是一回事,诊脉又是一回事。永丰小镇上没有大夫,乡亲们若是真的难受的紧才会去邻镇寻些药吃。大家都是要赶着时间忙农活的,另一方面花了时间与铜钱寻大夫总要看个明白不是?小镇上的大夫可不兴大户人家悬丝诊脉一说。爱看不看,不要耽误下面的病人。
“身子亏损的厉害。”把完脉林兮之皱起眉头来。“每月葵水来时是不是腹痛难耐?”
花色点头,大夫就是大夫,比起娘亲那拿不出手的本事可是好的太多。
“产后元气大伤,你若是不好好调理以后怕是很难再怀上。”林兮之拿出纸笔砚台,慢慢不紧不慢的磨着墨,一会儿后就着满桌狼藉写起药方来。“现在小生才知道原来神司没有俸禄一说是真的。啧啧……”
这般拐着弯子骂人的话就是花色也听得出来。花色有些许尴尬,只好小心翼翼地瞄一眼白君泽,白君泽只是站在一旁,丝毫不为所动。花色轻叹一口气,倒是头一次听说神司没有俸禄一事。
“姑娘,听兮之一句话,找男人啊,名望、声誉什么都是虚的。咱啊要求不能太高,可是也不能太低,不仅要管的起咱一日三餐,平日里还得有些补身子的东西不是?”林兮之絮絮叨叨的又开始了。
花色表情快要克制不住,这人还真是……还真是脸皮厚的颇有深度。
林兮之突然又不说话了,直愣愣的支起身子看向白君泽道:“你……付得起医药费吧?”
花色一怔,也转过去看白君泽。
二人的动作让白君泽轻叹一口气,而后说道:“付得起,你只管看病就好。”说话的语气竟是有些许无奈。
林兮之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又继续写方子去了。
花色这下是真的有些过意不去,花色本意不是质疑白君泽没有银钱付诊费。白府里的东西哪样不是价值连城的?再说皇帝偶尔赏赐于白君泽的东西,白君泽都会拿到府上来。要说白君泽穷,花色是不信的。林兮之那么一说,花色是想回头确认白君泽有没有生气,只是白君泽那般态度倒像是自己质疑他确实付不起诊费一般。
“这方子先吃着,反正有利无害。等过一段时日身子好些了你过来寻我,兮之再与你换副药。”说着把药房双手递于花色面前的桌子上。
字迹力透纸背,跃然于纸,是好看的字。
“至于你脸上的伤,你怕疼吗?”林兮之又是摸着下巴来回打量花色的左脸。
花色不懂他卖的什么关子,老实的摇头。
“唉……”林兮之突然长叹一口气,放软语气道:“姑娘家娇弱一点才会惹人怜惜,就是不怕痛也要说怕痛,这样才会有人来心疼。”说着眼睛瞟了一眼站在几丈远的白君泽。
花色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这人还真是奇特。
“要是不怕疼我就给你下些猛药。”林兮之说完又拿了一张纸,游刃有余的写了起来。半晌后递给花色道:“这是外敷的药,三天一换。中间可能会有些疼,忍着些,莫要动手抓挠。敷至脸上不会有疼痛感觉为止,再换药。”又是提笔,拿出第三张纸。
写好了对白君泽与花色道:“莫要弄混了。”想着还是不放心,把三张药方拿过来提起注上序号对二人说:“第一张是内服的药,一日两次。第二张是外敷的药,三日一次。第三张等第二张不需要了再用,两日一次。”
花色点头。
白君泽也是点头道了声感谢。
等三人出来已是午时,思君与子环已是摆好了饭菜请三人就坐。林兮之挎着药箱摆摆手道:“你不惧宁皇说你通敌叛国,我还怕我邳国子民骂我呢。先走一步,药费我会派人来取的。”竟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白君泽自顾自坐下来,没有理会林兮之。花色倒不知如何是好了,若真的因为自己一事叫宁皇对白君泽起了愤心……
“请林兮之过来宁皇是知道的。”白君泽解释。
花色松了一口气,这才坐下来扶起筷子。二人很少一起吃饭,细细数来能像这般的机会并不是太多,就是那些日子白君泽因着愧疚多陪了花色几次也是匆匆过来,匆匆离去。遇上饭点也是匆忙解决。
难得白君泽不忙,花色倒是不大适应,饭菜也是夹了几下就饱了肚子。吃过饭白君泽嘱咐思君与子环后才离去,等清静下来,花色才想起来还未对白君泽说感谢的话。
第二十六章 及笄
这件事过去半个月,边关传来消息,邳国集结大军驻扎边关,大有举军来犯的意思。花色听见这一件事嗯了一声,手上动作没停。花色一点也不觉得意外,那日在朝堂之上宁国皇帝的表现太过蹊跷。有人侮辱在先,而后无礼在后。宁国不管经济还是军事绝对不输于邳国,又怎么会任由林兮之三人大闹朝堂?
之后宁皇更是连商量的余地也不留,直接甩手走人,意思再是明显不过。
邳国的一出戏也是计划好的。既然两国都有一较高下的意思,这一场仗本就在所难免。只是比谁的理由更站得住脚,能封住悠悠众人之口罢了。
对于宁国国民来说,“离虬”天神就是逆鳞,宁皇选择以此为切入点自是再好不过。而邳国的借口也是从挑起民愤开始的,出使他国被侮辱,这一口恶气要是不出,对于百姓来说以后这国家还能当做避难所吗?
花色想着好笑,自己这是怎么?就非议起国事来了?要是说出去,怕是几条命都不够自己搭上的,再说,说的对与不对还是问题呢。好在自己不是男子,更没有孩子可以教养,如若不然这误人子弟的名声可就逃不掉了。
“姑娘!”
花色被子环的声音惊醒,而后茫然的看向子环与思君二人。
子环满是委屈的道:“姑娘,您想什么想的这般入迷?我与思君姐姐叫了您好几声您都不应。”
花色并未听到,道了声歉意,而后忙起手中的刺绣。
“唉……”子环又是一阵叹气。
花色这次是听到了,不解的看向子环。
只见子环挫败的看着花色道:“姑娘,刚才我是说笑的,我与思君姐姐也就只喊了您一声,还以为您听到了,哪知您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花色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思君噗嗤一声笑出声,点着子环的额头道:“知道姑娘出神还扰,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而后满是笑意的对着花色说:“姑娘,子环这丫头讨打呢,您别客气。”说着递给花色裁衣服的木尺,好笑的看着子环。
果然子环立马跳起来指着思君满是委屈地道:“你……你好狠的心啊!我就是说着好玩,没想到你竟然撺掇姑娘收拾我。看我给你些苦头吃吃。”说着扑到思君身上,来回挠着思君痒痒肉。思君怕痒,哎呦哎呦直叫,直到颤着嗓音求饶,子环才意犹未尽的停手。
花色也被她二人感染,停了手中活,忙着劝二人莫要伤了哪里。
嬉闹一阵后二人又陪着花色做起女红,子环闲不住,问了句:“姑娘,您绣的是什么?真好看!”
花色低着头笑着说了声:“你做的也不错。”
花色明显的左顾言他,子环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花色。放下手中的东西,观摩起花色手上地针线勾描出的花样来。裙子是白色的,下摆用红色的细线勾勒出藤蔓的样子密密麻麻,慢慢往上藤蔓越是散开,细细看去可见用心。
“姑娘,这裙子真是好看。”子环不由地再次赞叹。思君见了也是放下手中的东西往花色手上的衣裙看来,也是露出惊叹的表情。手艺本是不复杂,巧就巧在这般灵巧心思上。
“姑娘这衣服确实好看。”思君也不由赞美。
花色嗯一声,没有说话。
“姑娘,这衣服真是好看,我能做一件吗?”子环自是不敢让花色帮着做一件,但是这花样确实难得一见,因此子环便征求着看向花色。
花色被二人夸得脸有些发烫,自顾自的低头手上动作不歇轻声道:“这是及笄的衣服,你们要是喜欢也可以做的。”
子环与思君二人对视一眼没有做声。
花色手中绣的衣服样式是从娘亲那里听来的,娘亲说女子十五许嫁即可行笄礼。若是未许嫁,年过十五也是要行礼。花色如今虽说跟了白君泽,二人却没有实在的名分,自己怕也是一厢情愿。算来花色今年一十有六,也是年过十五而未许嫁,是要行笄礼的。
裙子的样式是母亲说的模样,花色那时还小,记不大清楚到底是什么名字。寓意倒是记得清楚,大抵是说人像如藤蔓一般相交相缠,借以有个如意郎君的意思。自己去年若是没有随白君泽过来,母亲肯定是要为只大肆张办的。
花色的生辰是冬季,还差十三天就是新年,又是属羊。看相的先生说腊月的羊命苦,羊要吃草,选在没有青草的季节出生,一生怕是起伏较大。花色也不知道说的对与不对,只是听在耳里未曾放在心上。
说起来花色离家已是一年有余,也不知道爹爹与娘亲过得怎样?可曾像之前自己与哥哥出去玩耍时扶着门框盼自己回去?
生辰当天,花色一早就起床装扮起来。母亲不在,也没有正宾。花色只是图个慰藉。白色的裙子上红色的枝蔓缠绕而上,红白相间的衣服映衬着花色头上白玉簪子煞是好看。
思君推门进来时看见花色有些许惊讶,看见花色身上的衣服倒是有些了然的说了句:“姑娘起的真早。”
花色对思君一笑,嘴唇上刚膜的胭脂晕开来,叫思君心头一动:“姑娘,奴婢为您上妆吧。”
花色一怔,梳妆台上有些凌乱的胭脂水粉此时倒是有些碍眼。
“姑娘,您今日装扮太过素净,奴婢为您额间描朵花吧?”思君装作没看见花色怔愣地表情,笑着走上前对花色说。
花色在心里叹口气,为自己也是为思君。这个姑娘比起子环顾忌的太多,从来也是规规矩矩,不曾有半分逾越。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是厉害,怕是之前吃过不少苦头。
花色道了声谢,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发起呆来。思君用小指轻点朱砂,手巧的几下点弄,一朵红莲跃然于花色额间。
“这般看着可是好些?”思君看着铜镜里的花色问。
花色看着确实好看,点了点头,道声谢谢。
思君还未说话,子环也推门进来。看见花色的装扮巧笑焉兮地说:“姑娘,您今日真是好看,我要是男子肯定叫您迷了去。”
还未等花色说话,思君已是上前啐了子环一口,子环不服,二人又是一番吵闹。花色在一旁捂着嘴笑得开心。
二人闹了半晌,子环想起来自己的使命,上前拉着花色道:“姑娘,您还要上药呢,这可怎么办?”
花色虚覆上左脸,对着铜镜里看了一眼转过头来对子环道:“今日暂且就这样,明日再说。”
子环盯着花色左颊,面上出现为难的神色。花色也知道她是好意,退了一步说:“等吃过早饭再上药吧。”现在的装扮,还真舍不得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