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五章 江水为竭
“杀了这群白皮鬼!”
“杀了他们!”
天启二十三年六月二十七日,伴随着呼喊声,一群身材矮小,头大腿短,皮肤暗黑,鼻宽唇厚,头发鬈曲,体毛稀少、身上有白色彩绘纹身的黑人手持石制长矛从丛林中冲出。
他们的目标,是丛林外荒地上那一群正在使用拖拉机的大明农民。
“昆仑奴来了!”
伴随着一个手扶铁犁的农民大喊,在他旁边的一个农民立马吹响了脖子上的木哨。
“哔哔——”
刺耳的木哨让远处的拖拉机停下,而在农田道路上游弋的一些明军马步兵也开始驾驭战马,向着木哨响起的地方奔驰而来。
农民们慌不择路的逃跑,追击他们的矮黑人不断投掷长矛,时不时能伤到一些跑得慢的农民。
他们的规模在数百人左右,而面对发动偷袭的他们,一队十七人的明军马步兵选择了举枪扣动扳机。
“砰砰砰——”
沉闷的枪声响起,十数名矮黑人被打翻在地,其它矮黑人见状却不逃跑,而是纷纷投掷石矛,企图将明军扎下马来。
然而他们那石矛还未投掷出去,远处再次传来枪声,只不过这次射来的子弹要更多。
一瞬间,上百矮黑人纷纷中弹倒下,其它矮黑人见状作鸟兽散,纷纷试图逃入丛林之中。
后续明军继续抬枪射击,远处的百余名马步兵也纷纷射击,一时间矮黑人们死伤惨重。
不过就算如此,他们还是拖拽抬走了一切能用的东西。
拖拉机旁的煤炭,田地里的铁犁和边上的铁制农具都是他们抢夺的东西。
等他们成功逃走,两股马步兵汇合,一些被石矛伤害到的农民也被送往了后方救治。
过了大约一刻钟,远处奔来数百骑兵,他们从土路冲来,队伍拉的老长。
见状,在原地的明军总旗官也策马上前,拦在道路上于马背作揖:
“总兵!”
“昆仑奴呢?!”
当熟悉的声音响起,吴三桂策马从队伍中来到了最前面,而作揖的总旗官则是指向了远处的丛林:
“和之前一样,又躲到林子里去了。”
“百姓伤了七人,被抢了百来斤铁器和数百斤煤炭。”
“看他们的方向,应该是北边九真县流窜而来的。”
总旗官的话让吴三桂咬牙,转头直接对军需官交代道:
“从苍梧县调来三万斤火油,让人把这里的林子都焚毁!”
“是!”
吴三桂的军令很快得到回应,只是一天时间,二百里外的苍梧就调来了足够的火油。
深夜,伴随着大火出现,一条火线向着丛林深处掠去,似乎要焚毁所有存在。
刀耕火种,这几乎是南洲百姓和衙门使用最频繁的开垦手段。
只要火油足够,夏季的一场大火能创造出十数万亩的白地。
对于移民来说,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只剩下了清理石块和烧成焦炭的树木与埋在地下的树根。
顶多三个月的时间,这十几万亩土地就会被清理干净,水渠和水库也会被安排上。
而后,这些土地将会被百姓们利用拖拉机开垦为耕地。
这样的手段,已经在南洲施展了十几年。
反正只要到了雨季,沿海自内陆的几百里地就会得到滋润,因此每年南洲布政使司都会在春季组织队伍砍伐可以利用的树木,然后在夏季焚毁数百万亩的林地。
对于移民来说,这样的结果是他们能获得或多或少的耕地,这能让他们过的更滋润。
但对于依靠狩猎采集为生,处于比较原始的状态的矮黑人们来说,这样的做法无疑是在破坏他们赖以生存的环境。
不过,矮黑人也并不愚蠢,他们也会效仿大明人耕种,甚至为了耕种,他们会向大明移民发动袭击,抢夺粮种、铁器和煤炭。
他们的做法是双方矛盾激化的原因。
由于他们在南洲基本没有固定的居住点,基本分散在整个南洲,因此对于吴三桂来说,想要围剿他们的难度很大。
所以自从来到南洲,吴三桂采用的就是直截了当的放火焚毁森林,以此缩小矮黑人的栖息地。
在他的办法下,所有矮黑人都在往内陆流窜。
不过,伴随着明军焚毁的林地不断变多,许多矮黑人也只能铤而走险的和明军对抗。
只是他们的下场,大多都是以南洲各大矿区、铁路作为归宿。
“碰……”
当腰间代表身份的佩刀被丢在桌子上,吴三桂也坐在了这处开垦地的一处石屋之中。
他揉捏眉心,面前站着两名参将。
“这群昆仑奴好不安生,和南洲布政使司交代一下,一起上疏请国朝调百万火油前来,我要一次性焚毁千万林场。”
吴三桂想一劳永逸,他麾下的参将却提醒道:
“总兵,眼下齐王就藩在即,国朝内部动荡,恐怕不会赞成焚毁千万林场。”
大明的林场是能创造税收的,尤其是南洲这种拥有千百年树林的林场,那更是创造税收的大头。
南洲布政使司衙门每年依靠砍伐林场来获利十几万两税银,吴三桂的想法估计不会被南洲布政使司衙门认可,并且工部的林业司也不会认可。
“这也不行,那么不行,这样猫捉老鼠的玩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剿灭所有昆仑奴,调回中原?!”
吴三桂被丢到南洲已经好几年了,积攒的怨气也越来越多。
他眼下正直武将最为重要的中年时刻,如果不能在这个年纪多多积攒功劳,那等他老了,就准备让一群小辈骑头上好了。
“我若是参与这次西征,恐怕早已经觅了一个爵位!”
吴三桂攥紧了拳头,而他面前的参将兼幕僚却安抚道:
“总兵不用担忧,我听闻各都督府要随齐王离开一大批人,届时以总兵曾经的功绩,想要调回中原易如反掌!”
“嗯……”吴三桂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面对眼下的局面,他还是觉得度日如年。
不过他再怎么难受也没用,只要齐王没走,他就得一辈子在这南洲偏远之地,和那群身高四尺七八的昆仑奴打一辈子交道……
“殿下要来了!”
“太好了!”
几乎是在吴三桂抱怨隐忍的时候,远在万里之外的夏允彝发出了激动的声音。
与他一起激动的,还有一起步行的其它几名官员。
“我们得赶快返回西京城才行,娘娘她们顶多只有一个月就会抵达了。”
夏允彝开口说着,同时也抬头看向了自己面前的景物。
此刻,他正在和六部的几位侍郎巡视京畿府东京城,而相比已经建设了十二年的西京城,东京城要更发原始。
东京城的真正开发是天启二十年,在新一年两京才拥有了沟通,而其沟通路径主要是坐火车、走水路后转陆路。
金铉前往大明后,夏允彝接任齐国长史,而他的规划在延续了两京铁路的同时,也在极力开发齐水(密西西比河)及其各条水路的航运。
就眼下来说,齐国从西京城到成山府的铁路已经全线竣工,因此可以直接坐船到齐水上游的成山府坐蒸汽轮船前往东部。
只需要十天时间,船只可以抵达京畿府,这时只需要换乘京畿府的铁路,花费不到六个时辰就能抵达东京城。
当然,这条线路是齐国在今年年初才竣工的,这也就导致西京城的资源到现在才能运送到东京城。
因此,夏允彝他们前来东京城,主要就是为京畿府和东京城的城建做出规划。
经过一个多月的走访,夏允彝他们大概了解了京畿府的情况,也对西京城的规划有了长远的打算。
京畿府位于齐国东北部,它的北方是一块低地,东北方则是一块山脉。
它的中部以及东南方是一块低地,其中包括了一块河谷地区。
至于它的南方的东部边界,有一半以上是高地区,该地区由尚普兰湖一直延伸到曼哈顿岛。
这么看来,京畿府的地形十分复杂,以高原和山地为主,几乎占据了算府面积的二分之一。
不过,齐王选择这块地方为东京自然有他的考量。
京畿府虽然山地面积多,但其西、北部有滨湖平原和谷地,东部也有充足的大西洋沿岸平原,其境内湖泊众多,水网发达,可以轻松沟通大西洋岸与齐国北方五大湖区,水陆交通十分便利。
这样的便利,让荷兰人在登陆这块土地之初,就开始了人为的干涉,许多填海造陆的痕迹都有留下。
东京城的地址实际上就是后世的纽约,紧邻的哈德逊河(西水)让东京城享有运航之便,使其可以带动内陆和沿海,也可以让其快速发展成为一个贸易重镇。
不过由于地方狭窄,所以可居住的地域太小,对于齐国来说,依旧需要通过填海造陆来完善该地。
因此,东京城眼下并没有太多居民,除了今年年初迁移而来的三万百姓外,便只有三千多齐国军队驻扎当地。
所以,东京城也没有什么城墙,只有成片刚刚崛起一两年的明制江南风格建筑。
“红毛夷的方向是没错的,这块地方必须人为干涉来填海造陆,等两京铁路贯通后,可以调三十万劳改工来人为填海造陆。”
“按照红毛夷的速度来推算,我们如果调动三十万劳力,那每年大概能填出五六万亩城区面积。”
“不过,这里有诸多河流,自然会帮助我们填海造陆,所以具体要做的还是平整土地,在这里没有太多人口前,将一些阻碍发展的山区炸平。”
“东京城的开发,暂时为期十年,期间暂时不再接受移民,等平整了土地再继续迁移人口。”
夏允彝对着六部官员说出自己的想法,他的想法很简单也很粗暴,那就是趁着人少疯狂炸山,然后让劳改工把炸山的石头清理到沿海,凭空填海造陆出十数万亩土地。
按照他的计划,东京城的平原面积会比几百年后的纽约还要大上许多。
因此,对于他的看法,六部官员都点头赞同。
见状,夏允彝也就将提案通过,随后带着官员们匆匆赶往西京城。
他们得尽早回去,安排齐王妃袁禧嫔到来前的一切。
只有她们住的舒心,齐王殿下才能更快的就藩,齐国才能有一个主心骨。
因此,夏允彝他们马不停蹄的往回赶。
在他们赶路的同时,万里之外的一个人也放下了手中的奏疏,点头对面前的人交代道:
“事情就按照洪承畴说的办,让燃哥儿不用担心。”
南京城五军都督府内,当朱由检对着王承恩说这话的时候,王承恩的出现,也说明了官场的交接宣布结束。
“奴婢领命……”
王承恩作揖应下,朱由检也靠在椅子上说道:
“炯哥儿他们已经抵达了瀛洲,按照时间顶多一个月就会抵达西京城。”
“告诉化淳,加快皇店的交接,不然他怕是赶不上冬至的船了。”
“是,不过……”王承恩无奈道:
“皇店规模太大了,其背后的工厂更是牵扯了四百多万工人,交接比奴婢的官场要难太多。”
“况且,眼下陆元高一直在拿人,皇店和工厂被抓之贪官污吏不下三千人,这也加大了交接的难度。”
“奴婢估计,化淳恐怕只有等明年才能前往齐国了。”
王承恩的估计不无道理,毕竟皇店每年都能贡献大明四分之一的税收,其规模不下于万历年间的户部衙门。
加上皇店背后的工厂牵扯了太多人,因此交接的速度很难快起来。
如果实在不行,朱由检也只有自己先走,然后让曹化淳结束了一切后再前往齐国了。
“李定国最近如何了。”
朱由检对王承恩的话不置可否,反倒是说起了李定国的事情。
听到说起李定国,王承恩脸上也露出一抹笑意:
“那小子自我开导还行,眼下每日就是正常在上直当差。”
“最近上直的许多将领都调任了齐国,一时间比他资历高的也没几个,他那位置倒也妥当。”
王承恩为李定国高兴,朱由检听后也是一样,为此他还开口道:
“既然安稳,那你就上奏哥哥,代我请辞上直都督之位,让李定国暂代上直都督。”
“至于五军大都督,我思来想去,还是由我遥领吧。”
在满桂、孙应元相继调任后,朱由检没有想出谁能代替自己做大都督的人选。
孙传庭和洪承畴已经是阁臣,李自成又要前往齐国,李定国年纪又太小,不能服众,秦民屏和戚家三兄弟年事已高,怎么看都不能选他们。
因此,朱由检只能遥领大都督一职,直到李定国资历足够或者大明内部涌现新的帅才,他才能退位让贤。
这种事情,说起来也是一种无奈。
古往今来,一个时期能有三个帅才就足以庆幸,像唐初、盛唐、明初那种帅才踊跃的情况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大明眼下经过朱由检二十多年的培养,也就走出了孙传庭等六七个人,现在还偏偏有三个人要远走齐国。
如果不是熊廷弼年纪大了,朱由检都想把他拉出来老当益壮了。
“那小子才二十三,是不是太小了些?而且功绩也不够……”
王承恩听到朱由检的话,担心着开口。
听他这么说,朱由检也略微无奈。
“我本意是想让戚元功调任上直都督,戚元辅担任南军都督的。”
“只是南边传来了戚元辅身体不好的消息,看样子他得提前致仕,戚元功得顶替他了,因此不能调动。”
“加上印度厮当需要戚元弼坐镇,上直都督便很难选出人选了。”
朱由检也很为难,新生代没起来,老一代都在凋零。
加上上直都督的政治意义比军事意义重要,因此放谁他都不安心,只有李定国他才比较放心。
以眼下李定国的能力,统帅上直十六卫五十营二十四万兵马有些难度,但或许这样才能让李定国更加把心思放在带兵上,免得他总是想着回去齐国。
况且,让李定国坐上这个位置,也是朱由检支持自家大侄子的手段之一。
如果自家哥哥日后年老昏庸,想要行废立太子之举,那也得看在李定国的面子上掂量掂量。
尽管在朱由检看来,这样的事情不太可能发生,但他还是做足了准备。
“那奴婢待会就转告万岁……”
王承恩听出了朱由检的无奈,因此也只能应下,心里不免为李定国担心了几分。
“听说郑芝龙的长子郑森参军加入了海军,他表现得如何?”
朱由检突然提起了郑芝龙的儿子郑森,这让王承恩愣了愣。
说真的,以王承恩的位置,他根本就不会在意一个总兵的儿子,毕竟大明有三十多个总兵。
不过,既然自家殿下开口询问,王承恩还是作揖退出书房,出去打听了一下消息。
不多时,他返回了书房,将消息说出:
“据闻他水战精湛,眼下是丙等舰队的守备官,抓捕了许多企图偷渡来小西洋走私的欧洲商人。”
王承恩的话让朱由检点头认可,自从大明在利未亚站稳脚跟后,大明对各国商人的限制也就进一步加大了。
几乎所有国家的商人,都被统一放到了锡兰府进行商贸交易,不能越过锡兰府到东小西洋。
这其中原因,主要还是大明在麓川、旧港开始使用蒸汽机,朱由检不想让这东西过早暴露在西方人严重,因此不得已的“闭关锁国”。
不过,这样的“闭关锁国”,与其说是封闭自己,倒不如说是封闭世界。
毕竟不被允许进入大明本土的国家,仅占世界面积的30%,剩下的70%国家都能进入该海域。
朱由检这么做,加上欧洲那持续不断的战争态势,恐怕欧洲的科学会因为战争而延迟数十年才能出现。
倒是大明,似乎已经因为全民教育而涌现出不少天才了。
想到这里,朱由检将自己的目光放到了军备院的奏疏上。
【六月二十八日,翰林学士黄长溪仿蒸汽机的结构,在内燃机中采用了弹力活塞环的新型设计,使得内燃机热效率提升为4%左右。】
【根据黄长溪的设计,内燃机总学士王徵对内燃机热力过程进行理论分析,提出提高内燃机效率的要求。】
这是来自孙元化的奏疏,由于毕懋康年事已高,他在年初申请致仕,同时申请迁移齐国。
因此,军备院侍郎的职位,便被孙元化所顶替了上去。
不过,这种职位的变动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重要,科技的进步才是他们在意的东西。
王徵提出的东西,朱由检看了,如果他没有记错,那王徵的这篇论文,实际上就是最早的内燃机四冲程工作循环。
在内燃机上,大明没走歪路,不过在内燃机的燃料上,“内燃机科室”中的许多学士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有人认为要用煤气,有人认为要用石油,还有的人则是认为可以使用乙醇。
其实从朱由检的角度来看,使用乙醇(酒精)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在后世,乙醇燃料相较于汽油而言燃烧更加充分,能很好地解决积碳问题,加上其本身就拥有很强的清洁作用,一些燃油杂质也可以消除。
相较于同样是洁净能源的甲醇,乙醇的动力也要强得多,能够达到汽油的三分之二。
这么看起来,反正大明的内燃机是从头起步,如果选择乙醇作为燃料,那似乎能解决不少事情,最少它比石油更容易获得,而且更为洁能。
因此,在前世的时候,朱由检就注意了这种技术,从这种技术引进到叫停,他都有注意过。
在后世,乙醇叫停的原因也很简单,首先就是乙醇的来源。
后世使用乙醇燃料的大国无一不是土地肥沃,地广人稀的特点。
他们有大量的耕地可以耕种,而转化成乙醇燃料就能很好地消耗掉他们过剩的玉米以及甘蔗。
这一点,放在现在的大明,似乎也能对应得上,毕竟大明每年新增上千万亩耕地,日后即便没有高产粮食的技术,也能凭着广袤的耕地面积将乙醇当做为主要能源。
粮食上没有问题,那剩下的问题就是温度了。
乙醇汽油的燃烧会使得汽车的尾气中含有大量水汽,从排气管滴落的冰溜子落在路边被压到之后就会导致四轮的抓地力不一致,进而出现打滑和侧翻的情况,这也是后世许多北方国家禁止使用乙醇燃料的原因之一。
不过对于朱由检来说,大明地域广袤,拥有石油产地的地方众多,因此大明完全可以根据地方来推广相对于的燃料。
北方冬天用乙醇燃料不行,那冬天就采用石油,其它时候用乙醇就足够。
朱由检唯一担心的,是乙醇作用燃料后,粮食会被有心势力把控。
但是他的关心有些过早了,在事情没有出现前,所有的解决办法都派不上用场。
因此面对这本奏疏,朱由检也写下了自己的评语:
“可酌情研究乙醇与石油方向,共为国朝所用……”
出外景,更的晚了一些
第六百四十六章 鲸落万物生
“呜呜——”
“叮铃铃……”
七月,齐国的移民潮不仅没有衰退的迹象,反而队伍还越发壮大了起来。
南直隶的龙江港口几乎被陆续抵达的齐国移民“占领”了三年时间,每天都有来自全国各地的百姓抵达这里,然后又在十几天内被陆续迁移。
大明的蒸汽轮船数量已经达到了五百艘,而其中有三百艘就是专门用于迁移齐国百姓的。
对于一个王朝和皇帝、权贵阶级来说,除了在天灾弥漫的时候,其他时候百姓都是一种资产。
可是在大明朝,尽管齐国迁移走了大明近四十分之一的人口,但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
为了送走他,权贵阶级们默不作声,而直接损失利益的皇帝和太子更是推波助澜。
三百艘蒸汽轮船加航道上的近两千艘货船,这样的规模让齐国的各个港口,每天都需要接受来自大明的数千移民。
从北亚墨利加到南亚墨利加,汉人的足迹遍布沿海,几乎每一艘船都能给齐国带来一个新的村庄。
移民的到来,让齐国那庞大的官员系统得到了充分的释放。
夏允彝是七月二十六赶回的西京城,而齐王妃的船只将会在八月初一抵达西京城。
对于这件事,齐国官员都很重视,因此夏允彝赶回西京城后,便连忙针对移民和齐王妃的事情召开了会议。
会议的地点还是在长史府,因为齐王未抵达齐国,因此朝会必须留到他抵达时才能召开。
不算大的长史府内挤满了官员,占地半亩的会厅里,最少有不下二百名五品以上的官员。
夏允彝坐在首位,面对下面那庞大的官员队伍开口道:
“先说国事,再讨论娘娘她们抵达的事情。”
“眼下,天津造船厂的师傅已经抵达西京造船厂,这代表西京造船厂需要增加投入,五年后必须达到年产三十艘蒸汽轮船的规模。”
“我齐国四周皆为大海,因此海防最为重要。”
“对于海军的事情,我已经和都督府的辽东侯聊过了,此事不用再议。”
“需要关注的,主要是移民和工业,以及安置问题。”
“今岁以来,几乎每一天都有数千移民抵达,他们的抵达代表了一座集镇,几处村庄。”
“我齐国的情况,尔等皆知。”
“虽名义上设有二十五府,一百五十县,但实际上仅有二十府,四十六县罢了。”
“立足现实,今岁的移民潮或许是我齐国发展最重要的助力。”
“全赖国朝相助,至今我齐国已有国民五百二十四万余人,在正旦节前夕,甚至能突破六百万人。”
“历经十二年,齐国发展尤为不易,因此对于到来的移民,务必需要按照最为利民的手段前来进行。”
“目前的移民数量众多,因此迁移发放拖拉机的政策必须做出修改。”
“我的建议是恢复三户一台的政策,拖拉机不足的便以挽马和耕牛代替。”
“至于粮食出口问题,由于我国需要承担西利未亚三国和弗朗机国的粮食,因此在不影响本国国民生活的情况下,我的建议是将谷物出口,然后将野牛肉制成肉干发放。”
“这样会很辛苦,但也只会辛苦两年,两年后我们的耕地数量就会突破五千万亩。”
夏允彝快速的说完了三个问题的解决政策,这让下方的官员纷纷点头。
先执行,总结问题后再上诉……这是齐国的老传统了。
不过,当大明移民而来的官员太多时,齐国的一些传统也在经历着挑战。
比如眼下,一名官员针对夏允彝的话提出了新的问题。
“夏长史,您只说了国民的问题,但我国粮食问题最严重的是土民问题。”
“目前我国登记造册的土民有二百九十八万户,近一千六百万人。”
“即便他们和国民一样的标准,每年却也需要吃掉四千万石谷物。”
“我国眼下年产粮食六千二百万石,二千三百多万百姓和劳改工以最低的标准都需要吃掉六千万石,仅能出口二百万石。”
“因此需要节约口粮的不仅是国民,还有土民才是。”
这名官员说完己见,会厅内的许多官员点头拍案,示意赞同。
对此,夏允彝也不加遮掩的说道: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官员们,然后开口道:“国内的三千九百万耕地中,有七百万是新垦地。”
“用它们来种植小麦、水稻产量不高,即便用上化肥,也不过亩产八九斗罢了。”
“因此,我准备将其种植上番薯,马铃薯等作物。”
“以以往的经验来看,七百万亩新垦地如果分成两半种植这些作物,能产出的粮食大概是两千三百万石左右。”
“这些产出,将会作为辅食来替换土人三分之一的口粮,节省出大概一千八百万石谷物。”
“如此一来,我国节省出的谷物,能够出口的谷物就是两千万石。”
“眼下欧洲局势动荡,在维持地缘局面的情况下,我们需要根据情况,稳定我们所支持的欧洲国家物价。”
“眼下,除了弗朗机,我们还需要稳定弗朗擦、暗厄利亚两国的物价,让他们可以和弗朗机对抗。”
“因此,这两千万石谷物一共分为四批出售,售卖弗朗机一千万石,西利未亚三藩五百万石,弗朗擦、暗厄利亚各二百五十万石。”
夏允彝说出了齐国节省粮食后的用处,但又有官员提出新的问题:
“西利未亚的唐吉淮三国需要那么多粮食吗?”
“需要!”夏允彝不假思索的点头:
“以国朝获得的消息来看,三国国民已经达到了七十万,另外他们还有三百万昆仑奴。”
“三国的土地虽受雨林影响,但最少能补给一半的口粮。”
“我们这次送过去的五百万石谷物,基本是其未来两年的后备口粮。”
“这笔贸易很是重要,能换回三百万两的外贸收入,向国朝购置三万台拖拉机。”
“另外出售给弗朗擦和暗厄利亚的粮食,也能换回三百七十万两,购置三万七千台拖拉机。”
“这两笔收入,加上我齐国开矿的盈余,差不多能购置九万余台拖拉机。”
“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向大明银行贷款,购置十万台拖拉机。”
夏允彝十分无奈,大明的工业产能飙升速度太快了,理论上齐国可以购买大明三分之一的工业产品,但实际上齐国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银子。
因此,十万台的名额根本用不完。
夏允彝说到这里,齐国翰林院的院长,毕懋康的长子毕宗器也拱手作揖道:
“夏长史,下官以为,我齐国应该自主研发殿下的课题,如果我们能将内燃机的问题解决,采取石油和乙醇来驱动内燃机,同时将热效率提高到30%,那我国的一台拖拉机,能比得上国朝的两到三台。”
“一户农民只需要一台内燃机式拖拉机,就能轻松在一个月的春耕季节耕种五六百亩耕地。”
“除此之外,只要军备科技能跟上,那十万军队足以横扫他国百万雄师。”
毕宗器将科技的事情首次放到了桌面上,而对此,夏允彝也是点头道:
“翰林院的事情,殿下已经交代过,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
“因此,今岁国朝对翰林院的投入是一百五十万两。”
夏允彝的话让许多官员咋舌。
需要知道,一百五十万两几乎是齐国十分之一的收入。
当然,这仅仅只是大明军备院投入的一半,但也足以可见齐国对科技的重视。
以不足大明十分之一的国力,投入大明二分之一的研发费用,这也就是齐国这种治理成本极低,并且不用维持庞大军队的国家才能玩转。
齐国只需要十万军队就能够做好国防、治安等工作,但大明需要六十五万军队和八十多万衙役、兵马司。
齐国的军费和治安支出只有两百万,大明的是一千五百万,外加一千二百万治安投入。
这些占据大明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一,却只占据齐国的七分之一,这就是地缘上的天然优势。
“关于娘娘她们的事情……”
夏允彝谈起了袁禧嫔她们的事情,同时也开口说道:
“齐王殿下个人的要求是,齐王宫内帑的主要来源仅限于齐国王店净利润的1%……”
“1%?!”
听到夏允彝的话,绕是官员们再怎么淡定,却也都坐不住了。
这不是因为王店收入多,而是因为王店收入太少了。
过去的天启二十三年上半年,王店净利润仅为六十二万两,而1%也就是六千二百两。
这点银子够干嘛?就齐王宫那规模都最少需要三千人才能运转过来。
以齐国的工价来说,三千人每年最少要三万两俸禄才行,算上吃喝,没有五万两是打不住的。
这还不算齐王宫的维护费用,不然没有十万两很难打住。
原本在官员们的议论中,齐王的内帑最少要有每年一百万两的收入,但现在朱由检的自我要求打破了他们的想法。
“仅是如此,那着实太低了,让你我有何颜面为官……”
一名官员说出了这句话,引得所有人点头认可。
毕竟在一品官员三千两年俸的局面下,作为一国之主的齐王仅拿六千多两银子,这未免让人……
一时间,官员们都不知道说什么,就连夏允彝也只是叹气道:
“这件事,我还需要和殿下商议,不管怎么说,内帑的收入得维持王宫的基本开销才行。”
夏允彝的话让所有官员拍案赞同,而他接下来的话也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今岁齐王宫的内帑数额,就暂时以五十万两为主,这笔银子由矿课司承担。”
“是……”
矿课司员外郎作揖应下,对于年收入上千万两的矿课司来说,五十万两并不算多。
如果多,那他们也可以让瀛洲劳改工加快开采速度。
“就这样吧,都散了吧。”
见事情说完,夏允彝摆了摆手,二百多名官员见状纷纷起身离去,而夏允彝自己也走到了书房。
在短暂的沉思过后,夏允彝拿起了笔架上的笔,对朱由检写下了关于内帑收入的事情。
【臣以为,皇店净利润百入一从长远来看确实可观,但眼下不足。】
【不如以国内各商铺门店每店十文,或以每亩土地十文来算入。】
【又或以户部出银五十万两算入,每年增加一厘……】
“呵呵……这个夏允彝,我都不急,他反而急了。”
九月初十,在朱由检的笑声中,夏允彝的信送到了朱由检手上,对此朱由检只是觉得好笑。
袁禧嫔她们入住了齐王宫,矿课司也拨了五十万两作为内帑收入,这些消息朱由检已经提前通过信鸽知道了。
对于夏允彝的提议,坐在五军都督府内的朱由检哭笑不得,旁边的王承恩也劝道:
“殿下,1%确实太少,即便是国朝的皇店,1%也不过三十几万两罢了。”
“王店就是发展十年,也追不上皇店的脚步,若是真的按您所说的话,那恐怕王宫得寅吃卯粮了。”
“呵呵……你们啊。”朱由检笑着摇头道:
“若是这宫室按我一开始绘制的规格,顶多一千两银子就能维护下来,可他金铉却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加又增加。”
“现在宫室是大了,可我也养不起它了,你说说……这像话吗?”
朱由检说着,同时又道:
“况且,我敢定1%是有道理的。”
“眼下我身兼数职,有些职位无法裁撤,仅国朝俸禄,每年就要领十几万两,供养王府绰绰有余。”
“因此,王宫的事情告诉夏允彝不用担心,就按照王店1%来算即可!”
朱由检自作主张,并同时对王承恩说道:
“船队要准备安排了,我冬至出发,距眼下只有两个月了。”
“奴婢已经在安排了,只不过……”
王承恩先是应下,紧接着又犹豫着开口作揖道:
“近来,各地百姓都有到京城齐王府哭诉的,都是跪求殿下不要就藩,殿下……”
“好了。”听到王承恩的话,朱由检抬手制止了他的话。
百姓不想让他走,其中原因是什么,朱由检很清楚。
只是,局势摆在这里,他继续待在大明,对谁都不好。
“燃哥儿那边如何了,处理的还可以吗?”
朱由检改变话题,闻言的王承恩虽然无奈,却还是只能回答道:
“太子殿下有诸多良臣协助,做的自然是不错的。”
“只不过这一切也是全赖殿下尚在罢了,便是太子殿下也曾忧虑殿下走后,群臣会不会如当年燕山一样,对他旨意阳奉阴违。”
“阳奉阴违是肯定会有的……”朱由检不假思索的开口:
“怎么做?如何做?这些只有他自己摸索才行,不可能一直靠我。”
“告诉燃哥儿,放手做便是,不要瞻前顾后的,只要他知道他的新政对百姓有益便可!”
朱由检既然决定了要放手,那自然不会像个保姆一样一直照顾朱慈燃。
人始终要成长,朱慈燃也不例外。
“倒是我,似乎有些对不住烺哥儿。”
朱由检脸上出现几分苦涩,王承恩见状也欲言又止。
其实他也觉得自家殿下说的不错。
兴许齐王对朝廷、对皇帝、对百姓、对侄儿都有交代,但他对家庭始终是亏欠的。
朱由检着急去齐国,不仅仅是因为他必须得走,也是因为他想要弥补一下他对家庭的那份亏欠。
只是,对年纪尚小的朱慈炤等人。他还有机会弥补,但对长大过后还需要被留在大明的朱慈烺、朱慈烜、朱慈炯三人,朱由检却是没有机会弥补了。
生在帝王家,万般半点不由人。
他们不仅需要对自己负责,也需要为了国与国,家与家负责。
不仅仅是他们这样,还有其它藩国的诸多郡王也是这样。
伴随着朱由检要走的消息传来,诸多藩国也要面对诸多变化……
“朱由检真的舍得那么大的权力?”
几乎在朱由检感觉愧疚的时候,远在万里之外的一座宏大宫室内,朱器墭十分唏嘘的感叹。
那高五丈的宫殿内,除了坐在主位上的他,还有朱聿键等传递情报的五兄弟。
他们五兄弟,便是已经身为唐国监国世子的朱聿键见到这则消息,也不免有些唏嘘。
他们都不敢相信,朱由检居然说放权就放权,说要走就走。
尽管他们都知道齐国发展的不错,可问题齐国终归比不上大明。
这样的落差,放在一般人身上根本不可能出现。
权力的诱惑,不是谁都能抵制的。
朱由检在大明,那他就还是那一言出,万国皆震的齐王。
可是如果他去了齐国,那他只是一个权力大一些的藩王罢了。
走很容易,但想回来,还想回来继续维持曾经的权力了就不容易了。
人走茶凉和人亡政息都是用来形容这种局面的成语。
别看朱由检现在还是那个威震万国的齐王,但等他一走,他在大明的政治成果和政治地位很快就会被人取代。
哪怕他几天、几个月后再回来,也不可能再回到曾经的地位。
创业很难,但败家却很容易。
“朱由检这一走,朝中就没有能一直信任我们的人了。”
朱聿鏼面露难色,旁边的朱聿鐭也附和道:“不仅如此,怕是藩王们也很难相信其它人了。”
“虽说皇帝没变,诸藩们也信任皇帝,但主政的人终究变了。”
朱聿鐭的话让众人点头,只有朱聿键一直沉默不语。
以及身为唐王的朱器墭见朱聿键不说话,也试探询问道:
“键儿,你看朱由检这一去,我们要做点什么吗?”
朱器墭将话题引到了朱聿键身上,对此朱聿键也回过神来,表情复杂的看着自己手上的那份消息:
“我确实也没想到,他能放弃那么大权力,日后他恐怕要与周公并称二圣了。”
“至于我们,恐怕回不到朱由检执政时那么宽松的局势了。”
“朱由校和朱慈燃可以对朱由检宽松,但对我们却不一定。”
“眼下我们要做的是站队,不过我没有子嗣,父王你也没有幼子。”
“觨弟年纪太大,送他去大明恐怕会让人觉得我唐藩心怀不轨。”
“最好还是父王你亲手手术一份,由我亲自送往京城,当着太子的面表达唐藩态度。”
“会不会有危险?”朱器墭有些担忧。
“不会,朱慈燃不会那么蠢,就算他蠢,朱由校也不蠢!”
朱聿键很是自信,毕竟朱由校父子展现出来的能力虽然拍马不及朱由检,但好歹也算中人之姿,不至于干出这种蠢事。
“只要大明不出问题,我西昆仑三国和齐国的贸易关系就不会改变。”
朱聿键将他们三国称为西昆仑。
这个称呼并不流通在世界,看得出他们已经在国内准备创造出汉人和利未亚的法理,以此让自己的统治更加稳定。
“锷弟你们亲自前往昆仑诸藩,让诸藩一起向南昆仑监察使司上疏,请求一同朝圣。”
“是!”
朱聿键做出安排,他十分沉稳,显然对于朱由检就藩的事情早有准备。
至于朱聿锷等人也很快按照他的意思照办,对昆仑地的诸国行动了起来。
行动起来的不仅仅是他们,还有更早得到消息的小西洋诸藩。
小西洋诸藩中,以周藩声望为最,尽管老周王朱肃溱已经不在,但朱恭枵和他几个子嗣都很有能力,周国也是小西洋诸藩第一大国。
在意识到朱由检要就藩的时候,朱恭枵就早早派子嗣游走诸藩,劝说他们一起朝圣。
相比利未亚诸藩,小西洋诸藩由于面对莫卧儿这个北方的巨大压力,因此在面对大明的时候显得顺从不少。
就算是小西洋第一刺头,天天自比千古圣君的朱常洵也不免因为他那羡慕又嫉妒的大侄子离开而一阵手忙脚乱。
这种时候,好在朱由崧上过战场,治理了十几年福国,不至于让福国错过朝圣。
不然,以朱常洵曾经对朱常洛的欺负,福国恐怕是朱由校掌权后被拿来第一个开刀的藩国。
倒是不得不说,朱由检为诸藩锻炼了不少人才,不至于让他们像明末一样,遇到事情不知道怎么应对。
只不过,朱由检的离开影响可不仅仅是这么一点,更重要的地方,还是在大明……
第六百四十七章 新人胜旧人
京城、外廷、文华殿内……
当这三个地名出现的时候,天启二十三年的阁臣已然聚首,而今日已经是九月十七,距离齐王就藩的日子还剩五十三天。
长桌左右,分坐六臣,气氛沉默,直到洪承畴走进殿内坐在主位,凝固的气氛才有一些缓解。
他们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九月初一,朱慈燃再度根据自己的所需,对大明进行了改制。
这次的改制牵扯到了许多人物,而改制的内容则是内阁和六部彻底分割。
提及内阁制度,便需要提及相权和君权这对政治制度中非常重要的一对关系。
明初朱元璋建立明朝后,认为:“自古三公论道,六卿分职,并不曾设立丞相,自秦始置丞相,不旋踵而亡。汉、唐、宋因之,虽有贤相,然期间多有小人,专权乱政……”
洪武十三年,朱元璋以宰相胡惟庸案为契机,下令废除自秦朝以来确立的丞相制度,此后“政皆独断”。
这样的做法加强了皇权,方便集权处理事物,但又容易造成政务集身,使得帝王力不从心的矛盾。
为解决这一新矛盾,洪武十五年,朱元璋设置诸殿阁大学士,收阅奏章,批发文稿,协助皇帝办理政务,但并不参与决策。
到了永乐初年,朱棣继承父志,选翰林院编撰、讲读等入值文渊阁,参与机务,称为内阁,内阁制形成。
此时内阁只是皇帝的私人秘书,内阁大学士官品也较低,仅为正五品,在朝廷中的地位并不算太高,内阁也仅相当于皇帝的顾问。
不过随着王朝逐渐稳定,每天需要处理二百多件奏疏就几乎耗空了皇帝的大部分精力。
加上明初皇帝还需要每天要上朝三次,因此除太祖朱元璋、朱棣身体素质较好外,其它子孙后代的身体素质只要稍差,并且与勤政挂钩,那必然难以长命。
勤政的皇帝活不长,活的长的不是长期不上朝。
在这样的情况下,直接导致的就是明代少年皇帝极多。
如朱祁镇、朱厚照、朱翊钧、朱由校、朱由检等人便是如此。
主少国疑,因此在皇帝年幼的时候,内阁往往会代理皇帝处理国家事务,而他们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一步步掌握较大的权力。
不过朱元璋时期的殿阁大学士,仅仅只是备顾问。
至于朱棣,他虽然在即位后恢复了洪武时期的殿阁大学士,但是首批阁臣都不是以殿阁大学士身份进入内阁的,而在进入内阁之后,他们当中只有一部分阁臣升至某殿或者某阁大学士。
他们一开始只是以编修等官于文渊阁参预机务,谓之内阁,渐渐至学士及詹事府等职务,权力并不算大。
内阁的权力,是自洪熙元年以后辅导任重,加升至师保及尚书、侍郎、卿使,仍兼学士、大学士。
不过朱棣设立内阁开始,并非所有的得阁臣都能够获得某殿或某阁大学士的头衔。
期间如解缙、胡俨、马愉、曹鼐、苗衷、尹直等阁臣终身没有得到殿阁大学士的头衔。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成化末年,基本明代的三分之一时间,也是皇权较大的时候。
这样的内阁制度有好有坏,好处是分担皇帝行政压力,履行中书宰相部分职能。
自明太祖朱元璋废除宰相之后,皇帝兼理相职,这中间的任务繁重是不可想象的。
高度集权的统治使得皇帝需要大量的投入精力到其中来,而内阁利用票拟、制诏敕等权利,假皇权指挥各部院,事实上在履行部分中书宰相的责任,使得政府能够运转起来,同时也没有违背《皇明祖训》。
等到宣宗后期的“条旨”制度出现,内阁发挥了“参断机务”的作用,助皇帝处理行政事务的角色。
英宗即位以后,中外奏章皆委内阁签办,事务的决定全力在内阁手上,有助于皇帝减压理政。
内阁制的存在,可以说强化了明代的君主专制,毕竟从废除宰相以后,六部分理庶务,大事由尚书主持的廷议决断。
但是内阁制度形成以后,首辅依靠皇帝来指挥六部,六部的权利渐次遭到侵蚀。
由于内阁只能依附于皇帝,因此扩大内阁的权利,也是在扩大皇帝的权利。
政治其实就是循环,废相后,政治斗争持续在中外朝、皇帝与内阁、内阁与六部、皇帝与中朝等等之间交错其中。
但是作为集权体制的核心,皇帝大多是处于掌控者的角色。
直到弘治年间,庙堂上突然出现一种新的情况开始,这种局面才被打破。
弘治年间,阁臣无论以何种职务入直文渊阁,最后都能获得殿阁大学士的头衔,并逐渐形成了各级官员先加殿阁大学士头衔再入阁的情况。
这个开头一开之后,如果不能以殿阁大学士衔如何官职散阶,则是会被百官视为异常。
这个头在当时看来没有什么,但由内阁阁臣的权力和职责却走向了巅峰,最后在弘治八年更是出现了阁臣人选也要廷推的现象。
廷推,这是明代选任大臣的主要方式,在弘治八年之前,廷推并不适用于阁臣。
这件事情的起因是因为内阁缺员,所以明孝宗朱佑樘下令仿照廷推其他大臣的方式来廷推阁臣,于是吏部会同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和科道官推举了六名大臣,最终皇帝选中了李东阳和谢迁二人入阁。
由于廷推是由吏部会同九卿、科道共同推举,推举出的往往是一些威望素著的大臣,所以明代的士大夫十分看重廷推,认为只有经过廷推得到的职务才是合理合法的。
曾经由皇帝直接指派阁臣的特简方式在他们看来都是弊端,没有一点优点。
因此自从弘治八年的这个头开了以后,由皇帝中旨任命或由内阁推用都会导致很多的议论,往往受皇帝特简指派的官员都不去上任,很多人以不由吏部而经皇帝指派才得到职务感到耻辱。
长久下来以后,皇帝也就丧失了直接指派阁臣而被百官信任的权力,被直接指派的官员往往都会被同僚歧视排挤,皇帝直接失去了一张可以直接打的牌。
尽管这样的内阁制度避免了独裁之臣出现的几率,选任制度相对来说比较公开,但皇权却没有之前那么大了。
加上廷推的存在需要拉票,因此这样的制度逐渐演变成朋党的倾轧的摇篮
阁臣想握权,一方面得交结内监,另方面则又要倾轧同列的大学士,遂演成朋党之祸。
如严嵩任首辅,威权极崇,但却为阁僚徐阶所倾倒。
张居正任首辅,也因内结司礼监冯保方能遂意,结成朋党,方可行使权力,但在革弊振衰时,仍不免受言官攻击,被指责为揽权专断的权臣,甚至祸发身后,被夺爵抄家。
明代朋党倾轧激烈,实与内阁制度名实不符的矛盾看密切关系,让阁臣不得不成为一个善舞长袖的人游走各党派之间。
这样的制度很难选上有能力的人,像孙传庭、金铉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朱由检大力支持,估计一辈子都很难坐上阁臣之位,因此朱慈燃对内阁的改制就是职权分明。
自九月初一开始,内阁与六部被剥分,内阁大学士被永定为七人,分别是中极殿大学士洪承畴、文渊阁大学士金铉、武英殿大学士孙传庭、建极殿大学士李长庚、东阁大学士周延儒、文楼大学士温体仁、武楼大学士杨文岳。
六部尚书被重新任命为吏部尚书范景文、礼部尚书徐霞客、兵部尚书卢象升、户部尚书沈廷扬、刑部尚书陈奇瑜、工部尚书孙元化。
也就是说,六部和内阁剥离开来,另外传统的廷推制度也被改变。
七位阁臣虽然还是由官员们廷推选拔,但决定权在皇帝,并且官员们只能廷推阁臣,首辅则是由皇帝委任。
另外,内阁分为五年考核一次,能者上,弱者下。
在职级上,内阁节制六部,同时总揽国家政务。
内阁有权任命六部尚书以下,都察院以外的大部分官员,负责制定和执行国家对内、对外的一切重大方针与政策。
同时,内阁向皇帝负责,定期向皇帝报告工作,接受六部、都察院和皇帝的监督。
如果都察院检举内阁,并且皇帝通过,那内阁停权留职,必须接受三司检查。
总体来说,朱慈燃的新制度下,内阁做的事情还是差不多,但他们不再兼任六部尚书,这就让皇帝原本需要对付六部尚书加阁臣的局面,变成了阁臣、六部尚书。
三角关系在政治上是十分稳定的,而朱慈燃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安排,就是因为他想让宦官势力退出舞台,重新恢复到明初的政治格局。
同样是三角关系,皇帝、六部、内阁的关系,可比皇帝、文官、宦官要好太多了。
可见,朱慈燃对于太监干政是很不喜欢的,毕竟他走过民间,听说过万历年间太监干政导致的混乱局面。
不过,这样的改变,就让内阁的局面更为尴尬了。
在新的制度下,内阁虽然可以行使的是皇帝的权力。
但要是皇帝个个都是朱元璋、朱棣、朱由检、朱慈燃这样的工作狂,那内阁就基本没有用处。
只要皇帝勤政一点,内阁的权力就会缩小一点,皇帝越勤政,内阁权力就越小。
这虽然加强了内阁的合法性,但也极大限制了明中后期发展起来的内阁。
内阁对六部可以强硬,但对皇帝却不行,这就是朱慈燃想要的内阁,而他也借助朱由检尚在的余威,完成了他所想要的新内阁制度。
在新制度下,内阁主要就是帮助皇帝处理奏疏,这可以减轻朱慈燃的工作量,不像以前,内阁阁臣还得忙六部的事情。
不过,这样的坏处也很明显,那就是一旦皇帝懒政,内阁首辅就能一直把朝政,所以对皇帝也有一定的约束力。
对于内阁来说,这算是一则好消息,而对于洪承畴来说,他最高兴的消息就是在新内阁制度下,他终于坐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内阁首辅之位。
没激动,也没有惶恐,洪承畴很快就适应了自己的权力。
今日是新内阁的第一次廷议,他扫视了一眼六位阁臣,目光着重放在了孙传庭和金铉身上。
他很清楚,金铉代表了东宫,孙传庭代表了北方将领。
金铉主要是监察内阁,孙传庭主要是制衡自己。
不过,就他们想要对付自己,洪承畴有些想要发笑。
他不怕金铉和孙传庭这样的直臣,比起他们,洪承畴更担心周延儒和温体仁这样躲在暗处,暗藏祸心的人。
不过,他们背后的江南势力已经被齐王暂时瓦解了,自己也没有必要怕他们。
现在整个大明,自己需要担心的,只有那位还有五十几天便即将就藩的齐王殿下……
想到这里,洪承畴顿感轻松了起来,面对六个阁臣的姿态也更为从容。
“入秋以来,各地旱情稍有减退,看样子只需要蠲免今年,明年开始就可以正常收取田赋了。”
“需要注意的是下面官员是否加派杂项……”
洪承畴把目光收敛起来,但注意力还是放在了孙传庭和金铉身上。
对他们这种忧国忧民的人,他需要做的就是投其所好,让他们去对付自己所厌恶的东西,最后沉浸其中,无法分心来对付自己。
“此事理应如此!”
“附议!”
果不其然,孙传庭和金铉一前一后的开口,正中洪承畴下怀。
“那便由二位陪同李阁臣一起监督都察院和吏部、户部衙门了。”
“至于温阁臣和周阁臣,还是继续负责刑部和工部的事宜。”
“杨阁臣还是得着重天下大事,与我一同解决各地矛盾。”
洪承畴的安排看上去很妥当,让周延儒和温体仁继续待在自己的舒适区,不走出来打搅自己,让能力不如自己的杨文岳做副手,处理政务。
他这安排下来,每个点都戳中了每个人的弱点,让权力牢牢把控在自己手中。
当然,他的做法也能被众人看出来,但众人都觉得他掀不起太大风浪。
朱慈燃虽然不如朱由检,但毕竟不是庸主,更何况他背后还有朱由校坐镇,洪承畴也仅仅只能行使部分权力罢了。
一旦超过他的本分,他立马就会遭到限制。
这么想着,内阁的第一次廷议没有异议的就通过了。
不过对于天下事,各人还得提出各人的看法。
金铉皱着眉头开口:“科技是国朝的第一生产力,军备院的投入需要在明年加大,另外拖拉机也需要迅速投入河中、南洲,并且需要严防死守,避免让异邦人看到此物。”
“如果能解决河中驻军的补给问题,那国朝的支出可以适当减轻一些负担。”
金铉的话说完,洪承畴率先表态,手掌在桌案上轻拍通过。
见状,孙传庭也道:
“地方兵马司、衙役的素质和质量参差不齐,急需整改的同时,建议从今岁毕业的学子中选拔。”
“另外不仅是他们,官员们也需要加大京察和考核力度。”
“一些官员思想陈旧,理当回家养老,颐养天年。”
孙传庭虽然看不上燕山派,但他也从燕山派身上看到了不少优点。
比起以往大明的基层小吏,燕山派的基层官员还算是有底线,这也变相看出了燕山派更为注重人权,虽然并不明显,但最少有进步。
在孙传庭看来,每一代的学子都会比上一代的学子进步一些,不管他们是刚刚踏入官场也好,是来不及实行恶举也罢,总之他们也是有优点的。
既然是优点,那就应该放大。
尽管他们不如曾经的官员熟练,但起码他们可以学习。
大明朝必须不断注入新鲜血液,才能保证大明朝的吏治持续清明。
对此,洪承畴也是拍案通过。
“五军都督府的事情,需要让殿下和万岁注意。”
李长庚作为老臣开口道:“古往今来若是一个朝廷兵强马壮而不征战四方,那必然要祸起萧墙。”
“眼下国朝外无战事,不如酌情裁撤军队?”
“不可……”洪承畴拒绝了李长庚的想法。
作为西军拥护的文官,洪承畴不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更何况大明的军队已经削无可削了。
“故唐时,天下口数七千万有余,疆域尚不如我大明,尚且需要保持五十七万军队。”
“如今我大明疆域数倍余唐,兵马亦不过六十九万。”
“国朝只要恢复正常赋税,每年税银更是高达八千余万两,而养军不过二千万两。”
“在我看来,军队不仅不能削减,反而应该在旱情过后酌情增加。”
“诸如眼下,西军和北军需要防备的边塞长达数万里,而两军合计不过二十二万人马。”
“若是明岁彻底恢复田赋,那理应对北军和西军各自增加十营,总计六万余兵马。”
洪承畴和孙传庭的作用,主要就是为了维持武人地位而进入的内阁。
诸如李长庚这样从万历年间活下来的老臣,他虽然能力出众,但看待事物的眼光却停留在以前。
现在的大明军队可不比以前了,不是文臣说削就能削的。
哪怕是齐王朱由检,也只能通过裁撤年纪大一些的士卒来变相削兵。
何况世界格局眼下也有了变化,再削军队就有些自费武功了。
曾经明军用步枪打欧洲人的火绳枪,那么六十九万军队碾压全球自然绰绰有余。
可问题在于,在长期的交手和沟通中,现在的欧洲已经提前半个世纪让全军开始装备燧发枪,线列战术的传播也越来越广,因此大明面对的局势也不一样。
征兵六万,让明军保持七十五万野战军,这是洪承畴和孙传庭、杨文岳三人都达成一致的想法,因此李长庚在新内阁的第一次提议就这样被否决了。
不仅被否决,洪承畴还要提议募兵六万来面对复杂的西方局势。
西军增加兵力,这很符合洪承畴的利益,而北军跟着增加兵力,是洪承畴让孙传庭有资本制衡自己,不至于让皇帝觉得自己无法收拾。
洪承畴的算盘打得响亮,而李长庚见状也只能无奈叹气。
“既然无事,就上奏监国吧。”
洪承畴扫视了一眼众人,随后起身离席。
孙传庭等人见状也先后离开,各自去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不久后,内阁第一次廷议的内容被送到了春和宫朱慈燃的案头。
朱慈燃打开观看其中内容,不久后才皱眉抬头道:
“老臣太老,规矩太多,你们觉得呢?”
朱慈燃询问的对象,是眼下坐在他对面,等待回答问题的三个人。
当乌云离开,阳光再度洒入殿内,堵胤锡、孙可望、李定国三人的面孔也被照得清晰起来。
面对朱慈燃的话,堵胤锡表态道:
“老臣虽然思想跟不上朝廷的变化,但却是朝廷转型需要面对的一个过程,殿下不用在意,它自会悄然退场。”
“没有老人坐镇,新人就会自大浮躁。”孙可望话里藏话,朱慈燃却也听出了他想说什么。
他将目光投向了李定国,而相比前面两者,李定国没有遮掩的点头:
“老臣可以不扫,但陈规陋习却得一扫而空,免得让后来居上的人也沾染毛病。”
“好!”总算听到自己想听的话,朱慈燃显得有些高兴,更何况这还是他“青睐”的李定国所说,因此朱慈燃也转头对孙可望二人说道:
“我观齐国的气氛就十分不错,你们可以去金先生那里取经,国朝的一些陈规陋习必须得革除,尤其是让人下跪这条!”
朱慈燃态度开明,他也不太喜欢看别人对自己下跪,但这条规矩一直改不掉,所以这次他想要一举把各种不合道理的规矩全部取消,尽数扫入垃圾堆。
他有预感,如果自己不趁着自家齐王叔还在,提早把这些事情都做了,那之后他想做这些事情就会千难万难。
想到这里,朱慈燃皱了眉头:
“时间不等人,我必须加快脚步……”
出外景,这章在车上写的,更新晚了一点。
第六百四十八章 自古以来
“春江水暖鸭先知,秋山风寒雀巢眠……”
“这大明朝啊,也该变天了。”
九月的尾巴,身着一身道袍,难得沐休一日的洪承畴望着府内池景飘满落叶,不免唏嘘了起来。
前几日,他刚刚过了自己的五十寿辰,也算进入半百行列了。
他这个年纪对于百姓来说已经不容易了,但对于他和大部分官员来说,这还仅仅是刚踏入内阁的年纪。
洪承畴看着水池里的鱼,手里撒着鱼食,瞧着那群鱼争抢他撒下鱼食的模样,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发笑。
过了片刻,鱼食撒完了,他拍干净了手上的残渣,转身向着长廊深处走去。
等待许久的于成龙见状连忙跟了上去,洪承畴一言不发,直到走进了书房坐下,将茶杯端起抿了一口,他才对站在书桌前的于成龙开口说道:
“你的政绩不错,吏部调你回京是他们的想法,并非老夫授意,你不用惶恐。”
“吏部的奏疏我也看过,他们举荐伱为朝鲜观察使,这差事不算太累,但也不容易积攒功绩,恐怕你得去朝鲜三年才能功满回调。”
洪承畴说着于成龙的前程,而他口中的朝鲜观察使一职,则是朱慈燃在年初设置的外藩官职。
观察使为正六品,负责的是观察朝鲜、暹罗、甘孛智、蒙古、苏禄、渤泥、南掌等大明外藩的官职。
观察使除了如实记录各国庙堂、民间的政治风气外,也需要起到沟通作用。
不过,为了避免观察使在外藩胡作非为,朱慈燃是禁止观察使参与各国政治的。
等同说,观察使就是一个记录藩国情况的“史官”,只有记录和被动外交的权力。
没有朝廷的旨意,他们是不能主动进行任何政治行为的。
当然,如果是藩国国君有什么事情需要麻烦大明,那观察使需要起到转告的作用,相当常驻外交官,只是职权比起后世的外交官复杂了一些。
“朝鲜眼下是国朝第一外藩,加之兵马不断裁撤,归顺之心昭然若揭,因此你过去后不要干涉其政务,等三年之后,朝廷自然会派一个合适的官职让你建功立业的。”
洪承畴说完倒下了手里已经喝完的茶杯,于成龙见状立马上去为其添茶:
“学生会竭心尽力,观察好朝鲜事物的,多谢老师提点。”
“不用着急谢,老夫还有事情没有问你。”洪承畴打断,紧接着迟疑了一秒,随后才开口询问道:
“依你之见,眼下的百姓和地方官员们对齐王就藩一事如何看待?”
洪承畴心里明明有了答案,但他还是忍不住询问,其原因无非就是他想彻底确定朱由检走后,还能不能再回来继续掌控大局。
对于他的询问,于成龙也没有遮掩,而是一字一句的做出回应:
“以学生之愚见,眼下民心尚在齐王身上,但百官之心却已经放到万岁、东宫之上了。”
“归其原因,也是齐王增加了教材之中对万岁、东宫的篇幅,减少了自己的篇幅所致。”
“如果我们也沿着这条路做出控制,那齐王很快就会被百姓所遗忘……即便没有遗忘,但也不会如眼下这般有影响。”
于成龙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基本和洪承畴所想一致,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好了,老夫知道了,你可以退下了。”
洪承畴轻松不少,摆了摆手让于成龙可以退下了。
于成龙见状也没有多留,而是回礼之后慢慢退出了书房。
在他走后,洪承畴抚了抚自己的长须,看着桌案不断低语:
“教材……”
“教材就这样吧,没什么大的问题。”
几乎在洪承畴低语的时候,远在南京城五军都督府内居住的朱由检也将堆积如山的三十二本教材推了出去。
在他面前的是陆文昭,而陆文昭望着这些教材,不免苦笑道:
“殿下花了一年时间,总算写好了这十二门学科的教材,不过这些大学教材真的要给国朝,而不是齐国先用吗?”
陆文昭望着那三十二本细致化的教材,不免有些佩服自家殿下,同时心里露出担忧。
只是面对他的问题,朱由检却淡然一笑:
“齐国还用不到大学的教材,倒是大明才真正需要他们。”
“况且还有许多学科我无法精通,因此还需要官学司汇总人才来记录各行各业的学习方法,教导学子们如果在社会上营生。”
“这次的教材,估计三年后才能发布,官学也将对应设置为蒙学、小学、中学、大学四个级别,累计十六年。”
“从五岁入蒙学算起,学子学完二十岁,刚好可以及冠成人。”
朱由检说着,脸上也露出高兴之意,转身从背后书架拿出了一本新的日历。
“这是齐国的节日历,除了之前的三十二个节日外,又增设藩王的千寿节,王妃的千禧节,放假天数从五十七天增加至六十三天。”
“不过,其中有十二个节日,二十八天假期属于寒暑假期间,不会太耽搁学子学习。”
“只是齐国那边也得做出相应规定,法定各行各业必须给雇工放假的节日是万寿节和千秋节,以及千寿节和千禧节,还有上巳节、正旦节、元宵节、国庆节、中秋节、重阳节等节假日。”
“这十个节日,需要放假二十二天,不得辞退雇工。”
朱由检所说的节日是齐国重要的十个节日,不过这十个节日的二十二天假期并非是带薪休假,因为生产力达不到做出这些基础福利的条件,但日后走了条件也会酌情增加。
对于习惯拿日薪的明代百姓来说,这样的假期反而容易算账,不会出现什么全勤没有扣几百的事情。
“东西都早早安排吧,另外就藩那一天的准备,也早早准备好,避免引起骚乱。”
朱由检交代着就藩的事情,可陆文昭却十分无奈:
“殿下您不清楚您就藩消息宣布后百姓们的反应。”
“自三月以来,北京的百王坊就一直有百姓包围着,百姓们都高呼您别走。”
“眼下这样的百姓数量已经不下万人,一旦您在南京的消息泄露出去,恐怕用不了三日,五军都督府也得被包围。”
“算了,不谈这些。”朱由检摆手示意陆文昭不说这些,反而问起了国际上的局势:
“欧洲的情况如何了?弗朗机占领了上风没有?”
眼下时间已经过去好几个月,朱由检很好奇在英国内战受挫,法国陷入内斗的时候,西班牙到底能不能压制住新教联盟。
“回殿下,最新的消息是丹麦投降求和,弗朗机趁古斯塔分心北上发动反击,从他手中收复部分土地。”
“弗朗擦(法国)在弗朗机的反攻中丢失了不少领土,也让弗朗擦内部的法院和军事贵族们暂时停止了对马扎然的反击,一致对外。”
“目前弗朗擦整军备战,已经准备将十五万军队尽数投入到对弗朗机的作战中。”
“另外,红毛夷的军队也挡住了弗朗机军队的反击。”
“不过,总体来说,弗朗机还是收复了不少失地,并且也借助齐国贩卖的第一批六十万石小麦,基本稳住了国内的情况。”
“现在弗朗机还保持着三十二万军队,还有其盟友麾下的十五万军队相助,看样子是占据上风。”
陆文昭三言两语把欧洲局势说了个清楚,朱由检期间也不断点头。
“西南亚局势呢?”朱由检询问起了西南亚三国同盟的事情,而这也是陆文昭目前主要刺探情报的方向。
“三国的情况基本刺探出来了,岁入和预估的差不多,达到了四千六百万两,人口基本在七千万左右,军队也在四十万左右。”
“不过,他们的军队中,约有六成还是使用冷兵器的旧式军队,目前有能力仿制步铳和欧洲燧发枪的只有鲁迷国(奥斯曼)。”
“波斯和南虏已经引进了技术,不过想要成熟还得再等一段时间。”
“国朝修建通往周国的恒河大桥已经开始动工,有长江大桥的经验在,加上周国愿意出劳工,估计三年就能竣工,届时国朝军队可以直接从周国走陆路发动对南虏的进攻。”
陆文昭粗略讲述了西南亚三国联盟的变化,其中不难看出这个联盟的规模。
细数下来,眼下世界已经基本分为四个联盟。
这四个联盟分别是占据世界二分之一人口的大明宗藩体系,占据世界五分之一人口的西南亚三国联盟,以及各自占据十分之一人口的欧洲新教联盟、天主教联盟。
四个体系里,就目前局势来看是大明绝对的第一,西亚三国其次,天主教联盟第三,新教联盟第四。
除了这四个联盟,还有波兰、沙俄等各国,但势力难上大雅之堂。
不过对于大明来说,其它三个联盟也不过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等十几年后铁路竣工,大明的军队能在三周内迅速到达西线,那个时候就是他们相继陨落的日子。
现在唯一需要注意的,还是恢复生产力,让手中的土地可以化作资源打出去。
这点不用朱由检担心,他比较担心的,还是瀛洲和麓川西北的土民同化问题。
“不算嫁汉女,国朝之土民还有多少?”
朱由检询问着陆文昭,对此陆文昭也直接开口回答:“约一千七百万。”
“一千七百万……”听着这串数目,朱由检皱了皱眉,但很快舒缓了眉头。
这数量虽然还有很多,但可以看得出土民正在被同化。
只要不出差错,大明现在的疆域就是日后汉人的基本盘……
一想到这里,朱由检就忍不住的自豪。
他拔高了大一统的标准,在他所治下的大明,任何一个行省都是汉人占据了主要民族地位和主导地位。
这样的疆域,即便日后缩水也缩不到哪里去,更何况在时代进入工业后,大明的扩张只会越来越迅猛。
工业发展初期,最快的见效的手段就是掠夺,人口市场和资源都是工业需要的存在。
大明这样一个庞大体量的国家,想要满足它的所需,那可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更何况现在大明的工业化才稍微见到成效……
想到这里,朱由检拿起了户部的奏疏,他打开一看,上面所记载的内容是正旦节后,九月十五前可以统计到的新生儿数量。
“五百一十六万……”
望着内容所记载的数量,朱由检忍不住发笑。
旱情过后的婴儿潮比他预计的规模还要多得多,不出意外的话,天启二十三年,大明的新生人口能达到六百五十万左右。
相比较六百五十万的新生人口,不到一百五十万的死亡人口更是让朱由检发自内心的高兴。
以大明的疆域和工业实力,按照这个婴儿潮的数量,只需要十年时间就能让大明巩固自己在偏远地区的统治。
大概在通往中亚的铁路修成时,大明的人口能突破三亿。
这样情况下发动西征,不出意外的话……
朱由检脸上挂满了笑意,而旁边的陆文昭也借机说道:“今岁齐国至八月新生儿人口也达到了二十五万。”
“嗯……”相比较大明的婴儿潮,朱由检对齐国的婴儿潮不甚上心。
这不是他心思还在大明身上,而是他清楚,齐国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移民国家。
因此,大明人口越多,齐国的人口才会越多,二者是相辅的。
天灾人祸的时候,大明把不稳定因素的人口迁移,齐国接收来为大明平定不稳定,同时增加本国人口。
尽管旱情已经过去,但大明的疆域如此广袤,会发生的天灾人祸也会比以前更多,朱由检相信自家哥哥和大侄子会做出能维护大明宗藩体系的决定和处置。
大明宗藩体系,也可以说是朝贡体系,这种制度在不了解这个体系的人看来是一种妄自尊大,固步自封,代表了一种落后的观念。
可事实上的朝贡体系,恰恰是一种初始的“全球化”。
所谓的全球化,最关键的其实是国际体系、规则,也就是怎么保证不同的国家之间能够都按照一个规则办事,不要到了一个野蛮国家,直接被人抢劫了,被抓起来吃了砍了。
因此,这实际上涉及到规则、价值观、法律的问题。
在大明的价值观和法制体系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都是王法管的,只要认皇帝的地方,就都是有法制的,有秩序的。
想要保证外国也跟我们遵循同样的规则,那就需要外国来朝贡。
朝贡的意义在于一个国家是否认可皇帝的,是否愿意遵守王法,成为皇帝所认可有秩序的地方、安全的地方。
只有承认了这些,这个国家才可以和大明正常的经商往来。
这个体系看似是对外邦的歧视,但事实相反的是,朝贡体系恰恰是对外邦最友善的国际体系。
朝贡体系几乎没有对外邦的粗暴干涉,也从不像近代主导的国际体系一样,想要改变外国的意识形态、制度。
朝贡体系的本质,其实只是一种要求体系内的不同国家,都遵循共通的交往规则,而这个规则是通过大家都“被皇帝认可”来表现出来的而已。
朝贡体系与今天西方主导的国际体系最大的不同,恰恰是因为西方基督教的“普世”观念,
他们总想要以一种普世的东西改变你,而朝贡体系,只要求不同的国家不论你“内部”如何,只需要“国家之间”遵守共同的规则、体系,就可以互相交往。
如果你不遵守这个规则,那也随你去,不和你打交道也就好了。
不过如果哪个不开眼的国家想为非作歹损害这个体系的利益,那么有强大国力的大明帝国不介意教训你一下。
朱由检在这个体系的基础上,重新设立了外藩、内藩、大明这三个不同级别,但总体来说,使用的秩序还是一样的。
所有的藩国国名前缀都是“大明”,例如大明暹罗国,大明周国等等。
当然,也有更忠心一点的国家,例如总是对外自称“有明朝鲜国、皇明朝鲜国、大明朝鲜国”,并且国王公开放话“我为父母国之孝子,你为逆子”的朝鲜。
对于朱由检来说,这些藩国没必要直接统治,他只需要加快宗藩体系一体化就足够。
即体系下的国家百姓可以通过正规程序自由出入他国,各国统一使用《大明律》,但可以在《大明律》的基础下,增设属于自己国家的单独篇章,例如《大明·齐律》就是范本。
另外除了法律,剩下的就是货币问题。
宗藩体系下的货币必然是大明的货币,这是规则内唯一通用的货币。
朱由检设的规矩不多,就这区区几条,但就是这几条,却已经让大明节制了诸藩,初步形成了一个全球化。
大明人口稠密的时候,人口可以外流来同化其它藩国。
大明人口不足的时候,可以通过经济手段来吸引各国人口。
当然,想要获得大明的认可,并成功加入宗藩体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点从林丹汗一路向西的遭遇就可以看出。
眼下想要加入大明宗藩体系的国家实际上不少,葡萄牙和荷兰可以说是欧洲想要加入大明宗藩体系的两大先锋,不过朱由检一直没有同意。
原因是大明想要直接干涉欧洲成本太大,并且还会引起西班牙、法国的警觉,有些得不偿失。
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让大明在印度厮当、利未亚成为主体民族和人口,欧洲的事情还需要很久才能解决。
大明需要的是有效扩张,如果没办法同化,那就是无效扩张。
“利未亚的诸藩人口居然达到了四百六十万,这倒是出乎我的预料。”
拿着户部奏疏翻看到后面的朱由检有些感叹,同时他也看到了一代表劳改工的一串数字。
对于这串数字他没什么反应,而是对利未亚的移民人口问题做出布置:
“印度厮当和利未亚可以常常走动,各藩王不要担心朝廷生气。”
“印度厮当的藩国人口贫穷,而利未亚的囚犯和劳改工多,这都是日后可以外交的事情。”
“我们不能一昧的只管汉家移民,跨民族婚配是大势,不能让汉人富起来了,印度厮当的百姓还处于贫穷状态。”
“增加嫁汉福利,多分发田亩,这些都是朝廷未来可以做的事情。”
朱由检讨论着汉男土女的事情,陆文昭也听后记下。
不过讨论到这里,陆文昭也说起了齐国的汉土之分:“那齐国……”
“齐国需要的是认可度,毕竟齐州(美洲)百姓是华夏迁移的部族,现在需要的是认祖归宗。”
“齐国的教育问题是百年大计,让齐州百姓人人都能读书是我们必须做到的。”
朱由检对齐国没有太多的同化手段,不是因为他没有,而是齐国不需要。
齐州百姓的文化和文字,早就被殖民者们嚯嚯一空,而且他们的文化和民族都各不相同,并不完善。
以往所谓的国家,无非就是大一些的部落罢了。
这样的文化,在遇到齐国这种携带完整文化,谈及任何地方都能“自古以来”的存在时,几乎没有任何阻碍就会被碾碎。
理论如此,现实也是如此。
许多没有文化和文字的部落,几乎在归化齐国的一开始,就拜倒在了齐国的文化下。
朱由检这次修改教材,并且在大明推广的意义就在于他在大明的教材中,也增加了部分诸夏移民北上,跨过冰川前往齐洲的内容。
不仅如此,针对利未亚、印度厮当、南洲、欧洲等地,他也做出修改,声称华夏人因为环境恶化从利未亚走出,然后在各个地方生活,最后选择定居在了当时最适合居住的中原,也因此成为过去几千年人口最多的国家。
至于其它土地上现有的民族,基本都是跟随华夏先民脚步,在华夏先民前脚走,他们后脚就占据了华夏先民遗留的聚居地,如此一来才得以繁衍生息。
这样的改史自然有些不大光彩,不过朱由检并不在意。
他不仅要改史,他还需要大明在日后将一些商周先秦的青铜器挖掘出来,埋葬在各地,以此形成各地皆自古以来的现象。
齐国,也不例外……
明天出外景,更新可能晚一些,估计两三点
第六百四十九章 蝼蚁举臂
“初十了……”
十月初十,当朱慈燃站在紫禁城长安门上眺望远处,感受飞雪的时候,他开口轻声呢喃了一句。
呢喃过后,他头也不回的对身后询问:“叔父要走,你们不觉得难受吗?”
他的话说出来,让后面的两人不知道怎么回答。
今日是月曜日,因此一早,朱慈燃就让人传来了朱慈烺和李定国。
十一岁的朱慈烺面白如玉,虽是北人,却一脸南相,甚是俊美。
他现在长安门的城头,脚下是薄薄一层白雪,身上穿着一身天青色圆领袍,外批披风的同时,脖颈之间还有狐裘环绕。
面对朱慈燃的询问,他面有难色,但却还是开口回答:
“父亲给我写过信,细想来也就是五六年的时间罢了,让我不要害怕别离。”
“那你是如何认为的?”朱慈燃转过身来询问,朱慈烺却面露犹豫,但片刻后又坚定态度,目光坚毅:“也不过五六年罢了!”
“……”瞧着朱慈烺的模样,朱慈燃沉默了,任由凌冽的北风在脸上剐蹭,直到脸颊鼻子通红,他才缓缓开口:
“你比我强……”
说罢,朱慈燃转身在长安门的城头拔步而走,看那架势是准备环绕城头一圈。
朱慈烺和一直没开口的李定国陪着他走动,远处还跟着李永贞和十余名龙虎卫士卒。
“日后在京齐王府的开销,就由东宫支出吧。”
朱慈燃一深一浅的走在积雪中,朱慈烺闻言只能作揖表示感谢,而没有拒绝。
诚然齐国有实力供养在京齐王府,但朱慈烺清楚,这是朱慈燃表达愧疚的方式,他不可能拒绝。
“十月以来,各地旱情退去,局势大好,但雪灾也随之而来。”
“我闻广东和琼州降雪一尺有余,不知又有多少作物死于田中。”
朱慈燃满怀忧虑的说着十月以来的各种事情,李定国知道这是朱慈燃在询问自己,借此也开口回答:
“雪灾的地方就蠲免,随后发放赈济粮便可。”
“今岁国朝虽然开始收取农业税,但部分农民应该还是不得消息,又或是舍不得钱银,大概率会有人用粮食交税。”
“这些粮食尽数收取的同时,也可以拿去赈灾,不至于浪费。”
农业税,这是田赋的新名字,而从赋改为税,这就代表日后的田赋要以缴纳税银为主了。
历朝历代都有实物税,其本质是作为货币的金属不足,加之王朝也需要一定的粮食维稳所致。
张居正的一条鞭法采取收税的方式,一开始虽然让农民压力骤减,但随着人口增长,金属货币不足的现象开始涌现出来,结果就是闹成钱荒。
这并不能说是张居正的政策有问题,毕竟在他活着的时候,美洲白银和日本白银相继涌入大明,怎么看也不像会缺银子的局面。
至于后来出现的现象,那时候张居正已经病逝,如果他还活着,或许会重新改革,裁撤一部分不适时局的政策。
当然,对于万历年间的大明来说,钱荒是普遍现象,但对于天启一朝的大明却不是如此。
朱由检敢收取农业税的前提,是每年海外不断涌入数百上千万黄铜白银的局面。
仅大明自己的海外疆土,每年运回的白银就不下一千万两,黄铜更是数千万斤。
如果再算上齐国、利未亚诸藩每年贸易输入大明的白银铜钱,那这个数量还得翻一倍。
大明面对的局面是白银黄铜涌入过多,有可能导致通货膨胀的局面。
这种时候,多铸钱来填补市场,改实物税为货币交税就是一种不错的选择了。
不管是印刷纸币,还是压铸钱币,只要贵金属足够,大明都可以根据情况来发行货币。
“金融司那边统计了一下,国朝已经发行八千万两纸币和十二亿钱币了。”
“我本想问问叔父,但又觉得事事依赖叔父不太好,因此召你们二人前来,就是想问问,你们觉得金融司的货币是否还要继续发行。”
朱慈燃口中说着“你们”,实际上只是在询问李定国,而朱慈烺只是旁听学习的对象。
在朱慈燃心里,李定国一直是他心中内阁首辅的最佳人选,因为他懂自己,而且还有一层类似齐王义子的身份,是拱卫自己权力的不二人选。
“货币的事情,不仅仅需要看发行量,也得看看回收量。”
李定国思虑过后开口解释道:“金融司发行的货币很多,但回收的货币呢?”
“从商周至今天,诸多钱币发行数量数不胜数。”
“朝廷要统一货币,就需要把他们都收上来存放,然后发行新的货币。”
“百年之后,等朝廷的货币充斥着市场的时候,那这些货币也就从货币变成了古董。”
“不过,眼下钱币和纸币有了冲突,因此大平钱在我看来需要停铸。”
李定国口中的大平钱,也就是银币中的一两和一百文。
这两种钱币,是朱由检在应对百姓不信任纸质货币情况下,发行来收割海外商人和增加百姓对朝廷信任的钱币。
现在纸币既然已经被百姓所接受,那它们的使命就已经完成,也成为了需要被淘汰的货币。
“我想在一两纸币的基础上,增设五百文、二百文、一百文和五十文的纸币,你觉得如何?”
朱慈燃在短暂思虑过后询问李定国,对此李定国不可否置的点头:
“百姓在富裕,增设这些货币是可以的。”
“不过一开始还是不要发行太多,毕竟国朝的百姓对纸质货币还是有一些抵触的。”
李定国不免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要为前人擦屁股,这着实让他们在执行各种政策的时候有些许难受。
“五军都督府那边,近来可有异动……”
朱慈燃谈到了他担心的军队,因为他在军中只有李定国和戚武隆两个可以信任的人。
让他难受的是,偏偏这两个人还想着和自家叔父去齐国,如果不是他叔父写信劝他们留下,估计李定国和戚武隆此刻已经如曹文诏和曹变蛟、李自成等人一样南下,准备在一个月后迁移齐国了。
“问题不大,各方都督都在坐镇,海军的黄蜚眼下还在等待铁甲舰下水,军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倒是比起军队,我更担心的是内阁……”
李定国担心着内阁,这是朱慈燃没想到的:“内阁有什么好担心的?”
老实说,朱慈燃担心过军队,担心过燕山派,担心过六部,但他唯独没有担心过内阁。
在他看来,内阁有金铉、杨文岳、孙传庭三人,足够稳住局势,更别提还有一个老谋深算的洪承畴了。
“正因为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因此我才需要担心。”
李定国也说不上来这种感觉,但他本能的觉得需要注意和警惕内阁。
毕竟现在内阁有名有实,真早收拾起来,可不如以前那么容易了。
“……”见李定国这么说,朱慈燃长了一个心眼,同时也和李定国带着朱慈烺走下了城头。
他们走出皇城,来到了内城。
内城的街头,许多百姓都脸上挂着忧虑,而这样的忧虑,便是来自一个月后齐王就藩的消息。
尽管街头人流涌动,但他们都并不是很高兴。
在这街头,能高兴一些的,也只有那些还没长大的孩子了。
即便是在这京城之中最为繁华的内城,百姓也因为齐王即将就藩的消息一脸忧虑,可见地方百姓有多难受。
“去城外看看吧……”
朱慈燃不准备看城内的情况,因为他一直很清楚,农民才是大明的根本。
他带着朱慈燃和李定国坐着马车前往了城外,并且一路向南走。
如此过了一个时辰之后,他们来到了南边的清河镇。
这个镇子已经存在二百多年,是徐达北伐时留驻的卫所,后来被朱由检裁撤改为了清河镇。
来到这里,朱慈燃可以透过玻璃看到百姓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坐在田埂上。
“换身衣服,烺哥儿就不用换了。”
朱慈燃没让朱慈烺换衣服,因为他那模样就算换了衣服也不像农民。
反倒是朱慈燃和李定国,前者因为骑自行车而黢黑,直到现在都没白回来,皮肤有些发黄,还像是农家子弟的。
至于李定国,长期的骑马打仗,他的肤色比起大多数农民还算农民。
倒是朱慈烺,他再怎么伪装都是不像农民,甚至一些士绅也养不出这样的子弟。
两人换了装扮,下了马车后,故意让朱慈燃走在前面,显得两人像个小厮。
远处聚成群的农民见他们下车,尤其是见到非富即贵的朱慈烺后,立马作鸟兽散。
他们的举动让朱慈燃打探消息的计划凭空破碎,他只能尴尬对朱慈烺安慰道:
“烺哥儿,咱们换个地方,你在车上等我们就行。”
“好……”朱慈烺也知道那群百姓离开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因此爽快答应。
瞧他爽快的模样,朱慈燃和李定国带着他重新上了车,往南又行了十余里后才各自下车打探消息去了。
朱慈烺坐在车上眺望他们的背影,不免有些羡慕。
只是在他羡慕的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一个农民也被人叫住了。
“老丈,敢问为何本村百姓愁眉苦脸?”
被叫住的拔草老农转身看去,出现在田边的是一个身穿监生服饰的男子。
老农瞧着他年纪,大概在二十六七岁左右,但皮肤白皙,长相无可挑剔。
这样的人,大概是南京城里意气风发的诗人,老农平常也能见到,但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好看的诗人。
“能为什么?这会儿十里八乡的百姓都头疼呢。”
见朱由检长得好看,老农说话的语气都柔和了些,而朱由检也把衣摆别在腰间,走进田里蹲下拔草。
这个季节,田地里都是蔬菜,农民要做的也就是拔点草罢了。
虽说广东下雪,但南直隶并没有下雪,只是天气有些冷。
“也是因为齐王的事情?”
朱由检明知故问,还特意说道:“城里百姓也是如此,所以我才出来看看城外的百姓。”
“哪能不担心呢……”老农听到城里人都这样,胆子也大了些,放开话茬说道:
“也不知道齐王为什么一定要就藩,到底是不是和说书人说的一样,是被皇帝逼走的。”
“他走了,我们手里这田地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收回去,前几年蠲免的赋税会不会又要来人收取,唉……”
老农一边拔草,一边唉声叹气,听得旁人难受。
“这兄弟大了,始终得分家的,农村这样,城里这样,皇帝也不例外。”
朱由检笑着开口:“这个政策也不是齐王一个人说了算的,是经过百官商议,皇帝拍案的。”
“你们这田地既然发下来了,那自然不会收回去,不然皇帝还怎么好意思说一言九鼎?”
“诶!这话可不敢乱说!”老农被吓了一跳,但看了看无人的四周,他又安心笑道:“不过你说的也对啊,嘿嘿……”
老农笑起来,皮肤上的褶皱全部呈现出来,那是经年累月面朝黄土背朝天干出来的。
朱由检叹了一口气,对着老农安抚道:
“兄弟分家没什么的,这不影响朝廷的政策。”
“那可不一定……”老农笑容收了起来,看了看四周后,小心说道:
“我老叔说,当年张阁老在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么觉得的,但后来张阁老一走……”
老农没继续说下去,而是唏嘘着摇了摇头。
“对了,你知道齐王在南京城吗?”
老农突然开口,这让朱由检瞳孔一缩:“听到了……”
他深吸口气,老农却接着说道:“那你们城里是不是真的准备拦着齐王不让他老人家走啊?”
年过五旬的老农称呼朱由检为老人家,这让朱由检哭笑不得的同时,也察觉到了百姓似乎准备聚众的消息。
“我没一起去,那天要去的人太多。”朱由检摇了摇头,老农也点头道:
“是多,我们村里好多人听到了之后,都说要在那一天跟着去,乌泱泱的,估计有百来号人。”
“这么多?”朱由检皱眉,却跟着套话:“也是张先生号召的吗?”
“张先生?”老农一阵迷糊:“不认识。”
“我们都是刘先生来村里召集的,而且不只是我们,许多百姓都要去。”
“大家也就是怕齐王走了,朝廷又变回以前的朝廷,而且也不想干嘛,只是听说齐王要走龙江码头坐船去齐国,因此准备把龙江船厂围起来。”
“把船厂围起来,那齐王殿下总不能走了吧?”
“嗯……”听到百姓们的计划,朱由检舒展了眉头,而这个时候老农也看了一眼太阳:
“时候不早了,可要与我去家里饮两杯?”
“不了,家中妻子已经在家里做饭等我回去了。”
朱由检笑了笑,扶着老农站了起来。
“你都有妻子了啊?那着实可惜。”
老农笑着打趣,朱由检也以微笑回应。
二人走到了田边,随后寒暄几句便各自离去了。
朱由检绕过几条路,见到了带着十几名士卒等待自己的陆文昭。
见状朱由检回来,陆文昭连忙上前:“殿下,消息查清楚了,是一个姓李的秀才散播的消息,让说书人怂恿百姓去阻拦殿下的。”
“那李姓秀才是殿下当年带兵平白莲教叛乱而救下的人,他女婿在百王坊当差,因此知道殿下不在百王坊,而在南京城。”
“不过他散播消息的这件事,倒是没谁指使他,锦衣卫上门后,他自己就交代了一切,说是他自己想做的。”
陆文昭三言两语交代了一切,也解释了朱由检为什么在这种节骨眼上出城的原因。
几日前,陆文昭便打探消息得知了南京有人准备阻拦朱由检就藩。
得知消息后的他立马上奏,而他和朱由检都觉得这可能是燕山部分官员搞出来的事情。
可是,事情的结果让他们两人哑然。
不知道是因为常年政斗的原因,还是二人已经习惯把事情推向自己所了解的一方面,总之当他们得知这件事情是百姓自发组织以后,他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百姓也有自己的力量,以前我没见到,但现在我见到了……”
朱由检松了一口气,转身走上了马车。
陆文昭紧随其后,而马车也在他们二人坐下后启动,朝着北边的南京城往回赶。
“哥哥近来在做什么?”
朱由检询问了朱由校的动向,因为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到朱由校了。
“这……卑职也不清楚。”陆文昭低下了头。
他毕竟要随朱由检前往齐国,因此早早便把权力下放给了自家儿子陆元高。
权力下放很容易,收回就很难了。
因此,现在他的许多情报都出现了问题,只有等到返回齐国后,他才有机会重组新的情报衙门。
“想来应该是在准备什么东西吧……”
朱由检呢喃着,望着窗外的那一亩亩菜田,忍不住走了神。
“殿下,曹文诏和曹变蛟,李自成他们已经搬家了,估计会比我们先十天出发。”
陆文昭说着自己刚刚收到的消息,同时也说道:
“大理府也有消息传来……”
听到大理府三个字,朱由检心里一紧。
“杨涟受了风寒,当地的惠民药局回禀,恐怕很难挺过这个冬天了……”
陆文昭的话让朱由检愣了一下,此刻他脑中是空白的。
几乎是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了许多和杨涟共事的记忆。
“他不适合做官,但他是一个清官,也是一个好人……”
朱由检对杨涟的评价如此,便是陆文昭也点头认可。
杨涟确实不适合做官,他的性格在官场只会不得好死,因为他帮理不帮亲,而官场是没有理的。
“让人送几罐太禧白过去吧,他明白我意思的。”
朱由检不可能去大理,因为时间已经不够。
对于他这种上过战场的人来说,生死似乎已经是常态了。
杨涟会死,他也会,无非就是时间长短问题罢了。
只不过,杨涟若是走了,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朋友便又少了一个……
“回京吧,顺带改一改出行的计划,那王姓秀才也放了吧……”
“是!”陆文昭点头作揖应下,而朱由检也靠在了马车上,欣赏起了窗外的大明景色。
青山、白雾、菜地……
好似水墨画景色,或许日后他很难再看见了……
31号的更新估计四点发。
第六百五十章 千难万难
“百姓是富足了,但是都高兴不起来……”
眺望远处的皑皑白雪,体察过民情的朱慈燃已经坐在了返回京城的马车上。
他不如朱由检老练,只探查了一些皮毛,倒是李定国获得了许多消息。
北方旱情过去一年多了,今年的北直隶百姓迎来了一个好的收成。
山西的百姓拿到了拖拉机,荒废的土地也被重新引水开垦,仅仅一年便还清了前几年欠下银行的欠款。
眼下,亿万百姓已然安康富足,朱慈燃清楚,他们想要的就是在齐王走后,朝廷不改变当下政策。
这也是朱由检一直希望的一件事,也是朱慈燃准备维持的事情。
“百姓想要的很简单啊……”
朱慈燃深吸一口气,略带感叹的唏嘘。
“我这一路走去,未曾听到百姓讨论买多少牲畜牛马,只听到他们想维持十税一的赋税,以求能吃口饱饭。”
“我记得叔父曾经说过,若是工业强大,农业税可酌情降低。”
“眼下我国朝仅皇店和五课司便岁入四千余万两,十一亿亩耕地又可岁入五千余万两。”
“此岁入若不动战事三载,则足以供养朝廷四年。”
“我闻春秋时,百姓有耕种土地三载而休耕一年的记载。”
“若是我父子执政,该当税收三载而休农业税一载,还百姓安康富足。”
朱慈燃说着内心所想,李定国听后不免叹息:“若是这话传到殿下耳中,想来殿下会高兴很久。”
李定国话刚说完,朱慈燃却看着他直勾勾道:
“我不想动刀兵,然四方虎寇却不愿意偃兵息鼓。”
“要想内地长治久安,我还需要你鼎力相助,御虎寇于国门之外!”
朱慈燃用百姓来试图说服李定国在大明长久为官,而李定国也清楚,实际上朱慈燃身边没有太多可用之人。
东宫人马虽精却不多,而治理大明朝这样拥有庞大疆域的国家,需要的是兵多将广,人才济济。
拿军中来说,李定国虽然年轻,但他是此次西征的前几位功臣之一,并且也是这几位功臣中,唯一留下来的功臣。
天启一朝自十二年起就战事稀疏,因此他的功绩放在眼下诸多将领出走齐国的局面下,也能算是北方的几根擎天柱了。
尽管眼下朱由校对朱慈燃百般信任,但帝王家最不可信的就是感情。
谁能预料到日后朱由校会不会老糊涂了,想着废朱慈燃的太子位?
李定国和戚武隆、堵胤锡、孙可望四人,实际上就是东宫班底的四个领头羊。
没了他们,朱慈燃很容易就会被架空。
这个道理,不仅仅是朱慈燃懂,连李定国自己都懂。
可是,对于从小看惯了朱由检生活,知道他为了大明脚不沾地,最后却依旧需要就藩来维稳之后,他的心里也异常难受。
谁都指望朱由检能跨出那一步,做一个真正主宰大明的皇帝。
可朱由检不愿意,他与百官抗争,最后毅然决然的走上了就藩的道路。
朱由检很累,就连李定国都能感受到他的疲惫。
因为能感受到,所以李定国才不想待在大明。
他也想去齐国,哪怕在齐国当一个小兵,他也能远离大明的这些勾心斗角。
只是,当他面对朱慈燃的邀请时,他还是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这一刻他算是体会到了一点朱由检面对朱由校时的心情。
如果可以,朱由检也能早早离开,但面对天灾人祸的局面,他选择了留下。
他如此,李定国又能好到哪里去……
“我尽量……”李定国没有把话说绝对,而是说了一个尽量。
“呼……”尽管只是一个尽量,但这却让朱慈燃松了一口气。
二人的对话被旁边的朱慈烺看在眼里,渐渐懂得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易。
他在心底思考,直到马车回到了百王坊,直到他们下了马车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一直到李定国和他走进齐王府,并且在门口遇到了夏完淳的时候,他才回过了神来。
“李大哥,烺哥儿,可以吃饭了。”
夏完淳在王府门口端着一把小马扎坐着,见到二人下车,便连忙挥手招呼着。
“你们吃吧,我没胃口……”
李定国还在纠结是否要离开大明,或者何时离开大明,因此心里自然没有吃饭的兴趣。
他越过了夏完淳,面有虑色的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
“李大哥怎么了?”
夏完淳皱眉回头,询问着一起出去的朱慈烺。
“李大哥……”朱慈烺见状把事情说了出来,毕竟他很清楚,夏完淳也是自家父亲计划中的一个人,不过夏完淳呢作用是在齐国,而非大明。
“现在看来,我不过只是在大明读五六年书,比起李大哥和大兄、父亲他们,已经可以算是很轻松了。”
朱慈烺审视着自己的局面,他自小就早熟老成,诸子之中最为沉稳,眼下自然是更进一步。
他知道自家父亲很不容易,同样的年纪,他还在读书时,自家父亲已经开始整顿兵马,欲意北伐了。
“别有太大压力,你的任务就是学好东西,同时记下大明的弊端,让这些东西不在日后的齐国出现。”
夏完淳见朱慈烺那自我检讨的模样,不免开口安抚了他。
在他看来,齐王府这一家子生活的太累了,归其原因,还是因为太有责任感。
相比较齐王,朱慈烺的这份责任感理应用到齐国,让齐国发展的更好。
“你若是学有所成,那日后返回齐国,也能为齐王殿下分担不少政务,让他老人家好好休息休息。”
夏完淳循循劝导,却不想朱慈烺突然来了一句:“那夏大哥你呢?”
“我?”夏完淳愣了一下,却哈哈一笑道:“我是大明齐国人,自然要为齐国出力。”
“那我就放心了。”朱慈烺露出了笑容,紧接着转身向着自己的宫殿走去。
瞧着他的背影,夏完淳脑中也闪过了朱慈烺刚才的模样。
“这厮……原来是在给我下套啊……”
夏完淳后知后觉,但却没有被坑过后的懊恼,反而是十分高兴:
“看来我齐国百姓有福了……”
“咳咳!”
在夏完淳暗自高兴的时候,内城的一所小院里却传出了咳嗽声。
在咳嗽声出现不久后,一名身着命妇服饰的妇女走进了咳嗽声传出的书房中。
她将自己熬煮的姜汤放在了桌案上,心疼的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那人。
“歇歇吧,事情不急于一时,王院使说了,你的病得养才能好。”
“你再这样熬下去,恐怕下次诊脉,又要惹得王院使生气了。”
她劝着位置上的那人,不过那人并未抬头,而是摇了摇头:
“殿下要走了,北军和西北的异动不少,我要写信安抚一下。”
“乌斯藏那边,我也得安排一下,避免那里出现差错。”
“至于王院使,骂就骂吧,他毕竟长我三十余岁,呵呵……”
当孙传庭的声音响起,体型消瘦了不少的他一直没有停下毛笔,而是继续书写一封封安抚地方官员和将领的书信。
他一边写一边咳嗽,在这季节咳嗽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显然是染上了风寒。
孙张氏瞧他这样子,心疼在眼里,但他也知道自家夫君的性格,因此没有劝什么,只是提醒道:
“趁热把姜汤喝了,冷了药性就变了。”
“好……”孙传庭还是一手写信,一手看也不看的拿起姜汤碗,皱着眉一饮而尽。
孙张氏见状在心底叹了口气,收拾了被喝干净的姜汤,转身离开了书房,还将门给带上,生怕孙传庭又吹到风。
只是她的苦心白费了,因为不过一刻钟后,书房就被人推开,作为孙传庭幕僚的周肇走了进来。
寒风吹进书房,这让刚刚暖和不少的孙传庭笔锋一顿。
好在周肇转身关上了门,这才让他舒服了不少。
“阁臣,南边有消息传来,有数万百姓把龙江船厂围住了,看样子是百姓不准备让殿下离开。”
周肇说这话的时候很高兴,因为他清楚自家阁臣的性格。
如果面对的是齐王这样开明的人,自家阁臣一定会成为名留青史,单独列传的名臣。
况且,周肇也能感觉出来,自家阁臣他们,似乎不一定是首辅洪承畴的对手,因此齐王能留下是最好的。
不过面对这则消息,孙传庭表现的十分淡然,他继续写信,头也不抬道:
“殿下自己会安排,他要做的事情,别人拦不住。”
“只是这件事,确定只是百姓自发的?”
“确定!”周肇笃定的点了点头:
“锦衣卫已经抓到了怂恿百姓的主事人,不过那人没什么背景,目的也很单纯,而且只煽动了京城周边的百姓。”
“如果是旁人出手,那煽动的规模肯定不止这点,况且也没有必要……”
周肇说没有必要,因为他知道现在整个大明除了百姓和他们这一小群人以外,其它人都希望朱由检提早离开。
这些年死在朱由检手上的官吏没有一百万也有五十万了。
留着这样的人继续在大明待着,对于其它人来说,不下于头上悬着一把随时可能落下的利剑。
朱慈燃杀的这点官员算什么?相比朱由检一场大案就动辄杀数万人的规模来说,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更何况,朱慈燃不过是狐假虎威,等朱由检一走,他们父子两人就知道苦头的滋味了。
“盯紧内阁的其它人,有事情立马告诉我,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出事。”
孙传庭还是那样,支持朱由检的一切举动,哪怕朱由检要就藩,哪怕他就藩之后,孙传庭自己会成为众矢之的,但他还是没有留私。
“这……阁臣,我们就不用管这事了吧?”
周肇紧皱眉头开口,他可没有忘记当年陕北民变一案里,自家阁臣杀了多少贪官污吏。
这些贪官污吏的好友、同僚、同一阵营的官员可还有不少,如果不是局势不允许,周肇都准备劝孙传庭和朱由检一起离开了。
朱由检留下,孙传庭就多了一道护身符,但现在,孙传庭不仅不留朱由检,还要帮着他就藩,这……
周肇有些难以接受,但孙传庭却淡淡开口:
“去办吧……”
“是……”周肇艰难的作揖,随后转身离开了书房。
在他走后,书房里又传出了孙传庭嗯咳嗽声。
很快,周肇在诸多阁臣的府邸周围布置了人手,而这样的举动也瞒不过与他同级别的对手。
无心动手的人懒得理会,就如洪承畴得知这消息时的举动一般。
“阁老,如您所料,孙府派了人手在各阁臣府外。”
洪府掌事走进了书房,对着执笔的洪承畴开口回禀消息。
同样是执笔,孙传庭在写信安抚西北,但洪承畴却是在作画。
他并非什么也没做,而是在年初的时候,他就给沐氏和木氏,以及龙在田、吾必奎写去了手书。
可以说,他先孙传庭等人半年多就安抚好了局势,甚至还以首辅的身份,在九月就给秦戚两家写去了朝廷变动的消息。
因此,在孙传庭忙碌的时候,他已经有闲情逸致的作画了。
“阁老,龙江码头那边,要不要暗示一下下面的人去……”
“别做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
洪承畴抬头看了一眼洪府掌事,淡然道:
“齐王虽然交了权,但并不代表他掉了牙。”
“你我的一举一动,他心里都和明镜似的。”
“几十年都忍过来了,难道还忍不住这个月?”
“告诉下面的人,都老实一点,只是几万百姓,他们谁也拦不住,更拦不住齐王。”
说着,洪承畴停下了笔,看着自己的画作不免摇了摇头。
他在云南时曾去拜访过杨涟,自然也从杨涟家中看到过那幅当年杨涟从朱由检手里明抢的画作。
朱由检善于画山水和景物,但他画动物也十分传神。
洪承畴看过那幅朱由检所画的《狸猫图》,可以说是活灵活现之中,又呈现了狸猫玩闹的乐趣。
“比起齐王来,我还差了许多……”
洪承畴看着那画作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在说画,还是在说其它。
“近来都察院那边一直在巡查,许多官员落马后请求搭救,这些人……”
洪府掌事小心翼翼开口,但洪承畴却轻嗤嘲笑:
“让他们等等,他们不等,为了收取一些明令禁止的杂项而搭上自己前程,这样的蠢货救了作甚?”
洪承畴把画作裱了起来,洪府掌事也点头颔首道:
“确实如此,但如果不管他们,他们会不会牵扯府上?”
“牵扯府上?”洪承畴不屑道:
“你得知道,不是我想拉拢他们,而是齐王希望我拉拢他们。”
“他们以为靠上我就能胡作非为?殊不知齐王只是把他们聚集起来,让孙传庭他们更容易针对罢了。”
洪承畴道出了朱由检为什么不收拾底下贪官污吏的事实。
朱由检从一开始就知道贪官污吏是打不绝,扫不尽的。
更何况历史上的崇祯就是因为胡乱举刀导致了崇祯年间党派混乱,根本分不清什么人是什么党。
朱由检前期举刀是因为该举,因为贪官的数量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朝廷的正常运转。
等这一批又一批的贪官污吏倒下后,他就得把剩下的贪官污吏聚集在一起,给朱由校和朱慈燃树立一个明确需要打击的对象,不至于不知道该对付谁。
扶持数量少的清官、贪污却做事的贪官去打击不做事却狠狠贪污的贪官,这才是承平年代要做的事情。
洪承畴明白,自己是旗,只要旗杆不倒就能聚集许多人,就能明确许多人的成分。
除非大明朝没了贪官,不然他洪承畴就得一直站着。
不过他活着还好,如果他死了,那就……
洪承畴眯了眯眼睛,最后对洪府掌事开口道:
“让三位公子去都察院任职,等他们回来以后,我会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的。”
“是!”
洪府掌事不假思索的应下,还以为自家阁老是准备往都察院安插人手。
他转身退出了书房,洪承畴见状也抚了抚须,情不自禁的夸赞道:
“殿下,您还真是好算计啊……”
“确实。”
在洪承畴夸赞的时候,坐在官吏坊小院内也响起了一样的声音。
金铉和颜胤绍坐在一起,金母在厨房忙碌。
此刻的二人也讨论到了洪承畴麾下那一党贪官污吏的事情。
他们很清楚,洪承畴是一堵挡风的墙,而他们是扫把。
墙不倒,下面就会聚集被风吹来的垃圾。
因此,都察院要做的就是持续不断的扫地就行。
针对洪承畴,他们不用管,不然没了洪承畴这堵墙,垃圾就得吹的遍地都是了。
“古往今来,没有哪位帝王能留下一个一尘不染的朝堂给继任者,殿下也不例外。”
“只是我在想,万岁到底愿不愿意把权力交给太子。”
颜胤绍皱着眉,但金铉却笃定道:“万岁没有太多选择,他只有三个子嗣,即便今后再诞下子嗣,恐怕也很难和这三位争夺权力了。”
“永王和定王以太子马首是瞻,因此太子之位稳如泰山,不必担心。”
“庙堂上,有孙传庭制衡洪承畴就足够,你我要做的就是监察海内外诸藩和欧洲和西亚的局势。”
“蒙古的王子额哲已经带着军火和人马返回了蒙古国,不出意外能在明岁三月抵达新哈拉和林。”
“五个月的时间足够蒙古人熟练使用步铳和火炮,他们估计会在秋收前发动西征,抢占西虏(克里米亚汗国)的疆域。”
“北军得做好准备,在他们抢占好疆域的同时,立马将林丹汗抵押的土地尽数收复。”
“拖拉机和火车都不能出现在和林水(伏尔加河)以西和靠近西海(里海)的地方,避免蛮夷见到后效仿。”
“因此,眼下得早早移民实边,将百姓都迁移到泰西省驻扎,发放拖拉机来在当地建设生产,保障和林水以西的驻军补给。”
金铉和颜胤绍在齐国和南昆仑积攒了许多经验,对于如何快速让荒无人烟的土地矗立起一座生机勃勃的城镇,他们可以说是驾轻熟路。
“欧洲的战事不容乐观,锦衣卫传来消息,弗朗机进攻弗朗擦受挫,华伦斯坦也病逝战场上,罗多里(瑞典)的国王古斯塔没了对手,恐怕很快就能收拾掉弗朗机的盟友。”
颜胤绍紧皱眉头,表情不是很好:
“我们恐怕要提前支付给弗朗机第四次赔款的物资,不然它撑不到天启二十五年。”
“物资的事情,我会和内阁讨论的。”金铉点了点头回应,同时也头疼道:
“齐国那边得运送一批粮食给弗朗机,不然前线战事受挫的消息传到后方,弗朗机刚刚稳定下来的物价,恐怕很快就要重新上涨了。”
金铉和颜胤绍对视一眼,面对没有了齐王坐镇的局面,两人都露出了苦笑,不自觉在心底感叹一声:
“难啊……”
第六百五十一章 齐王东渡(终章)
“不退!”
清晨朦胧,江南水雾还未消散,却听得水雾中七嘴八舌的叫嚷着。
龙江港口,作为大明第一内河港口,此刻的它不仅仅在港内有四五万待迁移的百姓,进出港口的大门外更是被许多人给拥堵住了。
他们手挽着手,背对港口,面朝南京城,在那浓白的雾气中筑起一道血肉长城。
在他们面前,除了巍峨的南京城,便是一群身穿圆领袍的应天府衙役。
衙役数量不下千人,可是面对这数万手挽着手,昂首挺胸的百姓,他们的脸上只有无奈二字。
“拦着又有何用?殿下要走,你们拦得住吗?”
应天府班衙守备看着眼前筑起人墙的江南百姓,任由他苦口婆心,百姓却丝毫不退半步。
百姓们以六旬以上老翁逾人墙外围,其次是五旬,随后才是青壮。
大明以孝治国,若是衙役们敢推搡这群叔伯辈的老翁,怕是今天之后脊梁骨都得被人戳断。
“怎么人手还没到齐?!”
守备朝身后的人质问,身后的两名总旗官也一头雾水的作揖:“昨日散班的时候说了卯时集合,这会儿却迟来了一半以上的人。”
“有消息了!”
在一名总旗官回禀的时候,水雾中冲出了一名总旗官。
他气喘吁吁,却来不及缓一口气,而是急切道:
“下面不少兄弟都被家人拦住了,根本出不了家门!”
“什么?”守备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了其它衙役。
被他目光扫过的衙役纷纷低下了头,显然他们也遭遇了这种待遇,只不过他们却没有一个人通报。
“老子改日再找你们算账!”
得知自己被自己兄弟瞒了消息,守备恨铁不成钢的骂了一句,紧接着又转过头去,苦口婆心的劝起了围成人墙的百姓。
只是面对他的苦口婆心,百姓给予的回应只有两个字……
“不退!”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却似乎要传遍整个南京城。
邻近龙江港口的西城百姓们听到了声响,纷纷停下了手头的事情,抬头向城外的方向望去。
有的人表情复杂,有的人嘻嘻哈哈,有的人开口咒骂,千人千面,各有姿态。
这些声音很大,但再大也大不过晨钟暮鼓的声音。
伴随着晨钟作响,所有人都知道,冬月初十的冬至到来了。
几乎是一瞬间,一支车队从五军都督府存在的街道走出。
骁骑卫的铁骑开路,锦衣卫的缇骑拱卫,左右侍从文武官员,道路中央丈许马车。
六匹骏马拉拽着四轮马车,它们并不吃力,马蹄声在街道响起,通往龙江港口。
这支人马的出现,让沿街的百姓聚集了起来,邻街的百姓也随着马蹄声出现,纷纷传递消息,朝着河阳街涌来。
不多时,河阳街道路两侧便出现了两排乌压压的人群。
他们翘首以盼,看着那辆马车从他们面前驶过。
对于年轻些的人来说,心情略微沉重。
对于年迈的一些老人和三四旬的中年百姓们来说,他们却感觉自己的天正在一点一点的坍塌。
“殿下!您不能走啊!”
不知道是谁开的头,众人纷纷七嘴八舌的叫嚷了起来。
“殿下别走!”
“殿下……”
他们或许不如城外敢直接围住龙江港口的人勇敢,但即便是升斗小民,却也有匹夫一怒的勇敢。
他们叫嚷着,期间有无数人试图冲破骁骑卫的防线,尽管都被拦了下来,但这却引起了无数人的争先恐后。
骁骑卫的压力变大,锦衣卫只好加入其中。
只是即便锦衣卫加入,却也无法阻止想要阻止朱由检就藩的百姓们。
“真是疯狂……”
“又有什么用呢?呵呵……”
河阳街左右的茶楼酒肆里,二楼雅间基本挤满了看热闹的文人士子。
相比较害怕齐王就藩的百姓,他们却实面带嘲笑。
若不是齐王还没离开,他们担心报复,恐怕他们早已把酒言欢,弹冠相庆了。
“这暴戾之徒总算走了!”
这一刻,几乎所有的江南文人都是这么想的,毕竟在他们的眼中,朱由检是一个离经叛道,打压儒学的人。
这样的人如果不离开大明,那传统总有一天要断在他的手上。
他的离开,怎么能让人不高兴呢?
文人们面带嘲讽的举杯饮酒,躲在雅间里面,透过窗子看着这一场闹剧。
他们自诩文人雅士,却连窗户都不敢打开,只能偷偷从窗户缝隙打量他们眼中的这场闹剧。
“哔哔——”
刺耳的哨声传了出来,在闹剧爆发后不久,兵马司的人终于赶了过来。
随着上万南京兵马司的兵马加入现场,河阳街的秩序开始重新恢复正常。
许多百姓被拦在了兵马司的人墙外,眼巴巴的看着齐王的马车从他们面前驶过。
这一刻,许多上了年纪的老人如孩童般哭泣,似乎朱由检一走,他们又要回到被奴役,吃不上肉菜米饭的日子了。
他们没有上过什么学,也不认识除了自己名字以外的几个字。
他们能表达自己情绪的方法,只有最质朴的方式。
一时间,河阳街两侧响起了许多嚎啕声,这些嚎啕声引得不少人心中悲戚,小声啜泣了起来。
只是,这样的局面并没有让马车停下,马车还在向龙江港口行驶。
在这一过程中,河阳街两侧那宽阔十余丈的人行道都被挤满了,车队的后方也不自觉出现了乌泱泱的人群。
十数万南京百姓前仆后继的跟随,他们并非只有这点人数,而是街道只能站下这点人数。
“来了……”
河阳街江东门城头,当提前赶到南京城的朱慈燃开口,他与他身后的内阁、六部、五军都督府等文武大臣纷纷精神一震。
他们看到了那被人群簇拥的车队,也看到了好似沧海一粟的那辆马车。
一时间,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恰巧此时朱慈燃感觉到了脸颊一点冰凉。
他愣了一下,抬手摸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点指尖的水渍。
“下雪了!”
久不到南京城的黄蜚惊讶开口,众人纷纷抬头。
只见四周的雾气退散,露出了天空中那灰白色的阴云和正在从阴云抖落的无数雪花。
“下雪了!下雪了!”
“我就说吧!老天爷也不想让齐王殿下走!”
“殿下!您看到了吗!”
一场雪,让本来已经稳定下来的人群再度躁动了起来,他们大声叫嚷着,像极了和父母展示成果的孩童。
只是面对这一切,车内的朱由检却一直没有出面,任由马车向港口行驶。
在他行驶中,雪越下越大,渐渐地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
冬月江南飘雪,而且还是大雪,这让许多躲起来围观的江南文人士子都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朱慈燃看着雪中的马车,脑中不断回忆着朱由检对他这么多年的教导。
细细想来,朱由检并没有教导他太多东西,比起让他看书背书的东宫教习们,朱由检主要还是鼓励他往民间走走。
读万卷书不去行万里路,南游时经历对于朱慈燃来说,足以铭记一辈子。
他有太多太多关于百姓的经历难以忘却,以至于他在处理政务的时候,脑中都会闪过那些画面。
“父亲没来吗……”
朱慈燃用了“父亲”的称谓,这让跟在他身后的陆元高心里一紧,轻声应答道:
“万岁已经出发了,还准备了许多车的物件。”
“嗯……”
听到朱由校也出发了,朱慈燃已经猜到他这么多天在干嘛了。
“下去吧。”朱慈燃拔腿走下城头,与此同时跟随他南下的周延儒、温体仁、杨文岳、沈廷扬等人也纷纷动身。
内阁和六部没有全部南下,而是留下了洪承畴、李长庚、金铉、孙传庭四人坐镇北京内阁。
朱慈燃带人下了城墙,并提前一步走出了江东门,来到了江东门外的护城河石桥上。
江东门那宽六丈的护城河石桥也是朱由检执政时期,朱由校命人翻修的,或许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石桥外是一个集镇,此刻的它聚集了无数百姓,让人一眼看不到头。
朱慈燃他们带来了天策卫和羽林卫。
一万骑兵很轻松的就分开了道路上的百姓,维持好了现场的秩序。
只是即便如此,朱慈燃他们却并没有松懈,因为他们都知道,朱由检想要就藩,最大的问题不是沿路拦截的百姓,而是守在港口大门的那数万百姓。
站在江东镇中心,朱慈燃能清楚看到道路尽头那被人墙堵住的龙江港口。
百姓们手挽着手的模样在他心底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
“来了来了!”
见到朱慈燃等人的马车,组成人墙的许多老翁们尽力打直了脊背,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更高大,让人墙看上去更为坚不可摧。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他们所谓的人墙对于训练有素的军队和兵马司来说和纸糊的一样。
不算军队和兵马司,便是衙役们放开手脚,突破也只是一瞬间罢了。
只是,把枪口对准老百姓,这对于受了十几年官学教育的衙役们来说,简直比让他们把枪口对准朱慈燃还难以令人接受。
老百姓们团结在了一起,许多江东镇的百姓也被鼓动,纷纷跑到港口大门,跟着一起筑成了城墙。
“你看看他们,真是不知所谓。”
“其实齐王走了也没什么,万岁和太子不是还在嘛。”
“对啊,我们能吃上饭,真要算起来,那也是万岁的功劳。”
“没错,我就觉得那群人夸大了齐王的作用,齐王当年才十岁,他能做什么,还不是主要靠万岁的运筹帷幄?”
“就是就是……”
望着站成人墙的街坊邻居们,一些人来说说起了皇帝和齐王的功绩问题。
兴许是埋怨齐王执意要走,又或许是觉得齐王确实“名不副实”,因此他们开始了各种他们自以为的猜测。
在他们的猜测中,马车渐渐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一股无形的压力让他们闭上了嘴巴,静静看着马车远去后才敢小声开口。
“齐王千岁……”
见到马车来到面前,周延儒等人紧张的作揖。
五军都督府中的黄蜚、马祥麟、戚武隆也纷纷作揖。
他们是最不希望齐王就藩的人,因为大明朝武将的地位,是被齐王重新推上来的,谁也不知道他走后,武将的地位会不会下降,但他们没有办法阻止他。
“齐王叔……”
朱慈燃怀揣着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作揖,只是那马车并未停留,而是从他们旁边穿过。
这样的举动让众人察觉到了不对,朱慈燃更是四处打量,寄希望于看到陆文昭和王承恩这几个自家叔父最亲近的几个人。
只是这一圈看下来,他并没有看到什么,而马车也抵达了龙江港口大门前。
往前,是数万百姓排成几十排的人墙,往后,是眺望此处,紧紧跟随的十几万百姓。
所有人都想知道,面对这一幕,向来沉稳的齐王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殿下,您别走……”
“殿下,您走了我们怎么办啊?”
“您要是走了,那群人又要回来欺负我们了!”
“别走……”
挽成人墙的百姓们哀求着,但马车不为所动。
这一幕看的百姓们十分绝望,而这一刻朱慈燃走到了众人的面前。
他当着数万百姓的面,转身看向了马车,再次作揖:“叔父,百姓在此,您出来说一句话吧。”
“……”
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着齐王开口,但他并没有开口,更没有走出来。
面对这样的齐王,百姓们心里忍不住发虚。
朱慈燃见状,却主动走到了马车门口,用手敲了敲车门:“叔父?”
此刻,他的心底已经落实了那个猜想,因此不等百姓反应过来,他就猛的拉开了车门……
“一曲新词酒一杯……”
“去年天气旧亭台……”
“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
“似曾相识燕归来……”
“小园香径独徘徊……”
一曲一调,在大雪纷飞的江南水乡响起。
游船顺江而下,古筝琵琶嘈嘈如急雨,好似催促这雪中,街道那头的游人归来。
“叮铃——”
铃声悄然响起,昔时少年鲜衣怒马,征战四方名声在外。
游船的门被推开,一身青色圆领袍,腰绳两块玉璧碰撞叮铃……
他拿起了一个陶笛,放于嘴边开始吹嘘。
游船内的古筝琵琶再次作响,响起的不是浣溪沙,而是清平乐。
“殿下,我们就这样不告而别真的好吗?”
声音响起,一身狐裘披在了朱由检的肩头。
他放下了陶笛,眺望长江下游,看那落花飞雪,双目情绪百转千回:
“下雪了,让他们早些回家取暖吧。”
“呜呜——”
话音落下,只听见蒸汽轮船的声音突然响起。
朱由检和陆文昭向下游看去,本以为是返回南京迁移百姓的蒸汽轮船,却不想面前江面空无一物。
“呜呜——”
仔细听,他们走到船舷看向了身后。
只见飞雪中,一艘做工精美的蒸汽轮船正朝着他们追来,船速极快。
“哔哔——”
特质的木哨被吹响,让朱由检知道了来人是谁。
“弟弟!!!”
熟悉的声音响起,由于声音太大,好似破锣一般。
只是这破锣般的嗓子,却让朱由检双眼瞬间湿润。
蒸汽轮船追了上来,船上张灯结彩,敲锣打鼓,就好像送亲的队伍一样。
“哔哔——”
“弟弟!”
哨声再次响起,让朱由检确定了朱由校的位置。
三十有八的他,此刻不顾形象,站在甲板上挥舞双手,频率频繁。
“呵呵,好大个人,也不知害羞……”
朱由检用手擦拭了双眼,笑着打趣的同时,却是觉得鼻头一酸。
很快,两船靠在了一起,只是由于高低不同,朱由校不能从对面走过来。
“弟弟!你靠岸!我给你准备了东西!”
“你放心!我肯定不拦着你!”
朱由校说着说着就眼眶泛起了红,朱由检也生怕朱由校跳过来,因此连忙让陆文昭靠岸。
两艘船只在江边停了下来,这是一个小渡口,没有什么过往游人。
见船停下,朱由校让人放下了船梯,自己爬了下去。
他的动作不是很美观,甚至因为着急,最后干脆跳了下来。
由于落地不稳,他摇晃了几下,但却顾不得稳住身形,转身就搜寻起了朱由检的身影。
朱由检急忙从游船二楼走了下来,朱由校也笑着爬起来,连忙跑了过去。
“弟弟!我给你准备了一些东西,你坐那艘船走。”
朱由校激动的说着,朱由检却已经想到了他准备的东西。
“好……”他只应了一声,便静静地看着朱由校。
朱由校同样看着他,但嘴上却不停絮叨:
“藩王三年回京一次,这是弟弟你定下的规矩,你得遵守!”
“去了齐国若是不舒心,你得给我写信。”
“若是闲暇遇到好玩的事情,也得告诉我。”
“周天子尚且能周游各邦国,我也不可例外。”
“我若去,弟弟不能拦我,须得欢迎我。”
“还有……”
朱由校不停地说着一些话,嘴巴不曾停歇。
朱由检就这样看着他,眼里说不出的不舍。
“大概……就是这些吧……”
说到最后,朱由校的声音低了下来,似乎他也反应了过来,两人最终不能回到当年在京城后右门纵马的年纪和时光了。
“好……我走了。”
朱由检带着笑意点了点头,他没有说太多,因为他感觉说的太多,便是他也舍不得走了。
当着朱由校的面,朱由检走上了船梯。
“弟弟!”
见朱由检上了船梯,朱由校忍不住喊了一句,朱由检也停顿脚步,转头看向了他。
他只看到朱由校脸上表情复杂,似乎快要哭出来,却又忍住了。
最后,他挤出了一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
“一路顺风,记得给我……写信。”
他有些哽咽,似乎快压制不住情绪了。
“好,我走了……”
朱由检快速回过了头,答应的同时也走上了那艘朱由校自己打造的蒸汽轮船。
朱由校就这样一点一点的看着朱由检的背影消失,他张了张嘴,几次想叫住他,询问能不能不就藩,但他的理智让他没有问出口。
“呜呜——”
伴随着汽笛声响起,朱由检乘坐蒸汽轮船离开了,而朱由校被留在了游船上。
蒸汽轮船远走,朱由校从甲板走到船头。
他已经追不上朱由检了,但他却依旧让人开船,远远的跟着,直到最后眼睁睁看着那艘承载着自家弟弟的船只消失在了大雪中。
几乎同一刻,朱由检拿着油灯走进了存放货物的船舱。
当昏黄的油灯将船舱照亮,出现在朱由检面前的是一件件做好了记号的家具。
从桌椅板凳到床铺卧榻,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朱由检摸着家具一路往里走,在最里面看到了各种做好标记的零件。
根据标记,这些零件可以更替在所有的桌椅板凳上,以免坏了就不能用。
朱由检站在这昏暗的船舱里,看着这群朱由校花费几个月时间,一点一滴打磨出来的家具,双目渐渐模糊了起来……
“呜呜——”
伴随汽笛声响起,上船后的乐班也奏响了新的乐章……
“似曾想年少时,谁人不愿白衣怒马独步江湖,青衫仗剑快意人生。”
“再不济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去搏得那滔天权柄。”
“只是时光冉冉催人老,五十年雄业,说与山鬼听……”
完本了,具体点的话,应该说还有几十章的后记,它们有的和朱由检有关,有的无关。
其实写到最后已经很难完本了,因为朱由检解决不了所有的事情,历史还会上演,他只不过是延缓了这个上演的时间,和改变了上演的方式,以及改变了结局罢了。
具体的,还是留到后记里讲述,至于完本感言就放在后记之后的。
后记的更新方式还是一天一更,更新时间估计在每天下午四五点左右。
番外篇(一) 弹冠相庆
“五军都督府上疏,今岁河中、泰西两省合计不过增加移民三万四千六百余人,请朝廷想办法增加移民,以此保障两省六万驻军补给……”
文华殿内,当孙可望以詹事府正四品少詹事的身份在此宣读五军都督府奏疏的时候,殿内坐着的众要臣却心不在焉。
尽管朱慈燃带走了一些重臣,但留下来的配置也依旧豪华。
永王朱慈焴,定王朱慈炅坐在主位,下首是内阁首辅洪承畴,次辅孙传庭,以及阁臣金铉、阁臣李长庚。
由于内阁已经脱离六部和五军都督府,因此能参与最高议事的只有内阁的四人和朱慈焴、朱慈炅。
孙可望则是以东宫官员身份来讲解各类需要议事处理的奏疏。
不过,尽管他在讲解奏疏,但坐在位置上的六人却各有心事,都没有把心思放到这上面。
他们都在等待,等待南边的消息传回来。
只是消息还没等到,那他们就只有先处理眼下的事情了。
“中原两京十三省的灾情消退,百姓安居乐业,自然不愿意迁移,因此迁移的口数下降也是在所难免。”
“加上铁路眼下不过才刚刚修抵安西城,因此每年能有四五万人迁移河中和泰西,已经是户部和迁移司尽最大努力的结果了。”
“今岁国朝内部两京三十一省的迁移数额也不过九十七万六千余口。”
李长庚以内阁督户部的阁臣身份开口,以解释今年的移民为什么那么困难。
迁移事情确实如他说的一样,因为灾情减退,加上地多人少而变得迟缓了起来。
和平年间想要迁移,难度堪比登天。
哪怕明初洪武年间强制移民,留存率都不到六成,更别提天启朝的移民政策还是自主移民了。
“眼下,中原两京十三省的百姓数量虽然还有一亿一千余万口,但耕地数额是八亿二千万亩。”
“灾情消退过后,百姓获得朝廷的分田,一人可分得七亩有余,而百姓只有又有近三成为幼口,无法耕种。”
“因此,八亿余田亩,实际仅有八千万百姓在耕种,一人十亩,一家少则二十,多则五六十。”
“数量如此,百姓何必背井离乡,迁移他乡?”
李长庚虽然行事思想较为传统,但百姓具体的难处在哪,他还是比较清楚的。
大明眼下的局面,与洪武年间十分类似。
洪武年间六千万人平分五亿多亩耕地尚且富裕,许多百姓在家乡的土地都种不过来,怎么会去贪图所谓的外乡土地。
眼下,河中和泰西虽然开出了每人分田五十亩的口号,但为了多出来的十几亩地而背井离乡,这是不符合这个时代百姓乡土观念的。
之前他们愿意迁移,是因为老天不下雨,家乡有田也没用,没雨水种不出吃的来。
但眼下灾情过去,不好说风调雨顺,但终归可以生活了。
一亿一千万百姓平分八亿二千万亩耕地得出的平均数量已经很多了,更何况其中还有三千多万孩童幼儿。
可以说,这些土地是需要他们的父母耕种,而所以分下来几乎是每个成人都要耕种十亩土地。
在精耕细作的大明,仅凭人力,一个春种时节最多种五亩地,如果有耕牛,那能增加到十亩。
只不过,哪怕是早早有官场,而且还有整个东亚草原的大明,实际情况也拿不出两千万耕牛,更别提需要耕种八亿多耕地的八千万耕牛了。
这次山陕复耕,基本上都是依靠朝廷发放拖拉机才实现了快速复耕。
大明真实的情况是,长城以南的大部分省份都是单纯的人力耕种。
男人拉犁,女人扶犁,夫妻两人劳累一天也就犁个两三分地罢了。
不说李长庚口中的五六十亩,单单夫妻两人的十几亩地,也需要他们齐心同力的从冬至干到春种才行。
就这样,两夫妻还是不能精耕细作,而是只能采用粗放的播种方式。
这是明初移民困难的原因,也是眼下大明遭遇的困难。
“想要尽可能移民,首先得解放生产力,让百姓们能种更多的土地,不然百姓不会愿意迁移的。”
金铉作为接受新式教育,并且在齐国实践过的官员,他很清楚百姓愿意迁移的原因。
说白了,现在的百姓单单照顾自己家里的那十几亩土地就已经精疲力尽,这种时候你别说给他几十亩,就是给他几百亩也没用。
百姓种不过来,也照顾不过来,更何况这些土地大部分还是荒地,需要百姓自己开垦成为熟地才能有所产出。
因此,解放生产力是大明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
恰好,齐王已经为大明打下了基础,大明境内已经没有了所谓的大地主,剩下的中小地主无法抵挡掌握大部分生产资料的中枢朝廷。
换而言之,中原两京十三省已经可以全面推广拖拉机了。
“现在在两京十三省推广拖拉机是个很好的时间点,朝廷可以将长城外诸省的生产队方式推广到关内。”
“以十户为一个生产队,每队发放一台拖拉机的方式来逐步由北向南推广拖拉机,解放生产力,让百姓不用将太多时间花费在土地上。”
金铉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而这也是齐国的做法。
对此,永王朱慈焴看向了洪承畴和孙传庭,二人都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见状,朱慈焴将目光放到了李长庚身上:
“如果按照金阁臣的方式来算,中原两京十三省需要多久才能把事情落实?”
他的问题提出,李长庚不慌不忙的作揖:
“如果是由北向南,那以朝廷拖拉机的产量和北方的户数,明年为第一年的话……”
李长庚想了想,随后才说道:
“仅第一年时间,就能将北直隶、山西、陕西三地齐村编队,满足三地三百多万户百姓所需。”
大明的拖拉机产量已经突破三十万台,而三省之中又有八十几万户齐村编队,早早使用上了拖拉机。
因此,在满足齐国所需的同时,大明还可以借此完成一京两省的机械化推广。
“不过,眼下朝廷还欠缺关外诸省移民七十五万台拖拉机,因此两京十三省的机械化,恐怕需要推迟四年才能开展。”
李长庚道出了大明这些年移民欠下的“债”。
大明的移民不是发放耕牛,就是发放拖拉机。
但是,拖拉机的产量是这两年才上来的,而过去十年时间了,大明的拖拉机发放情况对比移民速度是十分缓慢的。
等待拖拉机发放的生产队,眼下还足足有七十五万个,其背后代表的是六百五十几万户家庭,三千余万人。
对此,朱慈焴和朱慈炅早就在这一年以来陪同自家大兄处理政务时了解到了,同时朱慈炅也在李长庚开口同时说道:
“拖拉机的产量一直在进步,七十五万台虽然很多,但三年时间足够了。”
“不过,现在国朝虽然还有四千八百多万户百姓没有直接受益拖拉机,但按照生产队的模式来看,顶多十五年时间,就能满足国朝所有生产队的需求。”
“如果工业区一直无序的扩张,到时候没了需求,拖拉机工厂需要做什么?”
“当然,我这并不是在否定齐王叔的功绩和政策,而是我们必须得提前做出准备和安排,不可能等到没了需求再去想工人们的生计问题。”
朱慈炅提出的想法让阁臣们眉头一皱,便是朱慈焴也皱了皱眉,然后开口道:
“国朝的人口一直在增长,土地一直在开垦,需求也必然会在不断增加……”
“弟弟口中的事情需要担心,但这并不影响未来两批工业区的投建。”
“具体的,还是等父皇和大兄回京再做打算吧。”
“倒是弟弟这话提醒了我,如果拖拉机推广,那到时候会不会导致谷贱伤农?”
朱慈焴将余光放到了金铉身上,因为只有他才能给出这个答案。
对此,金铉沉思片刻,最后开口说道:
“这个问题确实需要讨论,但却并不需要担心。”
“齐王曾说过,眼下的世界已经是一体化的,国内的粮食价格可能会降低,但那是因为国内拥有拖拉机。”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只要不出现大的灾情,实际上国朝的粮食也仅仅是勉强够用罢了。”
“国朝的生产总粮是大约十五亿石,而仅仅百姓的基础口粮就达到了七亿石。”
“多出来的八亿石,大多得作用于牲畜圈养,添加肉食,增加百姓需求上。”
“这些看上去很多,但作用下来却远远不足,更何况大明作为天下共主,还需要弥补藩国的粮食缺口。”
“如果臣记得不错,天启十九年齐王监国时期就已经算过,国朝粮食必须达到二十亿石才能满足国朝和诸藩的粮食缺口。”
“这还不包括对欧洲和西亚的粮食贸易问题,用粮食贸易来经济控制欧洲,这也是齐王监国时期定下的战略手段。”
“现在国朝宗藩体系下的出口粮数量,不过占据了欧洲的约2%罢了。”
“想要达成这个目标,最少得提升到30%才行。”
“因此就以眼下的速度来说,未来十年都不用担心谷贱伤农的问题。”
“具体的一切,应该还是得等万岁和监国归来再行商议。”
金铉中断了接下来的问题,因为在他看来,这些问题显然不能在皇帝和太子不在的情况下讨论。
朱慈焴和朱慈炅也理解,因此他们没有追问,而是对李长庚开口道:
“既然这样,那第七和第八期的工业区建设也继续进行,直到父皇叫停才能停止。”
“臣领命……”李长庚作揖应下。
“至于河中和泰西的移民问题,这是一个长远的问题,况且国朝的财政情况大好,对百姓的迁移,暂时还是以引导为主,内阁回告一声五军都督府和六部吧。”
朱慈焴说完,他看了一眼文华殿内的摆钟时间,刚准备起身的时候,殿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而当脚步声走到门口的时候,一身绯色圆领袍的出现也让众人屏住了呼吸……
“南直隶千户所飞鸽传书,齐王殿下已于未时四刻登上了前往齐国的船只,眼下恐怕已经驶离松江府海域!”
“……”
一时间,整个文华殿都安静了下来,在殿内的七人最终等来了这则消息,但他们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表现。
“退下吧……”
朱慈焴表情复杂的摆了摆手,锦衣卫闻言也起身缓缓退出了文华殿内。
在他走后,朱慈焴和朱慈炅扫视了一眼四位阁臣,见他们都不说话,便起身交代:“散会吧……”
说罢,朱慈焴和朱慈炅先后起身离开了文华殿,孙可望也紧随其后离开了此地。
剩下四名表情“复杂”的阁臣,也在片刻后相继起身离去。
由于眼下已经到了散班的时间,因此除了今日班值的李长庚,其它三人纷纷离开了外廷。
金铉直奔诏狱而去,而洪承畴和孙传庭返回各家。
由于诏狱距离紫禁城很近,因此金铉最先抵达目标。
在短暂的检查过后,金铉如愿来到了那扇熟悉的铁门前。
“笃笃……”
他轻叩了叩铁门,随后示意锦衣卫打开狱门。
伴随着铁门打开,金铉走进了这昏暗的监牢之中,并在这里看到了面对一堵墙壁的成德。
光线透过砖头大小的窗户进入狱中,照在了充满划痕的墙壁上。
“今日……就是殿下就藩的日子了……对吧?”
成德背对着金铉开口询问,只是听脚步声,他就知道来人是金铉。
“殿下已经走了,现在估计已经离开了松江府海域……”
金铉的语气像是松了一口气,而听到他这话的成德却佝偻了脊背:
“走了啊……”
他仿佛苍老了几分,金铉想安慰他,可他却摆了摆手:“你走吧,我一个人静静……”
“好……”金铉清楚,自己开导不了成德,这件事情只能由他自己自我开导。
他转身离开了诏狱,牢房中又只剩下了面对墙壁的成德。
也在成德面壁思过的时候,孙传庭率先抵达了自己的家里。
他回到书房里坐下,靠在椅子上,看着眼前干净整洁的书桌,向来冷静的他却有了一种想要发怒摔东西的想法。
他按耐住了这个想法,手却不自觉的紧紧捏着椅子扶手,似乎恨不得将扶手捏碎。
相比较他,百王坊内的永王府书房也走进了朱慈焴和朱慈炅两人身影。
朱慈炅都等不及坐下,便攥紧拳头从牙缝里挤出:“齐王叔走了,现在不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事……”
“最值得关注的还是洪承畴和孙传庭、杨文岳他们三个人,他们都在军中有自己的亲信。”
“反倒是金铉,不提他是大兄的老师,单单齐王叔带走了一大批燕山毕业的骨干将领来说,金铉便因此成了最安全的一个人。”
“得尽快让大兄和爹回来才行!”
朱慈炅可以感觉到,百官并不安分,只是惧于齐王而安分罢了。
现在齐王走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毫无顾忌?
“不用担心他们……”
相比较朱慈炅,朱慈焴看的更开:
“齐王叔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只要维持眼下的内阁和六部、五军都督府的局势,下面的人就乱不起来。”
“至于孙传庭和杨文岳更不用担心,他们本就是用于制衡洪承畴的。”
“皇权发展如此,已经不是一家一派就能节制的了,他们顶多有些小动作,但若是敢于越线,爹和大兄自然会收拾他们。”
朱慈焴眯了眯眼睛:“我倒是想看看,这群人有多少个人头可以砍!”
“嘎咯……”
朱慈焴做好准备的同时,洪承畴的马车停在了府邸门口。
相较于孙传庭,洪承畴并不隐藏自己的财力,毕竟他的银子都能查到来源。
因此,他在京城特意购置了一座占地面积二十五亩的宅子。
他或许是诸多阁臣里最有钱的一个。
仅他这么多年督抚地方的俸禄就不下五万两,而这仅仅是俸禄,他的收入大头还是统兵。
他灭交趾、麓川、击莫卧儿……
这些战役所牵扯的赏银近千万两,而其中作为主帅,他个人便拿走了半成。
仅这半成就有五十万两的收入,加上各种平叛,他的财富已经不逊于一些藩王。
只是钱财对于他来说都是身外之物,权力和名留青史才是他所追求的。
他的权力,可以说已经达到了位极人臣的地步,只是即便如此,他依旧无法掌握自己的性命。
他的生死,只掌握在那个人手上,而那个人现在终于走了!
洪承畴走在庭院里,他能感觉到走许多目光盯着自己。
在大明朝,府里藏着锦衣卫的人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洪承畴很清楚,自己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他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了飘雪的阴天,叹气的同时他也长呼一口:
“多事之秋啊……”
说罢,他掩面垂泪,年过五旬的他抖动着肩膀,这样的举动也吸引到了洪府掌事的注意。
“阁老,您……”
洪府掌事不明所以,但洪承畴却嚎啕道:“殿下一走,不知朝中还有何人敢于信任我。”
“你替我手书一封,向万岁递交辞疏吧。”
“这……不必如此吧?”洪府掌事被自家阁老吓了一跳,洪承畴却摇头道:
“唯有如此,我方可保全性命……”
他双眼含泪走进了书房,关上房门的那一刻还叹气道:“你去做吧……”
“是……”洪府掌事一听,不觉衰老了几岁,作揖过后脚步蹒跚的离开了庭院。
洪承畴也借机关上了书房的房门,并感受到了一些目光的消失。
他转过了身来,靠在门口的门上,脸上表情复杂了起来。
双眼还在流泪,但他的嘴角却已经笑到了最高。
因为害怕笑出声,他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甚至由于太过高兴而无法笑出声,他忍不住的顿起了足,以此来让自己忍住笑声。
如此忍了十几秒,他这才收起了笑意,走到窗外能看到的书桌前坐下,继续暗自垂泪的处理奏疏。
只是瞧着那一份份奏疏,他还是忍不住的笔墨飞舞:
“齐王啊齐王…您终于走了啊!”
番外篇(二)仓中鼠
世界并不会因为缺少谁而不旋转,哪怕再有影响力的人也是如此。
齐王就藩的消息好似凌冽的北风,被京城以一份份告示宣告天下。
对于大明朝的大部分百姓来说,他们并未感觉到齐王的离去给他们带来了什么影响。
所有的影响都是在多年后才会呈现出来,齐王就藩一事也是如此。
除了一群经历过张居正时期的百姓外,其它人都只是将齐王就藩当做茶余饭后,甚至在他离开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民间就出现了许多攻劾他的声音。
“齐王刻薄寡恩,只是仗着他是万岁弟弟,分走了万岁的功绩罢了。”
“就是,他在的时候,年年天灾人祸,现在他一走,旱情就立马消退了,我看他就是个……灾星!”
“我家以前那么多人,都是因为他舍不得发粮食,全部迁移到了那鸟不拉屎的旧港,一路上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还得是看万岁和太子殿下,看着吧,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世上从不缺乏愚夫,一群马后炮总在事后复盘时以朱由检时期大搞迁移的事情来攻击他,全盘否认他的功绩。
尽管这样的声音总会引来大部分百姓的谩骂,但它们却总能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四下传播。
官员们还没有适应齐王的离开,这群愚夫反而第一批适应了。
不过即便再无法适应,时间也足够冲刷一切。
光阴如梭,天启二十四年的正旦节如期到来。
这是二十四年以来,朝臣们第一次面对没有齐王的大朝会。
以往的大朝会,即便齐王外出征战,或者有事无法到来,但朝臣们始终如坐针毡。
可是今日,齐王抵达齐国西京城的消息已经传来,双方间距数万里,一种轻松的感觉从百官们起床之时就开始弥漫,到了皇极门外,百官们更是掩不住笑容。
这样的现象,直到皇极门打开,锦衣卫净鞭才宣告结束。
鸿胪寺卿击钟,高唱入班,数百名文武大臣依次入殿,按部就班。
他们身着朝服,以内阁为首,而内阁又以三王为首。
朱慈燃、朱慈焴、朱慈炅三人身着冕服,手持玉圭,眼观鼻、鼻观心。
“唱——”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鸿胪寺卿的声音再度响起,百官纷纷作揖行礼。
他们没有下跪稽首,因为朱由校在昨日宣布废除了这项礼仪,这也宣布着大明朝再也没有了下跪的规矩。
在群臣的等待中,身着冕服的朱由校走出屏风,坐在了那把象征权力的椅子上。
“平身!”
伴随着他的声音响起,群臣纷纷直起了腰杆,同时也看到了他的情况。
相比较两个月前,朱由校消瘦了不少。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他没有太多心情在大朝会上,因为真正的事情,他和内阁与三王在乾清宫就能决定。
百官们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作为阁老的洪承畴见状上前作揖:
“臣内阁首辅洪承畴启奏陛下,今岁旱情消退,百姓赖安,六部与内阁商议,今岁的夏税和秋税可以收取了。”
“嗯……爱卿拟个章程,交由司礼监即可。”
朱由校很爽快的答应了收税一事,毕竟再不收农业税,大明朝的财政就要破产了。
“臣领旨……”
洪承畴早知道朱由校会同意,因此说完之后便退回了位置上。
之后,百官久久不开口,鸿胪寺卿见状也击钟唱礼:“退……”
“万岁……”
在万岁声中,朱由校率先起身离开,百官也依次退场。
没有了齐王,大朝会恢复了万历年间以庆贺为主的章程,所有事情都在内阁与皇帝、三王之间做出决定。
正月十五,恢复征收农业税的消息就传遍了天下,对此的百姓们也早有准备,毕竟齐王时期就是旱情当年蠲免,旱情退去而征收田赋。
这一年的大明朝总体来说政治平稳,官员们还没有从齐王时期的阴影里走出来。
百姓们虽然已经从十七年天灾人祸里走了出来,但因为过去十七年的天灾人祸,每家每户都过得尤为节俭。
至于皇帝朱由校,他则是常常召见齐王府三位郡王,赏赐地方献上的金银细软,宝石玉器。
大明朝的总体事物依旧在东宫手中把持着,只不过朱慈燃每次处理完政务,都需要将奏疏交给司礼监,转交皇帝朱由校过目。
大明朝的秩序并未在这一年发生变化,而齐国那边却是因为齐王的坐镇而举国欢庆。
四月初六,齐国与唐国、吉国、淮国签订贸易条约,内容为:
“齐国在其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每年经济支援三国一定数量的粮食、以及在朝廷的认可下,对三国的的手工业进行扶持。”
这份条约于天启二十五年正月初一生效,而它也在签订的当天被备份,同时送往了京城来由宗人府的朱慈燃、朱慈焴、朱慈炅三人监督。
六月十五日,该条约获得大明宗人府认可。
七月十二日,齐王朱由检下令旨,着孙应元领兵九千对盘踞在株林府的食人部落进行围剿。
七月二十六日,马斯顿荒原战役爆发。
八月初二,将领克伦威尔率部溃鲁珀特亲王军的左翼,并猛攻王军的中路。
由于王军装备了足够的燧发枪,克伦威尔被中军击退,双方各自死伤两千有余,各自撤退。
同期,西班牙军队支援神圣罗马帝国,为其击退古斯塔夫二世率领的瑞典军队。
由于战事频繁,新教联盟军与天主教联盟军心照不宣的停下了战火,各自休整,准备下一阶段的角逐。
八月初九,西班牙国王费利佩四世向齐王朱由检手写亲笔信,希望齐国能增加条约中的贸易量,让西班牙继续稳定国内物价,增加国民对战事的信心。
九月十七,朱齐王由检对西班牙的贸易量在原本基础上提升三成。
十月十五,大明户部递交奏疏,宣布了今年的财政情况。
在新的一年里,没有了灾情的影响,大明收取农业税五千六百二十余万两,商税以及盐税、矿税等国营垄断税收为四千三百余万两。
天启二十四年,大明税收为一亿零六十二万四千两,支出为八千四百余万两,净入太仓一千五百九十五万两,是大明财政近十年来第一次净入。
同年,世界财政前五的国家分别是:
莫卧儿帝国,财政约一千六百万两。
西班牙帝国,财政约一千五百万两。
齐国,财政约一千三百万两。
奥斯曼帝国,财政约一千三百万两。
法国,财政约一千二百万两……
“算上矿课司,金融司有存银两千六百万了。”
冬月初六,在京城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比起年初显得更为成熟的朱慈燃拿着奏疏,面前坐着户部尚书李长庚。
“回殿下,确实如此。”
李长庚作揖回应,朱慈燃也借机开口道:
“算来时间,也应该偿还一部分国债了。”
“拨出两千万两偿还部分国债,另外拨六百万两采购麓川、旧港、东北四省的粮食,今年这些地方的粮食太低,户部和皇店做好交接,把粮食邻省贩卖,一点点的贩卖给东利未亚诸国和小西洋诸藩。”
朱慈燃说着自己的安排,今年由于风调雨顺,东北四省和麓川旧港等地都迎来了大丰收,因此朝廷必须得做出安排,让六省农民的粮食不至于烂在家里。
“臣也是如此打算,不过五军都督府那边上疏,近来南虏和鲁迷国有各自出兵河中,蒙古的打算,请调军费二百万两。”
李长庚说出了他所面对的局面,这让朱慈燃皱眉:
“打个莫卧儿要二百万两?”
“五军都督府的奏疏确实这样写的,具体的臣也并不知晓。”李长庚作揖回答。
“传李定国进宫。”朱慈燃转头招呼了一声李永贞。
李永贞见状回礼,紧接着下去派人传唤去了。
在李定国没有到来之前,朱慈燃也对李长庚开口道:
“近来我翻阅齐王叔监国时期的诸多奏疏,发现一些奏疏找不到了,我问洪阁老,洪阁老说被孙阁老焚毁,可有此事?”
朱慈燃口中的孙阁老自然就是曾经的帝师孙承宗了,不过对于他的问题,李长庚却并不奇怪,而是作揖回答:
“齐王监国时期曾经说过,将一些不利于朝廷统治的奏疏在执行后集中销毁,这不仅仅是孙阁老在做,毕阁老和顾阁老时期也一直在做。”
“嗯……”朱慈燃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表情淡然的表情自己知道了。
李长庚见状也没有过多说些什么,而是静静等待着作为上直都督的李定国抵达。
这样的沉寂过去了一刻钟时间,不多时他们就听到了春和宫外传来了脚步声。
李永贞带着在武英殿处理政务的李定国走进了殿内,作为行礼,李定国作揖表示,并未口称千岁,因为这是朱慈燃让他这么做的。
“五军都督府上疏鲁迷国和莫卧儿的奏疏,你看过了吗?”
朱慈燃对李定国的语气亲和,李定国闻言点了点头:
“看过,二百万两的价格有些高,因此上直已经派人去北军和西军查看了。”
“两军给出的回答是更换部分甲胄。”
“自天启十四年开始,由于朝廷财政窘迫,五军都督府的甲胄便一直没有更换,总是缝缝补补又三年。”
“不过,眼下战争和以前已然不同,我认为甲胄还是以液压纸棉胸甲为主较好。”
李定国的话让朱慈燃点头认可,纸棉胸甲说白了就是用蒸汽液压机将五斤纸筋包夹三斤棉花液压成甲,随后以硬布裱骨,刷漆而成的甲胄。
这样的胸甲重量只有八斤,如果要加上群甲和臂铠,总体重量能控制在十八斤以内。
这种甲胄最开始被朱由检用于南方步兵,因体轻,落水以后能让人漂泊水面一刻钟,因此又为海军多用。
后来被引进陆军,陆军士卒的纸甲以上半身和下半身(过膝)为主要防护部位。
因为甲厚一寸而轻盈,因此箭矢和鸟铳在五十步以外皆不能透,长枪短刀也不能轻易破防,所以得到广大陆军的喜爱。
纸甲的造价在已经进入工业化的大明朝并不算贵,但由于虫蛀,因此在维护上比较劳费心力。
正常来说,古今王朝对指甲都是以换为主,而明军倚仗步枪射程四百步而不在意,加上财政窘迫,所以明军的甲胄大多没有更换。
这次五军都督府要更换北军和西军的甲胄,少说也得五十万两银子。
加上火药和辎重、民夫招募,二百万两并不算多。
不过,打防御战并不是李定国想要的,因此他对朱慈燃作揖道:
“齐王曾说,久守必失,而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因此我以为,当遣大军率先进攻,不求攻城略地,而是应当破坏其生产,致使敌军在前沿没有稳定的补给地点才行!”
李定国所说的,是中原王朝对游牧民族常用的手段之一。
明朝骑兵每到秋季,就得要出城火烧城池以北百里草场,必要的时候还要火烧三百里,其目的就是加大游牧民族南侵的成本。
莫卧儿不同于普通的游牧民族,但说到底即便他变成农业国家,大明也有对付他的手段。
焚毁粮食,破坏道路、桥梁,增加莫卧儿出开伯尔山口的成本。
对于明军来说,只需要万余骑兵、马步兵就能摧毁莫卧儿西北数百里的补给村庄。
以步枪的威力,莫卧儿是很难抵挡和阻拦这支军队的。
加上莫卧儿内部本来就因为人口稠密,大片耕地被明军收复而粮食短缺,所以每一场战争的发动都像是在赌博。
现在的大明和莫卧儿,倒是有几分清初和明末的感觉。
皇太极每一次出兵都在削弱大明,而大明每一次进攻都在赌博。
只要连续输个几次,到时候不用大明出手,莫卧儿自己就会亡于内部势力的争斗。
“按照你的说法,要派多少人马,增加多少军费……”
朱慈燃在军事上还是很倚重李定国的,毕竟这也是朱由检一直交代他的。
“四营一万两千骑兵,以战养战,最多增加二十万两军费。”
李定国笃定的开口,朱慈燃又问:“你亲自统兵?”
“这是北军和西军的分内事,我去就有几分抢功的意思了。”李定国摇了摇头,举荐道:
“我举荐北军的朱辅炬和西军的马祥麟,以他们二位各自带两营骑兵以开伯尔山口,周国汜水关出发,足以重创南虏,让其休养一载。”
“好……”朱慈燃没有反驳和提意见,而是直接答应下来,并看向李长庚:
“拨二百三十万两给五军都督府,东宫下令旨入南虏国中平叛。”
“是……”朱慈燃身上还挂着监国的名头,李长庚不可能反驳,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不过这事情具体还是得内阁开会决议,最后上奏皇帝朱由校才能定下来。
“臣告退……”
见朱慈燃没了想要交代的,李长庚识趣的退出了春和宫。
李定国也想走,不过却被朱慈燃眼神示意停住了脚步。
待李长庚离开后,朱慈燃才当着李永贞的面对李定国皱眉道:
“内阁有焚毁齐王叔回批奏疏的事情,你可知道?”
“知道!”李定国不假思索:“这是当年殿下自己交代的,将一些对国朝统治不利的奏疏政策执行后批量销毁。”
“有标准吗?”朱慈燃依旧皱眉询问,这让李定国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他还是继续说道:
“具体的,诸如抓捕劳改工,将劳改工用于地方建设,还有对各国挑拨的奏疏,以及……”
李定国说出了一长串标准,但都没有说到朱慈燃想听的。
见李定国说完,朱慈燃自己询问:“也就是说,这其中不包含四大案的处置奏疏?”
“自然不包括!”李定国不等朱慈燃说完就皱眉解释:
“殿下亲口说过,四大案的涉事官员都要入档,奏疏和回批内容都要保留,涉事官员上下三代不得为官。”
“叔父有准确的下令旨吗?”朱慈燃抓住了重点。
“应该是有的,当时我在燕然戍边,具体的应该要问问王大伴和曹大伴。”李定国解释了一下,但这解释让朱慈燃头疼。
无他,王承恩随朱由检去了齐国,曹化淳也在今岁四月乘船东渡了。
他们走了,至于李定国说的那份令旨,朱慈燃又没有看到,说明已经被销毁了。
“你的意思是,有人焚毁了四大案的奏疏和回批?”李定国察觉不妙,朱慈燃的点头更是让他眉头紧皱。
“我也是偶尔翻阅才发现的,洪承畴说是孙承宗或者之前的内阁焚毁的,但我感觉应该不是孙承宗和毕自严。”
朱慈燃解释着,李定国听后也皱眉:“洪承畴没必要为了四大案的人做出焚毁殿下奏疏的事情。”
“顾秉谦更不可能,他在任时期,四大案仅发生两起,况且他在三年前就已经病逝……”
李定国说着说着沉默了,朱慈燃也皱眉在想这事情是谁做的。
倒是这个时候,春和宫外响起了脚步声,孙可望当着众人的面走进了殿内:
“殿下……”孙可望摇了摇头,这让朱慈燃紧了紧拳头:
“看来想查都查不清楚了……”
“什么意思?”李定国有些摸不着头绪,朱慈燃却咬牙道:
“孙承宗死了……”
番外篇(三) 小国难为
天启二十四年冬月初三,前内阁首辅孙承宗去世,享年八十一岁。
作为皇帝的老师,经过内阁商议,朱由校下旨,追其谥号为文忠。
孙承宗的去世,打乱了朱慈燃的计划。
他并不相信孙承宗和洪承畴会做出为四大案贪官污吏翻案的事情,但孙承宗去世,这就让他不得不加大了对洪承畴的怀疑。
对于这些怀疑,洪承畴心知肚明,因此冬月初十的常朝中,洪承畴以内阁首辅的身份下令各省官员重新统计四大案犯事官员及其家眷名录。
洪承畴用行动来表态自己的立场,而得到消息的朱由校也派人前往东宫,令朱慈燃暂停追查“焚毁四大案奏疏”一事,事情交由内阁处置。
朱慈燃不愿意,但他毕竟只是太子,因此只能不情愿的将事情交给了内阁。
腊月十七,各省布政使司重新统计四大案犯事官员及其家眷数量,但刑部部分官员上奏,称新名录人员数量不足原本的九成。
只是一成的遗漏看似不多,但对此四大案牵扯的二百余万人来说,哪怕仅仅是一成,代表的也是二十几万人的逃脱。
这群人不是查不出来,而是找好人不愿意查罢了。
犯官并没有逃脱,只是他们的子嗣有没有能逃脱的,这就不得而知了……
朱慈燃有心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但他终归没有朱由检的心力。
在腊月的尾巴上,林丹汗遣使臣上奏天听,大军整训结束,将于三月初二发动对克里米亚汗国的第二次西征。
第一次西征已经是四月的事情了,战事虽然只维持了一个月就被奥斯曼帝国的援军所打断,但林丹汗还是从克里米亚汗国掠夺到了价值三十余万两的牛羊马匹和金银宝石,以及十余万人口。
不过,由于奥斯曼援军及时,加上火药不足,因此林丹汗并没有到手太多城池和土地,他麾下牧民目前主要的放牧区,依旧还是已经卖给大明的泰西省牧区。
林丹汗上疏诉说难处,朱由校也没有难为他,毕竟现在蒙古国是大明西北屏藩。
朱由校让林丹汗麾下的牧民在泰西省放牧,但只维持到第二次西征结束。
朱由校并不担心林丹汗鸠占鹊巢,毕竟他们的火药,只有大明会提供火药给他们。
没了火药,林丹汗新编练的五万燧发枪骑兵就失去了作用。
林丹汗也不傻,他明白自己的处境。
既然选择了当狗,那最少在实力强大前,他都得乖乖听话才行。
这次派人上奏,就是为了表明他没有鸠占鹊巢的心思。
同时,他也将上次缴获,价值三十万两的牛马羊群和金银珠宝作为朝贡礼物献上。
朱由校对他的礼物倒是挺满意,朱慈燃见状也知道林丹汗想要什么,因此着安西火药局调三百吨定装黑火药作为回礼。
三百吨黑火药听上去很多,但是成本也不过三万六千两罢了,比较林丹汗的朝贡礼物价值,根本不值一提。
但即便有这么多火药,对于战争来说,恐怕也仅仅只是蒙古国一次西征的消耗罢了。
为了让蒙古国不再像第一次西征一样,因为后勤而不敢深入,朱慈燃还着泰西行省拨米一万石回赐林丹汗。
火药加粮食的价格不过四万余两,而林丹汗献出三十余万两,看上去他亏大了,但他却也是无可奈何。
大明是宗主国,拥有宗藩体系中贸易的定价权,哪怕林丹汗知道自己吃亏也没办法。
现在西欧战争中火药所消耗的硝石都有近三成由大明提供,欧洲能制作火药的国家,火药成本基本不低于四钱银子。
如果是卖给林丹汗这样的蒙古人,他们或许会将价格提升到八钱银子。
这还是能买到的情况下,而现实是整个欧洲都缺少火药,林丹汗想买都没地方。
这么对比下,向大明买火药已经算是比较实惠,还能表忠心的一个选择了。
蒙古使者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京城,紧接着在半个月的时间内,乘坐火车抵达了安西的安西城。
他选择换乘马车,用圣旨从安西火药局讨要了三百吨黑火药,并带着火药前往了泰西省。
天启二十五年二月初三,他抵达泰西省,用圣旨讨要了一万石稻米,紧接着满载而归的渡过伏尔加河,完成了自己此次的任务。
有了火药和粮食,林丹汗开始下令各部准备备战。
三月初二,林丹汗率领四万骑兵发动第二次西征,克里米亚汗国向奥斯曼帝国求援。
三月十五,奥斯曼派出两万五千援军支援克里米亚汗国。
同期,安西总兵朱辅炬率六千骑兵攻入开伯尔山口,云南总兵马祥麟率六千骑兵出周国汜水关,两支骑兵部队扫荡莫卧儿东西两侧。
沙贾汗得知消息,命长子舒科,三子奥朗则布各自领兵五万御敌。
然而这一次明军的目标是摧毁作为中小型补给点的村镇,让莫卧儿生产受挫。
因此,当舒科和奥朗则布分别于三月二十四,三月二十七抵达前线时,留给他们的只是一片焦土和凌乱的马蹄印,以及流离失所的贱民们。
四月,朱辅炬和马祥麟分别率领部队返回河中和底马撒。
此战两部人马共缴获牛马一万八千余头,粮食金银约价值十六万两。
从缴获来说,这一战相比支出算是小赚,但是从战略角度来说,莫卧儿再想从东西两侧出兵,最少需要花一两年的时间来恢复当地生产。
这还仅仅是恢复当地生产所需的时间,招抚流民才是莫卧儿支出的大头。
虽然出兵不多,但换西南太平一两年,这笔买卖无疑是大明赚了。
只是相较于齐王执政时期总是大规模出兵的方式,朱慈燃和李定国这种小规模出兵的方式,让诸多无法分功的军中将领怨声载道。
四月二十六日,内阁首辅洪承畴、内阁次辅孙传庭代表内阁上疏,建议嘉奖五军都督府中一百四十二名将领。
四月二十八日,朱由校下旨,赏五军都督府一百四十二名总兵、参将赐钱,总兵三百枚,参将百枚。
赐钱以天启通宝的一两银币为模范,以黄金铸造。
得赏赐后,五军都督府内怨声平息。
从这件事中,许多官员也看出了端倪。
相比较皇帝,太子还是太过年轻,哪怕监国多年,却也显得比较毛躁。
加上皇帝年纪刚过四旬,身体健康,因此许多官员还是选择暂时不表态支持太子,而是选择中立。
这虽然没给朱慈燃的监国生涯带来困难,但也让朱慈燃意识到朝政并不是那么容易,自己和李定国等人始终还是太过年轻。
因此在一些大事上,朱慈燃还是以老师金铉和次辅孙传庭的意见为主。
这样的选择让接下来半年内朱慈燃没出过太大的岔子,事情过后,东宫在军中的地位依旧稳固。
同年七月,古斯塔夫二世率军包围神圣罗马帝国首都维也纳,维也纳战役爆发。
战役开始之初,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斐迪南三世主张和平谈判,尽快结束这场混乱了二十七年的欧洲战争。
他在促成帝国政府与德意志新教诸侯,尤其是萨克森达成和解方面发挥了一些作用,但法国与瑞典、西班牙三国并不同意和谈,和谈宣告失败。
七月,西班牙帝国的一万五千援军抵达维也纳,天主教联盟军数量达到了四万人,而他们面对的是仅有两万人的新教联盟军。
从人数上,天主教联盟军占尽了优势,加上背靠维也纳,因此联军的战略目标从“解围”变成了“反攻”。
只是不等他们高兴,法国的孔代亲王率领两万法兰西新军抵达战场,战场再度变成了四万对四万。
在这样的局面下,原本只是一场会战的维也纳战役升级成为了整个欧洲战场的焦点。
双方都想在战场上获得优势,不想让己方打出添油战术,因此在维持西线僵持的局面下,各国纷纷出兵支援。
截止九月初二,以法国和瑞典为首的新教军队数量达到了六万四千人,以西班牙和神圣罗马帝国为首的天主教军队达到了六万两千人。
这样的局面下,双方依旧按耐住了率先打出第一枪的想法,而是寻求有利于己方的战机。
孔代亲王认为西班牙、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的国内经济无法长期维持这样庞大的一支军队与己方打消耗战。
然而,在继续僵持了一个月后,一则消息让孔代亲王的计划宣告破产。
十月初十,由齐国京畿府出发的粮食在伊比利亚半岛的阿德拉港口登陆。
第一批粮食为二百吨明制吨位的肉干,它们对应价格为十万两的粮食。
这批经过腌制晒干的肉干成为了西班牙在维也纳战役中最为优秀的补给物资,而且它们并不是唯一的一批。
十月十一日、十月十三日、十月十五日……齐国分别向阿德拉港口运送了三百吨、二百吨、三百吨合计八百吨肉干。
价值四十万两的肉干被西班牙舰队转运到了巴尔干半岛,紧接着运往了维也纳战场。
当它们运抵战场的时候,前线接收军需的格鲁伯在自己的日记中记载下了这一日领取到肉干物资时的士兵模样:
“他们没有想过自己能在泥泞的战场上吃到这样的美味,每个人都激动的跳了起来。”
“尽管我告诉他们可以直接食用,但事实证明士兵们的想法比我更丰富。”
“他们将肉干切块丢到了水里,很快一锅肉汤就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齐国的肉干中有着丰富的盐、胡椒和一种辛辣的香料,它丰富了士兵们的饮食,这或许是我们在战争爆发的二十七年以来,吃过最好的东西。”
“没有任何异议,它为我们赢得战争做出了最伟大的贡献!”
格鲁伯的日记记载并没有出错,齐国前后运来的一千吨肉干丰富了天主教联盟军的饮食,仅仅这些肉干,就让西班牙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没有再担心粮食的问题。
不仅如此,在后续的贸易物资中,齐国信守承诺的将条约中今年剩余的一百二十万石小麦运到了阿德拉。
消息传到前线时,新教联盟军队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蹶不振。
察觉到不对劲的古斯塔夫二世没有再等待,而是在十一月二十四日的清晨打响了战役的第一枪。
瑞典军队围城的经验十分丰富,两日之内就在维也纳城外建起了大大小小的帐篷和营地。
大量的苦力挖掘了漫长的战壕,彻底断绝了城内和城外的联系。
古斯塔夫二世带来的一百门大炮,在各军炮手的操作下,开始连续不断的轰击维也纳城墙,但巴尔干山地的崎岖地形,限制了瑞典攻城炮的运输。
在缺乏水路便利的条件下,瑞典军队的十二磅火炮远远落在了主力部队后面。
由于欧洲自十六世纪开始不断推行与升级的棱堡防御体系,因此这套体系也让炮兵的射击效果大打折扣。
1645年11月25日瑞典军队开始攻城,但很快被击退。
于是,古斯塔夫开始采取坑道爆破的手段来攻击城墙。
他采纳了当时欧洲流行的平行堑壕战术,用炮兵掩护工兵挖掘一条靠近墙角的战壕,然后再用军队进驻刚刚挖好的新堑壕,掩护挥汗如雨的工兵们再次开挖。
当推进到足够近的距离后,瑞典军队的工兵们挖掘地道,埋放炸药,然后引爆整段城墙的根基。
不过,西班牙与神圣罗马帝国的士兵也会挖掘针锋相对的地道,用炸药等手段来摧毁坑道或阵地。
在短短十天的时间里,双方联手引爆了一千三百多次。
神圣罗马帝国的守军一面用二百门各式火炮还击,一面想办法应对敌军的攻城地道。
他们不断挖掘针对敌军工兵的反攻城地道,还将巨大的树桩插进土中建成了新的临时障碍。
经过一个多月的胶着,新教联盟军终于在维也纳城墙上炸出了可供三十人并排通过的巨大缺口。
大量来自赤贫阶层的宗教炮灰,开始发起不要命的冲锋,瑞典和法国的旗帜甚至一度被插上了维也纳城头,但这些阵地无一例外都很快丢失。
双方军队都在使用大明的步铳燧发枪,他们装上了生产于大明的插入式刺刀,在城墙上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维也纳的军民们将将铺天盖地的“异教徒”,硬生生地捅了出去。
接着,城里的工兵在缺口的后面筑起了临时的后退城墙,并在上面架上了一门门的大明燕山五斤火炮。
由于忌惮守军的强大火力,古斯塔夫二世一直拒绝出动全军进行强攻,他不想自己的军队在几乎没有射击死角的城下被成片射倒。
战事再次陷入了僵局,而这样的僵持到了十二月。
在时间进入十二月后,由于物资的不足,孔代亲王与古斯塔夫二世决定收兵。
12月12日,新教联盟军撤退,天主教联盟军取得了维也纳保卫战的胜利。
这一切来自十月那批可以救命的粮食,而得知前线赢得胜利的费利佩四世也向朱由检写下了亲笔信,感谢着他“守约”的行为。
同时,在天启二十六年的二月,京城方向也收到了来自欧洲锦衣卫千户所的消息。
“弟弟对战局的把控还是那么厉害,估计欧洲又得多打几年了。”
乾清宫内,已经四十一岁的朱由校拿着锦衣卫的奏报,脸上的笑容没有半点隐藏的全部暴露了出来。
相比三年前,他的身材又瘦了一些,而一切都是因为在朱由检走后,朱由校终于将自家弟弟曾经的提醒付诸行动。
运动、膳食成为了朱由校最为关心的事情,每周他都会坚持做一件家具,同时教习骑术。
饮食上,他也开始少吃多餐,多素少荤。
只是,当年顿顿海鲜的行为终究引出了疾病,痛风也毫无意外的找上了这位天启皇帝。
“万岁还是得多喝水,只有喝水和按时喝药才能缓解痛风。”
太医院使李中梓一边写药方,一边对旁边激动的朱由校交代着一些忌讳。
曾经的太医院使王肯堂最终没能活过百岁,而是在去年春季以九十三岁的高龄去世。
不过尽管王肯堂去世,但朱由检依旧给自家哥哥留下了许多名医。
李中梓、吴有性等人不出意外,或许能熬到朱由校的重孙出生。
“知道了,李院使放心好了!”
对于太医,人老惜命的朱由校还是比较尊重的,四十一岁在后世看来十分年轻,但在大明朝这个皇帝平均寿命才四十多的时代来说,朱由校已经可以自称老夫了。
“臣告退……”
李中梓写完药方便交给了王体乾,紧接着作揖离去。
他作为太医院院使,可不仅仅要帮皇帝治病,而是需要关注天下的惠民药局和医学院,说是政务繁忙也不为过。
瞧着他离开,朱由校笑了笑,低头又看向手上的消息,脸上的笑意更甚。
他背着手走到了窗前,看着窗外难得晴朗的天空,不免笑道:
“也不知道弟弟身体如何了,是否健康,应该过的很好吧……”
番外篇(四)蒸蒸日上
“噼里啪啦……”
天启二十六年三月,当鞭炮声响起,一艘钢铁制成的战舰从天津船厂成功下水。
这艘舰船的名字被皇帝朱由校命名为燕山舰,是海军第一艘装甲巡洋舰。
舰长二十四丈、宽三丈四尺、吃水一丈四尺、排水量明制四千二百吨。
舰船正常载煤四百吨,最大载煤七百二十吨,动力为两座蒸汽机,四座圆式燃煤锅炉,双轴推进,主机功率两千八百匹马力,航速为每个时辰行驶九十二里。
作为大明第一艘实验成功的装甲巡洋舰,其甲板由25毫米钢质和45毫米铁质装甲层复合而成,可抵御大口径火炮的轰击。
舰船主炮露炮台装甲厚220毫米,炮罩及司令塔装甲厚35毫米,拥有150毫米火炮两门,45毫米火炮6门。
整艘船的编制是160-195人,由守备统帅指挥。
值得一提的是,舰队火炮采用了军备院最新的后膛火炮技术,其中主炮的炮弹就重达三百斤,射速为每分钟三发,射程达到了惊人的十里。
这样的射程和炮弹重量,足以一炮摧毁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城墙。
好不夸张的说,当燕山舰成功下水的那一刻,全世界的海岸防线都将成为它的后花园,任它蹂躏。
三月二十四日,海军都督黄蜚上疏,言燕山舰下水半月有余而不出现问题,请户部拨军费六百万两,再造同等级的巡洋舰十二艘。
三月二十八日,皇帝朱由校批复认可,户部拨款,天津、旅顺、登莱、龙江等多家船厂接单。
四月初九,海军与各家船厂讨论后,预计天启三十三年以前下水全部巡洋舰。
五月初三,军备院交付陆军“二六式后膛火炮”。
二六式后膛火炮分为120毫米的野战炮、75毫米的行营炮两种,射程分别为六里和四里,射速为每分钟三发。
五月初四,上直都督李定国上疏皇帝,请求拨发军费二百六十万两,为陆军更换数量为八百门野战炮和三千六百门行营炮。
五月初六,皇帝朱由校批红,内阁传旨,户部拨银,军械局接单。
由于所需数量太大,军械局估计需要五年时间才能完成换装。
六月十七,欧洲锦衣卫千户所传来消息,英国王军节节败退,为求胜利,英国国王查理一世写信向大明借贷一百万两来用于购买大明武器。
六月十九日,林丹汗率领的四万蒙古燧发枪骑兵攻入了克里米亚汗国首都巴赫奇萨赖,格莱三世带领残军逃亡南部。
六月二十六日,西班牙军队发动反攻,法国孔代亲王与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二世与西班牙军队在吕岑打响第二次吕岑会战。
六月三十日,皇帝朱由校同意借贷一百万两的贷款给查理一世购买火器。
这次出售的军火为燧发枪三万支,火炮二百门,定装火药五十万斤,预计来年八月运抵伦敦。
八月十二日,齐国王店货船将最后一批二十三万石稻米运抵唐国咸阳港,这宣告齐国对唐吉淮三藩第一次粮食贸易的结束。
从这里不难看出,齐国的海运实力还处于发展中,不然也不会让本该属于天启二十五年的订单,推迟到天启二十六年才运完。
不过不管怎么说,齐国与唐吉淮三国的粮食贸易算是走上了正轨,唐吉淮三国不用在耗费大量精力在粮食上。
这样的变动,也让唐吉淮三国的国策从原本的安内变成了对外。
十月初九,唐王朱器墭发布檄文,联合吉国、淮国、瑞国、桂国、益国等昆仑地八国向昆仑地内陆的昆仑奴征伐。
消息传到印度厮当的时候,福王朱常洵认为是个机会,同时也发布檄文,邀请印度厮当的诸藩共同讨伐北方的莫卧儿帝国。
不过比起唐国群起响应的讨奴檄文,福国的檄文显得有些尴尬。
除了一些小点的郡国响应外,其它诸藩纷纷以国事艰难而拒绝,让朱常洵好一阵脸红。
最后,印度厮当诸藩第一次讨伐莫卧儿的行动无疾而终。
腊月初二,监国太子朱慈燃上疏,请求照例出兵莫卧儿来削弱莫卧儿国力。
腊月初五,皇帝朱由校下旨,着北军都督尤世功、西军都督秦民屏派遣兵马讨伐莫卧儿,将难题丢给了二人。
腊月二十二,北军与西军各出四营兵马,预计在来年二月由开伯尔山口和周国汜水关出击削弱莫卧儿,皇帝朱由校批红。
“噼里啪啦……”
同样的鞭炮声,但这次鞭炮声响起的地方不是大明,而是庆祝天启二十七年到来的齐国。
“贺……”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又是新的一年,当齐王宫承运殿内响起唱礼声,与大明正旦朝会截然不同的画面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王位上,三十六岁的朱由检身着冕服,曾经发白的两鬓已经乌黑,看得出他在齐国过的不错。
在他的面前,承运殿的殿上,与大明群臣林立的画面不同,承运殿摆放了诸多桌椅,所有大臣均是从椅子上起身行礼作揖。
当朱由检说出“平身”后,群臣纷纷坐下,倒是少了大明朝的几分拘束。
“臣长史夏允彝,启奏殿下我齐国去岁所获……”
位置在前排的夏允彝持着笏板起身行礼,朱由检微微颌首示意其开口。
“去岁,国朝国民新增一百二十四万九千余人,其中有五十六万皆为国朝移民而来。”
“截止冬月十五,我齐国国民合计六百二十一万四千余人,百姓合计二千三百四十四万余人。”
“国有田亩数量新增八百四十六万余亩,总数六千二百七十一万余亩。”
“国有牧场草地数量总数七亿四千余万亩,待开发二十亿亩。”
“户部岁入一千六百二十五万余两,比较前岁增长12.9%,预计天启三十年能突破两千万两岁入。”
“此外……”
作为齐国的大管家,夏允彝将齐国治理的井井有条不说,对齐国的任何事情也是如数家珍。
在他的口中,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齐国正处于蒸蒸日上的阶段。
待他说完,不等群臣开口唱彩,朱由检便开口提醒众人:
“虽然我齐国正在蒸蒸日上,但切不可忘忧。”
“你们之中,许多人都是贫苦人家出身,因此要更懂得百姓的难处才是。”
“眼下国民人均耕地连三亩都没能达到,我们又有什么能沾沾自喜的?”
“答应国民的事情还没有完成,齐国的第三个五年计划也快结束了,但我们连第三个五年计划的目标都没有做到,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感到的是羞愧。”
朱由检提起了第三个五年计划的目标,这让群臣不自觉低下了头。
其实齐国第三个五年计划的目标很低,那就是人均耕地达到三亩,牧地达到十亩,年人均口粮达到四石,年肉蛋奶重量达到六十斤。
对于其它国家来说,这个目标最困难的地方就是最后一个。
人均肉蛋奶六十斤,这是后世进入九十年代才达到的标准。
只不过对于拥有数千万头野牛的齐国来说,这个目标很低。
可是,就是这么低的目标,齐国依旧没有完成。
没有完成的原因很简单,首先就是齐国的粮食需要出口,而这是无法禁止的。
一旦齐国禁止出口粮食,西班牙和英国王军,唐吉淮三国的国策都将做出改变。
西班牙和英国王军牵扯到了欧洲的局势问题,唐吉淮三藩牵扯到了利未亚的局势问题。
不管这些,齐国倒是可以独善其身,但齐国的名声也臭了。
齐国现在每年的成品粮是接近八千万石,在出口四到六百万石的情况下,人均也就是三石多一点。
至于肉蛋奶,齐国的主要肉类还是野牛肉,但为了保护野牛数量,所以每年规定的屠杀数量是六十万头。
这六十万头牛,保障了齐国百姓年人均五十斤的蛋白质摄入,而齐国的问题就在于,剩下的十斤无法补上。
“殿下,去岁百姓人均口粮已经达到了五百四十斤,肉蛋奶也达到了五十六斤。”
“其实差距也就是一年的时间,臣相信凭借我齐国的团结一致,一定可以在今年完成第三次五年计划。”
“至于第四次五年计划也会加把劲,在天启三十二年完成!”
“臣等请殿下放心——”
夏允彝的话引起了群臣的附和,毕竟在他们看来,完成这些只是时间问题,而一年足够了。
“既然如此,那孤与百姓便拭目以待!”
朱由检点了点头,随后才示意群臣接着奏报。
不过,齐国的大朝会主要也还是以贺礼为主,因此在夏允彝汇报结束后,各部主要说了一下目标,随后便无人再开口发声了。
今年黄龙、满桂、孙应元等人都带着李自成他们去南方平叛不服王化的叛军去了,因此大朝会比较安静。
如果是那群人回来,估计一场大朝会得开到午时。
所以在获知了大部分消息,以及得到了群臣的态度过后,朱由检便宣布了散朝。
散朝之后,朱由检自然是回了存心殿,而袁禧嫔也安排了家宴来庆祝新年。
不过瞧着那家宴,朱由检却只能露出苦笑。
明明是家宴,可除了三个不满七岁的郡王外,其它却都是郡主。
“不知道烺哥儿在京城如何了……”
一声叹气,朱由检还是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倒是在他坐下的同时,远在数万里在的京城齐王府也收到了一份份贺礼。
“万岁口谕,授齐国淄博郡王东珠二百,宝石一箱,以贺正旦……”
“臣朱慈烺谢万岁隆恩……”
齐王府门口,年满十四的朱慈烺身着常服对从宫里而来的李永贞行礼,李永贞见状侧身避开半边,显然不敢接下这礼。
待朱慈烺直起身子,他的五官容貌也暴露在了周遭人视线中。
他五官俊美,皮肤白皙,十指如葱,加上那远超同龄人的五尺四寸身高,说是齐王第二也不为过。
“万岁说了,郡王殿下昨日劳累,因此今日好好休息吧,不用进宫谢礼了。”
李永贞交代完,随后便作揖回礼,转身离开了齐王府门口。
朱慈烺作揖回礼,随后看了一眼那价值数千两的东珠宝石,不免笑了笑。
他转身回了府内,在门内就见到了夏完淳。
夏完淳听到了门外的一切,不免笑道:
“你这郡王做的倒是不赖,王宫每年发三千两做开支,内廷还每日赏赐奇珍异宝,金银玉器,算下来,一年也有个三四万两银子了,比一些亲王还有银子。”
“虽然这么说,但府内开销也大。”朱慈烺不经掩饰的笑了笑,说出了府里的开销所在。
齐王九子,除了最小的三个外,其余六子都在大明读书,开销也主要以齐王宫拨的银子来负担。
正常来说,三千两银子足够六个人在维持齐王府开销的时候花销了,但朱由校和朱慈燃总是变着法赏赐,因此府里这么多年积攒了不少银子。
朱慈烺说开销大是实话,不过再大也比不得齐王府的收入。
许多受过齐王府恩惠的官员武将虽然不舍得离开大明,但对王府的朱慈烺等人还是照顾有加的。
“一个正旦节就收了八千多两银子的礼物,也不知道是大明朝有钱,还是他们有钱……”
夏完淳看着一箱箱搬进来的金银礼物,不免摇了摇头。
天启一朝的官员俸禄很高是没错,但再有钱也得有个限度。
像今天这样的情况,齐王府每年都能经历个十几天,算下来也有十几万两银子了。
每年十几万两银子,如果朱慈烺有心,他在大明待个十几年就能积攒堪比亲王的财富。
更别说由于他渐渐长大,朱由校还有心让他担任一些皇城官职了。
可以说,朱慈烺每日都在被金钱和权力所考验。
让夏完淳庆幸的一点,就是朱慈烺对于金钱权力并不热衷,比起这些,他更喜欢看一些游记。
自朱慈燃的《南游记》和徐霞客的《天下游记》被朝廷推波助澜的宣传后,大明就涌现出了许多喜欢编写游记的小说家。
大明的疆域广袤,一本户籍就能随意的前往任意地方,这也就导致了许多游记都不带重样。
岭北的极光、南洲的珊瑚礁、大明洋的海岛、利未亚的草原……
各种各样的人文地理游记层出不穷,这些都是朱慈烺最喜欢看的一些东西。
至于他的五个弟弟,那也是各有爱好,层出不穷。
朱慈烜喜欢骑车,原因是朱慈燃经常叫他一起去紫禁城骑车,
朱慈炯喜欢骑马,天启二十五年暑假,十一岁的他骑马和李定国回了燕山县老家。
朱慈炤喜欢炼丹,被朱由检得知后写信痛骂,后来被迫转班,主修化学。
朱慈焕和朱慈灿算是正常一点的了,主要就是喜欢舞刀弄棒,寒暑假经常上山打鸟。
几个兄弟各有爱好,朱慈烺自己不正,也不好意思说他们,所以齐王府继承了老朱家的放养式教育。
总之,只要去上学,别做什么违纪违法的事情,朱由检知道了也不会说他们。
“大哥!”
朱慈烺正想着自家那几个弟弟,却不想朱慈炯的声音突然响起。
朱慈烺和夏完淳转身,刚好看到朱慈炯和朱慈炅两人。
“三兄,正旦新春……”
朱慈烺对朱慈炅作揖,已经贵为上直都督府大兴营参将的朱慈炅见状笑了笑:“正旦新春……”
说罢,朱慈炅转头对翻身下马的朱慈炯道:
“明日我带你去昌平看看那边的百姓过得如何,辰时你去安定门等我。”
“好!”朱慈炯点头应下,朱慈炅调转马头,策马离开了齐王府门口。
“今日去了哪里?”朱慈烺见朱慈炅离开,也好奇询问了一下朱慈炯。
“今日去了军备院,看了看军备院弄出来的摩托车,不过那玩意笨着呢,速度也慢的要死,一个时辰连十里都跑不到。”
朱慈炯脱了厚衣服,高兴的和朱慈烺汇报战果,朱慈烺听完点了点头,提醒道:
“不能小瞧这些事物,当年火车的速度也不过一个时辰二十里罢了。”
“好~”听到朱慈烺又要唠叨,朱慈炯连忙作揖:“我去洗澡了!”
“去吧。”朱慈烺摆了摆手,朱慈炯闻言也连忙跑向了自己的宫殿。
瞧着他的背影,夏完淳呼出一口气:
“这么看来,国朝对内燃机的研究估计已经开始上车了,接下来只要提高效率,那么应该能做到日行数百里的效果。”
“齐国那边研究的如何?”朱慈烺好奇询问,夏完淳却摇了摇头:
“比国朝慢了一些,虽然齐国有殿下,但大明有十几万从大学毕业的理学子,这是齐国比不了的。”
“这倒也是……”朱慈烺点了点头。
大明比起齐国,甚至世界上任何国家,其国家体量都是世界各国望尘莫及的。
如果齐国现在能有十几万理科大学生,那恐怕全国国民都会读书写字了。
早知道即便是提前搞义务教育的大明,眼下文盲率依旧在58%,更别谈齐国了。
不过朱慈烺和夏完淳一样,他们都相信齐国会越来越好的……
番外篇(五)心如明镜
时间从不会停止,当它来到天启二十七年,这一年的世界各国都似乎更趋向于安稳。
蒙古国在攻下半个克里米亚汗国及其首都后,迅速将部分不愿意转信黄教的男人屠戮,获得了巨量的财富。
根据事后幸存下来的百姓记载,蒙古人的屠刀最少屠杀了东、北部三分之一的人口。
林丹汗在屠杀人口的同时,也将后方已经繁衍到八十六万的蒙古人迁移到了被屠戮一空的克里米亚境内。
由于缺乏男性,一个蒙古男人可以娶两到三个女人。
在林丹汗的奏报中,蒙古国人口大约有两百万人。
为了消化这些人口,同时为了学习如何守城,林丹汗派自己的小儿子阿布奈和三百名蒙古贵族子嗣前往北京学习。
同时,林丹汗将大量财富用于购买火器、粮食、布匹等各种物资。
林丹汗的西进给了大明更大的科技空间,有着蒙古人的隔绝,朱慈燃在三月初九调拨两万台拖拉机前往西海府从事开垦耕种。
四月初十,大明以宗主国身份与蒙古国签订贸易条约。
其中包括了可以装备四万人的武器装备和火炮,以及每年不断递增的粮食数额,还有各种煤炭、布匹、食盐等等生活物资。
贸易条约的签订,让大明获得了东欧的第一个市场,它给大明带来了每年数十万两的贸易额。
这还仅仅是一个局部地区的缩影,真正需要关心的还有很多地方。
五月,明军再次成功南下,进一步打击莫卧儿帝国,摧毁了莫卧儿在边疆地区的绝大多数补给点,击毙莫卧儿军队三万有余。
七月,英国王军获得了大明的支援,查理一世整训军队,希望尽快结束英国内乱。
七月二十三日,西班牙试图进攻法国,被孔代亲王击败。
八月,由唐国发起的狩奴战争结束,各国版图相继深入利未亚大陆,多着数百里,寡者百余里。
九月,齐国军队结束平叛,株林府地区的食人族被剿灭大半,齐王朱由检命大军在株林府境内砍伐林木,建造营寨来短暂休整。
十月,江南由于暴雨而爆发水患,皇帝朱由校命工部尚书孙元化与工部侍郎宋应星走访。
冬月,经过工部统计,军备院出产的蒸汽机,有大概九成用于农业,剩下的一成用于为纺织厂、炼铁炉、面粉厂和其他工业提供旋转式动力。
由于棉纺机和蒸汽机、拖拉机需要大量的铁、钢和煤,因此这些物资的供应量也随之增加。
这一需求的增加需要通过采矿和冶金术方面的一系列改进得到满足。
腊月焦炭被发现,煤能够变为焦炭,正则木头可以变成木炭一样,焦炭证明是和木炭一样有效的,而且便宜得多。
天启二十八年四月,军备院研发了第一台由机械操纵的鼓风炉,大大降低了铁的成本。
新的鼓风炉抛弃了由皮革和木头制成的风箱,改而用一个泵来代替。
这泵由四个装有活塞和阀门的金属气缸组成,并由蒸汽机来驱动,同时军备院还进一步改善了高炉的冶铁方法。
经过调整,大明的炼铁厂能生产出比原先易碎的熔融生铁或生铁更有韧性的热铁。
为了跟上制铁工业的不断上升的需要,采煤技术也有了改善。
大明引进了齐国的安全灯设计,使得矿工在地下的安全性得到大大提升。
这些种种发展的结果,让大明天启二十八年时所生产的煤和铁比世界其余地区合在一起生产的还多。
大明的煤炭产量从天启二十五年的三千二百万吨,上升到天启二十八年的八千万吨。
同样,大明的铁产量从天启二十五年的七百六十二万吨,进一步增长到了天启二十八年的一千二百万吨。
如此庞大的煤铁产量背后是一个庞大的工人团体,由一百二十万矿工、炼铁工所生产出来的煤、铁,已经丰富到了足以用于一般的建设。
因此,大明不仅进入了蒸汽时代,也成功跨入了钢铁时代。
大量生产出来的钢铁让大明在地方建设时不用再束手束脚,而水泥突破三千万吨,更是宣告着大明即将进入一个新的时代。
同年十月,大明户部尚书沈廷扬上疏,希望加印三千万两纸币来修建地方设施,对地方的江河水库进行掘深、加高、拓宽等建设,将银子发给百姓。
奏疏上交后,皇帝、东宫与内阁批红,预计天启二十九年农忙后动工。
腊月,经金融司统计,过去三十年里,流入大明的金银铜等矿物价值高达三亿七千余万两,平均每年流入一千二百余万两。
同时,大明流通货币总额大约在四十七亿两,等同平均每年大明都在面对通货膨胀,而通货膨胀的速度是每年增长0.25%……
相比较下,大明过去十年新增人口约四千九百余万人,平均每年四百九十万,人口增长率为总人口的2.23%……
因此,金融司上疏提议,将朝廷雇工的最低工价提升至十五文,经济较为发达地区提升至二十文。
同时,朝廷每年加印两千万两纸币。
这份奏疏被上奏后,皇帝朱由校并没有立马批复,而是写信将情况和内容发往了齐国。
腊月尾巴,齐王朱由检的回信到了皇帝朱由校手中。
天启二十九年正月初一的大朝会上,皇帝朱由校同意了金融司的奏疏,但同时将两千万两的印钞数额降低到了一千万两。
同时,户部尚书沈廷扬汇报大明朝田亩总数和人口数量。
截止天启二十八年冬月十五,大明共有耕地十一亿八千四百余万亩,牧场约六十亿亩,人口两亿一千四百余万,其中汉人一亿九千二百二十四万。
比较天启二十三年,大明增加约八千万亩耕地,两千万人。
当然,在过去五年里,大明也对外迁移了三百七十二万余人,因此增长人口应该是接近两千四百万。
五年增长王朝十分之一的人口,这样的人口增长离不开大明的医疗和百姓生活质量的提升。
不管每个时代,生育困难的原因都是环境问题。
在大明这种半工业半农业的环境下,土地就是生产资料,而新生儿一旦降生,朝廷就会分三亩耕地作为贺礼。
三亩耕地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就是巨额财富,在拖拉机下乡的背景下,种三亩地并不花费太多力气,最少相比以前那种人扛犁地的情况来说是这样。
养活一个婴儿,一亩地足够了,因此官府分的三亩地,等同是给一个家庭添加两亩地的收入。
这还只是开始,等孩子入了户籍本后,他也就是生产队中的一员了。
生产队每年开垦出来的土地,也都有孩子的一份。
正常来说,哪怕是每年只分两分地,那到十五岁也有三亩地了。
这三亩地加上官府贺礼的三亩地,合计六亩地。
这些地最少在孩子上完中学前都归其父亲管理,到了中学后,如果还想继续深读大学,其父亲还能再拥有五年的土地使用权。
而且,让孩子上大学,是能最大利益化的一个流程。
只要上了大学,住宿和吃饭问题就都由学校解决,家庭只需要支出书本费和学习中需要的笔墨纸张费用就足够。
大明的教育成本是极低的,朝廷每年都得拿出25%的财政来用于教育,这是教育之所以便宜的原因。
至于这笔银子从哪里来,那自然是通过海外贸易和海外矿产、以及庞大的农业税了。
因此,种种原因下,根本就不存在会有愚农不让孩子上学的现象出现。
孩子上学不仅不会为家里增加负担,反而会减轻负担。
这一整套的设计,都是源于齐王朱由检执政时期,朱由校和内阁从未做过任何更改,而效果也是出奇的好。
对于体验过这个时代农活,并且没有太多娱乐方式的孩子们来说,有各种兴趣班的学校才是他们最想去的地方。
加上齐国没有所谓的期中考,而是只有期末考,孩子们的学业压力也并不大。
因此,朝廷、大人、孩子都愿意延续这个制度,唯一不满的只有地方。
毕竟大明的学校是耕读制,学生们需要自己种菜,所需地方需要弄出耕地给学校。
如果是乡野的学校那还算好,随便划一块荒地就足够了,毕竟学校可以自己找生产队借拖拉机。
可是如果在城里,那耕地就需要迁移人口,推平房屋,或者占用部分待建设用地了。
这些城内土地可都与地方财政有着密切关系,因此地方上没少上疏内阁,请求将学校统一安置城外。
不过地方的力量太小了,即便他们不愿意,也丝毫影响不了中枢的决定,
长期这样下来,地方上为了弥补财政,自然就会做出许多违规的事情。
天启二十九年三月初二,《大明报》报道了陕西朔方府马邑县的一则新闻。
内容主要是马邑县衙门以各种名目对百姓罚款、收税的乱象。
马邑县耕地不足,城内人口不多,因此为了满足官衙的开支,马邑县的百姓连连出门步行都可能面临被罚款。
民间百姓都觉得衙门穷疯了,不仅仅是马邑,整个朔方府到处都在罚款,出门走路都可能被罚款。
木柴税一文、车马税一文、河道税五文……
诸如这些税还算比较合理,但许多税收就让人后怕了。
被报纸曝光的税收和罚款中,一些菜农的菜比其它村好,因此比邻村出价高出十斤一文,但马邑县衙却以哄抬物价罚款该村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看似不多,却需要卖三万斤菜才能赚回来。
关键在于,罚款收钱之后,官衙也没有让菜农恢复正常价格,而是不管不顾。
菜农和菜商的正常交易所得就这样被马邑县官衙获取,而这仅仅是一个村的现象。
这样的现象还存在于马邑县的各个乡村之中。
在《大明报》的报道中,马邑县的官吏以各种手段方式,在过去一年时间里罚收达四千二百两,而马邑县百姓数量不过三万人。
等同说,每个马邑县百姓平均承担了一百四十文罚款和乱税。
哪怕以大明朝最新的工价,这笔罚款也需要他们工作十天才能赚到。
这篇报道的出现让已经将报纸视为娱乐方式的许多百姓唏嘘,而随之而来的就是《大明报》关于各地乱收税的争相报道。
山西和河南等地农民,均遭到了地方衙门的收税,而税种是大明没有的开荒税。
在大明,从天启五年以来,百姓开荒就从来不用交税,而眼下这个税种居然又死灰复燃。
“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抢钱吗?”
“开荒一亩要收一百文税钱?那大明朝每年几千万亩开荒地,岂不是要交近百万两银子?”
“《大明律》上明明鼓励开荒不收税,这两地的衙门也太猖狂了吧?”
“唉……还是齐王殿下在的时候好啊。”
“呵呵……这种官放在齐王殿下在的时候,早就被斩首,三族流放了!”
“可惜殿下……”
京城街头的茶摊上,一些百姓讨论着《大明报》的报纸内容,而茶摊的老板也将几笼蒸好的蒸饺放在了桌上,唏嘘道:
“你们以为就那些地方有?咱们这天子脚下收的也不少。”
“排污税、工关税,门税,市税,客税……”
“这些杂七杂八的税,每个月我这小茶铺子都得交二三百文。”
“二三百文?!”
“他们怎么不去抢啊?”
“天子脚下都敢这样收税?!”
茶摊老板的话一经说出,众人哗然,其中一名较为年轻的工人不免疑惑:“不能报官吗?”
“报官?哈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笑容中有几分苦涩。
一个四旬左右的工人无奈解释:“这年头想报官还真的不是你想报官就能报的。”
“报官得写状纸,写状纸必须要用衙门固定的状师,一份状纸就得收你五十文钱。”
“这还不算,有了状纸,你还得去衙门排队,别管前面有没有人,反正让你排着就得排着。”
“想要不排?那先交五十文给门口的衙役帮忙通传,然后你才能排上号。”
“这还只是一部分,真要报官,全部步骤走下来,没个三四百文别想了。”
四旬工人解释着,旁边的人也嘲讽道:
“而且报了也不一定管用,万一遇到官官相护的,不仅不帮你,还要把你的状纸和店名告诉其它衙门。”
“到时候恐怕就不是每个月二三百文能解决的问题了……”
“如今这个世道,凑合着活着就行了,最少在分地和工价上,那群贪官还不敢动手。”
“真到分地和工价动手的那天……”
众人没有再说,而是都摇头唏嘘了起来。
这种时候,他们反而是感觉到了齐王在时的不一样。
众人低头吃饭喝茶,坐在角落的两名年轻人却站起来离开了茶铺。
为首的年轻人相貌俊秀而美,加之身材高大,因此茶客们不免多看了他们二人几眼。
等二人走远,茶客们才收回了目光,继续讨论起了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情。
“大兄的判断果然没有错,天下百姓早就被杂税弄的怨声载道了,这次收拾了这群贪官污吏,估计能平息一部分民怨!”
走在街上,身着一身天青色圆领袍的朱慈烺对身边人说着,而在他旁边,自然就是等待他毕业才能一同回齐国的夏完淳了。
十九岁的夏完淳虽然年长朱慈烺两岁,但他的身高不过五尺五寸,远不如已经五尺七寸(182)的朱慈烺。
加上相貌上夏完淳仅仅只是清秀,因此一旦出门,便显得他有点像跟班。
不过他倒也不在意这些,而是更在意朱慈烺话中的内容。
《大明报》是国营报纸,是掌握大明民间舆论的利器,因此上面的消息都是经过皇帝、太子和内阁看过才能出现的。
这次杂税的事情闹的那么大,说到底也是朱慈燃想让它闹的那么大。
一个月前朱慈燃收到了齐国的书信,信件自然是朱由检亲笔所写。
信中内容很简略,朱由检主要对朱慈燃说了一些经济上的问题。
当经济上升时,很多事情和矛盾都会被压下去,因此很多皇帝也都不管事,认为后人自有办法解决。
就这样击鼓传花的一代传一代,当问题积攒多了,恰好又经济下行的时候,那么问题就会因为无法解决而被引爆。
朱由检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经过五年的承平,大明已经积攒不少问题了。
他没有说出具体有哪些问题,但朱慈燃作为大明朝的监国,他怎么会不知道大明朝有什么问题?
他之所以没处理,是觉得这些都是小问题,后面他再处理也行。
执政多年,大明又没有对手,他片刻的懈怠是很正常的。
不过,当朱由检的信摆在他面前时,他就知道他不能再这样了。
因此,这次的“杂税”事件,只是朱慈燃准备整顿吏治的第一枪。
接下来,他还有很多手段要一一施展……
“接下来是个机会,我们可以看看监国怎么对付这群贪官污吏的,日后齐国若是遭遇这些,我们也能有些思路。”
夏完淳向朱慈烺提醒着,朱慈烺也微微颌首,扫视了一眼四周摊位。
瞧着那些摊位上的食客都在讨论“杂税”事件,朱慈烺也想到了在庙堂之上的那群衮衮诸公:
“齐国与百姓共天下,非与士大夫共天下……”
番外篇(六)五大案
“铛…铛…铛……”
天启二十九年五月初五,伴随着悠扬的晨钟声在各个城池响起,历经两个月的发酵,内阁最终在朱慈燃的授意下昭告天下。
由阁臣金铉操刀执笔的《治贪疏》被张贴各地,同时刊登于《大明报》。
其中内容揭露了都察院和地方衙门有关制度的不完善。
奏疏中,金铉认为在大明的朝堂、京城、布政司、地方的府州县衙中滋长着贪污成性,腐败成风,视百姓为家奴牲畜,利用官场权力谋私牟利的现象。
这群人这不仅给大明的经济建设事业造成了重大损失,也严重地败坏了皇帝和朝廷的形象。
因此,金铉以阁臣身份上《治贪疏》,内阁于五月初一通过。
内阁要求在京内外各衙门立即接受都察院、锦衣卫的双重调查。
同时,《大明报》中皇帝朱由校也朱批鼓励百姓揭发贪官污吏,地方胡乱收费的现象。
所有检举信件可以在购物时,偷偷放在皇店的各个角落。
至于检举的百姓可以不用实名制,而是以村、镇、县的方式留名。
被检举的贪官污吏一旦落马,抄家所得将全数奖励留名的村、镇、县百姓。
或许这么一来,检举人无法获得更多利益,但总归保证了检举人的安全。
兴许是自天启二十四年开始被压抑、盘剥的太久,也或许是有的人为了金银铤而走险,总之在皇帝和朝廷的鼓励下,地方上很快就做出了回应。
五月初六到五月十五,短短十天的时间,皇店共收集六万五千四百多份检举信。
从一开始每天的几百封,到后来的几千封,地方百姓察觉到了县衙确实找不到自己后,也就胆子大了起来。
因此,当时间进入六月后,民间的检查和揭发开始进入的高潮。
在《治贪疏》中,金铉将贪官设为五种水平,同时明确了处罚:
第一种、个人行为下贪污不超过十两银子的,判以河西省植树三年。
第二种、个人行为下贪污超过十两银子,但不超过一百两银子的,判决全家迁移河中植树造林,十年不得离开当地。
第三种、个人行为下贪污一百两以上,一千两以内的官员,三族发配东山府。
第四种,个人行为下贪污一千两以上者,个人被判斩首,三族发配东山府。
第五种,集体贪污案,总数超过一万两的组织者、主谋者,被判主谋五马分尸,夷三族。
最后,对在查案过程中配合都察院、锦衣卫,敢于揭发其它贪官污吏的官员,金铉也酌情削减其一层罪罚。
不得不说,《治贪疏》中的刑罚判定确实严厉,而在地方百姓检举,官员相互揭发的过程中,各地不同程度地出现一些过激情况,如逼供、诱供、假供的情况,从而伤害了一些无辜者。
朱慈燃发现苗头后,采取措施进行了纠正,而这场被誉为天启第五大案的“治贪案”于天启三十年五月结束。
据都察院和吏部统计,全国参加“治贪”运动的百姓、官员不少于三百万人,而查出贪污十两以上的官员十六万余人,约大明文武官员体系人数的8.9%。
其中近92%仅仅是“第一水平”,刑部依法判决这十四万人前往河西劳改三年。
剩下的8%中,有85%处于“第二水平”,刑部也判决他们及其家人,约八万余人迁移河中种树十年。
达到“第三水平”的官员数量达到五千余人,他们与牵扯进入的三族人数达到了七万余人。
对他们的判决,朱慈燃严格按照《治贪疏》进行,三族流放东山府。
至于“第四水平”牵扯的贪官仅仅八百余人,尽数被判斩首,三族发配东山府。
最后“第五水平”的贪官仅七十二人,他们被判五马分尸,三族八千余人与他们共赴黄泉。
被处刑中官职较高的几人,浙江布政使赵玉森,户部主事张琦,吏部员外郎王孙蕙。
除此之外,犯事的勋贵数量也不少。
魏国公徐文爵、成国公朱纯臣、定国公徐允祯、阳武侯薛濂、安远侯柳祚昌、抚宁侯朱国弼、临淮侯李弘济、灵璧侯汤国祚等十七名勋贵皆被削去爵位,没收家产,流放泰西为民。
经过户部和户部统计,此案被处罚人数达到了四十五万人,而查抄所获的金银纸币、古董字画、田亩宅院价值达到了五千六百余万两,等同大明全年53%的财政收入。
朱慈燃将古董字画收入内帑,田亩分给当地百姓,宅院挂到皇店变卖,黄金白银存入金融司。
同时,他发放一千五百万两纸币,以村、镇、县的集体方式发给参与检举的百姓。
虽然不知道这笔银子有多少能落实下去,但大案在前,朱慈燃不相信官员们敢全部贪污。
至此,天启第五大案的“治贪案”结束。
不过,令许多官员瞠目结舌的是,作为被检举最多的人,内阁首辅洪承畴居然什么事都没有,依旧在事后稳坐首辅的宝座。
反倒是阁臣李长庚在这期间卒于任上,被皇帝恩赐不少东西给家人,自己也获得了个“文庄”的谥号。
李长庚去世后,作为户部尚书的沈廷扬进入内阁,而接替他的是户部侍郎孙可望。
同年九月,阁臣温体仁也告老还乡,工部尚书孙元化入阁,四川布政司李邦华接任。
不过值得关注的是,尽管大明朝这两年的主要精力放在了“治贪案”上,但并没有松懈对莫卧儿的打击。
长久的打击让莫卧儿和大明接壤的地方成为一片白地,曾经五千万人口的莫卧儿只能不断地打击内部土邦来整合力量。
同时,由于产出不足,莫卧儿的农民起义也时有发生,不过往往都被蒙古骑兵迅速镇压。
到天启三十年时,阁臣沈廷扬估计在过去十年的时间里,莫卧儿下降了最少一千万人口。
不仅仅是莫卧儿,就连印度厮当诸藩的土民人口也从三千四百多万,下降到了两千七百余万。
与之相比,印度厮当诸藩的国民数量增加至四百七十万。
这仅仅是印度厮当的情况,相比较下,利未亚的情况好上许多。
经南昆仑监察使司陈子壮上奏,利未亚诸藩国民数量达到二百三十万。
由于耕地不足,因此并未吸纳土民,所以在有城镇的地方,汉人的数量可以达到90%,剩下的不是印度和瀛洲的移民,就是大明国内迁移而来的少民。
另外,天启三十年齐国对唐吉淮三藩出口粮食达到了四百万石,承担了三国20%的粮食缺口。
至于齐国,由于没有监察使司负责监督,因此内阁只能从齐国每年的上疏中了解齐国的情况。
天启三十年,齐国国民总数约八百六十万,约占百姓总数的34%,齐国百姓总数为两千五百三十万人。
同时,齐国耕地数量在天启三十年突破一亿亩,达到了一亿余七百八十万亩。
大约七年的时间,齐国耕地数量增长了三倍,年人均口粮达到了七百二十斤,肉蛋奶达到了年人均六十二斤。
大明效仿齐国的统计情况,将北直隶地区作为统计对象,最后得出大明年人均口粮八百一十九斤,肉蛋奶年人均二十一斤。
主粮上,大明相比齐国依旧占据优势,但在齐王朱由检写给皇帝朱由校的家书中,朱由检明确说过:
“主粮四百斤是保障一个人活着的最低限度,低于这个就会饿死人。”
“但官员们也不能因为达到了这个限度而沾沾自喜。”
“如果想让百姓安居乐业,年人均粮食不能低于六百斤,齐国和大明是目前世界各国唯一超过这个标准的国家,但我们不能懈怠,因为百姓的要求会随着时间而不断变高。”
“此外,国朝百姓的年人均肉蛋奶量太低,国朝没有齐国这样半原始的野外环境,因此必须早做打算。”
“国朝五年计划,眼下已经进行到了第二个,但是距离第二个五年计划的年人均肉蛋奶二十五斤目标还遥遥无期。”
“国朝拥有世界上近五成的草原牧场,但是国朝并未好好利用。”
“如果利用好南洲、漠东、泰西三省的优质牧场,哪怕无法在第二个五年计划中完成肉蛋奶目标,却能在第三个五年计划中,将第二、第三个五年计划一起完成,达到年人均四十斤的肉蛋奶量。”
看着手中的信,朱慈燃微微颌首,而在他面前,已经四十六岁的朱由校则是坐在乾清宫龙椅上俯视他:
“你叔父说的不错,南洲和漠东、泰西三省的牧场我们还没有利用起来,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做吧。”
“啊?”听到朱由校突然派任务的话,二十七岁的朱慈燃愣了一下,紧接着才反应过来,作揖道:
“爹,儿子还得监国呢。”
“那你安排人去做吧,我近来身体不好,李院使让我多休息。”朱由校顶着近一百七十斤的体重说出这话,让朱慈燃都不得不佩服他说瞎话的能力。
“下去吧,我要午休了。”朱由校摆了摆手,朱慈燃见状只能无奈离开了乾清宫。
倒是在他走后,原本表演犯困的朱由校突然精神的往外看了看,见朱慈燃真的走远了之后,朱由校才起身自己脱去了圆领袍,穿着中衣便向着偏殿走去。
走到门口,他搓了搓自己的手,然后抬手将门推开。
当门被推开,一栋精密的塔楼出现在了朱由校面前。
塔楼高一丈,由各种零件组成,是朱由校今年的得意之作。
“快弄好了,弄好之后,也就可以让人在哈剌温山把这塔修起来了。”
朱由校乐呵呵的笑着,不等王体乾追上来,他便转身关了门,拿起工具开始独自“钻研”了起来。
听着殿内传出的斧凿刀削声,王体乾摇了摇头,不免叹气:“内帑又要花银子咯……”
“今年户部的情况倒是宽裕了许多……”
在王体乾感叹的时候,朱慈燃在乾清宫门遇到了前来寻他的沈廷扬。
沈廷扬现在督管户部,因此他来找朱慈燃的原因也就是为了户部的事情。
现在是冬月初五,户部的汇总奏疏他已经看过了,而沈廷扬这次来,带来的是明年大明的预计支出奏疏。
由于从第五大案中收获了白银近三千万两现银,因此天启三十一年的预算显得十分充足。
“今岁户部在银行的存银有一亿四千三百余万两。”
沈廷扬和朱慈燃徒步走回东宫,路上边走说:
“五军都督府那边,今岁的基础支出约一千四百万两,其中海军需要额外支出二百万两来购置巡洋舰。”
“六部的基础俸禄支出是四千七百余万两,官学司支出是二千六百余万两,太医院支出约三百万两,工部铁路支出一千五百万两。”
“因此,今岁朝廷支出大约是一亿余七百万两,正旦过后结余三千六百余万两。”
至天启三十年,大明欠百姓的国债已经赎回还清,因此朱慈燃才会说今年户部情况宽裕许多。
不过,朱慈燃也知道,这笔银子不能留着,而是应该学习齐国来刺激经济。
“三千六百万两银子尽数花完,让工部加修铁路,尽早实现州府尽通铁路。”
“对于百姓的工价,酌情增长,北方各省铁路的动工日最好选在春耕之后,秋收之前。”
朱慈燃交代着自己的想法,沈廷扬尽数记下。
在朱慈燃说完后,沈廷扬也作揖道:
“欧洲千户所传来消息,林丹汗灭亡克里米亚的西虏,鲁迷国(奥斯曼)三万军队被歼灭,蒙古死伤万余人。”
“此外,暗厄利亚(英国)王军在今年二月初五进攻多佛尔城,议会军将领克伦威尔向北突围,同时进袭兵力空虚的伦敦。”
“查理一世知道伦敦被袭击后,命令五千王军骑兵跟踪追击克伦威尔,克伦威尔带领不足三千的议会军向北部威尔士逃窜。”
“在暗厄利亚百姓的接应中,克伦威尔逃到了威尔士地区,但南边的议会军主力被全歼。”
“从局势来看,暗厄利亚的内战虽然还没有结束,但王军已经取得优势,朝廷应该停止对暗厄利亚的支援,让威尔士地区的克伦威尔和南边的查理一世对峙。”
沈廷扬说了英国内部的事情,在大明和齐国的东西支援下,查理一世这个本该被议会送上断头台的第一位英国国王,却以一种和历史相悖的结局结束了议会军,还将护国公克伦威尔逼到了北方的威尔士。
一个分裂的英国,显然对大明更有利,因此对查理一世的支援,理应到此结束。
对此,朱慈燃也微微颌首表示认可,而沈廷扬也紧接着上奏道:
“欧洲战场上的局势比暗厄利亚要困难些,各国已经露出颓势,弗朗擦(法国)等国国内的物价飞涨,百姓反战情绪高涨。”
“这种情况下,估计弗朗擦等国很快就会和弗朗机国一起坐上谈判桌。”
“如果能具体落实下来,那弗朗机将取得惨胜。”
“不过,洪阁老和孙阁臣都认为,以眼下的局势来看,如果欧洲各国停战,那他们将有极大的可能会将矛头对准我们。”
“如果他们摈弃了宗教之见,组成联盟来对抗国朝,那国朝将会面对一个比南虏还要棘手的对手。”
沈廷扬小心翼翼的诉说着,但朱慈燃却笃定的摇了摇头:
“齐王叔说过,欧洲的宗教之见很难结束,除非这次弗朗擦等国能够获胜。”
“另外,有暗厄利亚在欧洲海外,欧洲的联盟就很难实现。”
“只要国朝不给他们压力,他们的联盟也不过是当年的六国罢了,貌合神离罢了。”
说着,朱慈燃将手中的奏疏递给了沈廷扬,夸奖道:
“孙可望倒是做的不错,户部被他治理的井井有条。”
“不过国朝需要花钱的地方还很多,而且现在矿课司每年出产的金银矿越来越多,一不小心就会引起通货膨胀,需要注意。”
“另外人口和耕地问题也需要注意,现在国朝每年开垦四千余万亩,农业司中有没有贪赃枉法的官员?这需要农业司和都察院查清楚。”
“我听淄博郡王说,地方上的百姓虽然暂时没了杂税的困扰,但在分地上却总是遭到欺负。”
“那些分地的官员,把好的土地分给和自己亲近的人,把不好的土地分给百姓。”
“这看似都分了地,但一亩地产出粮食的差距能达到二斗到一石。”
“部分官员把农民的旱地划做水田,把自己亲戚的水田写成旱田。”
“这么一来,旱田交水田的税,水田交旱田的税。”
“长此以往,岂不是重蹈万历年间官绅勾结的覆辙?”
“齐王叔花了几十年才杜绝了这种情况,孤也不允许在天启朝重新出现这种情况。”
“内阁给农业司和都察院下旨,给我弄清楚国朝到底还有多少这种人,十税一的政策到底有没有落实下去!”
“下官领命……”听到朱慈燃这么说,沈廷扬就知道,最近在山西游学的朱慈烺又发现了许多现象。
朱慈燃见沈廷扬应下,自己向东宫走去,而沈廷扬则是停在了文华殿前。
瞧着朱慈燃的背影,沈廷扬又想到了朱慈烺,不免唏嘘:
“这淄博郡王,都快成为都御使了……”
番外篇(七)大明国际法
时光如梭,当它悄无声息的让人们来到天启三十一年时,一些万历年间的老臣也不可避免的逐步开始凋零。
这样的变化加上第五大案的清洗,传统儒家学派开始式微,崛起的是具有科学认知的官学派。
官学派的登台,代表大明的统治阶级进一步认识到了科学的力量,而他们所面对的局面也是空前利于科技创新的局面。
天启朝不同于清朝,清朝刨除阶级统治者的因素来说,所能利用的土地资源都是严重不足的。
尽管清朝有着漠北和西域、青藏,但以当时的科技水平,百姓根本没办法在这些地方耕种,能够发展的地方只有传统的两京十三省,以及中前期不给汉人进入的东北。
稠密的四亿人口挤在两京十三省的地盘,导致许多省份的人力便宜到人力把牛耕都给搞没了。
甚至到了鸦片战争之后,农村土布很长时间还把英国蒸汽机生产出来的纺织品卷的没销路。
英国人拿到纺织厂去问,最后就是根本没法以相同品质更低价格做出。
人力比机械成本还低,这就很难让市场出现机械的需求,这就是天启朝官员面对的不同。
尽管河中、岭北、安西、北庭、单于、乌斯藏等诸多省份的土地可利用率极低,但大明依旧有着广袤的土地等待开发。
截止天启三十一年,大明在旧港的人口也不过七百余万,东北四省则是不足两千万,南洲不过四百万,泰西不过二十余万。
这些地广人稀的地方拥有大量等待开发的土地,而作为这个时代的生产资料,没有哪个王朝会嫌弃自己的耕地多。
况且,这还仅仅是外部情况,而内部情况也是各有不同。
天启三十一年的云南人口不过三百余万,贵州仅有二百万,四川不过四百五十余万,广西广东两省合计不过六百万。
这些省份里,仅四川来说,可开发耕地就不低于八千万亩,而眼下大明仅开发不到四千万亩。
除了江南三省,大明没有哪个省的敢说自己的人口稠密。
就算是江南三省,其情况在天启年间也是逐渐削弱的。
天启二十三年时,三省人口接近八千万人。
然而到了天启三十一年的时间,因为火车和轮船的不断增加,三省人口被朱慈燃迁移的跌落七千万。
八年时间,上千万人被迁移到了南洲、旧港、交趾和麓川、瀛洲等地。
当然,强行移民也让朝廷的名声不是那么好。
相比较齐王执政时期百姓迁移后过去十几年时间,依旧有87%的留存率,朱慈燃时期的留存率仅有49%……
这也就可以看出来,主动迁移和被动迁移的差别在哪了。
不过朱慈燃却不管这么多,因为他需要交给江南三省除南直隶以外,浙江和江西的影响力。
他的想法,与官学派的想法是比较贴合的。
官学派想要利用科技来开发大量待开发的土地,但哪怕就算是年开荒二十亩的拖拉机,也需要最少三个人来操作。
因此,只有先移民,才能发放拖拉机,进而开垦耕地,稳定交税。
不得不说,在利益面前,百姓只能被官员安排一生。
天启三十一年六月,户部主事张俭上疏,言江南人口稠密而百姓分地不多建议效仿洪武、永乐年间从江南移民地方。
张俭的上疏贴合了朱慈燃的想法,但却被孙传庭、金铉、颜胤绍等人驳回。
三人认为对江南三省的迁移政策应该维持齐王时期的政策,这样既能保持江南的经济,又能让百姓心甘情愿的迁移。
不过朱慈燃却认为这样迁移太慢,而事实也是如此。
过去八年的时间里,江南三省每年迁移的人口数量仅有七十万左右,其中有大半还是迁移齐国,仅有二十几万迁移大明各省。
七十万的人口数看似很多,但与江南三省那七千万人口的总数相比还是太少了。
这些种种问题,最终导致了朱慈燃第一次破坏了齐王朱由检时期的政策。
七月初十,监国太子朱慈燃下令迁移人均耕地数少于三亩的江南村庄人口……
这一政策很快得到了实施,因为朱慈燃将迁移人口和人均田亩数作为了官员政绩之一,而事情一旦与官员政绩牵扯,那就会变得难以控制。
一时间,江南三省各地的铁路都变得忙碌了起来。
仅仅三个月,江南三省的百姓被强行迁移五十余万。
地方官员带衙役兵马司对他们进行迁移、驱赶。
遇到胆子小的百姓就是恐吓,遇到撒泼打滚的,就趁他出门工作将房屋推倒,将稻田焚烧。
遇到不怕死的就用孩子上学的问题来进行威胁。
一时间江南三省百姓人人自危,不用官员上门,便自己拖家带口的迁移。
许多人在这期间想到了齐王执政时期的开明,涌现许多赞美齐王时期的诗词,同时也拖家带口的迁移向齐国。
由于当政的官员大部分是齐王时期的百姓和学子,因此大部分人即便发现了这个事情,却没有一个人主动提出。
直到天启三十二年七月,户科都给事中姚启圣上疏,朱慈燃才发现过去半年时间,迁移齐国的人口达到了四十七万,比天启三十一年翻了两倍。
不过对此,朱慈燃并没有下政策制止,而是叫停了强行迁移的政策。
事后,经过户部尚书孙可望的统计,过去一年的时间,浙江、江西两省被强行迁移七十二万户,二百九十二万人。
截止天启三十二年十月,南直隶人口两千六百四十余万,浙江两千二百余万,江西一千八百六十余万,三省合计六千七百余万,
虽然仅是不到三百万人口的迁移,但江南三省的人均耕地还是达到了人均三亩。
只不过这次强行迁移导致的结果就是民间开放的风气被进一步打破,百姓对朝廷的信任进一步下降。
冬月,齐王朱由检写了一封家书给朱慈燃。
信中朱由检建议朱慈燃不要太着急,毕竟他还年轻,而且现在江南占大明的经济比重在进一步下降,完全可以温水煮青蛙。
看过朱由检的家书后,朱慈燃也将江南的移民政策改回了朱由检时期的自主政策。
身处江南的朱慈烺将政策改回时,江南百姓欢欣鼓舞的情况写给了朱慈燃。
朱慈燃看后沉默不语,随即下令蠲免江南三省农业税一年,同时在《大明报》亲自写信向江南百姓赔罪。
同时,作为皇帝的朱由校也受到儿子的牵连,不得已下了罪己诏。
朱慈燃成功用实践知道了自家叔父的政策才是最正确的,可是他的试错成本太高了。
三年的时间和一年的江南农业税,以及皇帝的罪己诏……
如果朱慈燃不是监国太子,这份代价已经足够断送一批高官的政治生涯。
经此一事,朱慈燃也在对各种政策更改上变得更为谨慎,不再对朱由检时期的政策做出更改,而是以打击贪腐,整顿吏治来维护政策。
这样的效果也是很明显的,民间的百姓很快忘记了朱慈燃之前所做的错事,反而再度歌颂起了他和皇帝。
这样的表现,也被常常周游天下的朱慈烺所记载,以家书的方式,每周送给朱慈燃。
在这样的局势下,天启三十三年平稳渡过,而世界各国的局势也在发生变化。
过去几年里,在大明的支持或者不支持中,世界各国都经历了许多值得载入史册的事情。
英国克伦威尔联合威尔士地区的工人和农民,艰难的抵抗着查理一世的王军。
期间苏格兰再度叛乱,查理一世面对两面作战的局面苦不堪言。
恰好大明、齐国以天灾为借口,减少了对英国的支持,流入伦敦港的货物量从每年的十二万吨降低到七千吨。
这样的变化使得英国国内的物价飞涨,居民苦不堪言,民间反战态度愈发高涨。
为了避免国内爆发叛乱,致使国家陷入三面作战,查理一世不得不降低了战争的频率。
同时,欧洲大陆上的局势也变化无常。
大明减少了对西班牙的支持,物价开始缓缓增长,而法国、神圣罗马帝国、荷兰、葡萄牙、瑞典、丹麦等国的民间厌战声音也越来越大,两方阵营的战事也从天启三十一年开始陷入了漫长的对峙。
到天启三十二年时,在斐迪南三世的牵头号召下,无法继续作战的各国终于决定议和。
对于欧洲的议和,大明和齐国有意阻止,但如果想要阻止战争,除非它们能拿出足够的物资来平稳各国物价,并让各国获利。
如果是这样,那大明和齐国需要付出的成本就太大了。
因此,在天启三十二年十月,大明派出礼部侍郎阎应元,齐国派出礼部侍郎张家玉参加议和,同时准备与各国签订贸易合约来维持大明在欧洲市场的利益。
天启三十三年五月,张家玉与阎应元抵达维也纳。
经过五个月的相互博弈和扯皮,欧洲各国在十月初七签订《维也纳和约》,同时大明和齐国也与各国签订了《维也纳贸易合约》。
至此,为期三十五年的宗教战争宣布结束。
对于世界来说,这场战争影响到了大明天启朝前十年的经济,导致了大明白银短缺。
至于后面的二十几年,这场战争给予了大明和齐国以较小成本获得各国还在殖民地的机会。
对于欧洲来说“三十五年战争”,推动了欧洲民族国家的形成。
不过由于大明的支持,神圣罗马帝国和西班牙帝国并没有在战争中被压制,因此相历史上的《维斯特伐利亚和约》,神圣罗马帝国麾下的许多附属国家依旧是其本身的一部分。
这样的改变,让后世国际关系中的国家领土、主权与独立等原则的近代国际关系消失。
与其一起消失的,还有欧洲的国际社会关系和欧洲国际法。
取而代之的,是大明的国际社会关系和国际法。
在《维也纳贸易合约》中,大明提出了以《大明律》为主体,添加各国部分法律来形成世界上第一部《国际法》。
不管是贸易、外交、战争,还是个人犯罪,这些都将被记入国际法中,进一步促进各国的贸易和外交、战争规则。
这个提议由齐国礼部侍郎张家玉提出,大明礼部侍郎阎应元表示认可。
或许是为了获得与大明贸易资格和银行贷款来恢复战后建设,各国纷纷认可了这个提议,但对于《国际法》的内容,需要各国派出相对于的法律官员共同制定。
简单来说,大明在这场战争中以最小的成本,获得了最大的利益。
相比较大明,由于神圣罗马帝国是“三十五年战争”的主要战场,其经济遭到极大破坏,因此在战后,其麾下邦国大约被消灭了70%的人口,其中男性更有将近一半死亡,十分惨烈。
尽管德意志民族没有像历史一样分裂,但他们的人口要比历史上下降更多。
根据齐国礼部侍郎张家玉在和约签订半年间的走动,他在自己的手札中写下了“户籍减半,乡野无男儿”的记载。
比较张家玉,大明礼部侍郎阎应元则是记载的更为详细。
阎应元在南昆仑监察使司任职十五年的时间,因此学习过欧洲各国语言。
加上各国贵族麾下的船队都受过他的恩惠,因此他的在欧洲的人脉关系十分不错。
在这样的背景下,他很快获得了参战国才拥有的情报。
“三十五年战争”中,新教联盟损失了大约十七万军队,天主教联盟则是损失了大约三十五万军队。
除此之外,在战争期间,日耳曼地区的百姓一直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几乎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口在死去,这使得德国的人口在以飞快的速度下降。
根据神圣罗马帝国的贵族对阎应元的描述,在战争之前神圣罗马帝国的人口数目大约是在一千六百万到两千万之间。
可是在战后,该国人口已经不足一千万了,可见战争对其的摧残。
人口的骤降让神圣罗马帝国的经济危机此起彼伏,手工业几乎被完全摧毁,财政收入恐怕不如战前的二分之一。
至于其它各国也遭遇了较为沉重的打击,西班牙帝国丢失海外和葡萄牙、荷兰等地殖民地先不提,其国内人口也从战前的一千万左右跌落至八百万。
不仅如此,这场战争给控制神圣罗马帝国、西班牙帝国的哈布斯堡王朝造成了沉重的打击,使它在欧洲恢复天主教统治和建立大一统帝国的计划成为泡影。
法国虽然从西班牙手上夺得了部分地区,但其国在边疆地区的上百万百姓也流离失所,边疆经济破碎化。
瑞典没有如历史上获得大笔赔款,也没有获得波罗的海的霸主地位,不过在欧洲各国遭受重创的局面下,瑞典在北方的地位得到了巩固。
加上和大明签订的《维也纳贸易合约》,其国内的经济恐怕能上一个台面。
除了这四个国家外,其它各国有的受益,有的受损。
这其中以葡萄牙和荷兰最为显眼。
“三十五年”战争过后,荷兰结束了漫长的独立战争,虽然获得了独立,但还在殖民地的丢失让其只能不断贸易来偿还国内民众的国债。
至于葡萄牙,由于位于欧洲最西边,加上是大明帮助其建国的国家,因此在整场战争中,它不仅独立成功,还在大明和齐国的双重帮助下,成为了西欧经济的佼佼者,仅次于西班牙和法国。
说到最后的英国,从查理一世战前的权利来看,英国或许是此战中利益受损最严重的。
如果不是大明和齐国不断输血,他恐怕早就被议会推翻,此刻已经摸不着头脑了。
以上这些就是西欧和中欧到天启三十四年的局势变化。
当然,东欧也不平静,沙俄和波兰打得不可开交,蒙古和奥斯曼你来我往。
只是相比较对世界的影响,它们显得十分有限。
不过,值得提及的还有因为三十五年战争带来的征兵制。
西欧和中欧相继设立了征兵制,同时还建立了常备军与后勤系统,使军队可以进行持久战,让欧洲军队逐渐精简化,以符合机动战的要求。
另外,大明在战争期间输入了大约二十万支燧发枪,一万三千多门火炮。
这导致了欧洲提前进行了军事改革。
线列战术和三段式提前登陆历史舞台,欧洲军队成建制装备燧发枪的时间也提前了近半个世纪。
由于无法对抗大明和齐国,而本国又急需经济建设,因此费利佩四世在《维也纳和约》和《维也纳贸易合约》签订的第四个月就向南边发动了战争。
北非北部的海岸线成为了他的目标,许多当地的土人成为了西班牙新的劳动力。
葡萄牙、荷兰等国也相继加入战争,这场战争被大明称为“捕奴战争”,与利未亚诸藩的“北进运动”并称为利未亚大陆开化的标志性事件……
今天(9号)四五点的更新,工作上有事得延迟一下,估计晚上八九点左右更新。
番外篇(八) 慈烺当官
“总算结束了……”
四月初五,当白茫茫的沙漠里出现一道熟悉的声音,作为声音主人的朱由检也合上了手上的情报。
在他面前,除了白茫茫的沙漠,还有一个个存在于沙漠沙丘之间的湖泊。
湖泊干净湛蓝,但湖底却有一些黑色的藻类。
这样沙漠、湖泊、藻类的场景,存在于齐国文登府,而这样的奇景,也被朱由检赐名为千湖沙漠。
“殿下,欧洲的战事虽然结束了,但他们也因为战事而进步发展了许多。”
“现在他们又在北利未亚动兵,不出意外的话,日后会和瑞国碰上……”
华盖伞下,除了躺在躺椅上的朱由检,还有站在其身后的黄龙和孙应元。
开口之人是孙应元,此刻的他已经六十有二了,旁边的黄龙也五十有九了。
至于满桂,他今年已经七十有五,目前已经不再操劳军务,而是在西京城养病。
故人陆续衰老,朱由检自己也不再年轻。
四十五岁的他,尽管样子看上去只有三十几,但下降的体力和精力却一直在提醒他,他也老了……
“瑞王毕竟是我的五叔,如果尼罗河流域真的被欧洲人拿下,那确实会威胁到他,不过……”
朱由检扶着扶手站了起来,他眺望眼前的千湖沙漠,随后才开口道:
“尼罗河流域必须掌握在国朝的手里!”
尼罗河流域其实对大明来说不重要,可问题在于尼罗河三角洲可开发的苏伊士运河直接掌握了地中海和印度洋的沟通。
况且,拿下这里,联合南昆仑监察使司,大明才能对利未亚诸藩进行南北控制。
想到运河的问题,朱由检也对身后的黄龙询问:“海军和工部沟通过了没有,中都运河的挖掘标准出来没有?”
中都运河,即历史上的巴拿马运河,世界七大工程奇迹之一的“世界桥梁”。
不管是为了齐国的利益,还是为了大明宗藩体系的利益,这条运河都得挖通,而朱由检已经对此准备了五年。
“都沟通好了,就是百万劳改工还有三成缺口。”
黄龙作揖,同时也说出问题:“当年的瀛洲劳改工大多都已经去世,留下来的也是老弱病残。”
“现在国朝拥有的劳改工,都是各府被镇压抓捕的叛军,数量不过六十余万罢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哪怕相比较齐国到来前,齐洲土民现在已经过的很好了,但部分土民依旧不领情。
在他们看来,齐国应该免费给他们粮食和布匹,而不是让他们去种地。
他们是天生的猎人,他们不应该种地,应该去狩猎才对。
这种观念从萌发到形成对抗齐国的反叛意识,所用不过五六年罢了。
几乎每年都有几个部落会叛乱,而他们的结局也基本被尽数镇压。
刑部根据他们反叛波及的程度给他们定罪劳改,罪行多的判刑终身,罪行少的也有十几年。
齐国律中,对百姓和官员是两套律法,百姓除拐卖、行凶、强奸等特别严重的罪行是判处死刑外,其它罪行基本以劳改为主,劳改期限从三个月到终身不等。
至于官员,劳改期限是最少三年起步,涉及贪污基本上是劳改二十年起步到诛三族。
如果有招供其它人的行为,那罪行则着酌情降低一等。
由此可见,朱由检个人到底对贪官痛恨到何种程度。
当然,朱由检也不是要求官员个个节俭,在对齐国官员的俸禄上,他还是比较慷慨的。
在任官员,除了正俸外,还有年俸二成左右的年终银。
以一个从九品的基层官员来说,正俸加年终银,一年的收入是十八两银子。
截止天启三十五年,齐国的粮价是两文一斤,而一亩田地在施加各种化肥过后的出产基本也就是三百五十斤左右。
再扣除化肥的成本,种一亩地的利润也不过六百文罢了。
齐国的分地情况则是国民人均十亩,土民人均三亩。
也就是说,一户五口之家的国民收入不过三十两,一户土民收入不过九两罢了。
这种情况下,一个普通从九品基层官员的收入等于二十亩田地的产出。
加上齐国许多商品价格便宜,因此经过朱由检自己的走访,从九品的基层官员可以轻而易举的养活六口人。
不能说顿顿大鱼大肉,但饭桌之上总是少不了肉类的。
目前就齐国来说,仅有土民是没有办法顿顿吃肉的。
不过对于肉资源丰富的齐洲大陆土民来说,肉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奢侈的食物。
与肉相比,反而是齐国带来耕种的小麦、水稻才是他们比较想吃的东西。
他们的饮食和国民不一样,但当他们有了各种谷物和调料后,他们也发明出了适合自家口味的食物和菜肴。
对于部落时代的大部分土民来说,他们根本没有民族之分。
在国民到来前,他们只有部落之分。
朱由检对于齐国的治理政策,主要还是以分配生产资料为主,但同时所有生产资料名义上都是属于国家的。
齐国的教材和大明的教材虽然大体相近,但细分下来却不是一种。
齐国讲究国家、集体,究其原因是比较简单的。
现在齐国的耕地,其中有一半以上都是朝廷用劳改工配合拖拉机开垦出来的,今后也会如此。
劳改工用劳动来减少刑期,国家获得作为生产资料的土地,然后把生产资料交给百姓。
换而言之,这过程中百姓是不需要做什么的,只要老实等着分地就行。
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分地过后,以生产队为基本单位来使用拖拉机,进行耕种的同时将粮食售卖给村官所(王店)。
村官所发放货币,再在同时进行收税,将农业税收走。
以现有的劳改工数量来说,这个政策在未来二十几年是不会有变化的。
只有等到劳改工的数量骤降,那齐国才会改变基础政策。
官员需要了解、清楚的是,是国家和百姓养活了他们,给了他们俸禄,而不是他们给了百姓活路。
“近来犯事的官员逐渐增多,夏允彝那边有消息传回来没有?”
朱由检和孙应元他们走在细腻的沙滩上,边走边说。
“传回来了一些,国内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一些不满足的贪官污吏,基本都按照《齐律》判刑了。”
黄龙回应着,同时也发表了自己的见解道:
“殿下,我还是认为对这些贪官及其家人应该直接杀了。”
“话虽这么说,但要真的这么做就很难了……”孙应元听后接过话题,他很清楚齐国那么做,那可就真成诸藩之中的众矢之的了。
和孙应元想的一样,朱由检没有回答黄龙的问题,而是岔开话题道:
“烺哥儿和焕哥儿他们如何了?准备什么时候回国?”
朱由检将话题引到了诸郡王的身上,孙应元也帮着岔开话题,接上话题回答道:
“淄博郡王刚刚毕业,他回信说想在大明再历练几年,看样子是准备参加恩科,踏入官场。”
“踏入官场……”朱由检呢喃,随后叹了一口气。
说他不想自己那几个孩子是不可能的,他现在比较希望的就是朱慈烺他们毕业之后会返回齐国来帮自己的忙。
尽管齐国的国事并不多,但他却能在处理国事之中,同时教导朱慈烺他们。
他现在让大明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了下去,但齐国这边还需要一个继承自己想法的人。
“回信,再给他三年的时间吧。”
朱由检说罢,转身向着千湖沙漠走去,黄龙和孙应元也先后跟上。
这封信在两个月后送到了朱慈烺的手中,不过他的动作比朱由检预想的还快。
在他拿到这封信的时候,他已经以恩科全国第九的身份,成为了大明南州东洲府方丈县的知县。
“呜呜——”
刺耳的汽笛声将朱慈烺拉回了现实,他抬头看向了自己的面前,出现在他面前的,是被誉为南州海外三岛中最大的方丈岛。
方丈岛,即另一个世界新西兰的南岛。
至于南州行省的海外三岛,也分别是方丈岛(南岛)、蓬莱岛(北岛)、日南岛(塔斯马尼亚岛)。
这其中,日南岛归平东府节制,但由于天启十九年日南岛人口突破二十万,因此被朝廷设为日南府。
相比较日南岛,方丈岛和蓬莱岛则是因为距离南州遥远而被单独设为东洲府。
东洲府的府治主要在北边的蓬莱岛,因为蓬莱岛相比较方丈岛更为平坦。
大明登陆方丈岛始于天启九年,正式开发方丈岛则是天启十三年。
方丈岛的面积很大,南北长一千四百余里,东西五百余里。
不过,虽然方丈岛很大,但其全境多山,山地面积占据了该岛的五成以上。
加上茂盛的雨林,世居山中的土民,因此大明对方丈岛的清理工作直到天启十八年才宣告结束。
从天启十九年开始,方丈岛才迎来了移民。
过去的十六年里,方丈岛陆陆续续涌入了五万人,而他们大多都生活在方丈岛东部沿海的狭长平原上。
“方丈县在方丈岛东部的平原上,岛上从北到南有一百多个村子,九个镇子,县城的人口只有不到两万……”
“说真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来这里。”
方丈县东港码头上,当蒸汽船只靠岸,夏完淳一边唠叨,一边和朱慈烺走下了船只。
他们来到了码头上,听着夏完淳的吐槽,朱慈烺的注意力都被码头和远处的县城所吸引。
东港码头并不大,能容纳的船只也极为有限,毕竟这里处于大明疆域的最边缘,而且四周没有敌人和海盗,可以说是个混吃等死的地方。
在夏完淳看来,如果朱慈烺真的想要步入庙堂,他应该去可以建立功绩的地方。
“我觉得这里很好,你不觉得吗?”
朱慈烺走在码头上,看着来来往往穿着江南纺织布衣的百姓们,他从没有觉得这么放松过。
这里的移民基本上都是浙江一带的移民,因此码头上贩卖的小吃,还有茶铺的一些茶叶的产地都以浙江为主。
好在到了天启三十五年,大部分百姓都是上过官学的,因此官话的口音很轻,不至于让朱慈烺遇到听不懂的尴尬境遇。
普通的码头被他们转了几圈,基本上没太多可看的。
和中原一样,整个码头都由水泥生铁构建,唯一不同的就是远处的方丈县没有城墙,所有房屋没有遮挡的就能暴露在他们的眼前。
朱慈烺走了走,从码头走到县内,县内的许多设施和公共设施基本和大明差不多。
熟悉的人力抬举拦路杆,熟悉的水泥地,熟悉的十字路口和十字路口上的摆钟。
一些等待客人的四轮马车,有的是敞篷的,有的是带顶的。
除了它们,还有天启二十五年兴起的齐国公共马车。
两匹肩高一米五以上的大挽马拉拽着上下两层,可以坐十个人的公共马车在城内以固定的路线行走。
只需要一文钱,你可以坐到任意站点下车,基本和后世的公交车差不多。
这样的城市公共交通,都是朱慈燃从齐国学来的东西。
朱慈烺和夏完淳上了一辆公共马车,他们坐在二楼,可以露天的看到四周风景。
按照规制,方丈县的主干道只能有八丈,辅道六丈、街道四丈,巷道两丈。
朱慈烺他们要前往县衙,因此走的路基本是主干道和辅道。
坐在二层,感受着前面吹来的风,朱慈烺和夏完淳好奇打量街道两侧。
其实各地的街道两侧都大同小异,基本上都是各种花卉、成衣、吃食的店铺。
朱慈烺在过去的七八年里,利用暑假和寒假去了大明铁路和轮船能抵达的各种地方。
从最北边的岭北,到现在最南边的南州,在他看来,百姓们过的都还算不错,只是对于一些胡乱收税的现象是怎么样都难以杜绝的。
他来这里,就是想知道,杜绝胡乱收税是不是真的有那么难。
带着这种想法,他被一楼车夫摇铃铛的声音拉回现实。
由于方丈县并不大,因此马车不过走了三里路就把他们送到了目的地。
车夫并不知道哪个客人会在哪里下车,因此每到一个站点他们都需要停车,然后拿起一个铃铛摇晃三次提醒。
这样五秒后,如果还没有人下车,则是前往下一个站点。
“这里的车夫过的肯定很滋润,我看了看,他们是巳时四刻上班(9点30),酉时散班(17点)。”
“就这样每个月还有九百文的俸禄……”
夏完淳吸了一口气,似乎在说这钱相比中原好赚太多了。
“没办法,人少只能提高俸禄了。”
朱慈烺笑了笑,随后和夏完淳走进了县衙。
对于朱慈烺的到来,方丈县的县丞早就知道了,甚至对于朱慈烺的身份他也一清二楚。
对于齐王长子的朱慈烺,他根本不敢怠慢,也不敢刁难。
由于大明走的都是流官体系,因此不存在万历时期地方胥吏给官员使绊子的现象。
基层的官员也是拿俸禄的,他们只能在这里任职三年就要被调走,因此无法形成什么力量来阻碍新到任的县官。
朱慈烺有夏完淳的帮忙,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弄清楚了方丈县的情况。
方丈县的百姓有五万六千七百余人,其中近九成百姓以农牧为主要收入来源。
当地的产出主要包括水稻、羊肉、牛肉、羊毛、乳制品等畜产品。
虽然地方偏远,但当地每年的农业税和商税也能达到七千二百多两银子。
不过,当地的官员数量一共有五百七十多人,每年仅仅俸禄的基本支出就达到了九千多两银子。
除了这些,还有五百多惠民药局、养济院、环卫局等等不入品级的办事人员,每年支出又是五千多两银子。
因此,在过去十几年里,方丈县一直是需要大明输血的一个偏远县城。
如果这种地方发生叛乱,大明会不会救援都还两说,毕竟在这里驻扎官员,简直就是长期赔本的买卖。
像这样的县,在大明还有大大小小二百多个。
因此,今年恩科策论的命题就是如何解决这二百多个县的贫困和收支问题。
朱慈烺的策论得分八十九,排名第七十七,如果不是其它考试把他的分数拉了上去,恐怕他顶多也就能得到一个镇长的官职。
他能得到方丈县的官职,也纯粹全靠没有人愿意来这里。
就连朱慈燃得知他要来方丈县,也是派朱和垠亲自上门,好生劝说。
不过,朱慈烺却不以为意。
他觉得,既然他的策论没有拿高分,那就说明他的想法不切实际,远离了生活。
既然这样,那他就得补足自己的短板。
他来方丈县,就是想知道,怎么样才能解决大明这两百多个县的负支出问题。
另外除了这个问题外,他还有一个问题需要来这里解决。
想到这里,朱慈烺侧头看向了书房窗外的庭院,摸了摸下巴:
“都来到了这里,爹总不能叫我回去监国了吧……”
番外主要是剧情的简略延续,后记才是后世
番外还有几章,然后是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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