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高标准养军
“殿下、御马监四卫一营,选兵之后尚存四千六百三十二人……”
当选兵结束,一万三千余人中,只选出了三分之一不到的人马。
朱由检起身看向他们,点了点头后便道:
“尔等的官职照旧,不用担心,这几天继续带着人为大营挖护城河。”
“三日后戚家军抵达军营,提前为他们清理出军营,他们会带来新的甲胄和军械,四日后大军换装,接受戚家军训练。”
“是!”听到朱由检的话,孙应元等人纷纷精神一振。
他们没有想到,自己等人居然能得到戚家军的指点。
戚家军北上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尤其是领头将领居然是当年随戚少保征战的戚金,更是让他们精神的不行。
不过他们的精神朱由检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怎么让自己手下的大军变得彪悍。
他扫了一眼校场上的队列,果然是清一色的五尺五以上大汉,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其中大半人都有些偏瘦。
从军者、个头在这里,就拼命的练,用命的吃。
因此、要想把大军训练出来,吃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孙应元,带着御马监和羽林三卫去挖壕沟吧,陆文昭、你留下。”
“标下领命!”听到这话,孙应元并不害怕领禁军的羽林三卫干活,直接用自己熟练的旗语指挥大军出了校场。
等他们都走出校场后,杨涟也起身道:
“五殿下、老夫需要前往庆陵,看看庆陵目前的情况。”
“好。”闻言,朱由检对陆文昭道:“安排一个总旗的锦衣卫,保护杨给事中他们。”
这样、杨涟也离开了校场,而他走后,朱由检也对王承恩道:
“承恩、说说眼下我们手上的银子,还有御马监的牲畜。”
“是……”王承恩微微行礼,随后叫小太监去取来了御马监的文册,递给朱由检后解释道:
“眼下御马监内有军马三千二百二十四匹,种马一千四百三十匹,母马六千七百五十九匹。”
“此外、还有耕牛六千四百七十二头,羊二万四千二百三十四只。”
“另外还有骆驼三百七十五头,暹罗进贡的大象三十四头,驴六百四十七头。”
“皇庄中有耕牛两万六千九百三十头,挽马七千六百匹整,驽马一万四千三百二十三匹,驴四千七百八十头。”
“鸡十七万四千余只,鸭四万六千余只、鹅五万三千余只,猪四千三百头”
相较于半个月前,眼下御马监的各种牲畜数据又增多了不少,而王承恩也继续报道:
“今日一早、那些将领就把贪污的脏银上交了,眼下御马监有银三十四万四千八百两七钱六分三厘”
“不过刚才裁撤了七千多人,京兵一年五两六钱,恐怕要去掉近四万两。”
“也就是大概还有三十万两左右。”
“另外还有工部和户部发来修葺皇陵的一百五十万两。”
“嗯……”听到了所有的家底,朱由检思考了眼下。
首先、鹅是绝对不能给将士们吃的,在大明朝,鹅可是奢侈品,一只鹅就四百文钱,足够买五六只鸡了。
鹅这玩意他可以叫御马监卖,还能为他添手。
想到这里、朱由检是便开始大手花银子了起来:
“叫户部赶紧送来怀柔、密云等地的荒地黄册。”
“等护城河挖好后,承恩你带十万两银子,买足数的鸡、鸭、猪,将它们分为三百处,分部在荒地上圈养。”
“奴婢领命。”见朱由检说完,王承恩只能叹气又是一个苦差事,而朱由检却看向陆文昭道:
“等承恩把所有足数的鸡鸭猪都买够,就先从御马监各处皇庄上选取。”
“日后燕山军营的伙食,早上每人两斤面、两个鸡蛋,偶尔可以换成粟米馒头和鸡蛋。”
“午饭必须做到两荤三素一汤,晚饭同样。”
“在西南角建立一个大庖厨类型的大食堂,必须可以做到供五万人吃饭。”
“若是眼下军营不够,便再往东西扩。”
“这……”朱由检的话提出的太超前了,陆文昭也不由略显尴尬的行礼道:
“殿下,若是按照眼下的要求,扩军营和建大庖厨食堂倒是没有问题,但吃的上面是不是太奢侈了?”
他继续道:“眼下全军有11232人,便是一只鸡三斤,三人分食,那么一日午饭和晚饭,全军就要吃去近七千五百只鸡。”
“素菜一人一斤,也要吃去七千多斤每日,鸡蛋更是两万多个……”
“这样下去,按照昌平的物价来算,眼下军营一日便要吃去六百两银子,一年下来就是十几万两啊……”
“若是加上米面,恐怕一年要吃米面三十万石,荤素近十五万两,总计最少要有三十万两。”
一万大军、仅仅在吃上面,就要花去三十万两银子,那么到了七卫一营全部编制的时候,最少每年也要吃去一百万两银子。
这银子、花的比流水还流水,陆文昭都提朱由检心疼。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笔银子不一定能拿出来。
不过、朱由检却有自己的打算。
他已经想好了,在练兵足够多之后,就要出兵奇袭恩格德尔,然后和内喀尔喀四部做生意。
只要生意能做起来,到时候他自然养得起七卫一样的四万多人马。
实在不行、他直接找好皇兄要银子,方法更是简单。
直接把七卫一营调去辽东,辽东的辽镇也干脆可以裁撤了。
眼下是天启年间、还不是崇祯年间。
尤其是天启四年以前,大明的赋税还算是正常的,威严也在百姓心中,不敢有人造次。
努尔哈赤并不是大明的大敌,大明真正的敌人,是即将降临的小冰河低温期和覆盖几乎整个大明的大旱情。
他必须在旱情前,一点点的把卫所制给瓦解。
到时候就算不能解决土地兼并的矛盾,但大明至少还有赈灾的粮食,还有能打的军队。
小冰河期一来,只要努尔哈赤攻不破辽沈,拿不下辽东半岛,那么等待他的就是兵困马乏,被熊廷弼困死在赫图阿拉。
这么想着、朱由检拍了拍陆文昭,安慰道:
“你暂且去做就行,银子不够不是问题,孤为一一解决的。”
“这……”陆文昭苦笑,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解决,况且也很难相信,朱由检训练出这数万大军后,这大军能起到什么作用。
陆文昭也想要改变这世道,但就目前来看,他改变不了。
因此、他只能对自己有着提携之恩的朱由检拱手行礼,随后退了下去。
至于王承恩,虽然也无奈,但是也只好照做。
二人就这样把朱由检交代的事情一点点的去做了,而时间也就这样一点点的过去了……
第六十二章 戚家军到来
“呼……”
北风萧萧、大雪纷飞,时间一晃过去了三天,来到了泰昌元年十月初十一。
这一日一支长长的人马,第一次见到了这北方风雪,更是艰难的行军。
“戚总兵、风雪太大了,要不今天歇歇吧!”
风雪中,身披大裘的曹化淳牵着马,一只手挡着风雪对一旁的戚金开口。
戚金听到后,连忙取出地图,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身后。
在他的身后,近四千挽马组成的长长车队举着火把,老的老长,足有十数里。
在他的身前,浙兵们为后方车队扫开风雪,而他手中的地图上,距离目标只有不到十里了。
想到这里、戚金对曹化淳大声道:“现在是未时六刻,还有一个时辰才会天黑。”
“我们距离燕山大营只有不到十里了,要是停下,夜晚风雪加厚,所有人马都得被埋在雪里!”
“那就继续行军,咱家要锦衣卫的人一起扫雪!”曹化淳大声回应。
“好!”戚金同样。
那呼呼的北风,比所有人想象的都来的更早些,声音之大、让人无法听到身旁同伴的说话声。
一群生活在江南的浙兵,哪里见过这样的暴风雪?可即便如此,他们依旧不畏艰险的进行探路。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便是一个时辰匆匆过去,大军也不过行进了五里,似乎天黑前根本赶不到燕山大营。
就在大家都要放弃的时候,前方的地平线上却出现了火光,随后是小跑而来的塘骑。
风雪太大,塘骑翻身下马,被吹了在地上滚了几圈,随后在浙兵的搀扶下起身。
众人围着他,把风雪挡在外面,塘骑才有力气报道:
“请问可是戚总兵部?”
“是!老夫就是戚金!”戚金大声的回应,而塘骑也道:
“腾骧左卫孙代指挥使已经带着腾骧卫的兄弟开出了一条三里半的雪道,请贵部向前再开一里,就能与雪道接连了。”
“好!”听到这话,戚金感觉整个人都惹了不少,浙兵们脸上也笑开了花。
所有人都干劲十足,一点点的铲雪,最终在两刻钟后,他们见到了正在一同挖雪的腾骧左卫兵马。
伴随着双方互相看到对方,他们挖雪的速度更快了。
这些高到小腿肚子的雪被铲开,随着两把铲子的碰撞,两部正式会师。
浑身尽是风雪,便是眼睫毛都冻出冰雪的戚金和孙应元碰面,孙应元当即行礼道:
“戚老英雄,殿下已经在燕山大营为兄弟们准备了烧肉热汤,先回营吧!”
“好!”听到这话,戚金力气更足了,指挥着浙兵,拉着四千多辆板车向着燕山大营开去,渐行渐远。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在一路的艰难下,很快他们就见到了风雪中的燕山大营,而戚金和曹化淳也见到了站在燕山大营门口的一个小个子。
朱由检十岁的身高,在大汉的燕山大营门口人群之中,实在太好辨认了。
此刻的他、穿着好皇兄送的大裘,静静呆着军营内所有人马等待着浙兵的到来。
终于、当时间一点点过去,随着明军猎猎作响的旗帜出现在风雪中,等待的人都露出了笑容。
可见度不足十米的风雪中,走出了身着甲胄和老将戚金、还有孙应元等人。
“末将辽阳总兵戚金,拜见五殿下……”
见到朱由检,戚金便要行礼,但朱由检扶住了他,只是笑道:
“吃的已经准备好了,老将军先叫大军入军营吃点东西吧,刚好我还要和老将军说操练的事情。”
“是是是……”听到这户、戚金转身看向了自己的儿子戚元功,而戚元功也当即转身、用义乌话说道:
“所有人入营后、把辎重车交给御马监的兄弟,前往五殿下安排的地方休整吃饭,好生休息,明日准时点卯。”
“遵命……”拖得长长的义乌话回应,与四百年后的义乌话略有不同。
朱由检虽然有些好奇浙兵的军容,但也知道眼下需要谈正事,所以对陆文昭和曹化淳道:
“文昭、化淳,你们负责把盔甲厂送来的甲胄存入军营的武库。”
“具体的甲胄发放,明日再说。”
“是!”两人纷纷行礼,随后和戚元功一起办起了交接。
不过这期间戚金看了一眼陆文昭的刀,疑惑道:“陆同知,你这刀……”
“不才、曾经拜戚少保之子,戚昌国为师傅,学过两年武艺,而后被举荐进入锦衣卫。”陆文昭赔笑着解释,戚金这才恍然大悟的笑道:
“既然如此、那你也算是我的师侄了……”戚金松了口气,没想到能在这里有熟人。
至于陆文昭也是赔笑的点头,而朱由检见状,便笑道:
“既然是熟人,便等一下多喝两杯。”
“是极是极……”戚金和陆文昭纷纷赔笑,而朱由检见状,便带着戚金向着御马监的衙门行去。
一路行走、等进入衙门后,机灵的小太监为他们解下了大裘,而王承恩已经叫人把饭菜上桌了。
烧鹅,火贲羊头蹄,鹅肉巴子,咸鼓芥末羊肚盘,蒜醋白血汤,五味蒸鸡,元汁羊骨头,椒末羊肉……
一数下来十几道菜,都是宫中才能吃到的手艺。
朱由检招呼戚金坐下,而交接完东西给手下将领的戚家三子,以及孙应元、陆文昭、曹化淳等人纷纷进了衙门,在朱由检的招呼下入座。
“我年纪尚小,因此就不敬老将军了。”朱由检一直在用我做自称,因此很明显的给戚金示意关系。
戚金见过了叔父戚继光的结局,也知道了找一个好靠山的重要性,因此即便他提倡行军不饮酒,但还是端起了酒杯道:
“军营之中不该饮酒,但老夫得五殿下恩惠,当浮一大白!”
说罢、戚金将手中的一两杯一饮而尽,随后呼气道:
“好酒,喝起来好像是御酒太禧白?”
“老将军喝过?”朱由检有些诧异,而戚金则是解释道:
“万历九年、朝廷赏赐我叔父十坛太禧白,当时老夫年幼顽皮,偷偷取了一壶来喝,之后被叔父发现,还挨了二十军棍……”
说道末了、戚金轻笑了起来,似乎在回忆当年的年少和无忧无虑。
不过朱由检却从中听出了一丝遗憾,只因为他记得,万历九年后的第二年,张居正病逝,戚继光也被贬谪了。
戚金的另外一位叔父戚继美也因为这事被牵连,派往贵州担任云贵总兵,两年后郁郁而终,而戚继光在知道胞弟病逝的消息后也大病一场。
之后、张居正的政敌还是没有放过戚继光,他被罢官回乡,与他关联的其他戚家将领也被纷纷贬谪。
他所训练的浙兵,也在几年后派往朝廷参与抗倭援朝,之后被辽东当地军门诬陷造反而骗杀,余部被解散。
一支当时东亚最顶级的军队就这样被自己人自毁城墙,消失在了长河之中,直到去年戚金得知好友刘綎战死,重新出山为止,这支军队才重新被建立了起来。
政治是残酷的,朱由检清楚,但是就国家而言,戚家可以说是满门忠烈。
如果可以,朱由检也想远离政治斗争,但是他没有办法,便是如眼下,他虽然讨厌,却为了能活命而参与到了其中。
想到这些、他停顿片刻,随后抬起茶杯,放在面前数秒后才自语道:
“戚少保与老浙兵,唉……”
“是朝廷对不起他们……”
只是一句肺腑之言、但对于戚金来说,却唤醒了他对那个男人的记忆,老泪纵横……
第六十三章 为戚家军扩军
戚金毕竟是纵横疆场的老将,眼眶湿润后,便要强的擦了擦道:
“眼中进了沙子,让殿下看笑话了。”
“哪里的话……”朱由检无奈,随后也谈起了正事道:
“老将军此次北上辽东,可曾了解努尔哈赤麾下后金八旗?”
“嗯……”听到朱由检说起正事,戚金也严肃了起来:
“实不相瞒,末将此次北上,也是熊经略向先帝多次上疏的结果。”
“熊经略也寄了塘报给末将,此次叛乱的建州卫龙虎将军努尔哈赤麾下军队,按万历四十四年之前,足额兵不过一万六千八百人,之后三年时间疾速扩充到眼下十万之众。”
“虽然塘报之中也曾说过,老奴在赫图阿拉城下,建有十余里的军械所、盔甲厂,但末将以为,三年时间,以建虏之实力,必然不可能将重甲装备全军。”
“依末将所见,眼下老奴麾下大军中,披重甲者,不过三四万有余。”
戚金说完了自己的见解,而朱由检也暗自点头。
和后世很多人认为的后金是野蛮人不同,在李成梁的扶持下,建州卫人口早就突破了二十万。
努尔哈赤的部队为明朝的建州三卫,明朝一个卫一般是五千六百兵,则建州部三个卫原本大概是一万六千八百兵。
《明史兵制》中曾经记载、大明在东北各部族设有184个卫、20个所,而一个所战兵一千一百二十人,因此整个东北地区有近百万女真人。
或许是夸大了东北女真人的实力,又或者是抄录的时候记反了,总之按照这上面的记载,女真人已经突破了百万人,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如果是记反了,那么东北女真应该是20个卫,184个所,也就是三十二万人不到。
这样的数据更符合历史,换算之后,男丁最多不到十六万人。
这十六万男丁,在万历二十五年到万历四十五年间、经过努尔哈赤吞并、覆灭了无数女真人部落,再考虑统一战争的战损。
加上海西女真那边大概有三四万男丁,而东海女真又归附了努尔哈赤,这么算下来,努尔哈赤手中有个十万男丁是正常的。
如果朱由检没有记错,前世看书的时候说过,后金在入关前记载是,八旗牛录共有满洲牛录308个,蒙古牛录76个,汉军牛录16个,总计400牛录。
后金的300户1牛录,5牛录1甲喇,5甲喇1固山2固山1色,8固山1首领,理论上兵丁12万。
那么也就是说、后金在皇太极初期的八旗男丁,能参战的人数是有九万左右的,而眼下努尔哈赤没有休养生息,也没有并入北山女真,因此手中的八旗兵力应该在六万到八万左右。
但需要考虑的是,努尔哈赤手下还有李永芳这个汉奸,他手下已经聚集了上万辽人军队,也就是说真实兵力在七万到九万。
以后金的体量,是不可能装备这么多重装步卒的,因此朱由检分析的结果就是,眼下后金依旧是以少量重甲死兵为主要前锋,次以披甲兵为两翼,其余都是轻装步卒。
当然、这个轻装不是指没有甲胄,而是指只有一面布面甲或者棉甲的普通步卒。
眼下后金军中,能披三重甲的士兵都能被成为白甲巴牙喇,可见甲胄稀缺。
若是有足够的野战军,实际上是可以一举荡平后金的,但尴尬的就是……
没有。
想到这里、朱由检只能对戚金道:
“老将军未来之前,我已经将御马监、羽林三卫的将士筛选,留下了一万一千余人。”
“这次请皇兄派老将军来,便是希望老将军能带着浙兵训练他们一月。”
“只要训练一月,之后本部将领知道怎么练兵了,那么之后便能以此法练兵。”
“老将军等人只需要在辽东坚守,老奴被平定只是时间问题。”
“这点末将已经清楚了。”戚金回礼道:
“一月的时间确实太短,不过末将可以派幼子元弼、领一官浙兵在之后帮助殿下练兵。”
说着戚金看向了自己的小儿子戚元弼,而戚元弼也起身行礼道:
“哨总统领戚元弼,拜见殿下。”
“好!好……”听到戚金愿意在一个月后留下一支队伍帮自己带兵,朱由检也有些高兴。
按照浙兵的编制,一官人马就是192人,这人数已经不少了。
不过一想到分兵之后,浙兵就没有四千人马了,朱由检便道:
“眼下朝廷依仗老将军,将军之兵又在浙江招募。”
“若将军愿意,我可向皇兄献策,从浙江一地再募兵八千。”
“若是如此,那真的太好了!”戚金没想到自己还能有领兵上万的时候。
自从他辞官之后,已经不再敢想象自己能领兵破万了,不过领兵破万虽然,但……
戚金想到了军饷,便犹豫道:
“招兵固然好,可若是大军再招募八千,我部便有一万两千人,所需军饷或许……”
“军饷不用担心。”朱由检抬手安慰道:
“将军可知道,自万历四十六年到如今,辽响花费了多少?”
“额……末将不知……”朱由检有些为难戚金了,而见戚金如此,他要摇头道:
“自万历四十六年至今岁十月,辽镇已用辽响近一千两百万两。”
“这……”听到辽响居然用了一千两百多万两银子,在坐除了朱由检、王承恩、陆文昭三人,其余人无不震惊。
一千两百万两银子,便是一个建虏人头一百两银子,也能买下十二万建奴人头了。
然而仔细想了想,兵部的塘报至今所得到的建奴斩首,也不过两千余人罢了,平均一个人头六百两银子。
“实不相瞒”朱由检继而开口道:
“此次调老将军驻守辽阳,调白杆兵驻守沈阳,就是为了裁撤当地辽兵。”
朱由检又爆出一个消息,并解释道:
“虽然熊廷弼已经将辽东的大军裁撤到了十六万,并且在进一步裁撤,但其中许多辽兵依旧不堪重用。”
“调将军前往辽阳后,辽阳驻守兵马,老将军可以裁撤所有,只留下敢战之兵,无论数量多少,都可送往辽南。”
“甚至浙江所幕八千兵马,训练得法后,老将军也可派他们驻守辽南,将辽南三万余辽兵尽数裁撤。”
第六十四章 孜孜不倦
饭桌上、朱由检一开口就要戚金前往辽东后,裁撤数万兵马,这举动可不小。
要知道,眼下的辽东兵马,已经是熊廷弼再三裁撤后的结果了。
如果戚金前往再行撤军,那么辽东的兵马,便是加上白杆兵和浙兵,也不过十万左右。
十万兵马,防守兵力可能有七万多的后金军,确实捉襟见肘。
不过对于这样的要求,戚金却抬手作辑道:
“殿下所言,末将必然竭尽心力,将辽阳及其辽南整治!”
“不过……”紧接着戚金又严肃道:
“若是要短时间整治辽南,那么一丝时间都不能浪费,末将请殿下派人前往京城,请万岁允许浙兵再招募八千余人。”
“末将次子元辅、明日将带一官兵马南下,返回浙江招兵。”
戚金深知这件事情的难度,仅凭他手上四千人,无法在短时间能将辽南整治。
他也清楚、就辽东镇的将领这么乱搞下去,大明朝总有一天会被拖垮。
要知道万历三大征加在一起,两年也没有用了一千两百万两之巨。
并且三大征两年时间,不说覆灭敌军,但最少有斩获,而辽镇……
“唉……”想到这里、戚金不免叹气,心想若是李如松还活着,辽镇不至于如此。
尽管从个人上来讲,戚金和李如松是有仇的,但从家国上来讲,李如松活着对于大明来说是件好事。
至于朱由检,他听了戚金的话后点了点头,转身对王承恩道:
“把昨日陆文昭打来的那狐狸皮送往京城,顺带帮我手书一份,将浙江募兵的事情告诉皇兄,还有其中募兵之后可以减免军饷的份额也是一样告诉。”
“御马监和羽林三卫的情况一同,纷纷送往皇兄案上,切不能耽误。”
“奴婢领命。”王承恩见状,退下去帮朱由检写手书去了,而朱由检也在饭桌上和戚金聊起了打仗上的事情。
“老将军、我这些天来一直在看兵书,对其中一些事情不甚了解,想请教一些老将军。”
“殿下请说。”戚金回礼,而朱由检也不客气道:
“我看兵书上曾说、探马应该放远,可若是探马放远,我军何来这么多骑兵?我大明编制下,似乎骑兵在军中占比并不高。”
“这个啊……”听到朱由检问的是这个,戚金也放下了筷子解释道:
“大军出征行军,是一个挺复杂的事情,殿下只看兵书,自然是看不出什么的。”
“以我大明为例,主将在接到出兵命令之后,在出兵日期前三天赶到军营,然后召集各部将领锸血军祭、鼓舞士气,然后各部收拾行装器械,仔细清点整理完毕后,等待出发。”
“到了出发那一天,主将首先是派出塘报骑兵巡山问路。”
见朱由检问的是行军的事情,戚金也就直言不讳的讲起了行军的所有事情:
“按照步骤,清晨点卯、军营内吹响第一声喇叭,各部就要收拾物品军装,然后听号令做饭进食,清点干粮辎重。”
“清点完毕后并不能直接出发,而是先是派塘骑出去侦查。”
“塘骑以塘为编制,每塘五人,这五个人在侦查时要注意彼此相望,不能脱离各自视线。”
“这五人中、每人都装备信炮,以便遭遇突发事件时给大军报警,这塘骑出营无事,派人回来禀报后,大军才能出营。”
“出营后、大军在行军时不管兵分几路,每一路都要设置塘骑。”
“每路二十四塘骑兵,这些塘骑每人之间相距一里,散布范围最大可达二十余里。”
“可以说,塘骑就是军队的眼睛和耳朵。”
“至于塘骑的装备、每人装备腰刀一把、弓箭一副,作为通信兵还有一面最重要的旗帜,说是旗帜其实就是旗枪了,枪长三米,枪头下置一面三十厘米宽的小旗帜。”
“塘骑如果发现敌人队伍,就左右急摇旗帜,后边的塘骑看到后,即层层传递信息至主将处。”
“如果敌人距离还很远,不是突发遭遇这种情况,那么只需要慢慢点动旗帜。”
“要是敌人大部队气势汹汹,那么就要画圆圈摇动旗帜。”
“这些是遇到敌人的情况,如果是地势问题,比如说无路可走、有水狭窄等情况,就不必摇旗,层层口传就行了。”
“为了避免敌人对塘骑进行驱逐,信息中断,军法规定塘骑不能全部退回,而是根据敌人驱逐力度撤退。”
“比如说敌人驱逐队伍靠近,最前一名塘骑就退到一里后另一名塘骑处。”
“若是敌人还来,就这样依次退回,敌人驱逐队伍退走,那么塘骑各回原位,就这样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各塘依次进行。”
“另外、军中对于各种颜色的旗帜也是有不同的意思。”
“比如说遭遇敌人则摇红旗、发现敌人摇黄旗、敌人众多摇青旗、人少摇白旗、地形问题摇黑旗,各有各的用处不能混淆。”
“除此之外,塘骑获得情报只对主将传递,要是有塘骑回营汇报探查信息,不管是要紧还是不要紧的事情,都不许沿途官兵拦截盘问,只需要直接前往中军报告主将,之后主将再召集各部军官探讨。”
“如果有人敢在中途拦截塘骑盘问情报,即以军法处理,这便是塘骑的基本用处。”
戚金说完了塘骑的用处,而朱由检却追问道:
“这是北方塘骑的用法吧?若是在南方呢?”
见朱由检追问,戚金之后继续解释道:
“南北不同,主要就是地形不同。”
“北方虽然也有高山,但平原为主,且塞外长坡大川一览无余。”
“南方各省大不相同,山川险峻、水道纵横,无地不可伏、无地不可截。”
“因此、南方塘兵除了骑兵外还有步兵。”
“北方塘骑每塘五骑兵,为二十四塘,南方则十骑兵加十步兵为一塘,共为十塘,都要用善于攀爬的士兵组成。”
“但凡遇到山地险峻、骑兵上不去的地方,就由步兵拿着五方五色旗上山探查,所有山谷、密林之处都不能错过。”
“没有问题后,步塘就举着旗帜立定在那,然后塘骑奔马回军汇报。”
“汇报结束后,军队就前进到步塘立定的地方寻找宽阔平坦地方,驻扎列阵警戒,然后塘兵们继续向前搜索,就这样一直到出了山谷为止。”
“要是查出异样遭遇伏兵,步塘遇害或摇旗,马兵亦迅速奔回军中报警,然后主将依山形布置军队列阵迎敌。”
“步塘如果没有遇害,可以允许随意逃脱暂时不回军营。”
“等到大战结束,给塘兵每人一颗首级的战功奖励。”
饭桌上的戚金一点点的将自己腹中所学的知识教授朱由检,朱由检也是一边听,一边叫人记下。
这些东西、日后都可以作为创办军校的基础教材。
因此、在他孜孜不倦的学习,戚金倾囊相授的教导下,两人一直聊到了深夜,才缓缓结束了话题。
第六十五章 帝者不怒
“万岁、这是安南都统司都统使黎维祺去岁上贡的安南燕窝,您尝尝。”
乾清宫内、朱由校站在窗前,眺望着红墙白雪的紫禁城,身后响起了魏忠贤的声音。
他转身看去,却见魏忠贤端着景泰瓷碗、碗中燕窝十分显眼。
安南、这个在明宣宗执政后期独立的国家,因为动乱的原因,在嘉靖年间入镇南关向明朝官员纳地请降,明朝将安南国降为安南都统使司。
明朝将安南的地位,从属国降为属地,改其十三道为十三宣抚司,各设宣抚、同知、副使、佥事,听都统黜陟。
命莫氏为安南都统使秩从二品,世袭,三年一贡。
从名义上来说,安南再入大明版图,但莫登庸对此似乎也毫不介意。
他对大明心安理得地对明自称都统使、对内继续称帝建元。
这是嘉靖对外政治上、为大明留下的一笔遗产,若是王朝强盛,完全可以用这个借口再度收复安南。
只可惜一直到1592年南方后黎朝复国,大明也没有重新收复安南。
不过即便如此、面对后黎朝皇帝黎世宗请求明朝恢复过往“安南国王”的册封,万历皇帝还是以局势未定为由,暂时授予“安南都统使”头衔。
自此至明亡,越南始终是作为明朝版图内一个行政自治单位的地位存在的。
安南国后黎朝皇帝,就顶着安南都统使这一头衔一直沿袭至明末,直到南明诸帝才恢复了黎朝皇帝安南国王的册封。
因此、就眼下来看,安南算是名义上的大明国土,但明朝除了每年能得到几千两银子的贡赋外,并不能指挥安南。
朱由校看着那燕窝出神,魏忠贤端了半天,也不见他抬走,因此小声道:“万岁?万岁?”
“嗯……”朱由校回过神来,端起了燕窝,浅尝一口,顿觉十分清香甘甜。
只是尝完后并不高兴,只是眺望窗外的红墙白雪紫禁城,慢慢道:
“如此大雪、也不知道弟弟在昌平过的怎么样。”
“距离他前往昌平,已经过去九天了对吧?瞧这风雪,恐怕几天也停不下来。”
“昌平没有京城那么繁华,大雪封山,或许吃食上也不行。”
说到这里、朱由校看向魏忠贤道:
“传旨骆思恭,叫他派一总旗锦衣卫,从尚膳监取熊掌十对、鱼翅十对,燕窝十盏、贡茶十斤,贡米一石,派往昌平陵区。”
“奴婢领旨……”听着朱由校赐给朱由检的东西,朱由校暗自咂舌。
这些东西,恐怕价值两三千两银子,就这么派出去,着实肉痛。
不过魏忠贤虽然肉痛,却还是准备下去操办。
倒是在他刚刚转身的时候,王安拿着一份手书走了进来,随后行礼道:
“万岁、五殿下派人从昌平送信来了。”
“拿给我!”听到是朱由检的信,朱由校眼前一亮,连忙上前抢过手书,迫不及待的拆开:
【离别六日、几度春秋……】
开头八字,便道尽了朱由检对于离别的时间概念。
不过七天,对于他来说却如过去了好几年一样,看的朱由校笑了出来。
他接着向下看去,只见信中朱由检讲述了他带人北上的一路过程,还有到达燕山大营的头痛。
朱由校看着手书的内容,不由将自己也代入到了朱由检的身份。
他看到安定门羽林三卫吃空饷时,微微皱着眉头,但还能忍受。
看到羽林三卫在巩华城与百姓秋毫无犯时,心中稍微有了些安慰。
瞧到燕山大营一团糟时,脑中浮现朱由检头疼的表情,不由发笑。
但在看到第二日御马监空饷一万一时,眉头紧锁,心生怒意。
再看到朱由检选兵,最后将一万三千人裁撤到只有四千多人的时候,又不免担心这么点人能干嘛。
但看到信中朱由检解释兵在精而不在多时,又稍微释怀。
看到朱由检接见戚金麾下浙兵,说起戚少保镇守蓟辽,大明国威远扬时,他暗自点头。
但见到戚少保等人的下场时,又不免长叹一声。
到了这里,算是进入了主题。
朱由检在心中,将他的想法告诉了朱由校,并算了一笔账。
眼下辽南之兵三万人,耗费军饷三十六万,吃喝用度又是二十万。
花费饷银五十六万,却只能龟缩城中,着实不堪。
若是招募八千浙兵,便是以客军身份,一人二十两银子,那也不过十六万两,算上辎重补给十万两,每岁最多二十六万两,能为朝廷节省三十万两。
这样的节省,让朱由校对于繁重的辽响暗自点头,但是又担心兵马不够。
不过当他看到朱由检说并非全部裁撤,而是选出敢战之兵留下守城时,他又稍微松了一口气。
信的末尾,朱由检交代了一下,由于风雪太大,恐怕十日之约不能回去了,请朱由校好好照顾自己,处理政务别太劳累之类的话。
见到这些话,朱由校脸上露出了温馨的笑意,随后才恋恋不舍的把信给合上,对王安和魏忠贤下令道:
“命令兵部,调戚金本部戚元辅领兵一官南下,于浙江招兵……”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觉得八千人似乎不够,因此便大手一挥道:
“于浙江招兵一万六,由浙江、南直隶从加派中拨银五十万两,交付戚元辅部,明岁九月,戚元辅带军北上、负责押运漕银、加派银、夏税、秋税北上。”
“奴婢领命……”听到这话,王安和魏忠贤纷纷作辑应下。
明眼人都能看出,朱由校在布局。
这布局、并不是对朱由检布局,而是对南直隶和浙江布局。
南直隶和浙江,今年的加派银还没有北运,眼见已经十月初十三了,他们依旧如此。
既然他们不肯交税,那么就叫戚元辅练兵之后,带着大军把银子带回来。
辽响的加派银,总数已经出来了,两京十三省,除了云贵、广西未有加派外,其余省份的加派银主要在田赋上,总计五百二十万零六十两。
这笔银子、北方的甘陕、山西、北直隶、河南、山东都已经交付户部和兵部,只有四川、湖广、广东、福建、南直隶、浙江等一京五省还没有起运。
这群南方的地方官员,为了赚钱,可以说置朝廷、置他的旨意为废纸。
“既然你们不送,那朕就自己取!”
朱由校眯着眼睛,心中怒意愈发旺盛,而他的旨意,也很快就传到了内阁……
第六十六章 泛江南势力
“戚元辅……”
文华殿内、东阁大学士孙如游紧皱眉头,似乎手上拿着的是一份烫手的山芋。
在他的念叨中,一名身影也端坐旁边,紧皱眉头。
出人意料的、这人是朱由检认为无党无派的内阁首辅方从哲,而他却和朱由检所认为的浙党领袖孙如游凑到了一起。
“派戚元辅南下募兵,随后押运加今岁和明岁的派饷银、漕银、夏税、秋税北上。”
“万岁的手段并不高明,无非想要用强兵来压制南方六省罢了。”
孙如游看向了旁边的方从哲,而方从哲听到后却道:
“今岁南方六省的加派银还有两百七十二万两停在南京,田赋和杂项折算下来还有两百二十四万两。”
“要不要驳回万岁的旨意,随后再上书说加派银已经起运?”
方从哲的意思太简单了,如果拖到明岁去,那么今岁和明岁加在一起的一千多万两银子都要被运走。
干脆松松手,先把两百七十二万两的加派银送到京城,就当是讲和了。
至于秋税的田赋和杂项还可以再拖拖,拖到明岁夏税的时候,再把今年秋税上交。
也就是说、用两百万两银子,截留今年秋税和明年所有赋税的一千多万两银子。
朱由校要采用强硬手段的话,眼下就先用今年的南方加派银堵住朱由校的胃口。
明年四月夏税时,又用今年的秋税堵住他的胃口。
明年秋税时,用明年的夏税堵住他的胃口。
总之、南方六省的银子,能多留一天,便多留一天。
“恐怕万岁不会同意的,你别忘了戚继光是怎么死的,戚金和戚继光又是什么关系……”孙如游耸拉着眼皮,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听到这句话,方从哲闭上了嘴,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戚继光曾跟随张居正改革,而张居正在改革中不知道触碰到了多少人的利益,而戚继光自己的军事改革思想也是前卫且有些冒进的。
戚继光作为一个北方将领靠着南方锻炼出来的戚家军,得到了张居正的支持,因此北御蒙古、南讨倭寇,可以说是靠着胡宗宪和张居正两人,才实现了他的理想抱负。
但张居正的改革牵扯太大了,作为湖广人的张居正,他的全面改革,牵扯到了土地、税收、杂项,人口等等禁忌的事情。
结果就导致,他活着的时候,没有人敢污蔑他、对他动手,皇帝也是战战兢兢的将他递上来的奏疏一一批红。
但是在他死后、他的党派就遭到了清算,而作为张居正手下,武将第一人的戚继光,也成为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本就是“以文制武”的大明,戚继光的见解不被认同实在是太正常,而且武将身份也是戚继光遭受命运不公的一个环,是无论如何也摆不掉的。
因此、阁首辅张居正病逝后,北方官员率先发难,认为戚继光跟随南方人张居正,是北派官员的叛徒。
兵科给事中张鼎思趁机上言戚继光不应该放在北方,于是戚继光被朝廷调往广东,戚继美派往贵州,其余戚家军将领纷纷被罢官回乡。
北派官员报了仇,南方官员却没有。
相比较北派把戚继光打发到广东的做法,江南官员更绝。
在他被调往广东的第三年,江南官员张希皋多次上书、弹劾戚继光,戚继光因此遭到罢免,回乡三年后郁郁而终。
在他死后四年,残余的戚家军被派往抗倭援朝,并因为军饷过于高昂,功劳较大,引起蓟辽的边军将领不满,克扣饷银不发。
万历二十一年,蓟镇总兵官王保借口发响,吩咐戚家军人员不要携带兵器甲胄前往校场。
等戚家军抵达后,他埋伏人手,趁机诬陷戚家军兵变,打杀数百人,其余人放回浙江。
这就是戚继光和他一手训练军队的下场,而这其中,要论罪过自然是北方官员最大。
但是要论谁把戚继光逼死,首当其冲便是泛江南派系官员,也就是浙党、宣党、昆党等江南三党的前身……
因此、以孙如游等人的身份,想要拉拢戚金和戚元辅,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有着朱由检为他们撑腰,加上朱由校对朱由检的信任,短期内是无法动摇戚金和戚元辅地位的。
因此眼下想要的办法,必须是让朱由校妥协。
但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呢?眼下朱由校要下手的对象是浙党。
楚党对于自己的税银,每年被浙党扣押数月也很是不满,齐党见到这旨意,恐怕要弹冠相庆。
或许、他们能拉拢的,只有朝中的清流……
想到此处、孙如游便对方从哲道:
“眼下、当与朝中那些闲散的清流短暂联手,才能渡过这个难关。”
“这……”听到这话,方从哲就头疼了起来。
作为一个内阁首辅、朝廷要是有钱,他办起事情来自然是比较好的。
但权力不仅仅是皇帝赐予的,更多的是下面的官员把他抬起来的。
官员下面是士绅,士绅下面是商贾、乡绅。
眼下朱由校要动士绅、商贾和地方官员的利益,那想要联合清流,自然比较好做。
但尴尬的就是、所谓的清流,实际上是来自天南地北的人聚集在一起而形成的党派,也就是东林党。
他们其中不少人见到这旨意,恐怕都只会拍手叫好,毕竟眼下他们大部分都是中小地主背景。
一旦浙党失势,他们也可以趁机把田赋推到杂项上去,让浙党背后利益集团让出利益。
因此、如果要联合东林党,那就只能拉拢东林党内部的江南派官员。
然而细数东林党中,有权利的江南官员,只有高攀龙、刘元珍、顾大章、魏大中、刘一燝、左光斗等十数人。
这群人中、刘一燝和左光斗是朱常洛的顾命大臣,左光斗和杨涟基本穿一条裤子,不可能和他们联盟,高攀龙更是多次搞京察,逮捕了多名浙党官员。
真要算起来、只有刘一燝是他们能拉拢的对象,但刘一燝为人贤明,根本就不受东林党下层官员的喜欢。
因此、这三人都是恨不得江南赋税马上上交的人物,不可能和浙党妥协。
这么一来、他们想要联手都找不到有力的东林党人,着实尴尬了些……
东林党本身就不是如他们这些乡党一样由利益构成的紧密组织,而是由一群清流和东林书院出身官员组成的小团队罢了。
他们唯一和其他官员相通的,就是身后站着拥有无数良田的乡绅。
辽响加派,主要就是加在田上,对于商税和杂项一点都没有加派,东林党下层官员的支持者乡绅们,也不会支持他们上书的。
这么一来、事情就难搞了……
不过就算这样、孙如游还是想到了办法。
他抬起头看向方从哲道:“或许还有一个人,能帮我们……”
“谁?”方从哲一时没想起有什么人能有这么大能量,但下一秒孙如游就告诉了他答案:
“叶向高……”
第六十七章 戚金练兵
“怒发冲冠、凭栏处啊!潇潇雨歇……”
泰昌元年十月十四日清晨、万人齐声的军歌嘹亮响起,这一日风雪也停下了。
燕山大营校场上,上万人正在训练。
校场高台、戚金和朱由检端坐在高位,而场下的羽林三卫、腾骧左卫正在浙兵的教导下训练。
四千人训练一万一千人,速度不可谓不快。
不过三天的时间,羽林三卫和腾骧左卫已经初见雏形,比起三日前,说不上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也是变化极大。
一万五千余人的明军队伍,所有人都换上了崭新的鸳鸯战沃,浙兵为了提前适应辽东的天气,因此内穿棉甲、锁子甲、外穿布面甲、臂铠。
相较于浙兵,羽林三卫和腾骧左卫则是各不相同。
羽林三卫作为禁军,本身就身着鱼鳞甲,双手着臂铠,头戴凤翅盔看起来十分威武。
为了让大军都整齐划一,朱由检叫腾骧左卫也穿上了鱼鳞甲。
内穿棉衣,外披鱼鳞甲,手执长枪、金瓜锤,看起来十分唬人,但重量也是对等的。
近四十斤的装备穿在人的身上,叫人十分难受,行动迟缓不说,跑数百米就开始气喘吁吁,着实难为这群“新兵”了。
朱由检本想着叫腾骧左卫换扎甲,毕竟扎甲厚重,是实实在在的重装。
但是他想了想、还是觉得没有必要。
就眼下这些新兵的体力、穿上扎甲也行动不了,还是先穿着更为轻便的鱼鳞甲比较好。
登上了战场,再把鱼鳞甲换成锁子甲、棉甲和布面甲的三重甲。
朱由检如果没有记错、努尔哈赤手下的白甲巴喇牙就是内穿锁子、中披锁子甲,外套布面甲,身负七十斤重甲的精锐步卒。
朱由检的想法中,他不可能要求每个人都身披七十斤重甲,但六十斤最少要有的。
另外按照时间、明日满桂就应该抵达燕山大营了,不过估计他赶到的时候会有些傻眼。
眼下编制两万多的御马监,只有四千多人,还被朱由检全部划到了腾骧左卫给孙应元,属于满桂的兵可以说一个没有。
不过朱由检倒是不担心,只要他张榜,天下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百姓前来参军。
一年十五两,这军饷可以说比边军还高出三两银子,而大明普通农户便是有三亩地,耕种一年交税之后,顶多也只有四两银子不到的收入,更别提有三亩地,已经算是富农了。
大明更多的,是被士绅和中小地主,以及藩王盘剥的只能当佃户的可怜人。
这样的军饷,只要干上一年,等于当十年的佃户,只要放话出去,有的是人想当。
“殿下、那孙应元是一员悍将啊。”
正在朱由检作想的时候,戚金突然夸赞了一句孙应元,而朱由检看去,便见到了身披山文甲的孙应元正在执着一杆大枪巡逻。
“何以见得?”朱由检没看出什么名堂,好奇询问。
“这人身高力大,殿下仔细看,他的甲胄臃肿,说明在山文甲之中还有一重甲胄。”戚金解释道:
“他身穿两重甲胄,却与大军操练了两个时辰,不曾坐下。”
“别的不说、单凭这耐力,就足以做先锋大将。”
“可我听闻,后金中十分精锐的死兵和白甲巴喇牙身披三重甲还能激战数个时辰,难道是假的吗?”朱由检好奇询问,戚金只能笑道:
“建虏的三重甲和北虏的三重甲,往往是以棉甲、锁子甲、布面甲一层套一层。”
“这样套下来,重量在六十斤左右,而所谓的激战……”
“末将看过兵部的塘报,建虏之死兵,往往作为先锋撕开我军缺口,随后引之后的建虏大军进入,捣乱阵型。”
“再往后、就不曾提及。”
“因此、以末将来看,便是建虏的死兵,顶多也就上阵两刻钟罢了。”
说到这里、他又指向孙应元道:
“山文甲重三十斤,而孙指挥使内里穿着的甲胄,想必应该是鱼鳞或者布面甲,不然不会如此臃肿。”
“如此一来、加上那兵器,全身近七十斤军械,却闲庭散步两个时辰,这耐力难道不难得吗?”
戚金笑着抚了抚须,而与此同时,身穿蓝衣官袍的杨涟也走进了校场。
戚金一见到杨涟来了,便没有再开口说话,而杨涟更是无视戚金,坐在了朱由检的左侧椅子上。
杨涟对戚金和朱由检的关系十分不屑,或许在他看来,武将与亲王这么亲密确实不好。
因此、三日前迎接戚金的时候他并没有去,这几日也是在自己的屋子里呆着。
若是出营、那必然是前往庆陵,祭拜明光宗朱常洛。
他一来,朱由检和戚金也就不再聊训练的事情了,而是开始讨论起了行军打仗的各种要点。
朱由检作为学生,率先问道:
“老将军,我这几日观看你指挥大军出营,似乎每次指挥都有不同的要求,这是为何?”
见朱由检再问兵马,戚金便解释道:
“大军的行军顺序是十分重要的,殿下不了解很正常,因为一般兵书也不会说这些。”
“以我大明来说、一支完整的人马,必然有前锋、左掖、右掖、中军、后军等五支人马。”
“五支人马,若是按一营三千人来算,便也是一万五千人。”
“要指挥这么多人出营是一个技术活,而这个技术活不能着急。”
说到这里、戚金开始按照流程开讲道:
“以殿下的御马监来说,若是编制健全,那么在外打仗扎营时,第一个出营的必须是各部骑兵。”
“这是为何?”朱由检明知故问,想看看戚金能不能说出什么窍门。
戚金则是解释道:“这样做是因为骑兵速度快,他们出营后、能迅速前进到距离营地二三里的地方,然后停止立定,摆好队列后开始警戒。”
“在他们的警戒下、步兵各部按照位置方向远近依次出营,在距离营地二十步距离四面列阵警戒。”
“等步兵出营后,最后是辎重队出营。”
“这时候大军全部出营,顺序又必须发生变化。”
“步兵收阵越过骑兵走在最前面,然后骑兵护卫带领辎重队,与步兵保持两里的距离行军。”
“要是大雪天,那就骑兵在前踏雪开道,步兵在后跟随。”
“按照末将所说的前后左右中编制,行军时也按照这个方向名依次行军。”
“前锋为首、右军次之、中军为中、左军再次之、后军最次。”
“在行军途中如果遇到三岔路口,全军即停,派游兵前往高处瞭望。”
“如果遇到密林幽谷,那么要先派塘骑前往深处搜索探查,没有异常后再行军。”
“为了保险起见,主将还会给各部设置暗号,在主客兵互不相识的情况下用以辨认,并避免敌人伪装。”
说到这里、戚金停下了解释,而朱由检也点了点头,想了想后又道:
“我大明军队近些年来,少有远征的战事,因此我想问问,若是远征,辎重应该怎么配置?”
第六十八章 海纳百川
“若是远征,辎重应该怎么配置?”
在讨论之中,朱由检问起了远征行军的辎重问题。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但实则整个大明也找不出几个将领能回答。
因为自从李如松、李化龙等人死后,大明军队之中,鲜少有人能出关扫北。
而戚金、便是能回答这个问题的其中一人,因此他轻松回答道:
“大军远征行军、需要按照路程推算天数、再以一人一月一石粮食为主,这是最基本的辎重粮草。”
“除了这个、出征前、每人还要随身携带炒黄米二升。”
“这里二升黄米、一升碾为碎末、一升另包,另外还需要带一升五合面粉。”
“其中五合做成香油蒸饼,五合做炒面用烧酒浸晒,五合做炒面用盐醋浸晒,各自包好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
“若是南方远征,军队遇到大河阻挡,如果水深无船,那么就派善水者携带军中粗大绳索游到对岸,然后两岸把绳索立起固定。”
“固定之后、士兵们砍伐竹木,制作成木筏摆放在绳索上做成吊桥。”
“如果附近没有树林,那么就用长枪作为临时材料,捆起来放在绳索上,然后在上边铺设衣甲作为路面应急。”
“为了避免被半渡而击或者敌人设伏,吊桥造好后不会全部过河,而是先派选锋精锐部队过河。”
“等他们过河后、摆好阵型警戒保护后边渡河的部队,然后每过一队,就占领有利地形摆一队阵势,依次过河。”
“虽然这样处处小心,但也不得不考虑中伏的应对办法,毕竟布置的再好也不能避免所有事件。”
“比如说在经过幽谷密林、狭窄山路的时候,里边塘骑搜索完毕,也有可能疏漏没有发现。”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一旦遇伏,必然会首尾不相连,断成数个部分无法统一指挥。”
“因此在经过这种地方时、要变换队形为连珠倒卷法。”
“比如说以一千人为例,将这一千人分为十哨,每哨百人。”
“过山路时第一哨先进,走到第一塘位置,看塘兵举的什么旗,没有危险信息后就在此处对山列阵警戒。”
“然后第二哨越过第一哨前进到第二塘位置,如同第一哨对山列阵警戒,其余各哨按此顺序依次前进。”
“这样一来步步为营,就算敌兵伏发也能有了准备。”
戚金为朱由检做着解释,或许在他看来,这些知识并不算什么幸秘,但在眼下的大明朝,能找出将行军知识说的这么简单通俗的人,已经不足一掌之数了。
朱由检叫人记下,自己也想了想、随后又继续提问道:
“行军途中、若是扎营遇袭应该怎么办呢?若是在黑夜又该如何?”
这问题很重要,朱由检印象中、后金军就经常夜袭明军,所以他迫切的需要知道该怎么做。
对于他的问题,戚金也不紧不慢的解释道:
“在行军途中,要是有事需要暂停三五天或一段时间,除了安营扎寨布置工事之外,还要在营寨外一二里距离内修建烽墩,作为明哨预警。”
“看到有敌军来攻寨,按照人数点燃烽火,一般十人点小炬火、一百至二百人点大炬火、三百至四百人点两个炬火、五百至一千人点三个炬火并照此增加。”
“如果敌人来攻寨时,遇上大风沙天气,能见度低,那么主将就会三令五申不得各部出寨应战,主要是避免出营后各部被风沙阻碍无法配合,被敌人用骑兵挨个击破。”
“这时候各部只能坚守营寨,用弓弩火器射击,然后挑选精锐骑兵,悄悄出营寻找敌人后背攻击。”
“等到了敌境,要是地理不熟,就需要寻找当地居民作为向导,有时候找不到居民也会让俘虏充当。”
“但为了避免这些人提供虚假信息,不能只听一人所言,要多多寻找,然后把这些人分开询问,看最后提供的信息是否一致。”
“嗯……”听到这解释,朱由检想了想,记下后再度询问道:
“我还有一些问题,俗话说“一人过万,无边无际”,行军时,数万乃至十万大军甚至能长达数十里。”
“若是领数万大军出征,如何保证各部调动正确、得到的信息不会有误呢?”
朱由检的这个问题,是经过考虑才问出来的。
大明朝由于和北方蒙古陷入上百年的治安战,因此将领虽然名义上有数万大军,但实际上他们往往只携带数千部队出征。
这样的治安战就导致了,很多时候,明朝的小仗打的有声有色,到了数万人的大仗就是一团糟。
整个万历年间、有能力指挥数万人野战的只有寥寥数人,分别是李成梁、李如松、戚继光、麻贵、李化龙等人罢了。
天启年间、更是连一个能指挥数万大军野战的将领都没有。
熊廷弼虽然不错,但主要是防守,以守为攻。
戚金不一定可以、但他在蓟镇从军时,见过戚继光的指挥,而戚继光以车兵三万野战,正面击溃三万蒙古骑兵,自然会兵团级别的指挥。
果然、朱由检一开口询问,戚金就沉默数秒,随后道:
“末将没有领兵数万的战绩,最多也就是领兵万人。”
“不过如何领兵数万而不乱,甚至能进能退,这点末将的叔父告诉过末将。”他解释道:
“由于队伍距离过长金鼓不相闻旗帜不可见,只能依靠塘骑或士兵言语传递信息,而塘兵有二十四层,层层传递很容易出现错漏。”
“因此、早年在蓟镇时,叔父的规定是传递信息不可废话连篇需精简重点,内容不能超过三句,然后层层传递。”
“传递的时候还要复述一遍确认,然后回答“知道了”继续向后传递。”
“嗯……”听到这话,朱由检点了点头,没有想到戚继光是用这么简单的手段传递消息。
这样的传递、远比大军使用旗帜旗语要高明,简洁。
不过这简洁并不代表简单。
有的东西看似简单,但实战起来却很难,因为他需要高纪律和意志的军队。
说白了、古代军队是达不到后世军队的纪律和意志的,稍微精锐的军队,三天操练一次已经算是精兵了。
便是明初、三日一操练的军队已经算不错了,到了明末,十日一操练都属于尽忠职守了。
然而戚家军在这样的时代中,却能坚持每日一操,堪比后世的强度,自然能将军令坚守。
“一切还是得看训练啊……”朱由检叹了一口气,而后继续眺望起校场下的大军训练,久久不语……
第六十九章 满桂到来
“将军、前面就是燕山大营了,估计那里已经有一支大军等着将军你指挥了。”
“哈哈、你这厮,到了之后给你个守备做做,好好练兵。”
泰昌元年十月十五,随着马蹄声的响起,一十二骑出现在了漫天大雪的雪景之中。
一场暴风雪来得快,去得也快。
高一尺多的雪地里,满桂满怀高兴的眺望着远处的燕山大营,心中振奋。
他一想到自己可以独自领兵一营,心中顿生一股豪迈雄壮之气。
更主要的是,驻地昌平,距离他的家乡宣化不过三百里地,若是闲暇时,完全可以回一趟家。
想到此处,满桂心情更好了些,殊不知前方有多少难题在等着他。
“驾!”
一马当先、满桂带着自己的十一个家丁,跃马向燕山大营行去,很快便见到了简陋的燕山营门。
“站住、来将何人?!”
负责守营门的一哨兵马高声叫喊,而满桂则是拱手作辑道:
“标下勇士营参将,宣化府满桂是也,今日特来述职!”
“满参将请稍等,我等现在便开门迎接。”
岗楼上的浙兵哨长见状,连忙叫人开营门,而满桂身旁的宣化家丁则是道:
“将军、他们的口音像是江南的人,这御马监有江南的兵了?”
“不知道,先进去拜见五殿下再说。”满桂摇摇头、随后见营门打开后,递上了自己的将印和腰牌,检查无误后,浙兵放行,并道:
“满参将现在可以前往演武校场,五殿下和各部将领都在那里。”
“多谢兄弟了!”满桂拱手,对哨长也十分客气。
他按照哨长指的路、带着十一个家丁下马,牵着马向演武校场走去。
还没有靠近校场,校场内的“杀杀”声便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徒步两里,他们来到演武校场后,营门将士检查了一下将印和腰牌,便带着满桂走进了校场。
只是可惜、一走进校场,满桂突然就愣住了。
“将军、这人……”
旁边的家丁看着眼前相对校场而有些稀少的人马,不由小心翼翼的对满桂开口,而满桂则是示意他别说话。
“孙指挥使,这是勇士营参将满桂满参将,请您引荐。”
校场门口的哨长对着不远处的孙应元开口,而孙应元听到对方是参将后,也小跑了过来,对满桂拱手道:
“腾骧左卫代指挥使、孙应元。”
“勇士营代参将、满桂”
两人互相行礼,算是熟悉了,而孙应元也笑着拍了拍满桂道:
“满参将你比我大,我便叫你一声满大哥。”
“不敢不敢……”满桂刚从一个守备升到代参将,哪里敢展露什么脾气,只是小心翼翼说着不敢。
孙应元见状,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笑道:
“满大哥不用自谦,我听五殿下说过你,殿下说满大哥训练骑兵很有一手,日后我腾骧左卫若是要练骑兵,还得靠满大哥你帮忙。”
“那不是问题!”满桂也咧着大嘴笑了起来,而孙应元也看了看满桂道:
“待会我叫人送一些新的甲胄给满大哥和你的兄弟们,现在我们先去拜见殿下和杨给事中,顺带还有戚老将军。”
“戚老将军?”满桂愣了愣,不知道是谁。
对于生长在宣府、成长在辽东的他来说,印象中熟悉的只有戚继光将军,但那位已经在三十二年前病逝了。
“嗯、戚老将军,戚少保的侄子,曾经参与抗倭援朝的戚金戚老将军。”孙应元解释道:
“你看、这些浙兵便是戚老将军的戚家军。”
“原来如此,我就说怎么北地会有这么多江南人士,原来是戚老将军的部曲。”满桂恍然大悟,而孙应元也尴尬道:
“满大哥你来的太早了,眼下御马监的情况并不好……”
“怎么说?”满桂知道,这是孙应元提前在告诉自己御马监的情报,倒也不至于让他一问三不知的出现在朱由检面前。
“是这样的……”孙应元无奈着,只能将御马监的情况告诉了满桂。
当满桂知道,整个御马监只有四千多人,并且还都在自己面前这个孙兄弟手上的时候,他表情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孙应元也是叹气道:
“殿下选兵的要求太严苛,加上前番的御马监太监盘剥太厉害,因此眼下便是我这腾骧左卫,也是缺额的状态。”
“不过好消息是,殿下给御马监和羽林三卫开到了一月一两二钱五分的军饷,一年十五两饷银。”
“这饷银,只有客军辽东的白杆兵和浙兵可以比一比了。”
“那就好……”满桂松了一口气,他最怕要用京军的军饷训练一支骑兵。
京军一年五两六钱的军饷,别说骑兵了、就是步卒也很难训练出来。
不过眼下军饷给够的话,那么他就好招人了。
至于勇士营人不够,这点他根本不担心。
三百里外就是宣府,只要朱由检点头,他瞬间就能凭借自己的人脉,拉来数千壮丁参军。
说话间、他和孙应元也走上了校场高台,而满桂也见到了朱由检三人。
三人很好辨认,戚金身着甲胄、杨涟穿着常服,朱由检年纪不过十岁,因此他当即行礼道:
“标下满桂,拜见五殿下,杨给事中、戚老将军!”
“嗯、起身吧。”见满桂来了,早就得到了营门传来消息的朱由检也摆上了笑意,随后起身上前将他扶起道:
“满参将,让你失望了,我这里没有现成的兵马,只能委屈你等新兵来了。”
“殿下言重了。”满桂知道,自己能当上这个代参将,是朱由检的功劳,因此也示好道:
“只要殿下开口,末将当即便让手下十一个兄弟回宣府招兵。”
“殿下的招兵确实严苛,但便是如此,带回数千人马并不难!”
满桂对朱由检打着包票,而朱由检也笑着点头回应。
王承恩眼尖、叫人抬上来了桌椅,孙应元和满桂便坐在了三个主位之下的左右两侧位置。
看着满桂入座,朱由检也开口道:
“刚好满桂你来了,我们正准备谈建虏的事情,你在辽东许久,想必知道一些建虏的真实情况,且说来与我等听听。”
第七十章 真实的满清八旗
“是!”
校场高台上,见朱由检对后金感兴趣,满桂也回礼,随后表情严肃道:
“建虏、乃我大明心腹大患!”
“细细说来。”一直和戚金不对付的杨涟也来了兴趣,催促满桂,而满桂颔首,随后解释道:
“建虏与北虏不同、他们有着耕地、矿山、军器所,并且十分熟悉大规模作战。”
“老奴手下的悍卒,具体多少,没有人清楚,但袭扰辽沈时,大部分时候人数在七万余人左右,其中女真人六万,汉人一万。”
“他们虽然没有火器,但是箭法歹毒。”
“标下并没有参加过与建虏的大战,但从一些小战能看出,他们十分精锐,远胜北虏。”
“具体些。”戚金也皱眉催促了起来,从满桂的口中,他似乎听到了一个更为真实的建虏。
“是!”见众人这么感兴趣,满桂也细细说道:
“叛军兵马擅长寻找一切有利于自己的地形,风向,常常在野战中不停的从高处往下冲锋,并且同时顺风向发射锥头破甲箭,以求发挥弓箭的最大威力。”
“他们的打法,完全就是模仿学习当年李氏辽东铁骑的打法。”
“开战前、以密集的步射箭雨打击对手的士气,随后身披三重甲的死兵用盾车掩护,抵御火炮。”
“当盾车距离我军不足三十步时,死兵就会一同冲锋,以求一次性冲垮我军阵型。”
“他们的骑兵马同时习惯在战局初开的时候侧面突击,切割对手阵型,将敌人分割,为后面的步兵马推进做准备。”
“由于辽兵怯虏,加上欠响多年,因此辽镇兵马士气并不高昂。”
“老奴手下的叛军兵马就是看到了这一点,因此每战必以关外蛮族的气势震慑关内辽兵,并且他们之中有身披三重甲的白甲巴牙喇。”
“这群白甲巴牙喇都是神射手,最喜欢躲在乱军之中,以硬弓以偷袭射杀我大明的将领,力求打垮我军的气势。”
“他们的箭法歹毒,基本每一箭都是瞄着面颊去的,杜松总兵便是死于这样的偷袭之下。”
“因此、对付我军,叛军往往会先用盾车进攻,随后盾车抗住我军火炮后,便是死兵冲锋,撕开我军正面的阵型,再用骑兵进攻两翼。”
“只要我军阵脚稍乱,隐藏在乱军中的白甲巴牙喇便会射杀我军将领,使我军失去统一的号令,在开战不久后便混乱不堪。”
“一旦达到了这样的效果,辽镇兵马的士气就会跌落谷底,随后开始出现溃兵。”
“只要溃兵出现,叛军兵马就会开始从后面剿杀溃兵马,抢夺辎重。”
“这便是标下所经历的建虏叛军……”
“他们的阵型呢?”戚金作为将领,更为在意建虏的进攻阵型。
小部队还是大部队,不管是什么部队,只要阵型定好了,基本就不会变,建虏也是如此,因此戚金迫切的询问。
满桂面对询问,想了想后回道:
“他们的进攻阵型,实际上便是女真人在黑山白水之间狩猎的阵型,即分为五个小队,头队为死兵压上,二队和三队自左右进攻,进攻猎物两翼。”
“一旦两翼撕开,四队和五队便会从侧后方进军,形成口袋式的围攻。”
“这个时候,只要出现溃军,必然向着空出来的正后方逃窜,而建虏也就可以开始绞杀了。”
“不过、我军往往在数十人、数百人的野战冲突中不会发生大败的事情,反而与建虏的人马能打的有来有回。”
“标下曾经听辽镇的游击说过,一旦发展到了数千人,上万人、乃至数万人大战的时候,我军往往便会自乱阵脚,随后开始溃败。”
说到此处,满桂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而戚金也是紧皱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至于杨涟则是面色不喜,认为必然是将领贪生怕死的缘故。
相较于他们、朱由检十分明白满桂口中的原因。
这个原因,就是因为明朝长期处于和蒙古人的治安战,战斗规模维持在双方各自数千人左右,导致了明军对兵团作战不熟悉。
在万人级别和数万人级别的会战中,明军总会输的一塌糊涂。
明末书上明军野战击败清军的例子也不少。
比如努尔哈赤进攻清河所的当天,驰援清河的参将贺世贤就斩首真虏一百五十一颗。
努尔哈赤进攻铁岭时,李如柏的弟弟李如桢更是带着贺世贤等驰援铁岭,斩首真虏一百七十六级。
由此可以看出、明军不是不能打,但无一例外的都是小规模冲突。
也就是说,只要明朝那边摆出阵势,聚个上万人、乃至数万人的规模打会战,那就必败无疑。
这种诡异的事,说明明军的组织度已经弱化到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了,说明明军已经快不知道如何指挥八万十万人的大阵仗了。
从战略到后勤,再到整个战役的把控调度,都是一坨浆糊,只有千把人这种连小规模战役都算不上,只能称为“战斗”的情况下,明军才能得胜。
有句话叫“人多了乱,龙多了旱”,明军到最后就出现了这种诡异的事。
一旦没有了这种调度能力,那就丝毫发挥不出明朝的战争潜力,最后就成为了历史上如辽事那样的添油战术。
葬送进去十万,再填补十万新的,再次葬送,再填补……
明军不能打吗?不一定,但明军没有了靠谱的指挥体系,没有了组织能力,那种“将十万兵,横行朔漠”的能力消失了。
归根结底,还是老一代能指挥数万人作战的将领纷纷病逝、战死,而新生代的将领没有成长起来,导致辽事败坏。
没有能指挥大军团作战的名将,那么不管朱由检训练出多少精锐,都只有死在辽东这一条路子。
可只有名将也是不行的,因为历史上明末能指挥大军团作战的将领也很多。
孙传庭、洪承畴这两人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剩下的将领中,没有机会施展,但敢于带兵数千和上万精锐碰撞的还有卢象升、曹变蛟等人。
但如洪承畴指挥的松锦之战一样,即便有着吴三桂、曹变蛟、杨国柱等勇将,却还是因为王朴等猪队友的骚操作宣告失败。
因此、要名将,还要练强军,并且把名将强军都放到一起,明朝才有打出大兵团作战的可能。
但眼下尴尬的就是,上述的众人中,没有一个人成长起来。
眼下朱由检能用的人里,完全没有一个有能力指挥大兵团作战,这就很尴尬了……
“总不能靠我自己上吧……”
朱由检突然心虚起来,毕竟他前世顶多当上一个班长,别说大兵团、就连连排一级都跟他没有关系。
可是想了想、他还真的没有人可以用。
对此、他只能在心底长叹一口气:
“罢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第七十一章 辽镇败坏
“辽镇的兵马,依你之见,还有多少空饷……”
当后金的问题问完,朱由检开门见山,直接问起了辽镇空饷的事情。
“额……这……”听到朱由检问起空饷的事情,满桂顿时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为人鲁莽,但不代表他就是傻子。
空饷这种事情可不能随便说,弄不好就牵扯到数百官员将领。
“你但且放心,空饷之事,我和皇兄已经有了定数,不会责怪将领们的。”
朱由检见满桂担心,只能安抚着他,而满桂一想到反正自己日后要在御马监做事,也干脆说道:
“辽镇、在熊经略未到之前,原有辽兵九万五,客军九万,辎重兵十万,记近二十八万”
“然而辽镇与客军多有空饷,辎重兵亦是如此。”
“户科都给事中李应策统计,辽东原有兵额九万五,至万历二十八年只有四万,也就是说减少了六成兵马。”
“减少的原因是因为朝鲜之役后,辽东人马折损过多、难以恢复。”
“辽镇兵马招募辽人为兵,然而自宦官高淮乱辽后,辽人视朝廷为仇人。”
“因此不少辽人拿了军饷和安家费后,便西去投靠北虏,或者北上投靠建虏。”
“萨尔浒之战前、驻守辽东的明军训练荒废,装备陈旧,缺粮缺饷,虚额兵马十四万,实有兵不过七万,其中能出城野战的不足四万。”
“正因为如此,萨尔浒之战前,朝廷特意调杜松,刘綎两位总兵及川、甘、浙、闽等省兵力增援辽东。”
“当时经略杨镐对外号称四十七万大军,但实际上兵力只有八万八千余名,加上叶赫部、朝鲜军队,兵力也就在十一万左右。”
“战前、为了迷惑努尔哈赤,杨经略谎称我军三月初一齐出边境,合兵攻取满洲都城,约定,遂起大兵进发。”
“可实际上我军二月二十五日便已经出发,但奇怪的是,努尔哈赤却知道我军出发的时间随后以主力对分兵,一路路将我军击败。”
“最后我军战死五万余人,只有不到三万人逃回,而铁岭、开原又被攻陷,折损一万余人。”
“由此之后、辽东一地只有不到两万余人,算上守城兵马不过四万人。”
“幸亏朝廷调蓟镇、宣府等客军及时,加上熊经略募兵得当,很快就将战兵补充到了十八万人。”
说到这里、满桂算是把熊廷弼到任辽东时,和他到任之前的情况说完了。
不过在这之后还有一些情报,就是眼下的空饷情报。
满桂深吸了一口气,紧张道:
“按理来说、驻军加客军近十八万,熊经略应该高兴才是,但他很快在募兵之后发现了一件事。”
“这件事,就是辽镇将领贪墨军饷,培养家丁、辽人北逃而导致的空饷。”
事情说到了重点,所有人都皱眉听了起来,而满桂也缓声道:
“熊经略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弄清楚了辽镇空饷的情况。”
“明面上有十八万战兵的辽东,实际的实额兵马不过十二万,空饷三分之一。”
“这还不是全部的空饷,全部的空饷还需要加上辎重兵的饷银。”
“辽东的十万辎重兵,是以十八万人来配置,但是眼下辽东却只有十二万战兵。”
“因此、辎重兵上,实际也是吃了空饷,实数的辎重兵眼下只有四万人左右。”
“也就是说、整个辽东,眼下辎重兵加战兵不过十六万。”
“并且这十六万人中,每天都有人在溃逃,而十二万战兵中,能战者不过三四万罢了。”
“因此熊经略将各部的空饷去额,本以为能叫这群将领们老实些,却不想他们继续吃空饷。”
“那些北逃投靠北虏和建虏的辽兵,逃亡之后就成了空额,银两被用来养将领们的家丁。”
“标下赶来昌平时看了看各地军营,恐怕眼下辽东正兵,已经不足十万、而辎重兵不足三万了……”
满桂说出了辽东的空饷问题,令众人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正兵加辎重兵应该有二十八万,结果实际只有十六万,空额十二万。
眼下熊廷弼去额,结果十六万兵马只有十三万了,空额三万。
辽镇兵马之空饷程度、前所未有也。
按照正兵十二两银子,辅兵五两来算,熊廷弼裁撤空额前,每年辽镇吃空饷就要吃掉近百万两银子。
便是眼下,也要吃掉三十万两银子的空饷。
这还只是饷银,另外还有军粮、甲胄、战马。
眼下辽东一两银子一石粮食,一人一年十二石粮食,外加其他辅粮和战马草束,名义上买的战马银,空饷高的吓人。
这样一来,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辽东与努尔哈赤开战不过两年半,但是却消耗了近一千二百万两银子。
这些银子中,恐怕只有三分之一能派上用场,三分之二都被吃空饷了。
这么吃下去、等到七年后小冰河大旱爆发,连续十几年的全国大旱,大明只有死路一条。
朱由检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对这个庞大的利益集团下手了,按照之前那样派驻浙兵和白杆兵可行吗?
应该怎么做,才不会让辽东军门集体反叛,倒戈向后金?
就目前来看、熊廷弼是可以镇得住场子的,而且辽东百姓也比较相信熊廷弼,因此他绝不能杀。
要保住熊廷弼,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去辽东军门化。
不过如果真的慢慢来,那辽东的百姓撑得住吗?
辽东百姓最多不过三百万人,三百万人养十万职业军队。
以辽东一亩地不过百二十斤的粮食产量,辽东连百姓都不一定能养活,拿什么养活十万职业军队?
驻军太多、引发当地粮食价格飙升,百姓吃不起粮食,就只有去北逃投靠后金和蒙古人。
可如果不驻大军,建虏大军转瞬即下,辽东被夺,仅靠辽西走廊,连两万大军都养不活。
这是一个死循环,但要解开他并不难,那就是控制一个大粮仓,走海运直接将粮食运到辽东,禁止军粮在当地购买,以此平缓粮价,让辽东百姓能活下去。
但怎么控制一个大粮仓?又怎么突破江南官员的封锁直接走海运?这是一个弄不好就会引起江南民变的事情……
第七十二章 忠贞秦良玉
“改稻为桑”
这四个字是嘉靖年间搞出来的一个政策,将浙江大半田地改造成为了桑田,生产丝绸。
用比较现代化的话来说,这叫产业升级。
但这样的升级,导致了一个尴尬的事情。
南直隶的百姓见到浙江百姓日子因为改稻为桑变好后,他们也纷纷效仿,然后就导致了南直隶和浙江都改稻为桑,大半田地都是桑田。
这样一看,因为改稻为桑,百姓有了更好更舒服的生活,朝廷也可以用杂项增加税收,似乎局面大好。
但这样的大好下隐藏着一种危机。
南直隶和浙江聚集了天下三分之一的人口,如果大明朝实际上有一亿五千万人,这里最少就有五千万人。
原本当地的耕地种田后,不仅可以养活五千万人,还能产出多养活一千万人的粮食,因此可以北上支援北方,这是一件好事。
可正如刚才所说,这样的好事是有一种危机的。
那就是改稻为桑后,原本能养六千万人的耕地被砍去一半,现在只能养活三千万人了。
可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人是五千万,因此也就代表有两千万人需要进口粮食来吃饱肚子。
他们的粮食从哪里进口?很简单,只有四川和湖广、江西三地的粮食能满足他们的胃口。
因此、他们将漕粮转移到了这三省身上,并且三省漕粮运抵江南后,还会被扣下,先用高价卖给江南的百姓,攫取利润。
漕粮被扣下盘剥,养活了江南的百姓,但北方可还需要粮食呢。
因此利己的江南商贾集团就开始利用另一种手段来攫取利润。
三省粮食收获的时候,他们会用高价将粮食购买储存,随后将漕粮卖给江南百姓,攫取第一笔利润。
朝廷会责问南方漕粮为什么不到,四川、湖广、江西官员会把责任指向江南,但江南会找各种理由搪塞。
这个时候北方因为漕粮晚到,粮食开始涨价,甚至出现饥荒。
到了这个时候,原本在原产地不过三百文的一石粮食,运到北方就能卖出八九百文一石,利润翻三倍。
在这个时代,能翻三倍的利润,可以说完全激起了人心之中的恶念。
因此、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开始崛起。
朱由检想要运漕粮直接前往辽东?可以,百官不拦着你,但是你的海船只要有一艘出事情,朝廷上属于齐楚浙三党的官员就会弹劾你。
好像你遇难的不是一艘船,而是一整批漕粮一样。
至于那艘船是怎么沉的?谁得利自然便是谁动的手。
与增收商税不同,粮食是这个时代所有党派获利的一个最简单,最容易获取的牟利工具。
商税和杂项对于齐党和楚党并不重要,对于浙党比较重要。
但是对于粮食、谁动便死……
历史上沈廷扬在崇祯支持下运漕粮走海运,只是运一批漕粮,就为崇祯省下了数万两银子,让北方稍微喘息,可见粮食的重要。
但当时的局面是,天下已经被流寇霍霍了,齐党、楚党、浙党、东林党之中的能臣,都被天启、魏忠贤、崇祯三人二十几年的制裁中干掉了。
剩下一群酒囊饭袋,只能糊弄崇祯,却不敢坑崇祯了。
因为他是真的敢杀人,而且一杀就是杀全家。
只是眼下、有政治眼光和手段的人太多了,别说朱由检,便是把好皇兄一起绑上贼船,估计结果也是两兄弟落水而亡。
所以想出一个稳妥,又不刺激得利党派神经的办法,是朱由检必须要做的事情。
他从满桂的讲述中走了出来,并在第一眼就看向了杨涟。
“杨给事中认为,若是走海运,运粮食前往辽东可行否?”
朱由检一开口就试探起了杨涟,只因为杨涟是东林党中,少数背后没有既得利益团体站队的大臣。
如果连杨涟都不敢直面海运,那么其他东林党就更不敢了。
朱由检的话,让所有人看向了杨涟,而他也不是傻子,只是开口道:
“若是事情对朝廷有益,自然可以办事,但殿下需要想想,大明朝还经得起殿下折腾几次。”
杨涟隐晦的提醒着朱由检,这也摆明了,杨涟想做,但他如果做,东林党内部肯定也会反对。
东林党的支持者都是乡绅,他们也是靠粮食土地吃饭的,很难保证他们和漕粮的事情没有关系。
大明朝眼下就好像一个百病缠身的老人。
若是小心翼翼,一点点的把各种小病祛除,那么还能再活一段时间,但大病还是会爆发。
可如果一下就想着把最大的病痛干掉,那么只会让它猝死。
要动海运,必须先把皇帝的威严推到最高,而推动皇帝威严的事情,无非就是打仗和政治手段罢了。
要么如嘉靖一样,把整个朝廷玩在鼓掌之间,要么就像明成祖、明太祖一样,连番大胜。
又或者、如朱由检老祖宗中的明宪宗朱见深一样,两手抓。
可朱由检不可能又去耍政治手段,又去打仗。
因此他只能靠好皇兄了……
想到这里、朱由检也收起心思,对满桂、孙应元、戚金等人道:
“我明日会启程返回京城,返回京城之后,会要求各地布政使司张贴告示,将御马监募兵的要求,还有开垦燕山脚下荒地的事情传告百姓。”
“满桂你派人回宣府招兵,顺带看看戚老将军的练兵之法,有没有什么可以借鉴的地方,暂时监督代管羽林三卫。”
“化淳你留在军营,明日替我接待石柱兵和秦将军,后天工部的武功三卫工匠抵达,便可开始动工修葺皇陵。”
说完这些、朱由检没有再说什么,戚金三人拱手作辑,曹化淳点了点头,而杨涟则是闭口不谈。
朱由检见他不说话,也没有说什么,而是带着王承恩退了下去。
倒是两人离开后不久,一名锦衣卫突然拿着手书向着朱由检走来,并递上道:
“殿下、事情有变,您恐怕要知道一下……”
“嗯?”听到这话,朱由检有些不好的预感,接过手书一目十行。
信中内容并不多,只是一句“秦良玉已领酉阳白杆兵三千北上”。
朱由检没有想到、秦良玉在派出了秦邦屏等三千石柱白杆兵后,又在短时间训练了三千酉阳白杆兵北上。
这么一来、他想要围剿奢崇明的计划就有了缺陷,但从另一面来说,这也代表他在北方的牌要更好打了。
“必须得把围剿奢崇明的计划改一改了……”
皱着眉,朱由检在心中想到了这一点,随后便收起了手书,准备收拾东西,明日返回京城。
第七十三章 秦氏兄弟
“殿下慢走……”
“不用送了,都回去练兵吧。”
燕山大营门口,风雪已经停下了,四百缇骑在陆文昭的带领下,守在营门准备护送朱由检南下。
随行太监是王承恩,而戚金等人则是在营门为他送别。
朱由检交代了一些事情,便上了马车,当着诸将的面开始南下。
见朱由检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天际边,诸将才返身进入大营继续练兵。
至于朱由检,他坐在摇晃的马车上,想着自己这几天的所作所为。
他自京城来昌平,九天时间将御马监裁军、清理羽林三卫空额,并了解了辽东的各种情况,对怎么规划辽东扼制努尔哈赤已经有了想法。
更重要的是、燕山大营中的一万一千多人基本上已经对他归心。
不为别的、就为了那一年十五两银子的军饷。
眼下即便把军队交给戚金训练,他们也不会背叛自己,更别提孙应元和满桂都是自己提拔的。
孙应元领腾骧左卫,满桂管羽林三卫,这样的配置是不错的。
不过等大军招募完毕,仅凭他们两个就差了一些。
倒不是说他们不行,而是朱由检要把明末能打的将领都拉到自己的麾下,尤其是那些毫无背景的。
大小曹、黄得功、周遇吉……
这群猛将该拉拢的拉拢,该利用的利用,都不能放过。
这么想着、朱由检便开口道:
“承恩、秦邦屏他们昨夜是在巩华城留宿的对吧?”
“回殿下,是的。”坐在马车一侧的王承恩行礼应下,并解释道:
“按照大军卯时点卯出发,他们应该距离我们不过五十里。”
“眼下我等届是骑兵,若是在路上吃饭,应该能在天黑前赶到京城。”
“大概三个时辰后便能与他们在路上碰面。”
“嗯……叫探马放远些。”朱由检点了点头,而车窗外的陆文昭也开口道:
“殿下放心,卑职已经将探马放出二十里,只要路线一样,应该能在半路上碰到。”
“那就好。”听到这话,朱由检也安心了。
他从旁边书架上抽出了一卷兵书,打开后上面都记满了文字和注文。
这是戚金这几天花时间和心力,将戚继光兵书做出注解的兵书,对朱由检这样的“新兵蛋子”来说,是很好的学习教材。
旁边的王承恩看朱由检爱不释手的看着这本经过注解的《纪效新书》也不由笑道:
“奴婢还是第一次见殿下这么爱不释手一册兵书。”
“那不一样……”朱由检笑着回应道:
“兵书虽然都差不多,但是有了注解,看起来会更轻松,明白。”
“戚老将军在这注解将所有东西都解释了,过往看书时的难题也迎刃而解。”
“且不说,老将军还会留下一些他曾经领兵作战,或者和戚少保作战时的经验。”
“这些经验、是花数万两银子都买不到的。”
说到这里、朱由检感叹道:
“这次来昌平太短了,加上有暴风雪,本来想学学骑马却没有机会,着实可惜。”
“看来只有回京城后,叫文昭你教我了。”朱由检看向马车外的陆文昭,而他也笑道:
“怪不得殿下昨夜叫卑职找了两匹三岁的小马驹,原来是要回京城再学。”
“呵呵、那也没有办法,毕竟这暴风雪太大了。”朱由检无奈的轻笑。
三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言的聊着,若是饿了,便拿些糕点吃,若是渴了,便喝些水。
这马车虽大,但是行走起来因为道路而摇晃,想要喝茶却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好在时间比朱由检想的要快,不过两个半时辰后,前方探马便放了响箭。
伴随着“砰”的一声,一盏茶后一名锦衣卫探马回来禀报道:
“陆同知,前方发现石柱川兵,是否要请秦都司前来?”
“嗯、你叫秦邦屏人马不歇,继续北上,传他和他两个兄弟一起来便可以了。”
不等陆文昭开口,朱由检就率先招呼了起来。
在他看来、将领叙旧可以,但人马绝对不能停。
万一耽搁了事情,这三千白杆兵就只有在风雪之中扎营了,朱由检可不想自己的事情,让大军在野外受苦。
“是!”听到朱由检这么说,陆文昭回应一声,便示意锦衣卫去传秦邦屏三兄弟,而锦衣卫见状,也调转缰绳,策马奔回。
这样传令后,很快便有数骑从远方策马而来。
不过十几个呼吸,三位弓马娴熟的将领未等战马停稳,便翻身下马,单膝下跪行礼道:
“末将秦邦屏(秦民屏、秦邦翰),参见五殿下!”
与朱由检想象中三人年轻样子不同,出现在他面前的三人中,秦邦屏已经两鬓泛白,秦邦翰亦是如此,只有秦民屏年纪看上去年轻些,但也看得出年过四旬了。
见到三人到来,朱由检便下车将三人一一扶起,心中尊敬道:
“久仰三位将军,眼下三位将军领兵北上,为朝廷抵御建虏,着实让我钦佩。”
朱由检还是一贯的对需要拉拢的人使用“我”的自称,以示亲近。
三人也受宠若惊,连忙回礼。
看着三人的样子,朱由检先将正事说了出来:
“为了避免耽搁行军,我长话短说。”
“燕山大营眼下已经有浙兵在休整,日后三位将军与贺世贤总兵一同驻守沈阳,浙兵驻守辽阳,互为犄角。”
“到了大营后,我已经派御马监提督太监曹化淳为大军准备了休息的地方,还有相对应的冬衣、甲胄,兵器。”
“只要大军需要,皆可更换,无需请示我。”
“这……卑职等人何德何能,得殿下如此抬爱……”秦邦屏三人着实被吓了一跳。
作为土司,他们就算在四川官员身上,也没有得到很好的尊重,却不想朱由检姿态放低如此,叫他们受宠若惊。
“援辽为国,自然应该抬爱。”朱由检将再度行礼的三人一一扶起,随后道:
“我听闻秦良玉老夫人又募三千兵马北上,届时三位将军可书信老夫人,直接行往昌平,在昌平休整后,带足粮秣前往辽东。”
“末将多谢殿下。”秦邦屏拘束的行礼,而这时天际边也出现了一支红色如潮的人马……
第七十四章 百事艰难
天边红潮如沧海,甲如金光开云雾。
一支数千人的人马向着朱由检他们行来。
这支人马身材不高,大多只有五尺左右,但是从他们的眼神却能看出他们强悍能战。
他们装备川东少数民族特有的利剑大刀和锋利的长柄竹矛,身披铁甲外又再套一层厚棉甲,可谓刀、箭不入。
大军行来、朱由检一眼扫去,只见军容壮整,意气昂然。
“好好好!”一脸三声好,朱由检握住了秦邦屏的手道:
“有此强军,何愁建虏?”
“殿下谬赞了……”秦邦屏听到夸赞,虽然嘴上谦虚,身子却挺的直直的,似乎十分自豪。
见他们三人这样,朱由检又将满桂告诉他的辽东各种事情告诉了三人。
不过似乎是因为曾经经历过了更难打的播州之战,因此他们对于朱由检口中厉害的建虏并不畏惧。
这点朱由检也不点破,只是叫他们以守城为主,切不可追敌。
秦邦屏也看得出,这是朱由检对他们重视的表现,因此尽管他们看不上建虏,却还是谦虚的应下了。
见状、朱由检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关心了几句后,又承诺了北上援辽的石柱土兵军饷不会拖欠,和浙兵一样每人每年二十两军饷,斩首真虏一级百两。
听到百两银子一级的斩首赏银,秦邦屏等人纷纷眼冒金光,随后拍着胸口保证道:
“殿下放心,有末将三人在,必死守沈阳,不使真虏踏入沈阳城中一步!”
“好……”朱由检笑着回应,随后短暂寒暄,便和三人告别了。
等三人策马离去,陆文昭才凑上前道:
“殿下、百两银子一级的斩首,是不是太高了……”
这话问出,王承恩也暗自点头,认为确实太高了。
不过朱由检却笑道:
“高么?”
“别忘了眼下两年多时间,朝廷已经在辽东投入了多少银子。”
“我倒是希望辽镇兵马能一下子斩首真虏十万,将真虏平定。”
“但是他们能做到吗?”
朱由检嗤笑道:“他们要是能做到,何至于辽事如此?”
“若是真能斩首十万真虏,花一千万两银子荡平辽事,岂不简单?”
在他看来、相较于建虏,大明能否延续、真正的难题是怎么解决土地兼并,清理贪官污吏,变法改革,应对十几年的大旱灾。
这些要是能做成,辽事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以大明的体量,直接就能压死努尔哈赤。
可问题眼下的情况就是,皇帝的政令只能在北方一带流动,一旦到了南方,除非派自己的亲信前往,不然根本就起不到一点作用。
这些问题、基本上只要了解明末历史的人都能想到,但为什么天启和崇祯没有做到?
首先是清理黄册,这个做不到。
要清丈田亩、统计人口,得有一支能不被地方势力左右的团队。
朱元璋可以做,因为他的团队净是淮右布衣翻身当官,没有根基,暴力管够。
哪怕到了张居正那会儿,中枢依旧强势,丈田虽然有弊端,但也可以做。
但是到了天启、崇祯这会儿,败仗打得越多,朝廷的权威就越下降,就越需要维持统治阶级内部的团结稳定。
经过两百多年的近亲繁殖,各种群体的利益都根深蒂固了,因此无论用什么方式清丈田亩,用的人也脱不出士绅、卫所、勋贵、宦官、胥吏的圈子。
自己人查自己人,查不出什么名堂来。
大部分做官者所求无非是升官发财,朝廷越强势,升官的需求就越高,朝廷威信下滑,做官的就只想着发财了。
勋贵、太监、胥吏就更简单了,他们没法升官,只能发财。
没有可用的人,什么政策都没用。
政治上拉一派打一派的问题,天启和崇祯历史上做的都不错,但是这根本没用。
朝堂上权力的游戏玩得再好,老百姓和当兵的还是没饭吃,什么用也不顶用。
要收税就要对抗利益集团,要对抗利益集团,就要扶持一清二白的一支队伍,并且要把利益都往同一个方向拉。
戚金叫戚元辅南下,到时候只要在浙江招募训练八千兵马,北方再稍微整训一点,朱由检就可以玩横的。
当然、他不可能把桌子直接掀了,只因为他没有朱元璋的班底。
朱元璋和朱棣敢杀这么多贪官,是因为有国子监的数万学子为他们兜底。
但国子监早就在朱棣后期被文官渗透的差不多了,而朱由检要弄,只有把边军将领遗孀接到昌平,给他们田地,教他们读书。
到时候他背后也就有一个利益集团了。
数千学子要想出人头地,只有当官。
官位是不会空出来的,所以最简单的就是打倒一批贪官污吏,把这群人换上去。
至于他们会不会腐败?这并不要紧。
哪怕腐败,但只要能把税交上来,应付接下来漫长的小冰河大旱就行。
等大旱过后,该杀杀、该抓抓。
没有人会一直站在你身边,他们永远会站在利益旁边,朱由检深深明白这个道理。
这么想着、他也上了车,平淡道:“走吧”
“是……”陆文昭回礼,随后命令车队继续南下,而朱由检也对王承恩问道:
“边军将士的遗孀,这件事上你多上点心,弄来越多人越好。”
“殿下放心,奴婢已经派御马监的其他内宦和锦衣卫前往各地了,不出意外的话,半个月后便能将蓟镇和宣府一带的遗孀接到昌平。”
“只不过因为风雪的原因,昌平的牲畜牧场、田舍没有搭建好,眼下购买的十万两各种牲畜都在昌平红门的牧场内。”
“等石柱白杆兵过去燕山大营,那里便有一万九千余人了,加上工匠就是两万人。”
说到这里,王承恩无奈道:
“殿下拨的十万两银子,已经花去一万五千两银子,购来了两千头猪,三十万鸡鸭鹅。”
“黄山所附近,派去了三十位值守太监,一千多佃户,建起了二十处官场,占了怀柔的六千亩地,还有燕山的六座山头。”
“这些牲畜、一日要吃去三四万草籽,三万多斤粮食,每日最少支出三百两,快比得上七卫一营的伙食了。”
“一万五千两银子么?那就是每日三百多两,比你我预计的六百两要少,应该高兴才是。”朱由检没良心的笑了起来。
王承恩见状,只能叹气道:
“御马监内,除了这新设的二十处官场,也只剩下二十万不到的鸡鸭,三千头猪了。”
“再这么下去,估计御马监也顶不住……”
见王承恩这么说,朱由检倒是没心没肺的又道:
“放心吧、御马监的银子,自然是可以坚持到下一笔银子运来的。”
说道这、朱由检轻笑道:
“下一笔银子怎么来,我大概已经想好了……”
第七十五章 回京
“咚!咚!咚……”
晨钟暮鼓、当最后一通鼓敲完,天色已经昏沉,负责值守安定门的京营人马也准备关上城门了。
不过就在他们准备行动的时候,一名锦衣卫却从远处策马而来,大声道:
“别关门!五殿下即将入城!”
这声音一响起,想要关门的京营士兵立马就相互对视,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
不按时关城门是重罪,但不一定会死。
可不让五殿下进城,那可以说现在就要死人。
朱由检九日前做的事情,他们可是还记忆深刻,没有人想惹得一身骚,哪怕安定门守将也是如此。
不过好在朱由检也没有让他们难做,只是一盏茶的时间,大队锦衣卫就护卫着他的马车出现在了京城外的集镇街道上。
随着马车掠过,松了一口的京营士兵才关上了城门。
尽管有着宵禁的律法,但是那些巡逻的兵马司一见到这么大队的锦衣卫,根本不敢阻拦,纷纷避让。
从这行为来说,朱由检颇有一点知法犯法的行为。
但对于礼崩乐坏的明末,老百姓都不管《大明律》了,他一个人死守有什么用?
更何况、估计好皇兄知道了,还会催促他快些快些。
“承恩、叫个人先进宫,告诉皇兄,待会我去见他。”
“是……”王承恩颔首,随即叫陆文昭派出一名锦衣卫向皇宫行去。
进入了安定门,很快朱由检他们这队人马就来到了东华门,并在亮了令牌后进入了皇宫之中。
跨过东华门后的大桥,朱由检便看到了灯火通明的文华殿。
他知道、在那座宫殿里,都是他需要斗智斗勇的对手。
眼下最聪明的那群人还没有死,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乖乖蛰伏。
这么想着、朱由检的马车也停下了,而他也下了马车,上了车辇。
马车是不能在宫中行走的,因此必须换车辇。
这换乘的时候,一名官员见到了露面的朱由检,眼中闪过一丝光,随后转身向着文华殿内走去。
倒是朱由检没有发现,催促着车辇向乾清宫赶去。
虽然乾清宫是内廷,但好皇兄没有嫔妃,朱由检也不过十岁,因此频繁进入并不会引起弹劾。
不过一盏茶时间,火急火燎的车辇便将朱由检带到了乾清宫的乾清门。
只是他还没有下车,便有人拉开了车窗,露出了熟悉的脸庞。
“几日过去、弟弟瘦了些。”
朱由校看着车厢内的朱由检,笑着开口,而朱由检也无奈道:
“哥哥倒是等我下了车啊……”
“你且下、我又不曾拦你?”朱由校调笑着,而朱由检也只能怀着无语下了车,随后和好皇兄面对面。
“走!”好皇兄抓起他的手,便拽着他往乾清宫走,边走边道:
“我昨日担心你在昌平吃不好,以为你不回来了,特意叫忠贤送去了一些吃食。”
“倒是不曾想东西还没有送去,你便回来了。”
“得知你没吃晚膳,我叫那御厨多做了些菜肴,你我兄弟二人一同用膳,顺带讲讲昌平的事情。”
“你那书信太简短,事情说不清楚,今日在乾清宫留宿,你我兄弟好好聊聊。”
说道这里、朱由校停下脚步,转身对朱由检埋怨道:
“他人出宫,多是想念家人,写信时句句思念。”
“你倒好,出了皇城,连家也不知想。”
“写封手书三千余字,关切我的不过百余字,倒是比那些文官的奏疏更像奏疏。”
“额……”听着好皇兄的抱怨,朱由检不由有些尴尬。
他哪里会写什么肉麻的句子,而且信中那百余字都不是他的口吻,是王承恩感觉亲情味太淡了,为他添上去的。
这件事要是被好皇兄知道,估计自己又要被说教一番。
想着、他只能道:
“这次去昌平,发现了不少事情,因此对哥哥冷落了一些。”
朱由校也不以为意,拉着他继续走,很快就胯步走进了乾清宫门,从正厅入了养心殿,见到了一桌子饭菜。
“且坐下边吃边说。”好皇兄吩咐一句,随后便拉着朱由检坐在了自己的旁边。
在饭桌两侧、还有王安和魏忠贤、客氏三人。
朱由检对他们三人点了点头,就当是打了招呼,随后坐下拿起来筷子,一边夹菜一边将自己所了解的辽东情况告诉了朱由校。
这其中许多事情,听得朱由校眉头就没有舒展过,一直紧皱了一刻钟。
过了数秒后他才开口道:
“依弟弟只见,江南的那群官员,是故意压着漕银和漕粮,随后让北地粮食价格高涨后,先叫商贾北上售粮,随后粮价平抑在北运漕粮?”
“应该是如此,不过漕粮的事情不能轻动。”朱由检生怕好皇兄上头,叫人去查案,继续道:
“眼下齐楚浙宣昆等诸多党派都在粮食上卖弄文章,牟取私利。”
“我的想法是,眼下辽事混乱,先将辽事控制,以川兵和浙兵镇守辽沈二城,随后再一点点裁军,将辽东局势控制住。”
“至于辽响,为了避免克扣,当在两军抵达辽沈,裁军之后再发放。”
“为了避免辽人继续北上投虏,当从四川、湖广等地购入粮食,走海运贩卖辽东。”
“这……”听到要走海运,朱由校立马皱眉道:
“如弟弟所说,若是走海运,自然会被百官为难,这旨意若是下达,恐怕立即就会被内阁和六科驳回。”
朱由校很是无奈,朱由检离开的这段时间,他连倾述都只能找客氏和魏忠贤两人,这两人又没有什么真才实干,只能帮他舒缓情绪,却拿不出好办法。
眼下朱由检回来了,他也开始了大吐苦水。
首先就是他的很多圣旨都被内阁和六科驳回,其中一封便是想要戚元辅领兵护送漕银北上的圣旨。
因此对于朱由检想走海运的想法,他只能叹气。
不过怎么走海运,平抑辽东的粮食这点,朱由检早就有了想法:
“哥哥不用担心,怎么走海运这点,我已经有了想法,只是需要哥哥帮忙罢了。”
“喔?你且说说”听到这话,朱由校也来了精神,想知道朱由检有什么好方法,而朱由检也缓缓道:
“方法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