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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北城二千     家兄朱由校txt下载     家兄朱由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六十五章 终末

    “放!”

    “轰隆隆——”

    “放!”

    “嘭!嘭!嘭——”

    当太阳从山头升起,明军的令旗不断挥下,火炮也将石弹一枚枚打出。

    “嘭隆”一声,无数金军的辎重车被打穿,掀翻,连累着后面的金军马步兵死伤惨重。

    “汗阿玛!我们突围吧!”

    “只要您在,哪怕只能突出数百骑,我们也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汗玛法(爷爷)可以凭着十三副遗甲起兵,您也行!”

    望着己方只能被明军炮击,年轻的豪格跪在了黄台吉面前,但黄台吉却脸色平静:“晚了……”

    黄台吉没把豪格的话放到心里去,因为他清楚,自家汗阿玛能成功是因为明廷疏于管理东北导致的。

    他黄台吉虽然可以做努尔哈赤,但他朱由检却不是朱翊钧。

    带着数百骑北逃固然可以突围成功,但眼下大明的北方已经没有了可以培育力量的土壤。

    大金灭亡过后,下一个被收拾的就是盘踞在漠北的林丹汗。

    加上朱由检整合了北山的诸部女真,可以说,他黄台吉能翻盘的路子都已经被朱由检给堵上了。

    想到这里,黄台吉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那四百门黑洞洞的火炮,他闭目抬头,仰天叹了一口气。

    “既生瑜、何生亮……”

    他说着《三国演义》里周瑜的台词,却又何尝不是在说他和朱由检两人。

    “将军,火药用光了!”

    “石弹也打完了……”

    当半个时辰过去,明军对着金军车阵连续炮击了十二轮,将他们大部分辎重车都摧毁,并且击伤数千人后,明军的火药和石弹终于打光了。

    “总兵……总兵?”

    “嗯……”

    见状,萧参推了推曹文诏,将他叫醒后作揖道:“火炮已经打完,请总兵示下……”

    “嗯……”曹文诏此刻浑浑噩噩,整个人又困有疲惫,但还是强撑着起身。

    他先是看了看被狂轰乱炸过后一片狼藉的金军阵地,又看向了四周,似乎在寻找谁的身影。

    “蛟儿呢?”曹文诏心里不安,连忙询问。

    萧参见状连忙作揖,为期解释道:“小曹总兵受了点皮肉伤,流血过多晕过去了,眼下正在北山堡内修养。”

    “好好好……”曹文诏一听自家侄儿没事,连续说了三声好,然后才看向战场,用满是血丝的双眼看了看战场的局势,随后才询问道:

    “神策卫还有多少子弹?”

    “三万余发!”萧参连忙回禀,曹文诏听后也点头下令:

    “让柳卞带人上阵,打光所有子弹后,上直铁骑再冲阵,结束战斗……”

    “末将领命!”得令的萧参连忙派人去通知神策卫,而石堡内的柳卞接令后,也当即让两千神策卫将士备战。

    在他下令过后,石堡内的神策卫开始聚集起来,朱辅炬也被人从城头叫了下来。

    他拿着自己编号的步枪,手里握着刚发下来的十六枚子弹,一时间不知道在想什么,只觉得脑中充斥着刚才所看到的战场画面。

    千户官说了些什么,他根本没听进去,还是事后他队伍领头的小旗官告诉了他,等待哨声出堡。

    朱辅炬麻木地和所有神策卫的将士一样等待着军令,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分钟、或许是一盏茶、又或者是一刻钟。

    总之,当朱辅炬脑中满是堡内同袍哀嚎喊痛的声音时,哨声终于响了……

    “哔哔——”

    哨声响起,石堡城门大开。

    没有丝毫犹豫,朱辅炬跟着前排的神策卫将士们接令走出石堡,此刻的他只想快点结束战争,然后回家,与同袍们一起回家……

    踩着满地的尸体,朱辅炬紧紧握着手中的步枪。

    子弹已经上膛,他们的目标将是最后的金军,距离他们一里外的那六万金国人。

    两千神策卫上了战场,这让金军的所有人已经近乎绝望。

    如果说火炮的炮击,还能给他们休息五分钟的时间,那步枪上阵后,他们要面对的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杀一个垫背!杀两个赚!”

    “杀明狗!”

    “杀——”

    似乎是不想憋屈的隔着几百步死在步枪的子弹下,前排的金军没有管黄台吉的军令,成百上千的人涌出了满地狼藉的阵地,向着神策卫杀去。

    “哔——”

    诸多总旗官纷纷吹哨,朱辅炬和其它将士如一个机器人一样举起了步枪。

    当他们出现在在战场上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战争要结束了……

    “哔哔——”

    两道急促的哨声响起,同时柳卞手中的令旗也赫然挥下。

    “砰砰砰——”

    一时间,飞射的子弹将金军马步兵击倒击毙,残存不多的蒙古八旗也被子弹打得人仰马翻……

    那血肉横飞的场景,没有让朱辅炬停下手中扣动扳机,拉动枪栓,装填子弹的动作,他不断地与同袍一起前进射击。

    每走出四五步,他们就能射出一发子弹。

    子弹如骤雨般射向金军,无数的人在神策卫面前倒下,前排金军全军覆没,被保护起来的其它金国人也难以幸免。

    望着一一批批倒下的金军,朱辅炬已经看得有些麻木了。

    “咔……”

    终于,当他的枪支打空,他放下了手中的步枪,而明军一万三千多人的上直铁骑也冲向了最后的金军。

    “结束了……”

    望着向着本阵冲来的明军,黄台吉拔出了腰间的长刀,转头看来一眼躲在他身后的布木布泰、海兰珠等家眷。

    “杀——”

    “啪啪啪……”

    “都死了吗?”

    “都死了,斩首三十七万四千三百二十七级,其中战兵六万一千三十七级,被准许投降的汉四营士卒也参与了最后的围剿,存活二千五百七十三人……”

    天启十一年三月二十六日……

    当黄台吉等一众金军高层的尸体被曹变蛟用快马驮着运往南方,并摆在朱由检的面前的时候,朱由检的脸色显得十分平静。

    即便面前白布盖着的尸体发出阵阵恶臭,但他却还是用刀挑开了黄台吉尸体上的白布。

    一张略微肥胖,有些蒙古长相的脸出现在了朱由检的面前。

    脸上的皮肤有羊皮纸样的斑体,皮肤也耷拉着,好似给人套上了一层皮一般。

    那尸体上传来的恶臭让跟随前来的孙守法、李定国、刘效祖、曹猛等人都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朱由检略微皱眉,随后把白布放了下来,把尸体盖住后没有看其它的几具尸体,而是摆手驱散眼前的臭味,转身对孙守法吩咐道:

    “把他们和阿巴泰一样挂起来吧。”

    “是!”听到朱由检的话,孙守法脸上的嫌弃之色立马消失,连忙挥手让旁边捂着口鼻的千户指挥人,把一众金军高层的尸体运往了上京城下。

    “范文程和范文寀没有抓到吗?”

    朱由检很在意的问了问这两个汉奸的下场,并寄希望于曹变蛟能抓住他们,然而结果让他失望。

    曹变蛟有些尴尬地作揖道:“此二贼家人被李延庚指挥杀害,无牵无挂下,在金军阵破之时便饮刀自尽了……”

    “尸体被末将带来,就在此处……”

    曹变蛟指向了三十余具尸体的最后两具,对此朱由检略微皱眉。

    他自然痛恨这两贼,但他从曹文诏和曹变蛟提前派人发完军中的手书中,看到了范文程等人掌握了明军一部分兵力部署情报的事情。

    这消息只有五品以上官员能了解,也就是说朝廷内部有人把北伐犁庭的消息告诉了范文程,并把大军的军事部署也告诉了他们。

    不过这其中有值得关注的一点,那就是通风报信的人没有把北山修建大量石堡的情报告诉金军。

    也就是说,这股势力虽然通风报信,但却并不希望金军能突围,只是希望他们能把明军缠的久一点。

    “南边有没有什么异动?”

    朱由检侧头询问锦衣卫的人,而对方也作揖回应道:“除了之前黄都督无法入驻松江府,转调驻扎天津港后,其余并没有什么异动。”

    “……”闻言的朱由检总感觉不对劲,他只觉得这群人如果真的只想把黄龙调去天津,那根本没有必要通敌,传递情报。

    很简单的一件事,朱由检即便知道黄龙被调往天津,他也不会担心黄龙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黄龙虽然经常逾越,口无遮拦,但出格的事情事很少干的,更别提会做出什么威胁京城的事情了。

    黄龙既然没事,那这事情应该在其它的事情上。

    想到这里,朱由检只觉得那事情兴许是还没发生,因此他选择暂时搁置南边的事情,转而专注于战场之上。

    他看向了面前的曹变蛟,曹变蛟见状也连忙作揖躬身,随后将他们叔侄以及郭桑岱等人在战场许诺的各种奖励说了出来。

    这些奖励让孙守法和刘效祖、李定国等人都听得咋舌,但朱由检却不觉得有什么,而是很平淡的安抚:

    “这些奖励并不算什么,功劳都算好了吗?”

    “算好了!”曹变蛟闻言松了一口气,从背后的腰带中拿出一本文册,双手呈上。

    【连升六级者一千二百三十六人,残疾退役者约四百人】

    【斩首赏银合计一千四百二十七万六千八百一十两,授奴儿干都司兵马赏田约四十七万七千亩,授耕牛两万三千八百五十头,另……】

    【此战我军战死两万七千三百……】

    各种奖励和合理的斩首赏银被统计出来,赏银加耕牛、田地,全部折色之后,总价值在一千七百万两不到。

    对于这笔银子,朱由检虽然心疼,但也知道必须得给。

    那退役的四百多人的散阶得授予,并且得给他们找个好去处来拿官职,至于存活的八百多人也得授予官职和散阶。

    这一千二百三十六人全数升官后,大明的支出应该会增加近百万两。

    当然,除了他们北山一线战死的将士们也战死了两万七千余人,这些人的抚恤银就需要二百多万两,抚恤田二十多万亩。

    斩首的赏银是全军斩杀的,不是个人的,底下的士兵想的很好,谁能活下来,谁就能拿的多,但朱由检得做到公平。

    想到这里,他对曹变蛟说道:

    “近两千万两银子,朝廷一时间也难以拿出。”

    “问问北山的将士们,愿不愿意用四两银子一亩田来购置上京城、兴京城的田地。”

    “如果不愿,那银子照发,不过这一千四百多万两斩首赏银,按照我军奖惩制度,有三成要分给战死的将士。”

    三成大概是四百三十万两,对于战死的那两万七千多将士来说,他们的家属可以分到一百五十几两银子,算上抚恤银就是二百五十几两。

    这点银子,哪怕放在田价昂贵的浙江,也足够买十几亩田地了,放在家属的老家,购置四十几亩田地并不困难。

    至于活下来的人,银子剩下的七成将由他们均分,不过银子怎么分得看曹文诏。

    例如奴儿干军这种中途加入战场的军队,一般情况下只能拿到一直参战军队的五成。

    也就是说,存活下来的上直兵马可以每人拿到二百两的话,奴儿干军只能拿到一百两。

    不过即便如此,奴儿干军的女真人们估计也能笑得合不拢嘴。

    毕竟三十几万首级里,他们参与并砍下的只有几千级。

    算起来,即便郭桑岱喊出了赏银五十两一级,他们也不过只能到手五六十两赏银罢了。

    现在算入全军总斩首,他们最少能拿到一百多两银子,而明军还活着的将士,可以拿到三百两的样子。

    至于汉四营投降过来的将士,朱由检是不可能给他们发赏银的,倒是田地可以发,但也是上京城和兴京城、斡朵伦城的田地。

    想到这里,朱由检对曹变蛟说道:

    “刘兴祚(刘爱塔)几人暂时休息,他们麾下兵马和家眷,等待战事结束后迁移斡朵伦城,每户发熟地三十亩,算是拨乱反正的奖励。”

    “是!”曹变蛟应下,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关外每户发三十亩并不算多,因为太冷,亩产低,顶多养得活七八个人罢了。

    斡朵伦城太遥远,迁移关内汉人,肯定没有人愿意去,除了汉四营和北山女真人,没有人会愿意开发当地。

    齐王殿下这也算合理利用这群人了,说是发熟地,但说不好听,也就是半流放。

    “北山的军队暂时在当地休整,等待南部上京城攻破后,编练奴儿干军队为三营,归入东军都督府后,上直撤回战区。”

    朱由检吩咐着,并对孙守法询问道:

    “兴京城和辉发城都攻破了吗?”

    “外城和内城都攻破了,斡朵伦城和其它城也被尤世功总兵攻破。”孙守法闻言作揖:

    “现在建虏只剩下上京城、兴京城和辉发城三座城池,战兵恐怕已经不足一万了。”

    北方打的如火如荼,南边自然也不差。

    黄台吉带走的本来就是主力,剩下的都是四十岁以上的兵卒。

    现在除了被明军主力炮击的三座主要城池外,金国所有城池都已经沦陷。

    对于朱由检来说,只要他一声令下,大军就可以短兵攻城,朝夕之间,金国覆灭。

    想到这里,朱由检看向了远处地平线线上那被打成废墟的上京城,如释重负的下令:

    “传令各部,总攻吧……”

    “是!”听到齐王殿下终于同意短兵总攻,孙守法和四周所有将领都激动地作揖回应。

    很快,孙守法他们开始调动大军,而这一幕也被上京城的金军看到了。

    一个月的时间,三十天,每天遭受十几万斤石弹的炮击,上京城早就成了废墟。

    外城、内城纷纷垮塌,仅存的金军不足两千人,他们依托不足一里的皇城死守,肉体早已疲惫不堪。

    “呜呜——”

    一千七八百人靠在被打得破破烂烂的皇城根假寐,当明军的号角声响起,他们以为号角声随后跟来的会是火炮声,然而并没有。

    “啊!!!”

    忽的,一声让人听了发毛的惨叫声响起,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去,却只看到了负责监察明军动向的一名四旬金军发了疯般的撞墙。

    “老富察你在干吗?!”

    一群金军看得这名老兵用头发疯撞墙,连忙上去拉拽阻止他,然而被拉拽后,这老兵却颤抖着手指着城墙外,声音沙哑:“你们自己看吧……”

    众人顺着他的手看去,只见外城的废墟堆上,三十几个高两丈木桩被明军竖起,木桩下还有百来个明军在拉拽一具具尸体挂上木桩。

    数百步的距离让他们看不清被拉拽的人是谁,但是当他们看到那只有金军将领才穿得起的甲胄时,他们的精神崩溃了。

    “输了……”

    “输了吗……”

    “真的输了……”

    对于金军老卒们来说,忍受着肉体疲惫死守一个月的原因就是为了子孙能突围。

    然而,当一具具金军将领尸体被挂起的时候,他们的希望破碎了……

    “哈哈哈哈!!!”

    一时间,有的人崩溃哭泣,有的人脑中一片空白,而有的人则是放声大笑。

    明军将黄台吉等人的尸体都挂了起来,并且生怕金军看不到,还给尸体挂上了白布,布上用汉字和蒙文写上了尸体的名字。

    “噔——”

    当老迈垂死的扈尔汉用千里镜看到这三十余具尸体的时候,他手中的千里镜脱手掉在了城墙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黄台吉……代善……莽古尔泰……多尔衮……多铎……”

    一个个名字在他的呢喃中与尸体对照,尸体被北方的大风吹得四下摇晃,扈尔汉无力的坐在了地上,不知道要怎么缓解此刻自己的情绪。

    还有必要死守吗?

    没有必要了……黄台吉都死了,北狩的突围队伍也不用多说。

    想到这里,扈尔汉脱下了铁胄,摇摇晃晃的向着皇宫走去。

    一路上,他看到了许多知道突围失败的金军士卒在发疯似地宣泄。

    有的人在磨刀,企图冲出城去和明军厮杀,为了给自己的家人拉一个垫背的。

    还有的人已经崩溃,挥刀自刎,尸体倒在了地上,鲜血流淌过道路,被扈尔汉踩到。

    那带血的脚印走出数步,直到扈尔汉走进金国正殿前才被消磨殆尽。

    扈尔汉看向了正殿上坐着的努尔哈赤,然而此时的努尔哈赤脸上已经长满了不正常的斑点。

    若是旁人看到此刻的努尔哈赤,恐怕会认为此刻的他已经是一具尸体。

    “是扈尔汉吗……”

    听到脚步声,努尔哈赤那好似行尸走肉的身体动了动,艰难的抬起了头,他的双目浑浊,居然有些看不清来人。

    “是我……大汗……”

    扈尔汉恍惚着走上前,看着努力昂着头,但是却看不到自己来到跟前的努尔哈赤,扈尔汉鼻头一酸。

    此刻的努尔哈赤就好像是狮群里老迈的狮王,哪怕残废也在为金国做着努力。

    “你来了啊……”努尔哈赤松了一口气,随后带着一丝笑意,虚弱着开口:

    “我刚才……好像梦到黄台吉他们突围成功了……”

    “……”听到努尔哈赤的话,扈尔汉沉默着没有开口,而努尔哈赤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这一个月以来,努尔哈赤几乎每天都梦到了黄台吉他们突围成功,每当这个时候,扈尔汉都会强行振作,带着笑意说:“这是当然的……”

    然而,此刻扈尔汉没有回应努尔哈赤的这句话,而努尔哈赤也跟着沉默了起来。

    两人沉默了一刻钟,直到明军的号角声越来越近,努尔哈赤也确定了黄台吉他们的下场,但他不愿意承认。

    因此,不等扈尔汉整理好心情开口,努尔哈赤便开口道:

    “我以大明的名义征服女真各部,又起兵反叛,明军攻入城后一定会寻找我。”

    “若是我现在这副模样被朱由检看到,恐怕会被他所耻笑……”

    说到这里,努尔哈赤勉强扯出一抹笑意:

    “人老了……要脸面……”

    “你就当帮帮我吧……”

    幽暗的殿上,努尔哈赤的话在宫中回荡,扈尔汉闻言,想起了自己跟随努尔哈赤的这几十年。

    那些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最后他忽的抱住了努尔哈赤,用力按着他的头,恨不得把他揉进身体里。

    这样的大力按压让努尔哈赤呼吸不过来,但他也没有了想要呼吸的想法。

    除了在窒息前本能抓了抓空气外,他并没有什么反抗的行为。

    努尔哈赤就这样死去了,扈尔汉将他那失去了双腿的丑陋尸体放回了轮椅上,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宫殿。

    一刻钟后,伴随着明军抬着云梯、推着云车向上京城攻来,扈尔汉的身影与宫殿一同被大火吞没……

第四百六十六章 林丹汗叩关

    努尔哈赤死了……

    他的尸体与扈尔汉一起葬身火海,大火整整烧了一天一夜,等最后明军把火扑灭的时候,努尔哈赤和扈尔汉早就成了飞灰。

    虽然有些遗憾,但后金终究灭亡了,朱由检也再也不用担心,自己治理国内的时候,黄台吉在关外给大明捣乱了。

    当然,后金虽然亡了,但是铁头娃林丹汗还在。

    只是击发枪投产后,想要收拾漠北蒙古,也就是一两万人的事情罢了,朱由检已经不把林丹汗放在心上了。

    “传书给京城,将关外之地划为三省,泰宁府、朵颜府、开平府为漠东行省,设漠东承宣布政司,一省三府十二县,省治泰宁县。”

    “黑水河以南为东海省,设五府二十县,改上京城为松花县,设松花县为东海省省治。”

    “设松花府,改兴京城为吉林府,改辉发城为白山府,改莫温河为东海府,改斡朵伦为三江府。”

    “再设北山省,省治奴儿干城,改名北山县,设北山府。”

    “此外再增设福山府,鹿山府两府,合计三府十二县。”

    朱由检大手一挥让东三省成了东四省,其中疆域最大的省恐怕就是北山省,因为它需要管理勒拿河以东的东西伯利亚地区,面积接近四百五十万平方公里。

    不过,北山的气候注定了这里的人口不会太多,即便大明再怎么进入工业化,也很难让当地人口像其它几个关外行省一样发展。

    这点从朱由检把奴儿干改名为北山设县就能看出来。

    北山县距离北山省的最北端接近两千公里,便是居住在当地的使鹿部和使犬部,如果知道可以迁移,恐怕都会抛弃当地,集体南下。

    怎么让他们留下,这就是朱由检需要解决的问题了。

    总而言之,金国已经灭亡,剩下的也只有一些收尾工作了。

    朱由检准备花三个月时间好好看看广袤东北的情况,然后把定下来的那三省四十四县给选定地方。

    “有得忙了……”

    一想到这里,朱由检略微头疼的抚了抚头,可就在他头疼的同时,南方却正在爆发激战……

    “啪啪啪——”

    “快!放响箭!”

    “嘶鸣——”

    四月的多伦草原上,当大明的官话响起,与之出现的还有响箭声和轰隆隆的马蹄声。

    平原之上,数万身着简易皮甲、锁子甲、铁甲的蒙古骑兵冲入了这片和平数年的地方。

    多伦县外围巡哨的一队骑兵发现了他们,但以他们的力量,根本无法阻拦者规模庞大的骑兵队伍。

    “哔哔——”

    “回石堡内!”

    拱卫营的队正吹哨,带着麾下六名骑兵东逃,奔驰数里后才看到了己方那屹立在平原上的水泥石堡。

    堡内的明军得了响箭的提醒,已经提前为他们开门,而他们也一头直接冲入了石堡之中,慌不择路的翻身下马,将石堡城门给关好后,并直接放下了千斤闸。

    明军在漠南草原的边疆石堡有数百个,每个占地二百来平,高三丈,好似一座石塔般。

    每个石堡对应一队兵马,一队十二人,堡内放有足够他们吃一年的米麦,还在石堡内开垦了百来平的菜地。

    石堡呈“回”字形状,分三层,每层有十二个窗口,供人射击。

    虽说没有用生铁,但石块加木头和水泥的结构还是让石堡拥有了抵抗性。

    当驻扎此地的明军都用上堡顶,并且点燃了烽火后,他们便看到了天际边出现了一道“黑线”。

    那是密密麻麻的蒙古骑兵,而这一幕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们看了看四周,方圆十几里只有一些胳膊粗细的小树,基本都是大明统治漠东之后才长起来的树木。

    本来明军是要在它们长得差不多之后将它们砍伐的,但眼下看来似乎是来不及了。

    好在这些树木无法用来建造云车和云梯,因此明军倒也不害怕。

    “奶奶地……这群北虏,趁着殿下北伐建虏来南下打草谷!”

    队正骂骂咧咧,但却不敢冒头。

    毕竟这数万游骑只要靠近石堡射箭,那密集的箭雨都能把他们射程刺猬。

    堡小容易守,攻下也没有什么可以缴获的,因此蒙古游骑没有停留,而是直接朝着东边冲去。

    “他们要劫掠村庄和多伦县。”

    队正呢喃一声,又看向了点燃的烽火台,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要点燃烽火台,有着烽火台的狼烟提醒,各石堡都会提醒附近村落和集镇,百姓也就能躲入村堡和镇堡中了。

    他们的任务完成,也就不再担心会被处罚了。

    想到这里,驻守此地的上直拱卫营哨骑都松懈了下来,就这样看着蒙古大军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只是在蒙古大军东进消失之后,那队正才反应过来,皱眉说道:

    “不对啊?我们这里距离西边的太仆寺马场还有六十里,太仆寺马场怎么没有放狼烟?”

    这人抓了抓下巴,旁边的副队见状安抚他道:

    “反正我们点燃了烽火台,处罚也罚不到我们头上,与其担心这个,倒不如担心一下多伦县的张守备他们。”

    “张守备……”听到这话,队正脸上也露出了忧虑之色。

    也在他们说完这话的两刻钟后,随着狼烟的不断飘来,屹立在燕山与哈剌温山之间平原上的多伦县也紧急响起了钟声。

    “铛……铛……铛……”

    “北虏来了!回城!”

    “快回城!”

    当多伦县的钟声传到了它的四周,那些在多伦县四周游牧的牧民立马就赶着牛羊往多伦县逃跑。

    百姓们在逃跑,但有的人却在准备迎战。

    甲胄声在多伦县城头响起,驻守此地的兵马并不多,只有一个守备的兵力。

    当五百多名士兵上了城墙,随着甲胄响起,一个身长瘦而面微黄,须长一尺六寸,身着大明布面甲的青年男子也走上了城墙。

    “娘地!能来多少人?把你们吓成这副德行!”

    当此人开口,提前上了城墙的副守备连忙作揖道:“守备,这次来的北虏恐怕数量不少,瞧狼烟的规模,估计最少在万人以上。”

    “万人?”听到这话,这黄脸守备顿了顿,但还是挺着胸膛,瞪着眼睛道:

    “怕个甚?我张献忠在这里,来多少个北虏杀多少个,一个北虏的首级二十两银子,这银子你们不想赚了?”

    “可是……”副守备欲哭无泪,那可是上万人啊,他们这里才五百多人……

    “别娘们唧唧的,去!把城内的兵马司和衙役都喊上城墙,再召集一些迁移来这里的蒙古男丁也叫来。”

    张献忠扶着女墙,看了一眼不断驱赶牛羊进入多伦县的牧民,心里虽然有些慌张,但表面还是得露出临危不乱的模样,不然他手下的人恐怕这会儿已经人心惶惶了。

    “是……”

    不出张献忠的意料,在他淡定自若的安抚下,拱卫营的士卒们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其实他们不安定的情绪张献忠也可以理解,因为多伦县实在是太大了……

    他转头看向多伦县,只见一个周长八里的城池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尽管周长有八里,可以容纳二十几万百姓,但实际上多伦县的城中百姓不过三万多人,除了中心有不到千亩的房屋外,其他地方不是耕地就是牛栏。

    之所以建造这么大,是当时驻守此地的官抚民下令的。

    官抚民很清楚多伦县很容易被北虏袭击,因此为了照顾当地牧民,他特意把多伦县往大了建造。

    当时明军在多伦县驻扎一卫兵马,因此建造这么大的城池,也不用担心守不下来。

    只是伴随着上直卫军撤离,官抚民调离关外三府,新抵达多伦县的兵马便只有一营了。

    三日前,皇帝准备再燕山县北部的围猎场里围猎,靠近多伦县的兵马便被抽调了四哨,只留下的张献忠这一哨兵马。

    现在好了,他得用五百人守住八里的城墙,平均下来,每个人得守四个垛口,这怎么可能成功?

    想到这里,张献忠咬了咬牙,而过了一刻钟后,多伦县兵马司的士卒和衙役也纷纷上了城头。

    多伦县的百姓不多,兵马司和衙役也不多,不过三百来人。

    这点人加上拱卫营的兵力,也就九百人不到,防守压力还是很大。

    好在随着几万头牛羊从四个城门涌入,一些归顺大明的蒙古牧民也拿着弓箭和弯刀上了城墙,一时间守城人数还是达到了三千多人。

    “应该差不多了……”

    看着三千多守在城头的汉人和蒙古人,张献忠松了一口气。

    只是不等他喝一口水,远处的地平线就出现了一条“黑线”,并且那“轰隆隆”的马蹄声也越来越大。

    最后,当驻守多伦县的兵马看到所有蒙古骑兵时,他们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乌压压的蒙古人好似站满了整个多伦草原,他们人数之多,让张献忠他们看不到远处的草原,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头。

    “去!把城里十三岁以上的男丁都叫上城墙!”

    看到这数量不下五万的蒙古大军,张献忠第一反应就是咆哮着让人把城里的所有男丁喊来。

    不仅如此,他还质问着副守备:“传信的塘骑放出去了吗?!”

    “放出去了,这会儿估计都跑出去三十里了!”副守备被吼精神了,连忙回答。

    听到这话,张献忠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

    开平府拱卫营的兵马有近两万都聚集在了三百里外的燕山围猎场,按照塘骑加急的速度,顶多四个时辰就能跑到围猎场。

    大军准备之下,连夜出征,顶多四天后就能抵达多伦县。

    有援军就足够,有援军的情况下,想要守住多伦城四天并不难,因为蒙古人没有攻城器械,他们想要制造攻城器械也得北上三十里,去三十里外的哈剌温山脉南麓砍树才能制造出攻城器械。

    这一来一回,差不多就是一天的时间,因此总的来说,他张献忠只需要守三天就足够了。

    想到这里,张献忠看向了身边的人,然后大手一挥:

    “让城里的皇店把所有铁料都拿出来,命城中所有铁匠打造甲胄兵器,城中妇女都把家中的石料拿出来打磨成石弹。”

    “是!”

    张献忠有条不紊的下令,麾下的总旗官也按照他的话去办。

    总之在他的军令下,多伦县很快就成为了一个战争机器。

    留守城中的五十门燕山五斤炮也被推上了城墙,而城外的蒙古人也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多伦县包围了起来,但他们没有进攻,只是在隔着城墙三里外的地方观摩多伦县。

    “驻守的人还挺多,看样子不好打。”

    马背上、林丹汗拿着缴获的千里镜打量多伦县,而旁边的苏布地也皱眉道:

    “我早说过,朱由检不可能留下破绽给我们,与其打开平府,不如去河套的朔方府打草谷,那里迁移了百万人,开垦了数百万亩耕地,比开平府富裕多了。”

    “东边的朵颜府和北面的泰宁府一旦得知我们来袭,肯定会派兵支援的,最多七天他们就会抵达多伦县。”

    “好了……”林丹汗一点不慌乱的安抚,手里的千里镜也一直看着多伦县,过了片刻放下千里镜后他才带着一抹笑意说道:

    “南人给了我消息,朱由校现在就在东南三百二十里的燕山里围猎。”

    “那里是你曾经的地盘,你应该知道怎么去那里,对吗?”

    “你……”苏布地皱了皱眉,他确实知道林丹汗口中说的地方是哪里。

    那地方被喀喇沁的蒙古人称呼为大兴州,地处在燕山北山区,山地古老,近似丘陵而河谷平川,尤以伊逊河两岸河谷较为宽阔。

    其地面平坦,又土质肥沃,每年春夏两季绿草飘香,阡陌纵横,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称。

    想要袭击那里,只能带少量兵马袭击。

    苏布地虽然惊诧于林丹汗熟识的南人可以把明朝皇帝的去向弄得一清二楚,但他并不认为眼下这分兵之后的四万铁骑可以走并不宽阔的燕山河谷去袭击朱由校。

    “你考虑清楚,那地方……”

    说着,苏布地给林丹汗解释了一下大兴州的情况,最后还补充道:

    “那明朝皇帝也不是傻子,他外出围猎,肯定召集了不少兵马拱卫他。”

    “上直的战力你应该知道,哪怕负责拱卫的不是上直卫军而是上直拱卫营,那也不是我们能招惹的。”

    “一万上直拱卫营,足够掩护朱由校撤往京城。”

    “这次你让轻装出发,大军只带了十天的肉干口粮,十天回不去,我们就别想回去了。”

    苏布地好说歹说,就是不想让林丹汗去招惹朱由校,然而林丹汗却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自顾自说道:

    “我自然知道朱由校的身边跟着不少人,单开平府就被他调了两万人去拱卫他。”

    “只是我没有打算要带着大军袭击他,而是由你带着大军佯攻这多伦县,同时对四周集镇、村庄打草谷。”

    “至于泰宁府和朵颜府的事情你不用担心,素巴第他们那两万人已经走山道,向着朵颜府打草谷而去。”

    “泰宁府和朵颜府的兵马抽调不出来的,所以只要你能把大兴州的两万兵马吸引过来,我就有办法带领我本部去到那明朝皇帝面前。”

    “你……你从哪里打探来的消息?”苏布地一时间有些诧异,他没想到林丹汗能把明军的消息打探的那么清楚,连朱由校调了两万人去拱卫他游猎的事情都能被林丹汗所知。

    “这你不用管,总之我有我的途径。”林丹汗似笑非笑的说着,并摸了摸下巴的胡子:

    “趁着这次朱由检和努尔哈赤打的头破血流,我们好好抢一波。”

    “不管能不能抓到明朝皇帝,反正抢完就撤,然后等明年开春,我们几部兵马也就可以西迁了。”

    “朱由检呢?”苏布地还是害怕朱由检,但林丹汗却摸着自己的胡子笑道:

    “朱由检?他现在还在一千八百多里外的上京城。”

    “别说十天,就是十五天他也带兵赶不到燕山。”

    说罢,林丹汗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羊皮地图:“把路线画下来吧,最好是那种明人自己都不知道的路。”

    “……”听着林丹汗这话,苏布地虽然觉得不太靠谱,但还是接过了地图,并用刀割了自己的战马,用手指在地图上画出了一条路线。

    “这条路是十三年前的我们和素囊发生冲突时开辟的路,可以直插大兴州后方,断朱由校南下的道路。”

    “不过等后来明廷调节了我们和素囊的关系后,这条路就荒废了,现在估计已经长满了灌木丛。”

    “你过去之后,如果发现它被人重新开辟,那就回来吧,不要继续走了。”

    苏布地还是不想让林丹汗带兵南下,他倒不是舍不得林丹汗,而是林丹汗一死,那他和素巴第三人注定没办法团结的走下去。

    只可惜,林丹汗没有回应他,而是转身吩咐了自己的万户,随后林丹汗本部最为精锐的八千精骑被调出,林丹汗策马来到了他们的面前,调转马头面对站在第一排的几十个将领,朗声道:

    “今日,我要带你们去燕山,去抓一个能给你们荣华富贵的人,你们敢不敢跟我去?!”

    “敢!敢!敢——”

    将领们早就知道林丹汗的计划了,因此跟着附和,而他们后方的精骑见状,也纷纷举刀附和。

    “好!”看着自己的八千精骑,林丹汗志得意满的调转马头,带着八千精骑按照苏布地给出的地图冲向了燕山山脉。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苏布地只能扶额:“希望能抓到吧……”

    “喵吼——”

    当苏布地扶额的时候,燕山县北部山区的一处山脚下,伴随着豹子哀嚎声,一只豹子被箭矢射中,倒地哀嚎。

    马蹄声从远处响起,身着甲胄,比几个月前略微胖了一些的朱由校骑着一匹白色的汗血宝马策马而来。

    看着地上呜咽的豹子,他张弓搭箭又熟练的补了一箭。

    这一箭射中了豹子的胸部,伴随着几下抽搐,它最后不再动弹,而远远跟随朱由校的几十名仪鸾卫骑兵也赶紧策马上前,将豹子收拾之后送回了行营。

    弄完这些,一个身着卫指挥使甲胄的三旬男子策马来到了朱由校面前作揖:

    “万岁,天色不早了,恐怕今日得在大兴州扎营了。”

    “嗯,你看着办吧。”朱由校兴致勃勃的看着四周山水,调转马头准备返回行营。

    在他露出返程的举动后,这卫指挥使也带着几十骑兵跟随他返回了行营。

    这处行营扎在河边的一座矮丘上,居高临下,而行营四周还有仪鸾卫的两千骑兵拱卫,守备算不上森严,但也不算很差,只能说中规中矩。

    “万岁……”

    朱由校策马回营,腆着一张老脸的魏忠贤立马迎了上来,为朱由校牵马的同时,扶着他翻身下马。

    下马后的朱由校看了看四周,这才询问道:“燃儿和宝珠他们呢?”

    “中宫殿下说天色不早,于是先回南边的大定宫了,倒是太子殿下,刚才还在这里,估计又发现了什么新鲜事,跑出去玩去了。”

    “嗯……”魏忠贤笑脸盈盈的解释,朱由校也微微颔首,拿着弓箭返回了自己的大帐。

    回到那展开后足够容纳百人的大帐后,朱由校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也不让人帮他脱甲,而是等整个人凉快了一些,才让人帮他把甲胄脱了。

    “这大兴州也没有什么好猎的东西,估计得往东北的山区去游猎,才能猎得到老虎和熊。”

    朱由校一边让人脱甲,一边和魏忠贤交代着,而魏忠贤也笑着点头。

    等甲胄脱完之后,魏忠贤看着朱由校要取沐浴,连忙告退走出了大帐。

    在他走出大帐后,那名仪鸾卫的指挥使也在看见他走出的一瞬间作揖:“叔父……”

    “嗯…”听到自家侄子叫自己,魏忠贤应了一声,然后看了看四周才道:

    “良卿,好好安排兵马,咱家今日总感觉有些不心安。”

    “叔父放心,这猎场外围还有上直拱卫营的两万多兵马,即便北虏倾巢而来也奈何不了叔父和万岁、殿下的安危。”魏良卿连忙回应,不敢怠慢。

    “嗯,你知道就行。”魏忠贤点了点头,随后心不在焉的离去了。

    倒是在他离去的同时,魏良卿也松了一口气,心想伺候皇帝和自家叔父也有些累,因此便准备找个地方坐着休息一会儿。

    只是不等他坐下,远处便传来了马蹄声,一名塘骑策马冲上了矮丘,并差点策马闯进朱由校的大帐内。

    “唏律律——”

    “不要命了?!”

    魏良卿还没反应过来,好在大帐门口的两派仪鸾卫士卒眼疾手快,在战马冲入大帐前伸手拉住了战马的缰绳,战马对此发出嘶鸣,背上的塘骑也被甩了下来,被其余人控制住。

    “哪来的塘骑不懂规矩?你们参将是怎么教你们的!”

    瞧见这一幕,魏良卿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小跑过来,同时嘴里大骂着。

    他们这动静吵到了朱由校,对此还没有脱下衣服的朱由校穿着中衣就走出了大帐。

    看着慌乱的塘骑,以及把他围起来的魏良卿等人,朱由校摆了摆手:“塘骑前来,估计有要事,说说吧……”

    皇帝开口,众人都松开了压制着塘骑的手,而塘骑闻言也连忙跪在地上磕头道:

    “万岁!大兴营八百里加急!”

    “虎墩土令铁骑数万叩关多伦,距此地不过三百里!请万岁移驾!”

第四百六十七章 京师震动

    “快点快点!”

    “小心万岁的东西,东西坏了先要你们的脑袋!”

    “万岁您小心脚下……”

    天启十一年四月初一酉时六刻(18:30),当太阳已经落山,天色渐渐变得有些阴冷的时候,燕山北部大兴州的兵马正护着朱由校往南边撤退。

    平坦的河谷上,两千仪鸾卫骑兵和五百锦衣卫护送着近千庖厨、太监、宫女和民夫南下,朱由校骑在马背上,被仪鸾卫骑兵紧紧守护着,旁边跟着朱慈燃和魏忠贤、魏良卿三人。

    朱慈燃那稚嫩的脸上露出了一些害怕,而魏忠贤则是脸色苍白,至于魏良卿也神情紧张。

    倒是这种时候,朱由校虽然有些慌乱,但起码还能沉得住气。

    他阴沉着脸色坐在马背上,驾驭马匹向着南边撤退。

    从大兴州到燕山县只有一百里路,以他们目前的速度,顶多到明天中午就能抵达燕山县。

    燕山县还有仪鸾卫的三千步兵和一千五百大汉将军,以及一千五百名净军,算上仪鸾卫的骑兵,怎么说也有八千人了。

    更何况,抵达燕山县后,只要朱由校往京城铁路路基走五十里路,就可以坐着已经通车到当地的火车返回京城。

    也就是说,最迟明天午后,朱由校就可以坐上火车,而只要他坐上火车,那他就安全了。

    另外保护他围猎的两万上直明军也正在朝着燕山赶去,并且塘骑也带着军报八百里加急前往了京城。

    朱由检留下的布置,只要不出现一点意外,那谁都伤不了朱由校。

    “皇后她们返回京城了吗?”

    朱由校冷静的分析着自己所遭遇的局面,并想到了提前回燕山的张嫣和朱慈焴、朱慈炅等人。

    “皇后她们已经接到消息了,这个时间估计走出了大定宫,最迟亥时(21点)就能抵达安匠镇,从安匠镇坐上调集而来的火车回京。”

    魏忠贤连忙回应着,而朱由校听到张嫣和几个孩子没事也松了一口气,但是松了这一口气过后,他心里立马憋出了一股火气:

    “开平府的上直是干什么的?!”

    朱由校尽力压着脾气,但那话语中的怒气还是无法遏制,吓得魏忠贤和魏良卿一哆嗦。

    便是朱慈燃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家父亲如此生气,但此刻的他已经被吓到了。

    说来说去,他也不过虚十岁罢了,平日里插科打诨可以,但第一次遇到战事,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到了这种时候,他反而知道为什么自家父亲总是舍不得离开他那齐王叔了。

    齐王叔只要在他们身边,他都会给人一种稳如泰山的感觉,所有人都不会慌乱。

    只要他在,便给足了他身边人安全感。

    只是可惜,眼下他的齐王叔人在一千九百多里以外的上京城,即便插上翅膀也不可能赶得回来。

    “呼……”

    朱慈燃在害怕,朱由校却在发火之后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呼出。

    他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才向魏忠贤继续问道:

    “朵颜和开平府拱卫围猎场的兵马,什么时候能到我们身边?”

    “这……”魏忠贤不懂军事,只能把目光放到了魏良卿身上,魏良卿见状,立马帮魏忠贤解围道:

    “万岁,拱卫营的骑兵都留在边塞石堡巡哨了,这次负责拱卫围猎场的都是步卒和炮手,哪怕不管火炮,他们一日也最多走一百里。”

    “先前他们一直在我军四周百里左右的位置布防,现在算起来,顶多每个时辰快我们七八里的脚程,因此最少需要一天的时间才能追上来。”

    “不过随着诸部兵马靠近,北方各条河谷乡道都会有重兵往回赶,距离我军越近,我军就越安全。”

    “嗯……”听到魏良卿的话,朱由校难得舒展了眉头,但同样的,他心里也开始怀疑起了这件事情。

    他在燕山游猎的事情虽然北方尽知,但北虏一般打草谷的时间都在秋后,这次突然开春来抢,多少有些诡异。

    自家弟弟离开北直隶前往了奴儿干确实给了北虏机会,但北虏就算再想抢,也得等到五六月才对,而不是四月就开抢,除非去年冬季草原遭了白灾。

    除了遭遇白灾,以至于北虏不得不南下打草谷外,朱由校想不出另一条北虏为什么会出现在开平府的理由。

    如果草原没有遭遇白灾,那么就说明有人走漏了消息,而如果北虏向着燕山杀来,那就说明了走漏消息的人不会简单的是百姓和士绅。

    朱由校很清楚,眼下最不希望他死的,便是天下的士绅和文官。

    他一死,不管谁上位,自家弟弟不是摄政王就是皇帝,以他的执政理念,天下士绅和文官会比朱元璋时期的官吏还要惨。

    更何况,即便想要他死,也不会挑这个时候,因为……

    朱由校看向了朱慈燃,而朱慈燃察觉到自家父亲目光后,也与其对视,但很快朱由校就收回了目光。

    如果不是张嫣带着朱慈焴、朱慈炅他们提前返回大定宫,朱由校他这一脉的所有男嗣都将遭遇灭顶之灾。

    按照《大明会典》和《皇明祖训》,他这一脉一死,自家弟弟铁定会坐上皇位,哪怕他推辞都不行。

    文官可能会想杀他朱由校,但却不可能灭他这一脉,只有杀他而扶持自家嫡长子朱慈燃,才符合他们控制皇帝,对抗自家弟弟的需求。

    总而言之,这件事情不是文官干的……

    朱由校脸色一黑,因为眼下朝野上下只有两派,一个是文官,一个就是齐王府。

    齐王府之下,又有五军都督府、燕山派官员,以及和自家弟弟那卫平阳贵妃扯上关系的勋贵。

    这么一看,齐王府之下,最少有三派人有动手的可能性。

    朱由校身为帝王,一时间想不出到底是哪一派动的手,但他很快就想起了黄龙移驻天津的事情。

    “是五军都督府吗……”

    朱由校眉头紧锁,而此时前方塘骑也策马而来,对魏良卿回禀了一些消息。

    魏良卿不断地点头,这一幕让朱由校很是在意,开口质问道:“怎么了?”

    “万岁,塘骑回禀前方三十里道路安全。”魏良卿连忙作揖回应,而听到他的话,朱由校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此刻的他,多少有些风声鹤唳,人尽皆疑了。

    魏良卿和魏忠贤是不可能背叛他的,尽管他流放了魏钊三族,但魏钊在南州依旧衣食无忧。

    自己若是死了,他们是损失最大的。

    朱由校分析着利弊,随后继续埋头向南撤退。

    短程奔袭八十里对于明军步卒来说并不算艰难,更别提对于仪鸾卫的骑兵来说了。

    只是朱慈燃和朱由校根本受不了那苦,因此南撤的队伍只能以每个时辰二十里的速度撤退。

    在他们撤退的时候,负责保护围猎的拱卫营士卒也纷纷朝着各个方向齐头并进,向着燕山县赶来。

    倒是在这种时候,张嫣和朱慈焴、朱慈炅等人在大定宫留守太监刘若愚的护卫下南撤。

    三千多名仪鸾卫步卒和千余名大汉将军护送着她们南下,终于在亥时四刻的时候抵达了燕山县西南的安匠镇。

    “呜呜——”

    当火车的汽笛声被她们所听到的时候,张嫣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她们坐在马车中等待火车可以开启,不久之后刘若愚带着一名身着参将甲胄的将领来到了马车前。

    “殿下,这是密云营得了消息,乘坐火车前来救驾的密云参将金錝,是瀛洲南岛知府金铉的弟弟。”

    “密云营参将金錝领兵救驾来迟,请殿下恕罪!”

    来到车前,刘若愚对着张嫣解释,而那二十六七岁的参将连忙跪下作揖行礼。

    车上的张嫣闻言打开了窗口看向金錝,得知他是自家孩子第一位老师金铉的弟弟后,顿时安心了不少,于是连忙询问道:

    “金参将,火车可以启程否?”

    “回殿下,铁路目前只通车两条,可同时带一千二百人南下。”金錝解释着:

    “怀柔营和昌平营六千兵马已经向着密云集结,殿下坐上火车后,便可直抵京城,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听着金錝那和普通大明文武有些不同的说话方式,张嫣皱了皱眉:“金参将也是燕山毕业的吗?”

    “末将确实出身燕山兵家学府。”金錝连忙回应,而张嫣一听他是燕山出身的,心里也有些犹豫了起来。

    张嫣不是傻子,她很清楚这次的事情如果不是意外,那应该就会牵扯到齐王府。

    她现在带着两名皇嗣,如果朱慈焴和朱慈炅出了什么事情,而朱由校和朱慈燃又跟着出事,那……

    想到这里,张嫣只能试探性问道:“金参将带来了多少兵马?可以护送我们走陆路南下吗?”

    “这……”金錝低着头沉吟数秒,似乎有些为难道:

    “殿下请恕罪,末将眼下正准备带兵前往燕山县救驾,殿下身边有仪鸾卫和大汉将军、净军,已然十分安全,无须末将也能平安抵达京城。”

    “更何况铁路建设以来从未出事,只要殿下乘坐铁路南下,三个时辰即可抵达京城,而走陆路却需要最少两天的时间,请殿下三思……”

    金錝话里话外都是想让张嫣她们早早脱离战场返回京城,眼下张嫣虽然对齐王府起疑,但她也没有什么值得相信的人,因此只能选择相信金錝。

    “那好,若愚你安排吧。”张嫣微微颌首,随后交代了刘若愚。

    “奴婢领懿旨。”刘若愚闻言连忙应下,随后与金錝告退。

    两人一人去忙火车添水、煤的事情,一人则是等待后续的兵马抵达火车站,然后准备带兵北上。

    如此折腾了一刻钟后,张嫣她们才第一次坐上了火车。

    朱慈焴和朱慈炅年纪太小,早就熬不住睡着了,而张嫣则是在火车上安抚着范贵妃她们。

    朱由校这次出行带的人太多,光妃嫔和伺候她们的宫女就有近千人,因此第一班火车里,只能坐上不足百人的净军。

    好在密云营的将士乘坐其他火车抵达,车头多了之后,车站间隔着发了六辆火车,张嫣她们才得以带着不足三千人南下。

    刘若愚带着剩下的两千多人等待着后续抵达车站的火车,而金錝则是带着密云营的三千兵马向着燕山县疾驰。

    之后或许是觉得步卒速度太慢,他便带着营中五百余骑轻装疾驰,向着燕山县赶去。

    与此同时,随着八百里加急的送往,京城的文武百官也知道了林丹汗叩关的事情。

    深夜的京城响起了钟鼓声,四品以上的纷纷百官手忙脚乱地穿着公服前往皇极门。

    等他们全部抵达皇极门,已经是亥时七刻(22:45)了。

    皇极门的门楼里,顾秉谦、袁可立、施凤来、孙承宗等内阁大臣、六科都给事中、六部尚书纷纷到场。

    再看百来名四品以上的官员,顾秉谦也把事情说了出来,而这一说便炸了锅。

    “上直都督府守卫不利,理当惩处!”

    “得加派兵马,速速救驾!”

    “调上直拱卫营和皇城的飞熊卫、龙虎卫救驾!”

    “此事还需何议?当速速救驾,以免土木堡之事再现!”

    一时间,殿上吵闹一团,而顾秉谦也看向了袁可立和朱燮元。

    这两人算是内阁之中为数不多亲自领兵打仗,并且还打赢了的人,所以顾秉谦需要他们分析局势。

    这种节骨眼上,尽管下面的人很乱,但他们内阁和六部十二位大臣却显得非常冷静。

    下面的人乱是因为党争,而他们十二个人却清楚,对这件事情动手的只有齐王府的人,不可能是他们。

    “密云营参将金錝已经带兵乘火车支援燕山县,燕山县四周也有八营兵马前往支援,虽说都是步卒,但万岁身边还有仪鸾卫的两千骑兵。”

    “北虏虽然来势汹汹,却不可能知道万岁的具体位置。”

    “眼下只要再调集怀柔、昌平、蓟州等三营兵马出长城驰援救驾,护送万岁前往安匠镇的火车站乘火车南下即可。”

    朱燮元率先开口,并且他的语气平淡,并不担心皇帝被林丹汗围困。

    皇帝的性格他很清楚,遇到这种事情肯定是先保全自身撤退,而不会像英宗和武宗一样带兵与北虏交战。

    因此,只要皇帝想撤退,那找不到他方位的北虏骑兵只能在劫掠一番后撤退。

    “懋和说的不错,万岁的安危无忧,关键是要击退北虏,以免北虏入关劫掠。”

    袁可立的想法和朱燮元一样,那就是不能让林丹汗入长城劫掠。

    由于东北的战事,关内的上直拱卫营都抽调往了泰宁三府。

    眼下泰宁三府的三十营拱卫营居然让林丹汗冲到了多伦县,那这三十营兵马的忠心就有待商榷了。

    不算这三十营兵马,那关内的拱卫营数量便只有二十营,而则二十营兵马又分散在各个行省,北直隶仅有六营兵马驻守。

    六营兵马里,还有八成都是步卒,根本防守不过来。

    如果林丹汗入了北直隶,关外三府的三十个拱卫营又无动于衷,那事情就糟糕了。

    袁可立他们并不怀疑明军的战斗力,但他们怀疑上直的明军根本不想打。

    甚至金錝已经带兵驰援,他们还是不放心,因为金錝也是齐王府的人。

    因此,孙承宗不免说道:“还是调飞熊卫驰援吧。”

    “可……”听到孙承宗的话,众人纷纷点头。

    飞熊卫虽然也是出自燕山,但最少他受皇帝掌控,皇帝在三卫之中都放置了棋子。

    有他们在,即便飞熊卫里有人动了歪心思,但也会有人站出来拱卫皇帝南下的。

    “就这样安排吧,不过事情得通知一下齐王殿下。”

    顾秉谦最后做了一个总结,那就是得提醒朱由检早早回京城。

    他这话一说出来,得到了所有人的点头认可,而随着内阁和六部大臣的认可,一匹匹塘骑便从京城奔出,而飞熊卫也向着京城北站的火车站疾驰,准备前往关外救驾。

    只是百官散朝之后,身为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的成德却脸色难看的带着燕山派官员回到了京城的官吏坊。

    在七品以上官员都走进成德居住的院子后,成德这才转身看着他们质问道:

    “这事情若是不解释清楚,脏水就都泼到我们头上了!”

    成德向着众人发火,但众人之中为首的三人也紧皱着眉头,其中兵部的李德茂也站出来说道:

    “军队的事情,我们吏部管不到,况且就算要做,也不会做的这么蠢。”

    “眼下殿下身在千里之外,若是陛下身陷囹圄,那将动摇国本,我等虽希望殿下登大宝,却不是想让殿下以弑兄的名义登上大宝。”

    “更何况若是陛下身陷囹圄,而北虏叩关入北直隶,那岂不是会让七百余万北直隶百姓受兵灾之苦?”

    “这样的事情,我们又如何会干出来?”

    四下都是自己人,李德茂也就放开来说了。

    他们是想让齐王殿下登临大宝,可他们不会愚蠢到放北虏来叩关,祸害百姓。

    这话虽然有些虚伪,但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在院内的众人都是燕山出来的,而燕山教育里,又常教育他们以百姓最为重。

    这样的教育也就导致了,不管在院内的这二十几个人里,有没有人贪腐,有没有人鱼肉百姓,但明面上他们还是得以百姓为重,不然就会被踢出燕山派。

    李德茂这话赢得了众人的附和,而五军都督府的张懋才更是说道:

    “上直都督府的兵马调动都是殿下布置的,我们只能获知消息,却不能随意调动殿下布置的兵马。”

    “这次上直之所以露出一个口子,让北虏钻了进来,究其原因是因为陛下调动了兵马去拱卫他围猎,怪不到我们头上!”

    张懋才这话表面上听着是朱由校的问题,但实际一想却并不是。

    上直拱卫营在开平府驻扎了二十个营,六万兵马,朱由校只调了八个营的步卒,也就是两万人不到的样子。

    也就是说,留下守边塞的兵马还有四万人,而这四万人里还有一万余九百铁骑。

    只要这些铁骑巡哨得力,那完全就可以在北虏进入开平府范围的第一时间通报后方,朱由校可以从容撤走,而围猎的那两万拱卫营步卒也可以支援多伦。

    然而,巡哨的骑兵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及时点燃烽火台,直到林丹汗带着几万铁骑深入三百余里,才被多伦县外围的巡哨发现。

    这三百里的路上,牵扯到了二百多个石堡,两千多兵马。

    但凡他们有一个石堡点燃烽火台,眼下关外的局势都不会那么被动。

    归根结底,这件事情还是军队出了问题,而军队的大量基层将领都是燕山兵家学府毕业任职的,所以不管怎么掰扯,这个黑锅是成德他们怎么都避不开的。

    “这件事情做的太明显了,根本就不是我们做的却要扣在我们头上。”

    在都察院里和成德站在一起的萧道规也忍不住开了口,而他的话也让在院内的二十九名燕山官员怒不可遏:

    “我看这事情就是顾党官员自导自演,栽赃陷害在我们头上的!”

    “这群蛀虫该杀!”

    “等殿下回来,我们必须上疏发动京察!”

    “京察必须由我等主导!”

    “这群……”

    一时间,院内纷争不休,而成德却也头疼的吼了一嗓子:“好了!”

    众人被他吼了一声,纷纷闭上了嘴巴,而成德也扶额道:

    “还好金錝及时带兵驰援救驾,现在只希望关外不要出什么事情。”

    “虎墩兔不太可能知道万岁去大兴州游猎,估计他会直扑燕山县。”

    “只要金錝守住燕山县,让万岁从其它地方撤退,那我们的嫌疑就洗脱了一半。”

    成德这么说着,但他心里也清楚,不管怎么洗,燕山派也是嫌疑最大的那个。

    想到这里,成德不免头疼,而旁边的萧道规见状也忽的想起了一件事情,不免脸色难看道:

    “今日似乎是黄都督入驻天津的时间吧,黄都督……”

    “不可能是他!”成德摆手驳回了萧道规的猜想:

    “松江府码头淤堵的事情是事实,他也是按照内阁之令行事,谁都有嫌疑,但他没有。”

    成德为黄龙解释,但李德茂却道:“可不管怎么样,这事情牵扯过大,并且这时间又卡在了他抵达天津的时候,我们可以不这么想,但万岁呢?”

    “万岁?”闻言,成德脸色森然,阴沉着道:

    “我若是万岁,不管罪魁祸首是谁,这都是打击你我燕山学子的最好时机……”

第四百六十八章 风声鹤唳

    “吁——”

    “唏律律……”

    燕山之中,当一名哨骑打马停在林丹汗的面前,林丹汗也将目光从自己身处河谷四周的山岭之中收回,看向哨骑询问道:“如何?”

    “大汗,那条山道没有人发现,不过其它哨骑回禀,南北两条明军常走的山道都有行军的痕迹。”

    “从痕迹来看,他们应该向着燕山县赶去,在我们一个时辰前出发的,但大多都是步卒,并且也有明军火炮的炮车痕迹。”

    哨骑千户对林丹汗回禀,至于林丹汗听后他则是看了看四周,然后才询问道:

    “走那条山道,我们天亮之前能不能赶到大明皇帝前面抵达燕山县?”

    “这……恐怕不行。”哨骑千户犹豫着回答,但林丹汗闻言并没有打消自己的念头,而是笃定了朱由校的行军快不起来。

    “朱由校不比朱由检,他行军快不起来,我们就算不能在他抵达燕山之前拦住他,也能在他抵达安匠镇前拦住他。”

    “只要拦住他,再向他开出条件,这个舍不得权力的大明皇帝总会给我们金银珠宝的。”

    说罢,林丹汗举起马鞭,再黑夜里下令:“按照原定的路线出发,注意避开明军哨骑。”

    “是!”

    四周将领闻言,纷纷指挥军队向着原定的山道冲去,而与此同时,在又经过了两个时辰的南撤后,魏忠贤和魏良卿护着朱由校撤到了距离大定宫四十里的鸡鸣镇。

    白日里游猎就骑马跑了二十多里的朱由校本就疲惫,又连夜赶了六十里路,眼下腹中早已饥肠辘辘。

    魏忠贤见状,强行命鸡鸣镇的总旗官打开镇堡城门,带着五百锦衣卫和百来名庖厨进入了集镇之中。

    镇上皇店的物资被征调,管理此镇的镇长也受令在镇内强行买了数百家禽和百来头猪羊。

    由于仪鸾卫人太多,因此他们奉命在城外结车阵固守,而朱由校则是带着朱慈燃进入了鸡鸣镇。

    镇长张士德是燕山出身的正九品官员,对于皇帝亲临,他果断让出了镇上的镇衙。

    占地不过三百来平的集镇衙门很是寒酸,但眼下朱由校只想好好坐一下,吃口热乎的饱饭。

    锦衣卫接管了整个鸡鸣镇,驻扎此地的燕山营兵马负责协助守城。

    忙了大半天,等朱由校屁股终于坐在集镇衙门会厅主位的时候,已经是丑时一刻(1:15)了。

    深夜黑暗,好在四月的燕山夜晚不算寒冷,因此朱由校和朱慈燃都没有感冒。

    或许是太过疲惫,朱由校和朱慈燃父子坐着坐着就打起了盹。

    魏忠贤见状,连忙让人把后院打理干净,换上了干净的被褥后,这才安排了他们父子前去休息。

    两父子一躺到床上床上,没多久就陷入了梦乡,而魏忠贤看着他们睡着,便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

    只是在他走出后院的时候,他的侄子魏良卿却一脸焦虑道:

    “叔父,眼下理应赶路才是,不如给万岁和殿下安排马车南下?”

    “反正修了府道,马车走起来也不难受。”

    “荒谬!”听到自家侄子的话,魏忠贤厉色道:

    “万岁如此疲惫,如何赶得了路?”

    “更何况此地距离燕山县只有不到四十里,勤王兵马很快就会抵达,何须让万岁受这苦?”

    “好了,此事无须再议……”魏忠贤一摆衣袖便转身离去,显然他也累得不轻,现在只想找个地方睡觉。

    见状,魏良卿虽然无奈,但也只能应下。

    北方昼长夜短,但到了夏季却也天亮得很早。

    朱由校睡得很浅,当察觉到屋内有些灰亮的时候,他便强撑着因睡眠不足而头疼的身体起身,对着门口开口道:

    “来人!”

    “万岁……”

    魏良卿一直守在门口,他没想到皇帝只睡了两个时辰不到就起床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朱由校捏着眉心询问,魏良卿闻言也隔着门作揖回应:“寅时七刻(4:45)左右。”

    “膳食准备好了吗?”朱由校感受腹中饥饿,又想到北虏叩关的事情,始终觉得关外不能久留,因此准备吃了饭就继续赶路。

    “已经准备好了,只等万岁传膳。”魏良卿回应,而朱由校也起身道:“传膳吧。”

    说罢、他也不管自己的形象有些狼藉,而是走到门口打开了门,并对低着头的魏良卿吩咐道:

    “叫太子起来用膳,今日一定要返回京城。”

    “臣……领旨!”魏良卿连忙应下,随后吩咐人去叫醒朱慈燃和魏忠贤,紧接着让人传膳会厅。

    之后,魏良卿为朱由校带路返回会厅,而会厅上的桌子也摆好了饭菜。

    五味蒸鸡,元汁羊骨头,胡辣醋腰子,蒸鲜鱼,羊肉水晶饺,丝鹅粉汤,三鲜汤,绿豆棋子面,豆汤,泡茶……

    看着五荤二汤一主食的搭配,朱由校倒也没有说什么简陋的话,而是坐下来后便开始动快了。

    这种时候他顾不得礼节,只想忙完之后赶紧撤回京城。

    倒是在他吃的时候,朱慈燃也被人叫醒,浑浑噩噩的来到会厅,机械式的用膳。

    至于魏忠贤则是半天没有出现,直到朱由校用膳结束后他才姗姗来迟。

    “好了,启程吧。”

    吃完饭擦了擦嘴巴,朱由校不管还没有吃上一口饭的魏忠贤,便牵着朱慈燃的手在魏良卿的护卫下离去。

    魏忠贤本来就没睡好,一看皇帝不等自己吃饭就走,嘴里立马发苦。

    本想吃点桌上的残羹剩饭,却发现这两父子把东西吃了个精光,只留了一点菜汤。

    “厂公,这是魏指挥使让给您留的饭菜。”

    魏忠贤正心里发苦,好在旁边的一名净军端来了简单的三菜一汤。

    “这小子倒是有心,还记得咱家……”

    忍不住夸了一句魏良卿,魏忠贤也不管这简陋的饭食,埋头便三下五除二的胡吃海塞的起来。

    等他擦干净嘴巴走出鸡鸣镇的时候,朱由校和朱慈燃已经乘坐魏良卿找来的马车,向南边走了三里远。

    魏忠贤见状,只得带领剩下的人骑马追了上去。

    倒是朱由校和朱慈燃,虽然勉强提起力气吃饭上车,但随着马车在府道上行驶而响起的马蹄声不断对其催眠,二人还是靠在车上陷入了梦乡。

    随着天色越来越亮,二人也越睡越深,直到……

    “吁——”

    忽的、马车停下,朱由校被惊醒,朱慈燃倒是迷湖着睁开了眼睛,但仅是翻了一个身,他便继续陷入了梦乡。

    朱由校看了他一眼,然后打开车窗,对马车不远处正在和麾下千户交谈的魏良卿询问道:“怎么停下了?走了多远?”

    魏良卿见朱由校醒了,连忙骑马来到马车旁作揖:“行了三十里,只有十二里就抵达大定宫了。”

    “不过前方的塘骑说见到了拱卫营的骑兵,但燕山县没有拱卫营骑兵,因此臣让大军停下,等探明前方人马再继续赶路。”

    “嗯……”朱由校闻言微微颌首,随后关上了车窗。

    过了约一刻钟,远方传来了轰隆的马蹄声,而魏良卿也带着仪鸾卫的骑兵戒备了起来。

    数百骑兵从平坦的河谷拐角冲出,打着的旗号是密云营的旗号。

    见状,魏良卿松了一口气,而这数百骑兵也在大军阵前停下,紧接着一名身着参将甲胃的参将策马来到阵前,魏良卿也策马靠了上去。

    “密云营参将金錝,敢问魏指挥使,万岁龙体圣安乎?”

    “万岁龙体尚安,敢问金参将,密云营剩余兵马在哪?燕山县状况如何?中宫殿下回京乎?”

    金錝与魏良卿隔着十几步作揖相互交换情报,而金錝听到皇帝无事也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作揖道:

    “中宫殿下与皇嗣、诸位娘娘皆乘火车返京,燕山县眼下守军不足百人,大定宫仅有五百锦衣卫,请魏指挥使代末将通传,末将求见万岁。”

    “请金参将稍等,本官这就派人去通传。”

    魏良卿回应,随后派身边千户去通传去了。

    千户将消息传回给了朱由校,朱由校自然不会拒绝接见金錝,因为他记得金錝是金铉的弟弟。

    金铉是直臣,那他唯一的弟弟金錝即便不是直臣,却也不太可能是佞臣,因为金铉的家风不错。

    在朱由校的点头下,金錝很快就和魏良卿策马来到马车前,随后二人翻身下马走到了车旁。

    朱由校看了看金錝,不得不说他与他哥哥金铉长相差不多,阔鼻宽脸,浓眉长目一脸忠臣之象。

    “臣密云参将金錝叩见万岁,请万岁上马疾驰安匠镇,臣会留守燕山县,接应各部的同时,组织各部兵马为万岁断后拒敌。”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金錝见到朱由校后的第一件事情是下跪行礼,第二件事情就是直言不讳的给出了朱由校南撤建议。

    他这话放在其它时候没有问题,可眼下朱由校不确定上直拱卫营是否都能如他这般忠心,因此便迟疑了起来。

    见朱由校迟疑,本就没有睡好的魏忠贤怒不可遏,指着金錝便骂道:

    “你一小小参将,怎么会清楚该如何南撤?魏指挥使尚未开口,你便在这里胡说八道。”

    “再敢妄言霍乱军心,先打你三十鞭子,好让你知道逾越之罪该如何处罚。”

    魏忠贤一开口,便帮朱由校解决了如何回答金錝的问题,而朱由校见状,也假装生气对魏忠贤骂道:

    “金参将是为了朕的安危才逾越出言,你何德何能敢出言谩骂?”

    “奴婢死罪!”听到朱由校骂自己,魏忠贤连忙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而朱由校也没有管他,而是对金錝笑着安抚道:

    “金参将所言很对,但眼下局势不明,各条山道又有拱卫营前来支援。”

    “吾若是灰熘熘撤回京城,恐怕不妥,不如等中宫回京派出皇城飞熊、龙虎两卫兵马接应,再行南下如何?”

    朱由校有着自己的考量,他又何尝不知道现在应该快点突围?可问题是他眼下并不相信上直的拱卫营。

    张嫣已经带着他的几个孩子回了京城,如果她们安全回京,并且掌控了局势,那朱由校也可以确定南撤回京没有危险,因此在拱卫营的拱卫下南撤。

    如果张嫣她们回京之后掌控不了局势,京城之中有人控制他们,那朱由校就不能南撤,而是应该乖乖在燕山县呆着,同时传召朱由检回京。

    想到这里,朱由校当即对魏忠贤道:“派出八百里加急,传齐王来大定宫护驾。”

    “另外向京城加急传令,命王安和曹化淳带飞熊、龙虎两卫兵马救驾。”

    “再令各拱卫营扼守山道,防备北虏,除皇城三卫和密云营以外的兵马不得靠近燕山县三十里。”

    朱由校一席话说出,魏忠贤当即站了起来应下,随后去操办他的指令。

    同时,金錝和魏良卿也反应过来了,并非是金錝的建议不行,而是眼下皇帝对上直拱卫营不信任。

    即便是金錝,如果不是有着金铉的这一层关系在,恐怕朱由校也会让他带兵驻扎得远远地。

    对于朱由校来说,两千仪鸾卫和三千密云营守大定宫绰绰有余,即便是北虏举兵十万前来,大定宫也能坚守十天半个月。

    这点时间,足够他看清北直隶和关外的局势了。

    想到这里,朱由校也合上了车窗,而魏良卿和金錝见状,只能无奈的护卫着朱由校南下。

    最终,在卯时七刻(6:45)的时候,朱由校他们抵达了大定宫。

    可在他下车的时候,金錝却还是硬着头皮建议道:“万岁,大定宫城墙低矮,不好防守,不如前往山下的燕山县?”

    “呵呵……卿爱护吾,吾自知,然北虏据此地四百里有余,移驾燕山则多此一举尔……”

    朱由校笑着安抚金錝,但金錝清楚,皇帝还是不放心,因此才不愿意进入燕山县。

    说白了,燕山县除了知县是东林党人外,其它上下官员都是燕山派官员,朱由校在不明到底是谁想害自己,而燕山派官员嫌疑最大的时候,自然不可能去燕山派官员管理的城池里驻扎。

    大定宫的城墙虽然不高,但除非林丹汗的骑兵可以飞渡四百里河谷,不然这两丈的城墙足够用了。

    因此,朱由校带着笑意进入了大定宫,前往了自己的清泉宫休息。

    至于朱慈燃也因为一路的劳累和不安而浑浑噩噩,来到大定宫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春和宫休息。

    见状,魏良卿和金錝也无奈,只得分了一下防守的区域。

    金錝带密云营守大定宫外廷,魏良卿带仪鸾卫的两千骑兵守内廷。

    好在眼下妃嫔都离去,除了几十名宫女外,内廷没有其它女卷,因此兵马驻扎地没有太多问题。

    不过即便如此,金錝还是向燕山县要来了一万斤火药和五千枚石弹。

    大定宫的火炮有二百门,加上库存的火药和石弹,足够打四个时辰。

    四个时辰,如果皇帝下令,那各拱卫营就是爬也爬到大定宫了。

    做完这些安排,金錝才真正的放心下来。

    由于一夜没有休息,匆忙交接了防务后,他便去朱由检长春宫门口的耳房休息去了。

    不仅是他,魏良卿、魏忠贤等人也纷纷休息,整个大定宫的五千兵马也累得不轻,只能轮换着休息了起来。

    倒是在他们休息的时候,伴随着火车的汽笛声,张嫣等人乘坐的火车也在辰时抵达了京城北站的火车站。

    没有进入车站,张嫣就透过玻璃看到了月台上的文武百官,而当车子停稳后,张嫣也没有急忙下车,而是让仪鸾卫传召内阁、六部、都察院等十三名主要官员进入火车。

    仪鸾卫下了车,给众人议事腾出了一节车厢,顾秉谦等十三人走了上去,但却没有见到张嫣。

    过了一刻钟,张嫣才顶着和平常没什么区别的模样,牵着朱慈焴和朱慈炅出现在了车厢内。

    “殿下千岁……”

    见到三人出现,顾秉谦等人纷纷起身行礼,张嫣见状也微微颔首,气定神闲地坐在了车厢内的一个位置上,对顾秉谦等人询问道:

    “北虏叩关消息抵达后,顾阁老和诸位有什么安排吗?”

    “臣已经派出飞熊卫和怀柔营、昌平营、蓟州营前往支援,并传书通知齐王殿下。”

    顾秉谦一开口便把功劳抢了个光,但眼下没有人和他计较,而是都在等着张嫣的反应。

    倒是张嫣闻言波澜不惊,强装着镇定道:“这次的事情,等万岁回来再说吧。”

    “臣等领懿旨……”顾秉谦等人闻言作揖回礼,而张嫣见内阁和六部、都察院都这么听话,顿时也就松了一口气,随后才道:

    “让百官散去吧,稍后我会和两位殿下走安定门和玄武门入内廷的。”

    “臣等告退……”闻言的顾秉谦众人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带人退出了车厢。

    之后他们遣散百官,而百官听说有两位皇子返京,顿时也心里安定了大半,纷纷松了一口气离开。

    至于张嫣,她则是按照她说的一样,带人走安定门,入玄武门后返回了坤宁宫。

    她本以为内廷会出些什么事,但事情并没有发展地那么恶劣,即便平日里跋扈的客氏都低调了不少。

    倒是回宫之后,张嫣自己还是有些不太心安,因此把朱慈焴、朱慈炅留在了自己的坤宁宫,并命人去齐王府传唤齐王府袁禧嫔。

    “让我进宫?”

    齐王府存心殿内,当袁禧嫔听到皇后传自己进宫的时候,她心里立马就有些不安了起来。

    她毕竟是齐王妃,北虏叩关的事情,第一时间就有人告诉她了,不过王府内的留守武将都让宫女传话安抚了她,说齐王府比皇宫还安全,让她别出府去。

    她不是傻子,开平府的二十个上直拱卫营把北虏放进了开平府,甚至威胁到了皇帝的安危,这种情况下,齐王府的下属官员是嫌疑最大的。

    这种时候,皇后回来的第一件事是传自己入宫,会不会是这件事情和自家王爷有关?

    “应该不会……”

    袁禧嫔想到了自家王爷平日里那对权力和皇位并不热衷的模样,心里不免安定了些。

    不过一想到要入宫,她还是有些不安,因此传来了曹化淳和王承恩,并且在二人抵达后,她当即开门见山地说道:

    “中宫传我入宫,你们怎么看?”

    王承恩和曹化淳闻言对视了一眼,随后曹化淳站出一步说道:“娘娘尽可放心入宫,中宫殿下应该不会为难娘娘的。”

    曹化淳心里很清楚,不管事情和自家殿下有没有关系,张嫣都没有资格惩处袁禧嫔。

    且不提京城还有大兴营和宛平营驻守,就今日刚刚抵达天津,身边还有两万多兵马的黄龙就不是好相与的。

    袁禧嫔要是受了不该受的气,恐怕以黄龙的暴脾气,他会立马上疏给内阁,质问内阁怎么管的京城。

    在曹化淳看来,张嫣说白了就是不信任内廷能保护好她和朱慈焴等人,所以让袁禧嫔入宫陪着她。

    袁禧嫔毕竟是自家殿下的正妃,不管是五军都督府还是燕山派,亦或者是文官,总之不管有谁想害张嫣和皇嗣,但袁禧嫔在的话,他们都会投鼠忌器,因此张嫣让袁禧嫔进宫,只是为了求一张“护身符”罢了。

    因此曹化淳并不担心袁禧嫔的安危,而是为她解释道:

    “中宫殿下兴许是受了惊,想让娘娘入宫陪陪罢了。”

    “那就好……”见曹化淳都这么说,袁禧嫔松了一口气,随后便安排人送她入宫。

    也正如曹化淳预料的一样,袁禧嫔入了坤宁宫后,张嫣立马就从偏殿走出来迎接起了她,并牵着她的手卖惨道:

    “这宫里虽说安全,但这次事情有些凶险,我回来后便睡不着觉,因此便向妹妹寻求安慰了。”

    “姐姐放心……”见张嫣找自己来是为了这个,袁禧嫔也松了一口气。

    二人相伴入了偏殿,随后便在这冷清的皇宫之中互相安慰了起来……

第四百六十九章 精打细算虎墩兔

    “当地的锦衣卫呢?!”

    当张嫣靠着袁禧嫔来保护自己的时候,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内,李若琏正铁青着脸审视下面的十余名千户。

    十余名千户跪在地上,没人敢抬头,只有李若琏的心腹刘侨敢作揖回禀:

    “佥事,咱们在北虏之中布置的锦衣卫都没有传回消息,开平府有锦衣卫的拱卫营兵马,都被人调往了泰宁府和朵颜府换防。”

    “这次开平府的消息,还是幸存地一个锦衣卫点燃了石堡的烽火台,这才传递出来的。”

    “瞧着架势,估计北虏之中隐藏的那百来个锦衣卫,估计……”

    刘侨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李若琏脸色却并没有好转起来的迹象。

    探入北虏联盟的那百来个锦衣卫,可是耗费了他不少的心力,现在他们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只能说明他们被林丹汗察觉动手抹去了。

    至于拱卫营的锦衣卫被调走,这也说明了布置的人早早就准备好了动手。

    泰宁三府的拱卫营兵马和兵马布置是朱由检定下的,但每个营驻扎哪里,却是五军都督府自己分配布置的。

    总而言之,这场阴谋里,损失最大的是北镇抚司,因为李若琏安插在北虏之中的锦衣卫全折了!

    想到这里,李若琏就忍不住的握紧了椅子护手,尽管他也是齐王府的人,可问题是这件事情怎么看都是五军都督府和燕山派官员做的。

    燕山派官员和五军都督府做的事情,到最后让他北镇抚司损失那么大,甚至连他自己也难逃干系,这让李若琏如何不生气?

    他现在唯一要确定的就是这件事情到底是有人栽赃陷害燕山派和五军都督府,还是燕山派和五军都督府自己犯蠢。

    如果是前者,那幕后黑手找出来后,李若琏一定要让这群人生不如死。

    如果是后者,那他会上疏给朱由检,请朱由检帮自己做主!

    “佥事,这群家伙显然是看准了殿下带兵远征才趁机出手的,不过就眼下的局势来看,万岁那边有金錝带兵拱卫,估计出不了什么事。”

    “既然万岁出不了事,那虎墩兔顶多打一轮草谷就得撤军。”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通知殿下回京。”

    “前日的信鸽已经传回消息,老奴已死,殿下回京也没有了阻碍,剩下的事情,孙都督和江夏伯(熊廷弼)稍微收尾就可以了。”

    刘侨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并补充道:“昨日黄昏卑职就已经派人飞鸽传书给了亦东河城的锦衣卫,按照塘骑的速度,恐怕殿下今日午后就能收到消息。”

    “只要殿下回京,那事情就好解决多了。”

    “况且……”刘侨沉吟片刻,看了看衙门里的那十几名锦衣卫千户,似乎有些忌惮。

    “你们退下吧。”李若琏见状,皱眉示意众千户退下,而众千户闻言也纷纷退下。

    等他们都退下后,刘侨才躬身在李若琏耳边道:

    “这事情,难免是万岁自导自演,说不定就是为了让五军都督府和燕山派背锅,然后再打压他们,您又不是不知道眼下他们的情况……”

    刘侨这话说的有些大不敬,但他是李若琏的亲信兼幕僚,因此李若琏并未怪罪他,而是皱眉想了想这件事情。

    诚然,尽管北虏来势汹汹,让皇帝看上去有些狼狈,但实际一想,皇帝并没有什么危险,那这事情不排除是皇帝自导自演,为的就是找个机会打击燕山派和五军都督府。

    如刘侨所说的一样,现在的燕山派和五军都督府都有些尾大不掉的态势。

    如果说朱由校这个皇帝一开始就表现的喜欢吃喝玩乐,那倒也罢了,可问题是在朱由检没有立下战功,掌控辽东以前,直面诸党的可是朱由校。

    一个前期那么聪明的皇帝,难道会看不出来燕山派和五军都督府的情况?

    如果不是齐王在上面压着,按照眼下五军都督府和燕山派的势力,完全可以把浙党和东林党、顾党踢出朝堂,自己独断朝纲。

    这么一来、倒是有些东汉世家豪强的局势了。

    世家有自己的将领,上马可领兵,下马可治国,燕山派的教育完全符合这一点。

    再看五军都督府,大多都只知道领兵打仗,也完全符合豪强的势力和资源。

    唯一存在的外戚虽然还没有,但随着齐王府的那六位诞下子嗣,在齐王不干涉的情况下,外戚崛起是迟早的事情。

    这样复杂的局面,对于习惯平衡朝堂的皇帝来说,朱由校不可能察觉不到。

    既然是这样,那朱由校自导自演来打击五军都督府和燕山派,似乎就有了道理。

    “这件事情我们管不了,等殿下回来再说。”

    李若琏根据刘侨的话仔细想了想,但想的差不多他就停下了,因为后面的事情不是他能想的了,因此他决定把事情交给自家殿下处理。

    总之说来说去,还是得朱由检回京坐镇。

    不过刘侨的话也让李若琏心里多了一种可能,那就是把这次事情怀疑的对象从燕山派和五军都督府,增加到了它们俩和皇帝自己。

    他能猜想到,作为燕山派目前魁首的成德自然也能猜想到。

    “到底是不是皇帝……”

    官吏坊的会厅内,成德机械式的端起茶杯喝茶,脑中想着这次事件得利最大的人和第二、第三大的人。

    就朝堂权力来说,北虏叩关这件事情如果成功的俘虏了皇帝,那得利最大的是齐王府的革新派官员,其次是朱由检自己,倒霉的是皇帝和东林、浙党、顾党等保守派官员。

    若是北虏叩关失败,那么得利最大的是皇帝、东林党、浙党、顾党,倒霉的事齐王府的革新派官员和朱由检。

    就眼下的情况下来看,北虏叩关肯定会失败,那么齐王府的派系官员们只会倒霉被牵连,而皇帝和东林、浙党、顾党官员反而有了打击他们的借口,并挤占落马燕山官员留下的官职,进一步扩大党派势力范围。

    这么看来,皇帝的嫌疑是最大的……

    “皇帝……”成德放下了茶杯,眉头紧锁地沉吟数秒,随后才起身向着都察院走去。

    与此同时,飞熊卫也乘坐着火车陆续抵达了安匠镇,作为飞熊卫的指挥使,王安本家子侄的王昭在全军抵达安匠镇后,便带兵向着五十里外的大定宫赶去。

    路上他们与朱由校派出的塘骑交错,得知了朱由校命飞熊和龙虎两卫兵马支援后,便更不敢休息,马不停歇的向着大定宫赶去。

    “呜啊……”

    同时,大定宫城头上,一名守城的密云营兵卒打了一个哈欠。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两天下来他只睡了不到三个时辰,因此眼里满是血丝,大定宫外廷城头上的其余上千兵卒也和他一样,十分疲惫,止不住地打着哈欠。

    然而,就在他们感觉疲惫的时候,远处山脚下却狂奔而来一队塘骑,并且在见到城头兵卒的时候,他们迅速的吹起了木哨。

    “哔……哔……哔……哔!哔!”

    三长两短的木哨声让城头的密云营兵马立马警惕了起来,而城门处的兵马也连忙打开城门,让塘骑撤入城中。

    似乎只是开始,当这一队塘骑冲入城中后,密云营的其它塘骑纷纷出现在了山脚,合拢向着大定宫撤退吹哨。

    “敌袭!”

    “铛铛铛——”

    听着各方塘骑都在吹哨,班值的密云营守备当即让人敲响了警钟。

    钟声开始回荡,而距离大定宫五里开外,身处河谷中央的燕山县也在此时撞钟。

    城外农作的百姓纷纷往城里赶,并且听到了“轰隆”地马蹄声。

    马蹄声如持续不断地闷雷一般,在河谷之中回荡响起,最后化作一条黑线,从西边的府道涌入了河谷之中。

    看到这一幕的百姓们连农具都丢弃了,逃命般的涌入了燕山县内,而大量身披三重甲的蒙古骑兵也大批涌入了燕山县所处的河谷之中。

    宽大的河谷中央,燕山县矗立其中,城池附近有数万亩建立在平原、山坡上的耕地。

    劳累已久的数万马匹被蒙古人带着踩踏田地,咀嚼水田之中刚刚穗子的水稻,吃的不亦乐乎。

    好在燕山县百姓在他们冲到护城河前便纷纷涌入了城中,而沉重的千斤闸也被放下,不然等蒙古骑兵冲入燕山县,其后果可想而知。

    “唏律律……”

    林丹汗骑在喘气的马匹上,看着眼前的燕山县,又调头看了看四周,望到了北方的山丘顶部的大定宫。

    “大汗,我们来晚了一步,路上没有大明皇帝的踪迹,估计已经进入燕山县或者大定宫了。”

    一名万户策马来林丹汗身旁解释,林丹汗闻言只能皱眉询问:

    “明军的各营兵马距离这里还有多远?”

    “最近的一营不足三十里,最远的不足六十里。”万户老老实实回禀,但林丹汗听到后却十分恼怒:

    “给我试探一下燕山县和大定宫的防务,看看朱由校躲在哪里!”

    “是!”万户闻言,当即开始让四周精骑分成两部,向着北面的大定宫和面前的燕山县试探。

    只是稍微试探,不等大定宫方向的千户回禀,林丹汗就知道了皇帝不在燕山县,因为燕山县守卫的兵马太少了。

    “去大定宫,大明朝的皇帝在那里!”

    林丹汗一挥马鞭,便带着剩余所有兵马向着大定宫冲去。

    “彭彭彭——”

    “嘶鸣!

    在他还在前往的路上,山上炮声骤响,四周马匹不断嘶鸣,显然被吓得不轻。

    “吁!”林丹汗见状勒马,用缴获的千里镜看了看山顶大定宫的情况,这才发现大定宫城头有着一个个黑洞洞的炮口。

    先前他们炮击的,是去试探大定宫防务的蒙古骑兵。

    “守备这么森严,大明朝的皇帝一定在这里。”

    说罢林丹汗策马带领兵马一股脑涌上了大定山,而随着警钟的响起,躺下后只睡了两个时辰的朱由校被吵醒。

    “忠贤?!”

    “奴婢在!”

    朱由校皱眉起身喊了一嗓子,随后便听到魏忠贤的回应,并见到了从殿外推门而入,慌慌张张带着魏良卿入殿的魏忠贤。

    三人刚刚见面,那上百门火炮的炮声便勐然作响,让未经战事的三人吓得一哆嗦。

    “怎么回事?北虏打来了?”

    朱由校皱眉质问,魏良卿也连忙抢答:“回万岁,虎墩兔带领精骑近万扑入河谷,眼下大定宫已然被围。”

    “不过请万岁放心,大定宫内粮草充裕,加上仪鸾卫和密云营的五千兵马,以及各部向着此地赶来的勤王援兵,那虎墩兔嚣张不了多久。”

    魏良卿安抚着朱由校,可朱由校心里还是不安,尤其是当他听到了居然是林丹汗亲自领兵前来,因此他急忙问道:

    “确定只有近万精骑?会不会只是前军?”

    朱由校并非完全不懂军事,不然也不会把袁崇焕反驳的哑口无言了。

    他不愿意南下,是担心南边比北边更危险,这是政治上的事情,和军事无关。

    “这……臣也不敢估计。”魏良卿有些语塞,因为他现在都想不通林丹汗是怎么出现在燕山县的。

    “难不成是哪一营兵马被全歼了?”

    魏良卿胡乱猜测,因为在他看来,目前可通行的府道、县道都有拱卫营在行军,除非林丹汗全歼了他们其中一部,不然不可能来的那么快。

    但问题来了,上直拱卫营的单一人数虽然不如林丹汗多,但也不可能在几个时辰就被全歼,并且一点消息都送不出来,因此现在他魏良卿自己都是迷湖的。

    “让人再探!”朱由校见状有些气郁,而这时门外也有净军来报:

    “万岁,密云营参将金錝求见。”

    “宣!”听到金錝来到,朱由校连忙让人传他进来,而两天内只睡了两个多时辰的金錝出现的一瞬间,他便跪在地上作揖道:

    “请万岁放心,北虏无攻城器械,眼下即便建造也需要最少一个时辰。”

    “上直各拱卫营兵马已经向燕山而来,快者两个时辰就可抵达,慢者也不过四五个时辰。”

    “凭宫城五千兵马,足够死守旬月!”

    金錝给朱由校喂了一枚安心丸,朱由校听后也松了一口气,连忙赞许道:

    “全赖金参将守城,此战过后若朕能平安回京,必当犒赏密云营、仪鸾卫全军。”

    “臣……愧不敢当!”金錝羞愧地低下了头,毕竟让天子被围这种事情,大明历史上也就那几次,其中还有好几次是在朱元章创业时期。

    眼下的大明可比任何一个时期都强大,在这种时候出现了皇帝被围的事情,可以说比盛唐时期李隆基被人当众打了一耳光还丢人。

    估计朱由检知道这件事之后,会马不停蹄地组织第四次北伐。

    这种时候,国力不国力的已经不重要了,林丹汗此举等于把大明的脸面丢在地上踩,踩了之后还要撒尿。

    朱由检不找回这个场子,恐怕在王公贵族、贩夫走卒看来,这件事情就是他一手促成的,目的就是为了杀自己哥哥来夺取皇位。

    “呜呜呜——”

    在金錝想着自家齐王殿下知道这件事后会有多生气时,殿外忽然传来了号角声。

    这号角声的含义十分明显,那就是北虏想要谈判,因此,金錝连忙对朱由校作揖道:“万岁,城上兵马传来消息,北虏想要谈判。”

    “谈判?”听到这话朱由校皱了皱眉,而魏忠贤更是厉声道:

    “荒谬!一孤毛饮血的野人怎么配和万岁这样的圣人皇帝谈判?!”

    “那臣先回绝?”金錝没有理会魏忠贤,而是试探性地对皇帝询问。

    “谈判不可能,告诉虎墩兔,若是此时退出开平府和朵颜府,朕可以册封他为大明顺义王,为大明戍边。”

    朱由校不是朱祁镇,他选择撤来大定宫是有把握的,除非各拱卫营看着他被围而不救,不然他可以在这里守很久,甚至可以坚持到自家弟弟带兵驰援。

    只要自己弟弟回来,什么虎墩兔,虎兔墩,该逃跑还是得逃跑。

    因此他让金錝转告林丹汗的话,基本上充满了羞辱的意味。

    林丹汗虽然和大明互市,但本质上他还是以大蒙古国大汗自居的,不可能像是俺达汗一样接受大明册封,更不可能为大明戍边,当一守门之犬。

    “臣领旨!”听到皇帝的话,金錝松了一口气,他最怕朱由校怯懦,答应和林丹汗谈判议和。

    如果是那样,恐怕大明的脸面就真的被践踏无存了。

    因此在行礼领命之后,他便在朱由校的点头下离开了避暑宫,火急火燎的赶到了城头。

    站在大定宫的城头上,他可以看到一个身着蒙古粗劣甲胃的千户在大定宫外等候明军反应,不过对此,金錝却直接抢过旁边人的步铳,对着那千户脚下便扣动扳机。

    “彭——”

    “嘶律律!”

    铅弹打在了马匹跟前,吓得战马连忙后退,千户也是被吓得汗流浃背,而金錝则是借机喊道:

    “胡狗何配与汉天子议和乎?!”

    “狗崽子(蒙古语)!”林丹汗听不到金錝的话,但他从金錝开枪的举动就知道,宫城内那要强的明朝皇帝并没有同意谈判议和。

    “准备进攻!”林丹汗调转了马头对人呼喊,而此时也有上百骑兵准备好了。

    随着林丹汗的一声令下,它们纷纷背负着一个黑色的大圆球冲向大定宫。

    “哪个**地把万人敌给了北虏?!”

    见到那黑色大圆球的时候,金錝和城头一众明军将领便破口大骂了起来。

    只因这黑色大圆球是早就被明军淘汰了的火器……万人敌。

    万人敌说白了就是一种大型爆破武器,一般重量在八十斤到一百二十斤不等,外皮为泥制,出现于万历年间,主要用于守城。

    为了安全搬运,明军一般带有木框箱装载它,避免发生碰撞,可以算是世界最早的烧夷弹。

    这玩意埋在城墙根连续爆破,还真的能把城墙炸踏。

    金錝不知道是哪个胆大的家伙把这玩意给的北虏,但他知道自己有麻烦了。

    “排枪把那一百北虏击毙!”

    “哔哔——”

    金錝大喊,身边的士卒也纷纷举铳向着那奔驰而来的上百骑兵射击。

    林丹汗同样带着剩余兵马靠近明军城墙,随后在八十步的地方停下,换上步弓在马背上放箭,企图用仰射的箭雨来压制明军。

    不过对于明军来说,若是天子失陷,那可是祸及三族的事情,因此根本没人怕死,都是顶着箭雨不断放铳,而休息依旧的火炮也对着那背负万人敌的骑兵不断开炮。

    “彭彭彭——”

    沉闷的炮声和石弹击打在骑兵身上的断骨声让战场充满了硝烟和血腥,飞如蝗石的箭失偶尔能扎穿明军士卒的手或者划破脸颊,引人呼痛,但明军的铅弹却让蒙古骑兵折戟沉沙。

    百余名骑兵即便再怎么分散,可还是被击毙大半,仅有二十余名骑兵跑到了大定宫城下。

    由于建造在山上,大定宫并没有护城河,因此骑兵举着盾牌,很轻松的单手开始用稿子刨土,准备把万人敌埋好后点燃爆炸。

    “丢火药包!”

    金錝见状,根本不想着任何节约的手段,而是简单粗暴的用火药包。

    他在燕山兵家学府学过,火药包和万人敌如果在平地爆炸,那对城墙的伤害很有限,可如果埋入城墙根,那对城墙的伤害就很大了。

    听着他的军令,许多百户自己动手将火药包戳开一个洞,塞入火绳后便立马点燃,朝着城下的蒙古游骑丢去。

    火药包落下,有的引线太长没有爆炸,被蒙古游骑一脚踢飞,有的则是在蒙古游骑四周、头顶瞬间爆炸开来。

    “轰隆!”

    爆炸的冲击波硬生生把这些人震晕、震死,瞬间让林丹汗派出的百余骑兵全军覆没。

    到头来,万人敌一个都没点燃,林丹汗就折了上百精锐。

    瞧着这一幕的林丹汗骂骂咧咧,小气劲也瞬间上来了。

    如果短时间内攻不破明军的宫墙,那他这趟就白来了。

    想到这里,他对身边人道:“把这大定宫外边的一些东西都给我运走。”

    大定宫四周还有很多亭台楼阁和水榭,由于是皇家建筑,上面不可避免的用上了一些黄铜、白银等物品。

    林丹汗要这些东西虽然用处不大,但总归比白来一趟要好。

    实在不行,完全可以用它们和漠西的瓦剌换东西,然后让瓦剌借用哈密和吐鲁番的名义和明朝贸易。

    不得不说林丹汗还有点做生意的头脑,因此在他的催促下,蒙古骑兵们也不围攻大定宫了,而是开始用刀和匕首把大定宫外的亭台楼阁霍霍一空。

    亭台楼阁屋嵴上的铜制嵴兽、宝顶纷纷被敲下,那些庭院内放置的银质、铜制礼器也被抢夺一空。

    “这群土匪……”

    瞧着这一幕,金錝气的牙根疼,可为了皇帝的安全,他根本不敢带兵出城去驱赶这群北虏。

    这种时候,他反而想到了朱由检。

    “若是齐王在此,恐怕早就带着我们出去砍北虏首级了……”

    说这话的不是金錝,而是旁边脸色颇具怨念的一名守备。

    金錝知道他,这人参加过第一次北伐和第二次北伐,因为上直卫军没有晋升职位才调到拱卫营的。

    听着这刺耳的话,虽然知道这话有些不敬,但金錝却提不起教训的兴趣。

    守备的话,何尝又不是他想说的话。

    毕竟话说回来,又有哪个当兵吃粮的,愿意看敌军在自己眼皮底下为非作歹呢……

第四百七十章 灰头土脸

    “大汗,只弄到了五千多斤铜和一千多件银、铜礼器,以及三千多件瓷器。”

    当两刻钟的搜刮时间过去,林丹汗得到了一个令他有些尴尬的“缴获”数目。

    各种银铜礼器的价格不过四五千两银子,稍微贵重的也就那三千多件瓷器了,不过不管怎么算,顶多也就一二万两银子罢了。

    这些东西还是在大明境内才能值这么多钱,如果拿到漠西和漠西的瓦剌换物资,顶多值五千两银子算不错了。

    想到这里,林丹汗就有些牙疼,不甘心的看了看那高大的大定宫。

    “撤!”

    心知明军各部很快会增员的情况下,林丹汗只能在留下了一百多具尸体后,带着可以带走的东西撤退。

    “狗鞑子再来啊!”

    “再来啊北虏!”

    “回家吃你娘地奶去吧!”

    “哈哈哈哈……”

    瞧着林丹汗灰溜溜的撤退,城头的密云营将士们哄堂大笑,而金錝也命人清点了一下死伤。

    好在密云营全军除了十几个受了箭伤的士卒外,其余人并没有受伤,这也能看出蒙古人和明军的装备差距。

    如果不是要保护皇帝,金錝恨不得带兵出城,砍上几千北虏人头。

    只可惜事情已经结束了,林丹汗既然撤退了,那就说明他没有什么援兵,而明军的援兵也快抵达战场了。

    想到这里,金錝当即前往了内廷,在避暑宫见到了苦等许久的朱由校等人,并且还见到了睡醒的朱慈燃。

    朱慈燃的状态并不算好,一直打着哈欠,似乎没有睡够。

    看了一眼自家哥哥的这个徒弟,金錝这才对朱由校作揖道:

    “全赖万岁指导有方,臣已经击退林丹汗,大定宫无忧,只是……”

    金錝紧接着说了一下林丹汗让人劫掠,焚毁大定宫外围亭台楼阁的事情,不过在朱由校听来,一些亭台楼阁顶多花点银子罢了,自己的处境算是转危为安了。

    松了一口气,朱由校看向魏忠贤:“大伴,从内帑调白银三万两,犒赏密云营和仪鸾卫、大汉将军和参与此战的净军兵马。”

    “奴婢领旨。”魏忠贤也松了一口气,这次倒是没有抠搜地觉得心疼,反而觉得很值当。

    他要是死在这里,家里搜刮而来的银子就都打水漂了。

    因此,魏忠贤也难得大方的对朱由校献媚道:“万岁,这金錝和魏良卿……”

    他的意思很明显,朱由校也懂得,那就是为这两人升官。

    “擢升金錝为总兵,擢升魏良卿为皇城三卫都指挥使。”

    “臣、谢万岁隆恩……”

    朱由校一开口,金錝和魏良卿纷纷跪下表示感谢,这其中以魏良卿最为高兴。

    他什么都没干,就捡到了皇城三卫都指挥使的官职,这官职一听就是管理皇城三卫兵马的,也就是说皇城的城头日后就是他说的算了。

    至于金錝,他虽然因为升官发财而开心,但本着正事为主的心态,他还是对朱由校劝解道:

    “万岁,眼下林丹汗退去,只要放出塘骑确定他走远,臣就能护送万岁您南下回京了。”

    “嗯……再说吧。”朱由校还是不放心回京城,毕竟出了这档子事,在京城局势明朗前,他是不会回去了。

    这么想着,朱由校也觉得自己有些困了,加上没有了危险,他摆手道:

    “行了,你们都退下吧,朕乏了,想好好休息。”

    “臣等告退……”闻言,金錝等人只能无奈退下,而朱慈燃见状也说了一句“儿臣告退”,然后便跟着离开了避暑宫。

    众人都累的不轻,朱慈燃、魏忠贤和魏良卿退出宫殿后,便返回了自己的宫殿休息,倒是金錝本着职责所在,硬生生挺了半个时辰,直到塘骑回禀林丹汗走一条小道远离大定宫十里后,他才回到了住所休息。

    大定宫的事情结束了,但各部兵马却还在赶来的路上。

    从未时(13点)开始,陆陆续续的开始有拱卫营抵达大定宫,而飞熊卫也在未时六刻抵达。

    各营参将和飞熊卫指挥使王昭在见到大定宫外那些血迹的时候,不由的心里一紧,但听到没有人战死,北虏也没有攻上城墙后,顿时便送了一口气。

    只是瞧着大定宫外那被焚毁的亭台楼阁,他们心知自己事难逃惩处了,不免都担心了起来。

    这样的担心持续到了天黑,直到朱由校醒来,他才让人传话,各营参将,说他们勤王有功,可免此罪。

    至于剩下没有来得及勤王的十二个拱卫营怎么处理,朱由校并没有说。

    近三万兵马围在大定宫山脚下拱卫着大定宫,朱由校可以说异常安全,但他还是没有要返回京城的意思,哪怕王昭带来了张嫣和皇嗣妃嫔无恙的消息,他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他的态度和林丹汗带兵退走的消息连夜传到了京城,张嫣得知后松了一口气,并礼遇的让人送袁禧嫔回府。

    至于内阁和六部、都察院等官员却心里清楚,不管皇帝有没有遭遇危险,但这事情是发生了,该调查还是得调查,该论罪还是得论罪。

    不过朱由校和朱由检都没有回来,一时间内阁也难以定夺,因此内阁商量过后,选择以内阁首辅顾秉谦、内阁次辅袁可立、以及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成德三人前往大定宫询问皇帝意见。

    怀着沉重地心情,三人乘坐火车抵达安匠镇,随后换乘马车前往了大定宫。

    等他们抵达大定宫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初三的清晨,然而当他们来到大定宫后,魏忠贤却拦住了他们。

    “魏秉笔,我等三人有急事面见万岁。”

    大定宫前,顾秉谦皱着眉看着魏忠贤,然而魏忠贤却一脸厌恶道:

    “万岁受惊,齐王未回燕山前,概不见人。”

    说这话的时候,魏忠贤还特意看了一眼成德,引得成德皱眉。

    他行得正坐得端,也不怕魏忠贤看,所以直接作揖道:

    “五军都督府防备松懈,内阁想要查案需要万岁批准,若是万岁不批准,这案子再过几天就难办了。”

    “难办?”魏忠贤对成德的厌恶毫不掩饰,直接质问道:

    “成御史,你们吃着皇粮,拿着朝廷的俸禄,难不成就是一句“难办”,就能不办案了吗?”

    “吾非此意,只是要查案就得这几日,不然等过几天,案子就查不清楚了。”成德只觉得魏忠贤在胡搅蛮缠。

    “哼!到底是查不清楚还是不想查?”魏忠贤一想到自己差点成了蒙古人的刀下亡魂,就对嫌疑最大的燕山派喜欢不起来,冷声呵斥成德。

    “好了,那就先等等吧……”

    关键时刻,袁可立当起了和事佬,而魏忠贤见状,冷哼一声便离去了。

    无奈,顾秉谦只能让人给他们三人和随从官员安排了休息的地方,并且为了避嫌,他们三人都没有来往,只是除了处理公务外,其它时候都在等着朱由校的召见。

    只是他们在等召见,朱由校却在看着北直隶的局势感觉心里发慌。

    “什么都没发生……”

    偏殿内,看着南镇抚司递上来的奏疏,朱由校只觉得十分古怪。

    他和成德不一样,成德不了解朱由校的经过,朱由校也不了解成德的经过,他们双方都只能从自己获取的情报里来分析,而在朱由校看来,这次搞事情的就是燕山派和五军都督府。

    然而,这事情搞成了这副德行,最后林丹汗只是在大定宫门口溜达了一圈,抢了一些银铜礼器,根本就没有对他朱由校形成威胁。

    这么看来、这次的事情多少有些虎头蛇尾的。

    “应该不是燕山派……”

    朱由校分析着眼前的局势,因为他想不出自己没事,对于燕山派有什么好处。

    如果林丹汗入寇真的和五军都督府和燕山派有关系,那别的不说,负责守卫外城的密云营兵马简单打开城门能做到吧?

    只要大定宫城门打开,自己这个皇帝被林丹汗掳走的几率就成倍增加了。

    只可惜密云营的兵马没有做这件事,反而积极守城,让林丹汗无功而返。

    这么看来、五军都督府和燕山派都不是。

    可如果不是他们,那开平府的兵马是谁在管?为什么三百多里的边塞石堡都没有放狼烟,而是直到一个混入了北镇抚司锦衣卫的石堡点燃狼烟,后续的石堡才纷纷点燃?

    可以说,如果没有那个锦衣卫,那后续的石堡会不会放狼烟都成问题,到后面别的不说,至少多伦县是要沦陷的,而他这边估计也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朱由校抬头看向了跪在桌前的南镇抚司指挥佥事崔应元。

    “北虏到底从哪个石堡的方向突入开平府?为什么沿途三百里都没有石堡点燃烽火台?”

    朱由校看着南镇抚司的崔应元,尽管他知道这件事情应该归北镇抚司的李若琏去做,但他现在不是很信任李若琏。

    “这件事情,下面的人还在查。”

    面对皇帝的询问,崔应元小心翼翼回禀,并解释道:

    “北虏目前还在开平府境内没有撤离,南镇抚司的锦衣卫也不敢前往城外调查,只有等北虏撤军才能调查。”

    “不过,北军都督府那边,满都督听闻北虏入侵,当下也调集了朔方府的四营骑兵支援开平府。”

    “泰宁三府的兵马,除了拱卫大定宫的,其余二十二营兵马都向着多伦县支援,估计最迟十日就能将北虏驱逐。”

    崔应元在汇报各方动静,但朱由校却十分不满。

    十天的时间,就算有痕迹也被抹干净了,除非他直接出发那三百里上的二百多个石堡,把牵连的两千多人都给论罪流放。

    这可能吗?根本不可能。

    组织这件事情的人,根本不可能收买两百多个石堡,实际上他们只需要打点十一二个石堡就能让林丹汗畅通无阻的深入大明三百里。

    其它石堡的明军,估计到现在都不知道北虏入寇,皇帝被围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朱由校就有些来气,他恨不得立马让南镇抚司把这两千多人抓起来审讯,但他知道他不能。

    不是因为他没有这个权力,而是他知道自家弟弟如果知道了自己这么做,肯定会发脾气,更何况……

    朱由校想到了五军都督府的态度,要知道这两百多个石堡牵连的时两千多卫国士卒。

    这两千多卫国士卒,其中最少有九成的人没有参与这件事情,结果却因为别人做这件事情而被牵连拷打。

    他们前一天或许还在帮大明抵抗北虏,结果第二天就被锦衣卫抓起来严刑拷打。

    这事情要是真的发生了,让五军都督府和天下兵马怎么看他这个皇帝?

    本来就对他有意见的五军都督府,主要是靠自家弟弟压着,以及下面士卒想着安稳才没行动。

    如果他作为皇帝,为了自己的安全而把底层士卒牵连拷打,那士卒不会体量他,只会怨恨他。

    这种怨恨积攒足够,到时候恐怕在一些有心人的煽动下,大军就会兵变了。

    大明朝廷一遍宣传军人地位多高,另一边皇帝把军人当做牲畜随意打杀,这样的结果有多恶劣?看看蓟州戚家军被杀之后九边和南军态度就知道了。

    尽管那件事是南北边军的矛盾,但事情爆发过后,底层士卒只会怪到朝廷和皇帝头上。

    朱由校清楚自己面对的局势如何,这种情况下他再失去底层士卒的军心,那他这把椅子即便有自家弟弟帮忙扶着,却也很难坐下去了。

    “底层的军心还在我这里,但文臣的心……”

    朱由校想到了尾大不掉的燕山派官员,这个占据了官场七成以上官职的庞大团体,心一直是在自家弟弟那边的。

    “万岁,辽东有八百里加急军情送抵……”

    正在朱由校想着自己眼下的局势时,魏忠贤小心翼翼的拿着一份加急的军情走进殿内,而朱由校见状也微微颌首:“念!”

    “是……”魏忠贤闻言开始拆开军情,随后朗声道:

    “天启十一年丁巳月甲戌日,臣领兵攻入上京城,老奴自焚而亡,此战斩……”

    “老奴死了?!”听到军情开篇的话,朱由校坐不住的站了起来,而魏忠贤见状也连忙一目十行的看完,把北山、上京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回万岁,老奴死了,建虏被犁庭而灭,黄台吉等贼首纷纷毙亡,我军斩首近四十万级……”

    魏忠贤一边解释,一边把手中军情递给了朱由校,朱由校也连忙接过,随后一目十行的看完。

    “好好好!”看着东北的战事告歇,并且自家弟弟设置关外三省的事情,朱由校连说三个好字,紧接着他反应了过来:

    ‘这么一说,弟弟可以回京了是吧?’

    “这……”魏忠贤顿了顿,语塞道:“殿下让人传话,说他要前往关外三省各地巡查,然后划分府县。”

    “这份军情应该是四月一才送出的,而大定宫派出的塘骑昨日才出发。”

    “按照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估计可以在斡朵伦城拦住齐王殿下,不过齐王殿下是否回京就不得而知了。”

    魏忠贤虽然这么说,但他心里清楚,如果齐王知道皇帝被林丹汗围困,那肯定会心乱如麻,疾驰回京的。

    不过送抵得加急是林丹汗叩关,而林丹汗撤离的加急会在第一批塘骑抵达的四个时辰后将林丹汗退兵的消息送到朱由检手上。

    到时候就没人清楚,朱由检到底会返京,还是先巡视东北再返京了,毕竟皇帝已经安全了。

    “东北的事情可以放一放,或者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弟弟必须先回大定宫。”

    果然,听到魏忠贤的话,朱由校很强硬的要求朱由检必须回大定宫。

    显然,这次的事情让朱由校对于京城的官员不是很信任。

    或者说,他对燕山体系下的官员,都充满了不信任。

    可以预见,朱由检回大定宫后,为了自己的安全,朱由校必然会和他摊牌。

    别的不说,总之牵连到这件事的官员和将领必须惩处卸职,不然留着他们继续驻守开平府,朱由校即便回了京城也睡不着觉。

    谁知道林丹汗和他们会不会再度勾结,故技重施,把这次的事情弄到京城上?

    国都被围,那可比朱由校在大定宫被围还丢脸。

    “万岁,这次的事情,那成德……”

    “好了!”

    魏忠贤见皇帝久久不开口,便率先开口,但他一开口便被朱由校皱眉喝止了。

    “奴婢逾越……”

    见朱由校不想提这个事情,魏忠贤连忙低下头认错,而朱由校也摆手示意二人退下。

    二人见状纷纷退下,而朱由校则是在他们离开后,起身走到了偏殿的窗台前,看着充满春色的大定宫,过了片刻他才眼神闪烁了几下:

    “外敌夷灭,眼下只剩下内贼了……”

    这一刻他没了在魏忠贤、李若琏面前洒脱的感觉,而是十分稳重。

    他口中的内贼,自然是对他统治不利的人。

    燕山派、五军都督府,浙党、东林党、顾党……这些人都是他需要清理的人。

    他固然知道林丹汗入寇这件事情可能是有人栽赃燕山派和五军都督府,但五军都督府和燕山派也确实没有做好。

    既然没有做好,那把柄就出现了,而他要做的,便是像成德想的一样,不管做这件事情的势力是哪一派,这都是打击燕山派和五军都督府的好时候。

    他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身处天津港的黄龙。

    想到这里,朱由校不仅皱了皱眉,而与此同时身处天津港的黄龙也看了半天的戏,最终得到了结果。

    “可惜了……”

    天津港海军临时都督府内,当黄龙得知林丹汗入寇,随后一无所获的撤退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可惜。

    此刻的他坐在临时都督府的书房里,而书房里除了他,便只剩下了他的外甥黄蜚。

    消息是黄蜚差人打听到的,他们似乎担心黄龙得知皇帝被围后会做出什么事情,因此拦截了前往天津的消息。

    不过即便如此,黄龙还是拿到了这件事情全部经过的情报。

    他放下了手中的情报,在书房内左右渡步,似乎在思考什么。

    瞧着他那模样,坐在一旁的黄蜚不由开口道:“舅舅,这件事情应该怪不到我们头上,您何必担心?”

    “怎么不担心?”黄龙停下脚步看向自家外甥,脸色有些不好看:“眼下这事情牵扯到了五军都督府,如果皇帝要对五军都督府动手,海军都督府能独善其身吗?”

    “那位……有这个实力吗?”黄蜚说出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然而在这书房周围五十步只有他们舅甥二人,他并不担心有人通风报信。

    更何况,他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

    对于他这种成长全靠着自己武力和齐王府提拔的新生代武将来说,崇尚武力,崇拜强者是他们的天性。

    他们大部分是没有经历过朱由校和诸党缠斗的那个时期,尽管知道当时的局面棘手,但在他们看来、解决诸党的也不是朱由校,而是朱由检。

    一个对于臣子来说,堪称完美的齐王才是他们崇拜的对象,而不是朱由校,如眼下一般……

    黄蜚看着桌上的情报道:“若是殿下被围燕山,手中有三千铁骑,两千步卒,那虎墩兔的首级恐怕已经悬挂大定宫之上了。”

    “话虽如此……”黄龙没有反驳自家外甥对齐王的推崇,而是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殿下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

    “这次皇帝担心京城局势不定而不肯南下只是表象,实际上应该是想和齐王商量如何惩处五军都督府和燕山派官员。”

    “这件事,皇帝不能出面惩处,必须由殿下上疏,不然五军都督府的将领和燕山派的官员都会怪罪皇帝头上,而殿下上疏则不会。”

    黄龙这话说的很明显了,连他都能说出这种话,更别提黄蜚这个最少还学过《燕山政治》的人了。

    因此,黄蜚在听完他的话后,便紧皱眉道:

    “这么做,好处倒是被那位得了,但殿下那边就什么都没捞到了。”

    “殿下难道就没一点私心?”

    黄蜚很难相信,自己面前会出现一个不贪恋权力的圣人,然而黄龙闻言却叹气道:

    “殿下若是有私心……”说着说着黄龙停下,随后想了想又继续道:“那他便不是殿下了……”

    “小子还是不懂。”黄蜚自称小子,显然他还是不信。

    对此,黄龙只能摇头道:“等你见到了殿下就知道了。”

    黄龙很难说出朱由检身上的那种东西,兴许是一种感觉,或者是个人魅力,总之跟着朱由检做事越久,就越钦佩他。

    老百姓总是向往“真善”,黄龙这种曾经出身贫苦的人也一样。

    朱由检对臣子的那种真诚,仁善,是朱由校那种喜欢玩平衡手段的帝王学不会,也学不了的。

    这就是黄龙为什么宁愿抛下大明这花花世界,也愿意和朱由检去大洋彼岸开拓一个新王朝的原因。

    不止是他,满桂等人也一样……

第四百七十一章 不偏不倚杨文岳

    “驾!驾……”

    “殿下!大定宫急报!”

    “吁……”

    四月、当带着百余骑兵向南策马的朱由检在科尔沁草原被塘骑拦住,他当即勒马抢过了急报,展开阅览。

    在他的一目十行下,林丹汗入寇的前因后果都被收入眼底,而朱由校和朱慈燃的无忧,更是让朱由检松了一口气。

    “呼……没事就好。”吐出一口浊气,朱由检将军情合上,在绿意盎然的草原调转马头,在原地打转的同时,环顾草原四周。

    在他眼前的科尔沁草原无比辽阔,那一片片五颜六色、千姿百态的野花点缀在草原上,仿佛一块色彩斑斓的大地毯。

    身处这宽旷的草原,让他觉得自己这百余骑兵只是这茫茫绿海中的数叶小舟,微不足道。

    “殿下,万岁急诏您去大定宫。”

    塘骑见朱由检没有了下文,连忙说出了皇帝让传的口谕,而朱由检却抬起了握紧马鞭的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告诉万岁,丁卯(十五)日我便赶回大定宫。”

    朱由检回应了塘骑,随后继续在原地驻马打转。

    他这举动让跟随南撤的卫时春和刘效祖等人不解,李定国更是策马上前道:

    “殿下,为什么不直接南下?”

    “这次行事太匆忙,东北四省的情况我还没有和熊廷弼仔细交代,最少要交代完再南下。”朱由检回应了李定国,并在解释的同时教育着李定国和刘炳文:

    “打仗不难,战后如何治理收复地失地比较难。”

    “东北四省眼下人口近八百万,而耕地仅有不足四千万,如何开发?如何让百姓有饭吃?这些都需要你们在未来打仗的同时设想。”

    朱由检举着马鞭指着那辽阔的草原说道:“这辽阔草原十分平坦,但却不是哪里都能开垦为耕地的。”

    紧接着,朱由检讲了一些生态知识,例如耕地需要消耗大量的水,而种植作物都是在消耗土地里的营养,如果长期没有水灌溉,那么旱地就会成为盐碱地,影响粮产。

    就眼下大明所掌控的东北四省来说,面积远远大于后世的东三省,能开垦的耕地也要比后世的东三省多。

    尽管朱由检没亲自走山访水的看完整个东北四省,但就他掌握的后世情况来看,大明的东四省最少能开垦十亿亩耕地,如果按照保护性能最少开垦六亿亩。

    后世的情况下,东北都没能开垦十亿亩,因此朱由检这边更不可能了。

    他预计的是最少开垦四亿亩,保证东北地区人均二十亩,也就是在东四省原本的人口基础上,再迁移一千二百万人到东北四省地区。

    不过,由于是一片白地,朱由检完全可以腾出手来干活,因此他得方方面面都做好才行。

    东北的钢铁、煤炭都很充裕,因此在城建上,朱由检得把现代能搬到大明的建筑理念,都给搬到大明来。

    集体供暖,排污管道,街坊划分,还有人行道、公路、马道等等都得分出来。

    这种时候朱由检总是比较感谢崇祯给他留下的绘画记忆。

    “先去吉林府。”

    朱由检看了看四周,便带着百余骑兵向着东南百余里外的吉林府赶去。

    也在他赶路的同时,数千里外的瀛洲北北州府东极港口上,也迎来了杨文岳等人阔别已久的一支队伍。

    “叮铃铃——”

    四月的东极港还透着一股凉意,只是这股凉意在一支船队的抵达后,便被热闹地人群给驱散。

    阔别近一年的北亚墨利加探险队终于回到了大明,而人群之中的杨文岳在看到自家长子杨炳文的时候,也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没有人知道杨炳文他们是怎么回到大明的,只是相比较他们出去时的船队和人数,回来的人大概只有三分之一。

    “爹……”

    杨炳文下船来到了杨文岳的面前,而杨文岳也微微颔首,双眼之中含着笑意:

    “先回府再说。”

    由于担心杨炳文,杨文岳把自己的布政司衙门临时搬到了东极港附近,因为这是距离北亚墨利加最近的一个瀛洲港口。

    苦等近一年,总算等来了儿子回归,杨文岳是个含蓄的人,和传统的汉人家长一样,不苟言笑,不善表达。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伸出手拍了拍杨炳文的肩膀,随后与他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上的父子二人聊着一些家长里短,无非就是杨炳文的突然消失,让杨母生气哀伤,以至于杨文岳每月都被妻子从家乡寄来的来信一阵痛骂。

    说到这里时,杨文岳只能露出无奈的苦笑,而杨炳文也笑着安慰自家父亲。

    在这样的家长里短下,两人乘车返回了东极港的临时衙门,并走进了书房坐下。

    懂事的仆人已经倒好了茶水,杨文岳率先端着茶杯抿了一口,然后才放下,聊起了正事:

    “说说看吧,北亚墨利加适不适合就藩建国?”

    杨文岳的话让杨炳文顿了顿,他在脑海中组织了一下自己的所见所闻,然后才说道:

    “北亚墨利加比起印度厮当有好有坏,好处在于当地的人口与国朝夷民差不多,且国土广袤,但坏处就是太过贫瘠。”

    杨炳文用贫瘠来形容他所见到的北亚墨利加:

    “西部我们登陆的地方,往北几千里都是密林积雪,河流湖泊和沼泽。”

    “往东是一条贯穿南北的大山脉,能生活的就只有山脉脚下的丘陵平原,其地不过万余里,顶多能自给自足养活一千万人,再多就不行了。”

    “但是南边的情况不错,我城派四夷馆的官员伪装成为当地的土人南下去大弗朗机国(西班牙)的城邦看了看,那里地势平坦,很适合发展农业,养活四五千万人不成问题。”

    “另外,我们的人在那里打听过,据当地的大弗朗机人所说,南亚墨利加基本是平原密林,而北亚墨利加的东部虽然湿润,但也有不少沼泽和河流。”

    “比辽泽如何?”杨文岳打断了杨炳文,向他进行询问,但杨炳文却不假思索:“比辽泽容易开垦,只要人够,就能开垦出良田。”

    “不过,北亚墨利加的中部平坦干旱,据大佛郎机人和当地的土人说,在这里想耕种几乎不可能,每年都会有一段事情有大风大雪,种植的作物会很快死亡。”

    “总之,就小子所看到的一切来说,北亚墨利加可以就藩建国,甚至可以容纳数千万人迁移生存还绰绰有余。”

    “更远的南亚墨利加,因为船上的粮食不够吃,大批采买粮食又容易被大弗朗机人察觉,因此小子没有带人前去,而是准备了足够的粮食,便先带部分人返回瀛洲。”

    “当地留下的兵马足够抵御土人,估计等小子今年再带人回去的时候,那里已经开垦出数百亩田地,建立几个村庄了。”

    杨炳文把他所能了解到的北亚墨利加说了个清楚,杨文岳闻言却抚了抚须:

    “你来的正好,殿下给我手书过军备院的一些事情,不出意外的话,今明两岁开始就要组织迁移了。”

    说着,杨文岳把书信里提到的蒸汽轮船,火车,拖拉机等物件纷纷告诉了杨炳文,杨炳文听完却瞪大了眼睛。

    “如此说来,岂不是只需要一个月便可横渡大小东洋(太平洋)?”

    “横渡大小东洋并不难,为父更在意的是拖拉机。”杨文岳抚了抚须:

    “御马监那边已经准备了数量不少的拖拉机准备运往北亚墨利加,估计你回来的消息,以及你提供的消息送到齐王面前时,齐王就会下令组织移民前往当地了。”

    “只要当地也有煤炭,那只需运过去一千台拖拉机,一年之内就能开垦上万乃至数万亩耕地,来年迁移过去的百姓就可以乘十倍增长。”

    说到这里,杨文岳也不得不感叹这些“奇淫巧技”的巧妙之处:

    “如果殿下不松口,那估计在他就藩以前,国朝每年能运几千上万的拖拉机前往齐国,不出五十年,齐国兴许会超过大明……”

    杨文岳的话说完,杨炳文也没有反驳,因为就朱由检信中提出的这些情况和天工机械来说,大明向齐国输血五十年,那齐国超越大明并不是难事。

    “不过,殿下估计不会这么做。”

    杨文岳又摇了摇头,这让杨炳文不解:“小子不解。”

    在杨炳文看来,眼下大明几乎可以说是朱由检的一言堂,朱由校看着是皇帝,但实际上就是个吉祥物,不过他这个吉祥物的需求都会被满足,并且也没有人敢说他。

    真的要比较,可以说朱由校就是大明的刘禅,朱由检就是大明的诸葛亮。

    只是他们中间的区别就在于,从法统来说,如果把朱由校这一脉绝了,那当皇帝的就绝对是朱由检,并且是他不当都不行的那一种。

    在杨炳文看来,眼下的兄友弟恭,无非就是两者还年轻,大部分君王兄弟年轻的时候,也都能相安无事,但等到两者年纪大了……

    杨炳文眼神闪烁几下,但杨文岳却气定神闲的喝了一口茶:

    “殿下希望天下的百姓都能舒服的吃口饱饭,他建设齐国是为了今后自己的子嗣,但在他看来,百姓在子嗣前。”

    “大明固然要给齐国输血,但齐国也要帮大明解决土地的问题。”

    “眼下大明虽说经过殿下多次变法革新而缓解了许多矛盾,但土地兼并的矛盾是缓解地很慢的。”

    “殿下写给我的书信之中提及过,建虏覆灭之后,东北之地可养民两千万,西南的三宣六慰也可养民千万。”

    “只是,只能养民如此,还是太少了。”

    “眼下陕西、山西两省几乎不产粮食,上面的千万人口全靠朝廷救济。”

    “若是没有天灾还好说,这千万人口都不够填满东北奴儿干之地。”

    “可按照顺天官学和应天官学里面的《天气图说》一书中殿下所写,眼下国朝处于和汉末、唐末一样的小冰河期。”

    “为父翻阅史书,大概看了看,觉得殿下说的应该属实,天灾还会继续。”

    “只是波及北方还好,北方一京六省人口不过五千余万,一个奴儿干之地就能收容大半百姓。”

    “可如果江南之地遭受波及,按照眼下黄册清点的人口,那国朝最少要出现不少于三千万灾民。”

    说到这里,杨文岳抚了抚须,而杨炳文也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一件事。

    移民齐国的路线是从南直隶出发,而南直隶是大明人口最多的地方,也就是说朱由检是做好了用齐国接济灾民的打算。

    既能移民,又能迁移灾民,为大明缓解现有的人口压力。

    不过,这一切得建立在南直隶会受灾之上才行。

    想到这里,杨炳文这才想了想北亚墨利加的情况,随后踌躇道:

    “如果是这样,那殿下只需要迁移九万人,放出三万拖拉机,那一年就能开垦三十几万亩耕地,如此以来,恐怕北亚墨利加的西部沿海地区,顶多五六年时间就能全部拿下,发展到和江南一个水平。”

    杨炳文的话有些理想,因此闻言的杨文岳摇了摇头:

    “这得看军备院能不能拿出这么多拖拉机,况且殿下不会把所有拖拉机都送给齐国的,即将收复的奴儿干之地更需要拖拉机。”

    自然,也在他们父子交谈的时候,脚步声从门外传出,他们看向门口时,身着圆领袍的曹鼎蛟拿着一份军情走入了院内。

    他见到了杨文岳和杨炳文,当即行礼道:“布政使,杨参将。”

    “曹总兵……”杨炳文回了一礼,而杨文岳则是看向了他手中的军情:“有什么大事吗?”

    “建虏覆灭,奴儿干之地拿下,殿下设关外三省,联合辽东便是东北四省。”曹鼎蛟一边交代,一边把军情递给了杨文岳。

    由于消息的传递问题,此刻的瀛洲只拿到了建虏覆灭的消息,并不知道京城的那档子事。

    杨文岳扫视了一眼,看完不免唏嘘道:“老奴虽强,可在殿下手上,却也难逃覆灭。”

    “能坚持十三年之久,建虏也算不错了。”杨炳文对建虏的感官一般,谈不上好坏,只觉得是普通的叛军被灭。

    倒是杨文岳看了看这军情,然后转头对杨炳文道:

    “奴儿干之地被拿下,殿下又新设三省,估计接下来就是要移民实边,加强朝廷对三省的统治了。”

    “齐国那边,我估计等消息报上去后,殿下会先派出一批机械和兵马,领兵的人不是我就是黄龙,不过大概率会是黄龙。”

    杨文岳分析的不错,朱由检确实比较青睐于杨文岳,因为他治理瀛洲很不错,但黄龙对于大明的不安因素太多了,把黄龙派往齐国,更适合朱由检治理大明,也更适合朱由检日后就藩。

    在齐国没有人约束黄龙,而他又忠心,不会反对朱由检的政策,并且他又知兵,以他的能力对付黄台吉、努尔哈赤可能不行,但是对付南北亚墨利加的欧洲人,简直可以说是碾压。

    至于杨文岳,朱由检更青睐于让他维持南直隶到瀛洲移民航道,作为大明移民齐国的重要中转站。

    “好了,你这两日把所见所闻写给殿下吧,为父也不打扰你休息了。”

    杨文岳下了逐客令,杨炳文闻言知道自家父亲有事和曹鼎蛟说,因此没有留下,而是起身作揖行礼后离开了书房。

    果然,在他走后,杨文岳便对曹鼎蛟询问道:“那些劳工还剩下多少?”

    “今年开春以来,镇压了十七场叛乱,劳工人数骤降到二百三十二万了。”曹鼎蛟回应着,但也解释道:

    “秋收过后,粮食基本是够吃,估计叛乱能停下。”

    “嗯……移民呢?”杨文岳有心培养曹鼎蛟,不管日后曹鼎蛟是留在大明还是前往齐国,都对他们杨家有好处,尤其是这次曹文诏和曹变蛟两人在北山大放异彩,更是注定了曹家会成为天启朝的新生勋贵。

    “开春以来三个月,迁移了九万六千多百姓到南岛府,这么看来,今年的移民估计不到四十万。”

    曹鼎蛟已经开始学习政务管理,杨文岳听后微微颌首:

    “今年国朝南方没有什么太大天灾人祸,迁移人口少是正常的。”

    “文儿虽然回来了,但从他带回的消息来看,殿下今年应该不会组织百姓迁移,而是会迁移一部分兵马去北亚墨利加,但估计数量也不会多,应该不会超过一卫兵马。”

    “不过从明年,或者后年开始,殿下应该就会不断迁移百姓前往齐国了。”

    “北州府的开发得加快速度,瀛洲的耕地数量需要在天启十五年以前达到五千万亩耕地。”

    “是!”听到杨文岳的话,曹鼎蛟点了点头应下,而杨文岳也端起茶杯询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他在端茶询问,如果曹鼎蛟没有事情,那就可以离去了。

    不过,面对他的提问,曹鼎蛟犹豫了一下才说道:

    “近来,出现了不少瀛洲本土男丁袭击国朝移民男丁的事情,下面的人查了一下,基本都是因为女人。”

    “因为女人?”杨文岳愣了愣,曹鼎蛟也点了点头,并在随后解释了起来。

    这事情说复杂不复杂,说简单也不简单。

    说白了,就是当人均五尺二寸以上的大明男人迁移瀛洲后,由于慕强的原因,和长相身高的原因,许多瀛洲本土女人都投入了移民的怀抱。

    由于移民基本都是男人,所以瀛洲近七十多万男人基本都在安稳下来后,找了当地的瀛洲本土女人作为妻子。

    这么一来,瀛洲本土的男人就不平衡了,因此双方往往在语言不通时争吵,最后发展为了动手。

    四尺五六寸的瀛洲男人,自然是打不过五尺二的移民,因此往往失败后他们就会恼羞成怒的用利器进攻,所以造成了不少流血事件。

    对此,曹鼎蛟是想问问杨文岳的态度,以及怎么处罚这些伤人的人。

    听到这话,杨文岳不假思索的说道:

    “动手的双方罚银一两,但如果上升到利器,那持利器者罚银十两,交不出罚银的就发配北州府劳改,按照每日工价十文偿还,直到罚银还满才释放!”

    杨文岳这话似乎不偏不倚,但问题是大部分瀛洲本土男人是单打不过移民的,而罚银就更别说了。

    移民男人基本人均二十亩耕地,劳作一年,交税后还有近七两银子的收入,反观瀛洲本土百姓一人一亩,交税之后只有三四百文。

    就基本的收入来说,打一场架的罚银一两对于大明移民来说,顶多就是今年有几个月吃不起肉,但对于瀛洲本土男人来说,不吃不喝四年才能打一架。

    至于上升到利器后,瀛洲男丁就更别说了,哪怕每年除了农忙时候都在打工,一年顶多也就存不到三两银子,而大明男人种地之余再去打工,一年轻松收入十余两。

    也就是说,牵扯到利器的罚银,大明男人顶多认同交了罚银,但瀛洲本土男人就得来北州府做最少三年的劳改工了。

    “布政使高见,那下官这就让人发布。”

    曹鼎蛟闻言,立马就觉得这个办法不错,而杨文岳则是拦住了他继续说道:

    “那些与瀛洲女人婚嫁的百姓,免除他们一年田赋,与瀛洲男人婚嫁的百姓,也免除一年田赋。”

    杨文岳这话说的似乎不偏不倚,甚至让大明男人听了都会觉得愤怒,但问题在于,移民需要移民证,而大明对瀛洲的移民,只限男人。

    也就是说、除了部分在大明攻略瀛洲前,就已经在瀛洲扎根的汉人家庭,整个瀛洲实际是也没有几个汉家女。

    这政策看似公平,实际上是鼓励汉家男和瀛洲女通婚。

    父系社会下,女人嫁给哪个民族的男人,基本她生下的孩子就是哪个民族的男人,这一点尤其以郑成功为最。

    因此,按照目前瀛洲的情况,只要再迁移三四百万汉家男,那瀛洲男基本就只能打光棍一辈子了。

    杨文岳在政策上做到了不偏不倚,但有没有偏倚,掌握了瀛洲数据的官府人员都清楚……

第四百七十二章 齐国五年计划

    “昨日午后,各营兵马围剿,虎墩兔撤离开平府,带着兵马往斡难河撤去,各营兵马救回百姓货物无数。”

    “粗略估算,此役北虏掳掠国朝人口千余人,牛羊不下三万,一镇十七村被劫掠,近三十二万亩耕地被战马践踏,颗粒无收,被劫粮秣近十万石,国朝损失不下七十万两白银……”

    四月初七,当锦衣卫监察司的卢剑星带着最新的军情来到朱由检面前时,朱由检正在吉林县和熊廷弼商议怎么建设关外三省。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人听了发火,而大明所遭受的损失更是让吉林县衙内的众人脸上无光。

    林丹汗劫掠开平府的事情,让朝廷对移民许诺的泰宁三府安全无忧的话成了一句空话。

    这样的事情发生后,除非大明把漠北彻底肃清,不然开平府就有战争威胁的因素,大部分百姓迁移都不会考虑这地。

    当然,最让人脸上无光的还是皇帝被围这件事情。

    尽管说因为各部兵马救援,导致林丹汗只围困了大定宫不过两三刻钟的时间,但对于大明来说,也绝对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岂有此理!”

    “殿下!末将建议对北虏犁庭扫穴,以偿此仇!”

    “殿下!末将……”

    县衙会厅上,坐在高位的朱由检还发话,会厅上的众将便都怒不可遏的咆哮了起来。

    熊廷弼虽然老迈,但还是作揖道:“殿下,此仇不报,国朝无光。”

    “若殿下不嫌弃,老夫只需领贺世贤、尤世功两人,再提领九千铁骑,装备天启十一式步枪,即刻荡平漠北!”

    “老小子……”听到熊廷弼的话,孙应元和曹文诏差点憋不住笑。

    当神策卫一己之力击毙近五万建虏的消息传开之后,各军参将、指挥使纷纷眼热起了天启十一式步枪。

    九千装备天启十一式步枪的骑兵,只要配三匹战马,两匹驮马,就可以满足日行一百二十里,单兵子弹五百发,口粮淡水一个月。

    一个月,单兵五百发子弹,九千骑兵就是四百五十万发子弹。

    别说灭北虏了,只要粮食淡水足够,就是把漠西的瓦剌和叶尔羌灭了都足够了。

    这也可以看出,天启十一式出现后,大明实际是已经有了碾压世界各国的实力,限制大明的只剩下了后勤。

    不过,诸将嘴上说的很好,但朱由检却无奈道:“你们倒是想的好,但子弹生产可是需要时间的。”

    “九千骑兵的弹药,最少需要一年才能生产出来。”

    “至于你们说的步枪,最少也需要三个月才能生产出足够装备三营的步枪。”

    “你们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朱由检摇着头说出这些话,随后才对林丹汗入寇的事情做了一个总结:

    “林丹汗入寇之事,乃上直拱卫营防务有缺所致,事情我会回去和万岁商量,这个你们就不用管了。”

    朱由检嘴巴上这么说,但他心里清楚,做这件事情的不是五军都督府就是文官和燕山派。

    之所以做这些事情,就各种得出的情况来看,都像是在栽赃燕山派。

    无他,手段过于稚嫩,像极了燕山派的风格。

    然而如果是燕山派做的,那密云营早就有人开大定宫门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金錝,只要有一个人不是,那大定宫就守不下来。

    至于五军都督府也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一旦爆发,就是他们第一个背锅,正如眼下一样,泰宁三府的三十个拱卫营都遭受了牵连,估计所有人都忐忑不安的等着安排。

    朱由检比较相信的,是燕山派中的少部分人在做,或者是文官栽赃陷害燕山派。

    怀疑前者很简单,正如他所想的一样,如果燕山派齐心协力的做这件事,朱由校根本活不下来。

    怀疑后者更正常,就眼下的局势来看,燕山派和五军都督府被打压之后,文官三党是获利最大的势力。

    不过,这些东西都不是朱由检在意的,他在意的是这件事情为什么会引起这么大的震动。

    说白了,还是因为他朱由检人在大明,因此燕山派不死心,五军都督府也不死心,文臣也一直被压制,想着挑拨离间。

    然而,朱由校和朱由检的信任还在,两者不约而同的达成了一种暂时搁置这件事的默契。

    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很简单,查案就是了,能查出多少是多少,该杀杀,该流放就流放。

    只是即便如此,这样的事情日后也还是会以其它方式的模样重演。

    要解决的不是他们,而是朱由校和朱由检自己的问题。

    想解决这个问题很简单,朱由检去就藩,就这样。

    因此朱由检想做的,就是早点把该收复的疆域收复,把藩王的就藩地稳定好,把齐国开发好,把对于大明来说不安分的因素全部外调到齐国。

    在大明,他们是不安因素,但到了齐国,他们就是帮助齐国开疆拓土的人才。

    朱由检一直在等着杨文岳的消息,只要杨文岳的消息发来,他就可以着手开始准备建设齐国,然后等着齐国开发到一定程度,就可以着手就藩了。

    朱由检想走,因为他是能感觉到一件事情的。

    他的好皇兄朱由校正在随着几个孩子的不断长大,而面对更复杂的局势。

    如果有一天袁禧嫔等人也怀孕,那他朱由检呢?

    若是孩子长大,都想着去争抢皇位,那他又该怎么办?

    是杀了那群想扶持世子的人,还是杀了世子,又或者是杀了皇嗣?

    朱由检不想留在大明,这片土地上遗留了五千年遗留的各种问题,充斥着大量的勾心斗角。

    去齐国,以一个新生势力去齐国,不敢说齐国会比大明更好,但最少在朱由检有生之年,齐国不会有大明那么复杂的局势,也不用他那么操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朱由检渐渐厌倦了和文官妥协,和士绅豪强勾心斗角。

    他不能造反,但他可以去一个新的地方,建设一个属于自己的理想国。

    想到这里,朱由检看向了桌上的厚厚图纸。

    这些图纸都是朱由检绘画出来的大明风格城建图纸,地面建筑是各种不超过三层楼的民居,以大明的建筑风格,配合现代的排污、供暖,道路建设。

    “好了!”看着桌上的图纸,朱由检言归正传的看向会厅内的熊廷弼等人,伸出手拍了拍桌上的图纸。

    “我让锦衣卫的人算过了,按照图纸的建设,一座容纳一千人的村庄,造价是一千五百两银子。”

    “容纳一万人的集镇,造价是二万四千两,容纳十万人的县城则是三十万两。”

    “对关外三省四十四县,五百集镇,一万村庄,以及府道、县道的建设用银是四千万两,大概会分成十年建设周期,由南向北,每年户部会投入四百万两银子。”

    朱由检一开口,大明每年的财政支出又去了四百万两。

    “这一战的升迁,有的等我回去后和万岁商量,但是临时的调动如下。”

    说着,朱由检深呼吸一口气道:“任郭桑岱为东海总兵,尤世功为北山总兵,贺世贤为漠东总兵。”

    “任熊廷弼为漠东布政使,倪元璐为东海布政使,范景文为北山布政使。”

    朱由检忽的提拔了两个东林党官员为布政使,尽管这两省眼下不行,但没有人会小瞧两省布政使司权力。

    熊廷弼情商不行,但他能大概知道,这是朱由检在为朱由校亲政做准备。

    范景文和倪元璐这两人他清楚,是东林之中那种十分愚忠的人,如果他们两个担任北山、东海布政使,而这两省日后又发展了起来,那朱由校就有了这两省作为财政保障。

    “看来殿下是真的想去就藩了……”

    熊廷弼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而朱由检也继续说道:

    “百姓迁移北上的事情,现在就可以开始着手准备了,等到秋收之后,南方各省粮食北运,届时就可以让百姓带着粮票北上移民了。”

    “现有的熟地按照每人十亩发放,没有熟地的就发耕牛和骡马,这次缴获了建虏二十几万匹骡马耕牛,三省有这实力。”

    朱由检这么说,但他心里清楚,只要等工业区全面建设好,那么接下来就是应该以村为集体进行迁移,发放拖拉机来取代部分畜力了。

    不过就眼下来说,想要满足日后关外三省近两千万人口的胃口,大明那年产六千台拖拉机的产量还远远不够。

    哪怕之后不断地投产,恐怕也需要十几二十几年的时间。

    大明想要全面进入工业化,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在这一点上,齐国和诸多藩国或许会先大明一步进入全面工业化。

    不过大明的体量在这里,花费几十年的时间让半数国土进入工业化并不困难。

    想到这里,朱由检想起了齐国的建设。

    在杨炳文没有回来之前,他无法着手齐国建设。

    倒是军备院的工业区里,眼下已经堆放了三千多台蒸汽拖拉机,一旦杨炳文他们回来,那朱由检就可以着手准备先遣队了。

    朱由检甚至已经想好了先遣队的阵容,那就是黄龙加金铉。

    黄龙管军,金铉管政,煤炭的事情不用担心,西海岸有几大煤矿产区,完全没有欧洲人染指。

    三千多台蒸汽机可以在一年时间里开垦三四万亩熟地,配合瀛洲劳改工在西海岸北部地区开采煤炭,齐国的建设会很快。

    朱由检准备按照每年三分之一的数量,把三种蒸汽机送往齐国,帮助齐国扎根北亚墨利加。

    至于派遣的兵马,朱由检准备派遣两营兵马和黄龙、金铉一起过去。

    这点兵马数量,对于大明的压力不会太大。

    等到第二年,随着蒸汽机数量增长,当地耕地会突破十万亩,因此第三年开始就可以迁移百姓过去了。

    从军中选一些愿意去齐国的人,带着他们的家眷一起过去,分发熟地,按照每人五十到一百亩来分发耕地。

    按照朱由检的预计,差不多差不多在天启二十年以前,大明会彻底统治南北亚墨利加,人口会达到两百万左右,耕地达到八百万亩,内循环后的经济岁入能达到五十万两银子,算上外贸能达到一百万两左右的程度。

    那时候的朱由检三十岁,只要他愿意的话,他已经可以就藩齐国了。

    想到这里,朱由检让熊廷弼计算一下这次战死将士们的抚恤银河抚恤田,还有赏银和伤残退役的情况。

    他要在四月十五前往燕山县,因此留在吉林县的时间只有七八天了。

    闻言的熊廷弼等人也保证了会很快禀报,而朱由检听到这话便下去休息去了。

    只是在他走后,熊廷弼他们又针对步枪的事情讨论了起来,显然兴趣都很大。

    这样的平静持续了几天,京城那边没有谁再搞事,燕山那边也显得很平静,朱由检所处的东北更不用说。

    时间在一天天过去,直到四月十五,朱由检才坐上了马车,在骁骑卫的护送下前往燕山县。

    同样的,身处辽东的袁应泰早在建虏覆灭之后开始了号召百姓前往关外耕种,而许多早就卖田观望的百姓纷纷拖家带口的踏上了闯北道路。

    这样的闯北队伍不在少数,以至于朱由检在南下时可以看到从广宁、大宁、沈阳、辽阳等府百姓不断北上。

    “噔……”

    李定国关上了车窗,转过头来看向车内的朱由检:“殿下,这建虏覆灭之后,辽东果然热闹了许多。”

    “怎么?今天的百姓还是很多吗?”

    今日是前往燕山县的第三日,四月十八。

    随着朱由检他们来到了大宁府北部的官道,沿途是正在修建的铁路路基和劳作工人,以及不断迁移北上的百姓。

    “嗯!还是很多。”李定国回应着,并进一步对朱由检问道:

    “殿下,接下来应该要发放拖拉机给百姓了吧?听说拖拉机的年产已经到三千台了。”

    李定国看了不少来往御马监和军备院的奏疏,自然知道六大工业区的产量。

    “还不行,得再等两年……”朱由检一边处理着奏疏,一边头也不抬的回应,但李定国还是自顾自问着:“殿下,您真的不收拾虎墩兔吗?”

    “丧家之犬,等泰宁府安定些,点一部兵马就能扫平,不用上心……”

    朱由检说的轻描淡写,估计林丹汗听了能吐血。

    他把朱由检当做最大对手,朱由检把他当成了随处可见的小瘪三……

    “驾!驾……吁……”

    当朱由检和李定国轻描淡写怎么对付林丹汗的时候,马车外靠近了一队策马而来的塘骑。

    刘效祖听到这声音,当即打开了车窗,而车外的塘骑也连忙下马,一路小跑跟上马车,将军情递上。

    刘效祖看了一眼,便关上车窗,双手转递军情道:“殿下,是杨布政使从瀛洲令人八百里加急的军情。”

    “嗯?”听到是杨文岳的让人送来的军情,朱由检带着期待接过,而军情打开的一瞬间,里面的内容就让朱由检的脸上挂上了笑意。

    “杨炳文返回瀛洲了,这是他的手书,你可以看看。”

    朱由检把手书递给李定国,李定国却狐疑道:“殿下您不看吗?”

    “我看不看都差不多,你念给我听吧。”朱由检心里比谁都清楚北亚墨利加的优点和缺点,看不看都不影响他就藩此地。

    “是……”听到朱由检这么说,李定国当即开始诵读。

    在他的诵读过程中,朱由检也闭着眼睛听着。

    总的来说,北亚墨利加的情况,和朱由检估计的情况差不多,唯一有区别的就是由于大明拿下了南洋和印度厮当,导致西班牙少了两块殖民地的反哺。

    虽然贸易上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但国内的人却少了几个迁移的地方,所以此刻中美洲的西班牙人口,比起历史上的这个时期,要多了差不多四万多人。

    多了人,驻军自然也就多了。

    眼下西班牙在北亚墨利加和南亚墨利加的军队数量在两万人左右,控制着当地近百万人口,不断地从利未亚购买黑奴来开发当地的银矿与大明进行贸易。

    就这点来看,朱由检要下文章很简单,他完全可以中断大明和西班牙的硝石贸易,让西班牙的压力增加,不得不调美洲兵马去支援欧洲。

    这种时候,如果齐国突然屯兵几万在西班牙的新西班牙总督区北部,趁机开出贸易和购买殖民地的条件,或许西班牙会忍不住松口。

    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除非欧洲给西班牙的压力很大,同时齐国也给西班牙带来很大压力,不然西班牙不会认可这种条件。

    “先等等看……”

    朱由检不愿意直接和西班牙开战,或者是说现在的他不愿意。

    原因很简单,有了拖拉机后,西海岸足够齐国消化十几年,而瞧这态势,欧洲的三十年战争恐怕会升级成为四十年战争。

    “谁强打压谁,谁弱就帮谁”这就是朱由检想做的事情。

    历史上西班牙被打成那副德行,都能坚持到一六四八年,没有理由在大明硝石贸易的帮扶下,它会提早的结束战争,除非其它几个国家灭亡。

    眼下是天启十一年,西历一六三十一年,算下来,差不多就是小冰河期结束的时候,齐国能吃下整个西海岸,并且是完全实控的那一种。

    这种时候,朱由检完全可以向着欧洲的“英法葡荷”四国提出条件。

    例如,用充足的硝石和军火、布匹贸易购买四国在美洲的殖民地,如果他们不同意,就加大对西班牙的投入,让西班牙给足他们压力。

    如果他们同意了,那很好,朱由检可以中止对西班牙的贸易,把贸易额交给这四个国家,然后利用这四个国家打压西班牙。

    在荷兰和葡萄牙闹独立,英法出兵的情况下,西班牙能抗住多久另说。

    这种时候,如果他还不答应齐国购买其麾下殖民地的话,朱由检不介意把到时候大明淘汰的一批火炮卖给英法荷葡四国。

    几千、数万门燕山五斤炮和数百万斤硝石一旦投入四国,不管是陆地还是海上,西班牙都没有胜算。

    等海路被断绝,陆地上也是且战且退的时候,朱由检不相信西班牙能挺住。

    如果到时候他愿意把美洲殖民地打包卖给齐国,那朱由检也可以趁机用淘汰的老式火炮抵债,让大明的老式火炮和鸟铳、步铳在欧洲战场大放异彩。

    如果到时候西班牙还是不愿意,那朱由检就只好出兵覆灭它在美洲的殖民地了。

    至于葡萄牙和英法、荷兰愿不愿意出售殖民地,朱由检想都不用想。

    荷兰和葡萄牙肯定会卖,如果他们不卖,那就是筹码不够,朱由检可以支持他们独立。

    只要他们承认殖民地归齐国,那朱由检就可以出兵接收了,西班牙在美洲的力量不足,是不敢和齐国起冲突的。

    总之,不管怎么做,让欧洲的三十年战争持续下去,并且不断保持各国平衡,才是朱由检在就藩之后要做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不能直接打西班牙,这则是因为眼下的大明处于小冰河期,在对欧洲的贸易量上,西班牙占据了很大的占比。

    要打西班牙,得先一步步的加大对其他国家的贸易占比,或者做好几年不和西班牙贸易往来的准备。

    不做贸易,这说上去很简单轻松,但少做一年生意,大明就得少赚几十上百万两银子,就会有几万、十几万的百姓没有工作。

    朱由检没有那么急,在他的计划里,齐国的各项进程的各个时间,基本都是卡着的。

    等齐国实控西海岸的时候,就是驱逐欧洲人的时候,等驱逐欧洲人的时候,就是迁移瀛洲大量劳改工为齐国铁路发光发热的时候。

    十九世纪的老美花了六年时间和一万五千工人,通车了三千公里的太平洋铁路,那齐国可以用十五万,一百五十万瀛洲劳改工,花费六十年时间建造一条贯穿南北亚墨利加,长达两万多公里的“南北铁路”。

    总而言之,所有的计划都是一环扣一环,包括日后齐国的研究院,朱由检也准备从燕山带走充足的科研人才。

    不管怎么说,朱由检还是很希望能在有生之年,见证齐国进入第二次工业革命的。

    因此,在知道杨炳文回来,并且留守北亚墨利加的兵马也开始构建营地,那他身为齐王,差不多也要开始为自己的藩国做准备了。

    这么想着,朱由检拿出了一本空白的文册,提笔在文册的封面写下了六个大字。

    “齐国五年计划……”

第四百七十三章 兄弟见面

    “留下了?”

    “是留下了……另外殿下似乎也有意要准备齐国的就藩建设了……”

    天启十一年四月二十三日,当大定宫内处理奏疏的朱由校顿了顿手中朱笔,略带纠结的抬头,跪在地上的崔应元也低着头回答了他的问题。

    杨炳文的回归,带给了大明的政治斗争一个不确定因素,那就是朱由检的就藩问题。

    这个从天启二年就拖到了现在的问题,是朱由校一直在避免的问题,但也是朱由检想着大明走上正轨后,一定要执行的问题。

    以身作则……

    如果朱由检都不就藩,那么日后的藩王是不是也不用就藩?

    如果朱由检可以擅自用大明的资源来扶持齐国,那是不是代表日后的皇帝也能这样来帮持自己想要帮持的皇嗣藩王。

    朱由检自己以身作则,才能让规矩立起来。

    不管是拖拉机还是其它的什么,齐王府都必须出银子,哪怕用成本价。

    这不是贸易问题,这是礼法问题。

    好在,眼下的齐王府是天下最有钱的藩王府,别的不说,按照明军的奖惩制度,这次北伐的赏银里,朱由检自己就能拿一成,也就是一百七十万两银子。

    这银子拿去移民,能迁移三十四万人,拿去买机械,可以买一千七百台拖拉机。

    这还只是赏银,要知道齐王府里,上次大婚的礼单可是列了好几本,各边疆大臣、将领送来的礼单,前前后后高达四百多万两银子。

    就眼下齐王府积攒的金银来说,完全可以在迁移三十几万人的同时,再购置三千台拖拉机去齐国开垦荒地。

    这份财力,其它藩王府可没有。

    因此,不管是从银子,还是从其它的各种,朱由校是没有办法阻拦朱由检的。

    他不让朱由检迁移,那就是破坏了大明的宗藩体系。

    除非朱由校愿意看着日后宗藩体系不按规矩来,不然他就得按规矩办事。

    他大概算了一笔账,以自家弟弟的俸禄和眼下积攒的金银,以及未来打仗的赏银,顶多十年,他就能积攒足够两百万人的迁移银。

    两百万人,如果都是男丁,那么与北亚墨利加的土著女通婚,那么不用十年,齐国的人口就会达到四百乃至五百万。

    朱由校并不畏惧齐国强大,他担心的是齐国建设的越好,自家弟弟就藩的时间就越快。

    “万岁……殿下就藩对您来说也是……”

    “住嘴!”

    崔应元本想着安慰朱由校,却不想一开口就让朱由校呵斥了。

    朱由检离开大明,好处最大的人就是朱由校,因为他可以在朱由检带着大量官员离开之后,开始布置自己的人上台,成为大明除朱元璋、朱棣、朱由检之后,对大明控制力最大的一个人。

    这个问题他不清楚?他很清楚,他也清楚朱由检留在大明越久,对他的统治就越不利。

    不管官学怎么宣传他这个皇帝,可只要官学的学子毕业,他们就会清楚,所有的利民政策,都是出自齐王的手笔,和皇帝没有半毛钱关系。

    燕山派为什么一开始那么听话,但是到最后越来越反叛?

    说白了,就是当他们发现皇帝和书本上写的判若两人,而朱由检更像书本上的那位“天启皇帝”后,大部分官员就对朱由校充满了鄙夷。

    这些事情朱由校都很清楚,他也知道朱由检离开对自己是好事,可是他舍不得……

    一边是唯一的兄弟,一边是炙手可热的权力,哪边他都想要。

    “弟弟现在到哪了……”朱由校紧紧咬着牙关询问,崔应元闻言也连忙回应:“应该到朵颜县了。”

    “虎墩兔入寇的事情,查出来一些什么没有?”朱由校再度询问。

    “这……只查出了几个八九品的总旗官和队正,但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自尽了。”

    “至于北虏之中出现的“万人敌”,兵部档案里,所有的万人敌早已在天启四年销毁,时间太久,查不出来什么东西……”

    崔应元低着头,恨不得把头埋入自己的胸里。

    “也就是说,查不出来?”朱由校略微皱眉,崔应元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是……除非从牵扯的那两千多人严刑逼供,不然……”

    “那就不查了。”一听要对边塞将士严刑逼供,朱由校脸色一变。

    他现在本来就局势尴尬,再把普通军士的军心给弄没,那他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这些天的冷静,让朱由校想清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林丹汗入寇这件事情,本质上还是在于自家弟弟。

    自家弟弟在,那诸党的相互攻击就不会停下。

    这次他平安无事,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个就是这次事情准备不充足,导致林丹汗没有截住自己。

    第二个就是这件事情是故意准备不充足,让林丹汗没有截住自己,目的只是让自己和自家弟弟的关系紧张。

    前者的话,必然是燕山派之中的小部分人做的,后者就必定是诸党官员做的。

    朱由校没有想着继续深究这件事情,这不是他软弱,而是他感觉这件事情由他出手的话,那么皇权和齐王府的派系斗争会加重。

    因此,不管是不是让自家弟弟背锅,为了不让派系斗争加重,这件事情只能让自家弟弟出手。

    想到这里,朱由校深呼吸了一口气,而与此同时,已经抵达朵颜县的朱由检也拿到了一份加急的奏疏。

    【四月丁卯,四川、云南府道铁路……】

    “四川和云南的路基开始修建了,府道已经修通,昆明至陇川畅通无阻,洪经略上疏请问殿下,是否可以准备收复缅甸了。”

    吭哧吭哧在朵颜县府道赶路的马车上,当李定国念出洪承畴让人送来的这份奏疏时,朱由检停下了手中的画笔,靠着想了想后才道:

    “你看看户部的奏疏,西南之地有没有足够的钱粮调动。”

    “殿下,洪经略说他已经在云南准备好了二百万石米麦和七十万两白银,只需要殿下您圈红就能讨伐不臣。”

    李定国没有按照朱由检说的做,因为他发现了奏疏背后还有洪承畴的手书,他打开看了看,将手书递给了朱由检。

    朱由检闻言,略微皱眉接过了手书,一目十行看了一遍。

    总的来说,洪承畴已经在昆明囤了二百万石米,七十万两白银,以及六十多万斤火药。

    朱由检不知道这厮怎么搞的,但从地方锦衣卫的汇报来看,反正不是搜刮云贵川交四省的民脂民膏。

    细细想来,估计是他这几年存下来的。

    “既然粮秣已经准备好,那就圈红,授他平缅经略使,节制西军、南军在云贵川交四省四十二营兵马,即日动兵平叛。”

    不浪费朝廷钱粮的军事行动,朱由检没有理由拒绝,况且国内的大基建需要大量的人充当危险的爆破手,这种工作不能给大明百姓去做,只能让劳改工去做。

    平定东吁王朝,那就打通了大明前往印度厮当的西南大门,恒河北部平原的收复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朱由检这么想着,李定国也按照朱由检的话,用朱笔把洪承畴的奏疏批红,随即转头看向了停笔的朱由检,好奇询问道:

    “殿下,您都没有去过北亚墨利加,遥遥万里规划当地,会不会有什么不对?”

    李定国这话有些放肆,至少在大明的百姓看来是这样的,不过朱由检却没有责怪他,而是笑着继续提起画笔绘画道:“基本不会出错。”

    这么说着,朱由检也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地图。

    这是一份用毛笔绘画的南北亚墨利加地图,上面按照不同颜色的画笔划分了不同颜色的区域,每个区域都标注了可以设府的地方。

    按照红、橙、黄、绿、青、蓝、紫、灰、粉、黑、白、棕……朱由检把南北亚墨利加划分十二块区域。

    这十二块区域并不是行省,而是齐国开发当地的先后顺序。

    红色即后世阿拉斯加……不列颠哥伦比亚,以及华盛顿、俄勒冈、加利福尼亚等地区。

    这是齐国的第一个五年计划里要实控的范围,其中阿拉斯加最为重要,是日后接管大量瀛洲劳改工的地方,也是日后齐国财政的大头。

    二百多万劳改工,将在这里开采煤炭、金矿和银矿,为齐国提供每年近百万两的财政收入。

    这个地方控制好了,大明才会继续控制其它地方,例如橙色板块的广袤北方地区和中部戈壁地区,然后是黄色的东海岸地区,绿色的新西班牙总督区,以及其它颜色的南亚墨利加地区。

    齐国的国都暂时会放在加利福尼亚地区,但是等上述所有地方纳入通知后,国都就会向南转移,打通巴拿马运河,建立起足够防卫的海军。

    这前前后后,大概需要五十年的时间,到时候齐国的人口会达到四千万左右,军队数量会保持在五十万。

    不过,即便是朱由检也不敢保证自己能活到五十年以后,因此他最多大概笼统的建立起齐国的基础统治,让后继者继续加固。

    朱由检对这十二块区域,总体划分十二个行省,每省十个府,十个县,总的算下来是一千二百县。

    当然,这样的控制力是比较弱的,因此后续还会不断地分割设行省和县,到最后的话,朱由检估计需要分出三十个行省,三百个府,三千个县。

    只是真到了这个时候,齐国的人口估计已经破两亿了,至于大明的人口则是无法预判。

    眼下大明的宗藩体系,注定了大明是一个人口输出大国,这样不仅能稳定大明国内,也能让藩国在海外站稳脚跟。

    按照大明眼下的生育率,朱由检估计一百年后,大明百姓的数量会达到十亿到十二亿之间。

    不过,如果在没有土地兼并的情况下,或许这个数据会飙涨到十六亿左右,占据世界五到六成人口。

    不出意外,欧洲会成为齐国和大明的商品倾销地,因为他们不可能再西面齐国,东面大明的夹击之下自主发展工业。

    想到这里,朱由检也松了一口气,吹了吹自己的画布。

    画布被吹干,旁边一直坐着的刘炳文帮朱由检收起了画布,而朱由检则是继续拿起其它画布,继续描绘起了大明第一个五年计划里需要修建的城池和城建图纸。

    京兆省是朱由检对这个行省的命名,在这里,齐国需要建立起十府一百县一千集镇,一万村庄。

    所有的城建,都是按照两千万人口的规模设计的,尽管当地要达到这个规模的人口,需要上百年的时间,但朱由检也不需要黄龙他们一口气建设完。

    这些图纸也是和齐国行政图纸一样,按照颜色和区域进行划分,用的是汉人传统的坊市结构,整体规划有序。

    其中,齐国的王京要足够容纳一百万人,一百万人分别居住在一百个坊市之中,每个坊市居住一万人。

    除了这些居民坊,还有东西两大商业区,分别是西边的外贸区,东边的商品区和牲畜、粮食贸易区。

    实际上还是延续了汉人的城建设计风格,不过是北京城的放大版罢了。

    例如京城的主干道是四十丈,辅道十丈,而齐王京的主干道则是六十丈,辅道二十丈,街道十丈,巷道五丈。

    礼制什么的东西,朱由检会再就藩前进行变通,一些该改变的礼制需要改变,不可能因为礼制而影响未来的城建。

    朱由检不是自负,而是他有这个能力改礼制。

    他今日在这里说要改礼制,明天燕山派就帮他改了,顾秉谦等文官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他不改,估计大明也很难出一个像他这样把文官压得死死的人,改礼制就更不可能了。

    不过,要建造这样的王京,耗费肯定也是很大的。

    齐国唯一的优点就是,根本不用担心百姓的就业问题,百姓前期好好耕种土地,中期子嗣成长在齐国的官学就读后出来成为工人即可。

    这里的工人自然不可能是劳改工,而是技术工种,而前期的建设,完全靠瀛洲的劳改工就足矣。

    这么想着,朱由检也在这枯燥漫长的道路上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消遣方式。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一座座城池的设计图被他绘出,等到马车距离燕山县不足十里的时候,朱由检已经绘制出了三十二座县城和一座王京的结构图。

    结构图主要还是排污、地暖和城区道路、坊市范围的基础图纸,具体的关于房屋如何修建、皇宫如何修建……

    这些东西,朱由检或许需要和他那善于木工的哥哥聊一聊。

    毕竟自家这个哥哥,若是去到后世,说不定能弄出几个建筑师和设计师的身份。

    三大殿的设计,即便放在大明也是一个高难度的设计任务,但朱由校的设计在考虑到了木料后,基本没有问题,天启三大殿和永乐时期的三大殿规模一样,比后世的大了三分之一。

    这样一个现成的设计师和建筑师不用,多少有些浪费了。

    这么想着,朱由检也在静静地等待中抵达了燕山县北部大定宫的山下。

    当他走下马车的时候,只是一抬头就看到了从山上往下走的朱由校。

    虽说兄友弟恭在政治上很难实现,但朱由校的退让和朱由检的向外,给了这份感情一些持久。

    朱由检望着那身影,他不知道这份感情可以维持多久,但起码眼下这份感情还在。

    “弟弟!”

    朱由校一路走下了山,朱由检也走到了山脚的平台,与阔别四个多月的朱由校重新见面。

    “弟弟瘦了……”

    近距离的看到朱由检,朱由校的第一句话便是朱由检瘦了。

    确实,出征前的朱由检经过一阵胡吃海塞,勉强把体重提高到了一百六十斤(96kg),但是这一个多月的奔波下来,他又瘦到了一百四十斤(84kg)。

    对于他五尺九寸(188cm)的身高来说,这体重其实差不多,但由于常年锻炼,这体重倒是让他在视觉上有些偏瘦了。

    “哥哥倒是胖了不少……”朱由检看着五尺五(176cm),身材圆润的朱由校,不免想起了当年自家哥哥还瘦时的模样。

    当时的他说不上英俊,但也算得上眉目清秀,但现在只能说亲和力变高了……

    “近来胖了些……”朱由校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旁边喘着气的朱慈燃却毫不留情的拆台:“今早称的时候,爹已经一百五十七斤(94kg)了。”

    “哈哈哈哈……”朱由校倒不觉得尴尬,毕竟不管在哪个时代,胖往往代表了生活滋润。

    “这次弟弟回来,我与弟弟游猎的话,或许能瘦一些。”

    朱由校说着,牵起了朱由检的手,也不管朱慈燃,便拉着朱由检向着大定宫走去,但朱慈燃也不在意,而是寻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当李定国被朱慈燃的目光扫视到的时候,他下意识头皮发麻,紧接着对刘炳文说道:

    “炳文兄,我需要回家看看家里如何,请炳文兄代为照顾殿下起居。”

    “额……好。”刘炳文不清楚李定国干嘛这么慌张,但他还是应下了。

    “我也一起去!”听到李定国要回家,朱慈燃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昨日还诚惶诚恐的他,今日在见到自家齐王叔和李定国后,心里突然安定了下来。

    似乎好像这两人在,那便是有十万大军围困大定宫,他也不惧了。

    “太子,您……”

    “好了好了,我要去!”

    旁边一些太监想要阻拦朱慈燃和李定国回家,但朱慈燃倒是强硬的朝着太监们龇牙咧嘴,让太监们不敢招惹,只能连忙安排兵马和行李,护送他们前往李定国父母家。

    朱由校全过程没有阻拦的一丝,甚至可以说他把注意力放在了朱由检身上,一路与他说着各种事情,就是不谈林丹汗入寇的事情。

    两人一路走入了大定宫,期间魏忠贤紧紧跟着,眼睛不停打转,似乎在想这两位怎么还不聊正事。

    一想到自己差点钱没花完就去了,魏忠贤就恨得咬牙切齿。

    他知道自己是个奴婢,但组织这件事的人也是奴婢啊,奴婢打主意打到主人头上,难道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因此,魏忠贤很想听到这两兄弟对那些组织这件事的人是怎么处理的。

    然而,当他跟着走到避暑宫的时候,朱由校却回头道:“你们就呆在这里吧,顺便让人准备一下膳食。”

    说罢、朱由校还对朱由检笑道:“这武烈河的鲜鱼味美,弟弟可以好好尝尝。”

    “嗯……”朱由检微微颔首,而魏忠贤他们也只能憋屈的应下,并让人去准备膳食去了。

    倒是在他们准备膳食的时候,进入偏殿的朱由检一看没人了,当即便沉着脸平静道:

    “这件事情,不管是谁,都可以对燕山派和五军都督府着手。”

    “事情不能弄得太大,臣弟的意思是,以黄龙为首,分出此案中有责任的五军都督府、燕山派人员,把他们派往齐国。”

    朱由检不想错杀人,也不想搞得燕山派和五军都督府人心惶惶。

    把此案牵扯的人派往齐国,这是他想到最缓和的手段。

    这群人被派走后,除了海军都督的职位需要留给黄蜚来安抚黄龙,其它的参将、知府、知县职位,都可以给参与了恩科的本土学子。

    也就是说,一股新的势力会上台,但他们会很弱小。

    参与恩科的学子,还能担任参将和知府、知县的,大多都是天启五年和天启六年的恩科本土官员。

    当时参与恩科的官员,大部分都是寒门学子,没有地方扶持,因此他们属于诸党和燕山派之间的中立派。

    也正因为他们是中立派,因此他们只有倒向皇帝。

    这样的安排,变相在说,朱由检已经要扶持帝党了。

    不过帝党这一词就是伪命题,因为当利益诉求开始不同后,帝党也会迅速转变为其它党派,例如当年的齐王党,眼下的顾党。

    “这件事情,弟弟看着办吧,只是苦了弟弟了……”

    朱由校沉吟片刻,只能带着歉意开口,但朱由检不以为意的回礼,紧接着说起了在他看来的“正事”。

    “齐国的事情,我有些东西需要哥哥帮忙,主要是齐国王京和府县的建设。”

    “另外我想了想,可能哥哥日后治理大明时,也用得上这些东西,因此……”

    说着,朱由检把一直拿在手上的一些图纸给摊开放在了朱由校的龙案上。

    “什么东西……”朱由校跟着走过来注视,不过随着图纸的摊开,他的目光从心不在焉立马转变成了目不转睛。

    “这些东西,当然要让我来弄!”看到朱由检规划整洁的图纸,朱由校爱不释手的挤开了朱由检,拿起图纸仔细观摩,嘴里时不时还发出了“哧哧”的感叹声。

    朱由检看到这一幕也是无奈苦笑,但紧接着还是指出了自己需要改进的东西,并走到旁边亲自研墨,准备画出自己想要的建筑风格。

    朱由校见状一边反驳他的风格哪里有问题,一边又喜滋滋的承认集中供暖和排污系统的严谨。

    到了最后,两人放下图纸,开始拿起毛笔在白纸上对建筑风格的问题开展了激烈的讨论,以至于魏忠贤带人端着菜进殿的时候很懵。

    “不是应该讨论那群叛逆吗?为什么在画画……”

    第二更下午五点左右

第四百七十四章 两门三侯四伯爵

    “经略!殿下回信了!可以打!”

    四月二十八日,历经奏疏寄出寄回的半个月时间,当木懿拿着批红的奏疏、圣旨“闯”入陇川临时经略府的时候,洪承畴实际上已经在调动粮秣了。

    由于云南和交趾部分地区一年三熟,加上炸山发现了不少金银矿,因此洪承畴积攒了不少钱粮。

    不过,这些钱粮都将作为他登阁的拜帖而用在西南。

    “噔……”放下手中的毛笔,洪承畴吹干了自己的字帖,然后擦了擦手上的墨迹才从书桌后走出,接过了木懿递来的圣旨和奏疏。

    他打开一看,上面横七竖八写了不少东西,但实际上只有一个字……可。

    “可以动手了,昆明的粮秣还有多少没有运到陇川,需要多久?”

    洪承畴收起了奏疏和圣旨,背对着木懿询问。

    “还有六十万米和十七万两银子,以及三十多万斤火药。”

    “如果现在开始调兵的话,云南省内二十营兵马,最多五月初就能抵达陇川,四川和贵州、交趾的兵马有二十二营,但可以调出参战的大概有十营。”

    “算下来,顶多到七月初,三十营兵马就能齐聚陇川。”

    木懿激动的说着西南的实力,三十营兵马就是九万多人,三千门火炮和五万多支步铳,一万多支骑铳。

    这股力量别说平缅,就是连带平了暹罗都可以。

    “不着急调动,慢慢来,让各部在九月前抵达陇川即可。”

    洪承畴转过了身子平淡吩咐,木懿也连忙应下。

    “大军出兵的日子,暂时定在十月中旬,整场仗最好在正月底打完。”

    洪承畴在陇川呆了好几个月,大概是摸清楚了一山之隔的三宣六慰是什么气候。

    总的来说,缅甸境内常年保持二十到三十几度的高温,尤其是二月、三月和四月。

    洪承畴让锦衣卫带着军备院生产的室外温度计测试过,这三个月的最高温是三十八度,最低温是二十一度。

    这几个月加上锦衣卫按照去年一整年的气温调查来看,对于明军来说,能打仗的只有十月中旬到正月底这三个半月。

    一旦超过这三个半月的时间,明军就会大批量的出现水土不服的现象,因为负责调查的锦衣卫只有在这三个半月是比较健康的。

    洪承畴看过《燕山医学》里对于瘴气的解释,总的来说介瘴气一般被比作诸如热浪,曝晒,瘴病,久雨,噪声,空气污染,厌尘等现实环境中的因素。

    这些东西会给人造成头晕,心悸,恶心,头痛,食欲不振,自卑、身体虚弱等现象,用《燕山医学》的解释就是水土不服。

    要尽量缓解水土不服,只能调和当地气候差不多的兵马去征战气候,因此云贵川交四省的兵马就派上用场了。

    不过真的算起来,实际上只有云南南部和交趾的兵马可以适应当地,而其它兵马一旦超过这三个半月的作战期就会水土不服。

    因此,洪承畴做的准备很简单,那就是三个半月收复三宣六慰,然后把水土不服的兵马调回驻地,或者和云南拱卫营的兵马调换,让他们驻守滇中一带。

    届时,能留下驻守缅甸的,便只剩下云南南部拱卫营和交趾拱卫营这两省不到十营的兵马。

    用三万人来试图统治八百万少民,这很有难度,但洪承畴却一点不担心。

    他要登阁,但在朱由检离开大明前,他还需要不断地讨好朱由检,因此他要收集足够的缴获给朱由检。

    要送礼很简单,西南诸将的名义,在齐王世子诞生的时候送礼就不会被人说闲话了。

    至于要送多少礼?这就得看看那当地豪强土司的家产有多丰厚了。

    想到这里,洪承畴问了一句:“缅贼的首级赏银还是十两一级?”

    “是!”木懿不假思索的回答,毕竟首级赏银是五军都督府将领赚银子最直接的方式,他自然有关注这点。

    “交趾的劳改工不够用了,建设缅甸也需要不少劳改工,这次的扫尾,还是交给沐启元和吾必奎做吧,你和马祥麟打头阵,龙在田和秦拱明、秦翼明几位将军和我在中军。”

    “多谢经略!”听到自己打前锋,尽管是和马祥麟一起,但木懿还是激动的躬身行礼。

    不过在他躬身行礼的时候,洪承畴却提醒了一下他:

    “老夫想了想,不出意外的话,殿下应该会在这两年的时间里对朵甘进行变法,然后复起孙传庭领兵收复乌斯藏。”

    “你们木家在昌都的生意,最好还是早早统计,若是殿下让人清查,不要偷奸耍滑,把真实的账本交上去。”

    “想想你们木家的身份,这么做对你有好处。”

    洪承畴提醒了木懿,而木懿一听,心里立马咯噔了一下。

    大明要清查朵甘,那只能是清查矿产,而木氏在洪武年间就开始经营昌都的矿产。

    这两百多年来,他们从昌都赚取了数百万两,因此才能在天启元年奢崇明叛乱的时候拉出两万兵马支援,并且还能留两万兵马在昌都和丽江防守乌斯藏和昌都一带的西番(藏人)。

    朱由检弄矿课司的时候,木懿就问过洪承畴,当时洪承畴给他的话是继续做,不要管。

    这前后过去三年多,瞧这架势,估计这次木氏是得真交税了。

    “谢经略提醒。”木懿闻言准备让人回去和自家父亲木增商量一下,而洪承畴也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木懿有心事,自然没有聊孙传庭可能复起的事情,不过在他退下后,洪承畴却还是想起了孙传庭。

    他不明白,为什么同朝为官,明明自己做的很好,比孙传庭好数倍,但齐王殿下却总是青睐孙传庭。

    “难不成是我没有犯错,所以殿下不需要帮忙?”

    洪承畴一时间有些胡思乱想,甚至想了想自己要不要犯错,可他这种明哲保身的人,即便是上次“饿死人”的事情也是弄出的假消息,要他真的致自己于险境,他是万万不可能做的。

    因此,想了想后,洪承畴只能把孙传庭所受青睐归功于朱由检喜欢孙传庭那样的下属。

    这么一想,洪承畴又觉得自己的位置有些不稳了,不由眯了眯眼睛:

    “孙伯雅……”

    “你看看,我说的不错吧,这样才更好看。”

    当洪承畴想着怎么压过孙传庭的时候,燕山山脉之中的大定宫内却响起了朱由校骄傲自满的声音。

    此刻的避暑宫内,一丈长宽三丈的巨大沙盘出现在了正殿之上。

    这个沙盘西边是一望无垠的大海,东边是高耸的山脉,只有中间这方寸的狭长之地能够供人生活。

    不过,在这狭长之地上,此刻放置了一座座拳头大小的城池,以及一条条水泥铺设的拇指宽道路,和木质雕刻的铁轨。

    总的来说,如果谁看到这个沙盘,并且忽略掉它中式的建筑风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十九世纪的老美西海岸。

    这是朱由检绘画,朱由校建设,工匠们加班加点弄出来的西海岸沙盘。

    它从北部阿拉斯加到南部的洛杉矶,沿海放置了九十个镜片大小的县城,以及十个拳头大小的府治县城。

    后世温哥华以北只有一府十县,而温哥华以南则是九府九十县,整个京兆省分为京兆府、金山府、安陵府、平陵府、高密府、鲁山府,成山……等十府一百县。

    所有的府名和县名都是采用的战国时期齐国所有城邑的城名,这也附和了藩王礼制,并且也省去了取名的难题。

    总的来说,京兆省基本囊括了后世雷德河以西的大部分疆域,可以耕种、放牧,虽说不如东海岸,但对于未来十几年的齐国来说,这块地方足够用了。

    除了这块沙盘,不远处还放着两块同样三丈的大沙盘,分别是京兆府王京的沙盘,以及整个南北亚墨利加的沙盘。

    齐王京城从内到外,分别由宫城、王城、内城、外城四重城垣构成,在钟灵毓秀的西海岸山水之间建造,城墙蜿蜒盘桓达九十九里,占地约三十四万亩,分为一百三十五坊市,足够容纳两百万人在其中生活。

    当然,这么大的城池,自然是不可能一口气建造起来的,因此它的建造周期分为四十年,分为四期。

    黄龙他们去的时候开始第一期建设,宫城占地二千六百亩,预计五年时间建造起来。

    建造完成后开始第二期,第二期也是为五年,王城占地一万两千亩,也是预计五年时间建造起来。

    至于建造之后的第三期内城,这次的时间将是十年,因为内城占地九万多亩,足够容纳六十万人生活。

    最后的外城则是工期二十年,占地二十二万余亩,足够一百五十万人生活。

    总的来说,以当前的物价来说,齐王京的造价在一千二百多万两,平均分下来,每年支出三十万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收回成本也需要几十年的时间。

    整座城池铺设水泥路面,用水泥和砖石城墙,房屋也是水泥砖石加木质结构,所有房屋统一由齐国工部建造。

    这样的一座城池,估计朱由检漂洋过海过去的时候,只能看到王城或者内城,等他垂垂老矣的时候才能看到整座王京的完工。

    朱由检的本意是建造容纳百万人生活的王京就足够了,但这个本意被朱由校给否决了。

    按照朱由校的话便是:“国库不能动,但内帑可以动,为兄有生之年,每年从内帑给你拨三十万两银子建齐王京。”

    三十万两银子,这对于收入逐步被限制在三百万两左右的内帑来说也是笔不小的开支,以朱由校现在的身体情况,恐怕活到六十不成问题。

    也就是说,基本上齐王京近九成建筑都是由内帑出银子修建的。

    朱由校在这方面很大方,但在对于齐国移民的事情上就抠门许多了。

    “这么大的城池,要填满它,那二百万百姓也需要一千万两银子啊……”

    朱由检看着齐王京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让朱由校立马警惕的看了他一眼,试探着说道:

    “迁移银不可少,这可是弟弟你自己说的……”

    “我说的……我说的……”朱由检哭笑不得,而朱由校一听这话,也连忙打听了起来:

    “弟弟这齐国,准备什么时候迁移百姓过去?”

    “正要和哥哥说这件事情。”朱由检被提醒之后立马想了起来,然后说出了自己想用银子购买成本价的拖拉机,然后再迁移百姓。

    他这话实际上完全不用告诉朱由校,因为朱由校基本不管这些事情,他现在只管礼部和工部、刑部的事情。

    不过本着信任,朱由检还是和他说了,避免有人日后拿这事情挑拨离间。

    “这件事情,弟弟看着办便是。”朱由校听后摆了摆手,并继续道:

    “反正关外老奴留下的二百余万亩耕地暂时也吃不下,就算迁移百姓,恐怕也需要一年的时间。”

    “一年之后,工业区的拖拉机能每年提供四千台给关外三省也不错了,辽东反正已经开垦差不多,留下的百姓就一点点分地便是。”

    朱由校这话说的很大方,但是他也具体算过的。

    按照朱由检的话来说,十户一亩拖拉机,那四千台就是每年得迁移四万户百姓,二十几万人。

    这对于大明来说当然没有什么,二十几万人的移民,山西随便迁移一府百姓就能满足指标。

    不过,拨出去齐国的两千台拖拉机能做什么?这就不用多说了。

    算上目前攒下的三千台,以及到了年底产出的一千台,可以说明年年底齐国会有六千台拖拉机,能开垦近十万亩耕地。

    只有当地富裕了,后续燕山派的官员才会愿意前往齐国。

    朱由校等同于是在帮助自家弟弟建设齐国的同时,排除国内的隐患来换取大明的长治久安。

    如果不是怕其它藩王有意见,诸党官员有意见,朱由校都想每年拿出所有拖拉机来买平安,把燕山派官员提早送出大明境内。

    只可惜他想这么做,但燕山官员却不想走。

    说到底,朱由检口中要就藩,让齐国比大明繁华的话,根本没有多少人相信。

    在大部分官员看来,大明的繁华是建立在大一统王朝两千多年以来历代建设,以及大明两百多年建设起来的。

    齐王新政固然好,但那也是建立在大明国力之上才做出来的伟业。

    如果朱由检留下,那依托大明的国力,他能做出更大的伟业,而如果去了齐国,那齐国能发展的比大明好?没人相信……

    “工业区的事情,估计在明年第一批工业区全部投产,后年开始开始第二批工业区的十年建设。”

    “十年后,大明应该能年产数十万台拖拉机,上万蒸汽轮船和火车头,能取代数百万耕牛和数百万驮马,十数万木船。”

    朱由检给朱由校不断灌输着工业区的重要性,就是不希望自己走了之后,自家哥哥为了维持大明君主集权的统治而中断科技研发。

    “届时弟弟估计还在,弟弟掌权的话,我无需担忧,哈哈哈……”

    朱由校没心没肺的笑着,但朱由检却听后摇头。

    如果大明有实现他政治抱负的土壤,他自然不愿意离开,可事实证明,这样的土壤并没有。

    大明这块传承了五千多年文明的土地上,已经充斥着太多利益,而利益也被大量瓜分。

    他能做的只能是为破破败败的这间屋子舔砖换瓦,却不能掘根,因为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不能做这种事情。

    但是齐国不同,去了齐国,在那片没有利益纠纷的土地上,他能最大的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

    他想试试看,如何平衡君权和民权的关系。

    如果成功了,诸藩会学习效仿,甚至大明也会效仿。

    如果失败了,那么他可以借助大明的力量来重新尝试新的办法,吸取失败,留下成功的国策。

    他可以失败千万次,但只要成功一次,诸藩和大明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是大明给不了他的一个机会,因为大明一旦失败垮台,那将没有任何力量帮助朱由检重新构筑一个新大明,但让大明自然过渡,它却能在关键时刻帮助朱由检构筑无数个新齐国。

    当然,这也仅限朱由校在位时期,因为朱由检不敢保证自己那个大侄子朱慈燃会不会延续他的政策。

    “这么算来,明年齐国应该就能自给自足的养活三营兵马了。”

    朱由校双手撑在齐国的沙盘上,莫名说了这句话,而朱由检听后摇了摇头:

    “我准备让金铉他们六月出发,先带两营兵马和一万瀛洲劳改工过去,然后在腊月再让黄龙带一营兵马和下半年产出的拖拉机,以及一万劳改工过去。”

    “金铉抵达齐国,应该是十月,留给他的开垦时间有五个月左右,三千台拖拉机,半年顶多能开垦出两万亩不到。”

    “算上鱼获和当地制作的土化肥,我估计第一年应该能达到亩产一石,尚且不能自给自足,还得让瀛洲对其供应粮食才行。”

    “等黄龙也带人过去后,当地每年恐怕要十二万石粮食才能满足缺口。”

    “我的预计是,天启十五年左右,他们这三万人可以自给自足,并且可以接收三万移民,之后每年移民数是拖拉机数的三倍左右。”

    朱由检算好的,一台拖拉机可以耕地十到十五亩,而一个人想要生活,就需要四到五亩的基本耕地。

    换算过来,一万台拖拉机可以耕出十到十五万亩耕地,而移民人数在三万左右是比较稳妥的。

    当然,当最开始移民的人已经有超过五亩的耕地后,齐国百姓的肉食就不成问题了,因为有充足的粮食来生产饲料。

    如果第一批移民有超过十五亩的耕地,那么后续的移民也就不会担心去到当地买不到粮食吃了,甚至金铉可以凭借赋税来发放粮票。

    因此拖拉机是齐国发展道路上的杀手锏,它的数量越多,齐国就越快地走上正轨。

    在十年后第二批工业区陆续竣工后,齐国每年将获得十几万台蒸汽机,新增上百万亩耕地,每年能多迁移几十、上百万人。

    不过这个前提是齐国能拿出那么多迁移银,而迁移银只有靠瀛洲的劳改工去金山府(阿拉斯加)为齐国赚金银了。

    眼下一两万的劳改工倒没有什么,但日后劳改工调动的越来越多,自然就不好商量了,因此朱由检准备提前说好。

    “瀛洲的劳改工,齐国出一两银子迁移一个如何?”

    “些许倭寇,弟弟全部带走也无妨。”

    不出意料,朱由校大手一挥就让朱由检把劳改工都带走,不过朱由检没有这么做,还是坚持道:“还是一两一个吧。”

    “……”听着自家弟弟这么坚持,朱由校也侧目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后点了一下头:“那就按照弟弟所说的,一两一个吧。”

    说罢,朱由校准备继续专心弄他的木头,但朱由检却说起了一件正事。

    “第三次北伐和诸藩就藩战争已经彻底结束,哥哥也该定下功赏了。”

    “这是臣弟拟定的名单,哥哥可以看一看……”朱由检说着,把怀里的一张纸拿了出来,而朱由校也接过摊开。

    在这张纸上,排名首功的就是曹文诏,其次是曹变蛟,熊廷弼、孙应元、孙守法、袁应泰、曹猛、尤世功、贺世贤等人……

    其它的祖大寿、毛文龙、吴襄、吴三桂等人的名字也在册上,一共一百二十七名将领上榜。

    除了他们之外,朱由检还在下面写下了黄龙、黄蜚、卢象升,戚元辅、戚元弼、李自成、刘宗敏等人的名字,一共一百五十九个将领上榜。

    以上这些,都是诸藩就藩战争和第三次北伐的功臣,而这其中,被授爵的一共有七人。

    北伐被封爵的有四人,分别是熊廷弼被擢升为江夏侯,孙应元被擢升定兴侯,曹文诏被擢升威远伯,袁应泰被擢升凤翔伯。

    诸藩战场被封爵的有三人,分别说黄龙的辽东侯,戚元弼的定西伯,戚元辅的定东伯。

    整个南北两大战场出了三侯四伯,但更要命的是戚氏一门出了三个勋贵。

    然而,这份要命却不够,只因为朱由检要再点燃一把火:

    “另外臣弟建议擢升戚元功为定南伯,秦民屏为武隆伯,秦良玉石柱伯。”

    朱由检的一句话,大明出了两个勋贵家族,并且是一门多勋的家族。

    即,戚金定远侯,戚元功定南伯,戚元辅定东伯,戚元弼定西伯,以及秦邦屏忠州侯,秦邦翰酉阳侯,以及秦良玉的石柱伯和秦民屏的武隆伯。

    两门三侯五伯,这是何等殊荣?

    “……”听到朱由检的话,朱由校沉默了片刻,他很清楚,两门的老将都是希望匡扶大明,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因此提拔他们等于巩固皇权。

    这样的册封,黄龙不会有意见,孙应元也不会有意见,熊廷弼也不会有,至于其它人就更不会有意见了。

    说到底,秦戚两氏基本是齐王府大部分武将的恩师,他们没有理由反对。

    “就按照弟弟说的办吧,不过……”朱由校认可了这份名单,但紧接着却沉吟道:

    “这名单之上,可以加上魏良卿、金錝、张献忠三人。”

    “他们三人,前二者这次护驾有功,希望擢升为皇城三卫都指挥使和开平府总兵。”

    “至于张献忠,我听闻他在多伦县守城有功,抗住了苏布地四万多骑兵围攻,这次或许可以擢升为一营参将,或者一卫指挥使?”

第四百七十五章 义释兵权

    “奉天诰命!”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国家於辅弼之臣,每笃始终之谊。北虏入寇之时,原任河间营守备张氏献忠,锐志匡时,守备有功,是尔擢升其为开平营参将,加授正五品武德将军,望……”

    天启十一年五月初四,当一份份圣旨下发,所有人都在惊讶于秦戚两门出三侯五伯的时候,对于身处多伦县的张献忠来说,他却更激动于自己升官参将。

    “臣!领旨,叩谢圣恩,恭请陛下圣安!”

    低头高唱的张献忠接过了圣旨,双手紧紧握着那让自己成为正五品参将的圣旨,心里激动不已。

    “感谢公公……”这时,张献忠的副将连忙上去打点,塞入了全哨弟兄凑出来的百来两银子。

    “嗯……”掂量了一下手头的银子,传旨太监这才露出了笑容,看着傻乎乎地张献忠提醒道:

    “张参将,这开平府可是军事重地,希望你日日都如此次一般,尽心守备。”

    “是是是……多谢公公提醒,请公公今日……”张献忠反应了过来,准备留传旨太监做客,但传旨太监却拂尘搭手回绝道:

    “不必了,咱家手中圣旨还多,便不久留了。”

    说罢,他也不给张献忠留人的机会,转身便带人离开了多伦县的守备府。

    张献忠一路送他出城,直到确定他彻底离去才啐了一口:“什么东西!收了老子的银子还那么趾高气昂。”

    “参将,不管怎么说,兄弟们跟着您是升官了。”副将见状,也不免笑了起来,而跟在他身后的一些总旗官也纷纷笑了起来。

    他们品级不够,用不上圣旨,因此只是五军都督府派人发给了文书,但不管怎么说,大部分人都跳了两级,俸禄涨了几百两银子。

    如张献忠这种,曾经只有固定五百两年俸的守备,眼下跳到正五品参将后,加上散阶武德将军的俸禄,一年俸禄就达到了一千六百两银子。

    “这会儿多少也是个官了,若是日后转业,恐怕需学习学习,就能混个五品知府当当。”

    张献忠掂量着自己手中的圣旨,心里不免有些感叹。

    这次的北虏入寇,他可以说捡了一个便宜。

    苏布地并没有强攻多伦县,之所以给他功劳,说白了还是这次其它几个营干的不行,也就是他稍微给皇帝找回了一点颜面。

    当然,如果没有多伦县,恐怕苏布地会和林丹汗一起领几万骑兵去围攻大定宫。

    虽说那条山道走不了那么多人,但这么多骑兵即便走其它山道,也会耽搁各营勤王,这么一来,林丹汗可以进攻大定宫的时间就多多了,因此张献忠也算歪打正着。

    “听说这次扫北死了不少人,上直拱卫营的一些兵马都要填入上直卫军里,因此这才有了将军您提拔的事情。”

    副将消息灵通,站在旁边为张献忠解释着,而张献忠也收好了圣旨,好奇问道:

    “那李参将现在去哪了?他们没受罚吧?不是万岁把他们调走的吗?”

    张献忠口中的李参将就是他们那个带兵去围场拱卫皇帝的老上级,不过这次这个李参将可以说倒霉的被牵连了。

    “具体的不知道,但听说开平和朵颜两府二十个营的参将都被下了。”

    “虽说官职还保留着,但据传要被殿下派往海外,消息已经传开了。”

    副将解释着,张献忠闻言也耸了耸肩:“管球他们的,反正老子这参将到手,要是殿下再打几场仗,指不定下次我就能升总兵了。”

    二十六岁的张献忠野心勃勃,而听到他的话,副将只能无奈地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从参将升到总兵,那难度可比从小兵升到参将难多了。

    不过自家参将都这么说了,自己也不好打击他。

    这么想着,副将也在和张献忠闲聊几句后离去了,倒是在他们分开的时候,五军都督府下发的一些升迁文书也传到了各方兵马的手中。

    身处关外三省,从北山撤下来的朱辅炬也拿到了自己的升迁诏书。

    升迁这方面,五军都督府是给了他两个选项,一个是留在上直卫军里,但是升迁到已经几乎全灭的鹰扬卫,做一个总旗官,可以说连跳三级。

    至于第二个选择,则是调往北军都督府,成为宁夏营的一个军需官,连跳四级。

    一个是留在可以不断征战升迁的上直,一个是调往战事不多的宁夏,这两个选择里,朱辅炬选择了离家近的宁夏。

    这么一来,他便从一个年俸十五两的普通士卒,一下子升迁到了年俸八十两的从八品军需官。

    虽说失去了上直的身份,不一定能常年征战,但朱辅炬的需求已经满足了。

    北山之战结束后,朝廷也开始给各部兵马将士发了五军都督府的银票,凭借银票可以前往各府治所在的银行兑换赏银。

    虽说可以兑换,但银行并没有长期对百姓和官员开放,目前只支持兑换赏银,也不支持储蓄。

    “三百五十七两……”

    泰宁府泰宁县外的军营门口,望着手中的那张铁制印压银票,背负行李的朱辅炬很好奇这是怎么弄出来的。

    “朝廷是怎么把这么薄薄一张铁纸上印压出这么精美的画的?”

    朱辅炬看着手中这重量不到二两,刻画着精美图案,上书写着三百五十七两白银,不足巴掌大小的银票,心里很是好奇。

    只是他翻来覆去也搞不懂,最后只能把这银票藏在了身上比较容易隐藏的地方,然后静静等待着军需司马安排他们这群调迁兵马回家。

    和朱辅炬一样背负行李的人一共有两千多人,他们坐在泰宁府军营门口的草地上等待着。

    有的人喜滋滋的看着手里价值几百两银子的银票,有的人则是笑呵呵的拿着手里的调迁文书,还有的人则是和战后幸存的同乡谈笑风生,似乎此刻的草地上,所有在战场上的残暴都消失了,他们重新变回了“正常人”。

    “哔哔——”

    当哨声响起,两千多人几乎本能的起身,包括了朱辅炬。

    他们明明不是一个卫的人,却开始杂乱的列队,而在他们列队的时候,一辆又一辆的马车却被人驱赶了出来。

    当他们这两千多人列队成功后,他们的面前已经停满了一百多辆马车,并且军营里还在不断地驶出一些马车。

    车队数量慢慢变多,最后连马车都没有了,只有骡车和驴车。

    整整两千多辆车摆在了众人面前,而人群中的朱辅炬看着马车上那一箱箱密封起来的木质小箱子,也知道了这里面是什么。

    “这是你们战死同袍的骨灰,按照家乡远近,给您们分配休假前的最后任务。”

    “此次全军休假四个月,每人分得一辆骨灰车,带你们的同袍回家。”

    “他们的家乡地址都已经写在了木箱的封条上,你们要做的就是不能拆开封条和木箱,把东西送归战友家乡。”

    “现在念道名字的上来!”

    站在两千余士卒面前的曹猛喊着自己的话,除了前排的士兵,其他人并不能听到,不过其他指挥使和千户官将会在之后继续对他们交代。

    因此,在说完自己该说的话后,曹猛就坐在了一旁的马札上,而他身后的几十名指挥使和千户官开始按照家乡远近从人群中挑人。

    他们的动作和步骤很熟练,显然之前几批休假的士兵也经历了这样的事情。

    “汉中府汉阴县,张德义!王韬!刘举!”

    “有!”

    “出来,领走你的马车和你同乡的骨灰,把它们都安全送到家里。”

    “是!”

    “朔方府五原县,宋兴隆!贺江!黄岐!”

    “有……”

    此起彼伏的喊叫声响起,朱辅炬这才知道原来他们都被按照家乡排在了一起。

    今日这两千多人都是陕西出身的士卒,他们也将带着自己同乡的骨灰,乘坐军队提供的马车回家。

    这种马车一般是需要归还军队的,不过归还日期往往是在回营后。

    四个月的时间,在拥有马车的情况下,基本上朱辅炬能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赶回西安府。

    “西安府鹿台县,朱辅炬!”

    “有!”

    当自己的家乡籍贯被念道,朱辅炬本能的进行回应,而当他走出来时,却发现迎接自己的是两辆马车。

    他走上前,也看了看四周,瞧着其它县都是三五成群的人回家,而自己只有一个人时,他不免紧张道:

    “千户,怎么就我一个?”

    “其它兄弟倒霉,鹿台县本来有九人入伍,但除了你之外,其余八人都战死在北山堡了。”那千户平静的回答朱辅炬,并对朱辅炬交代道:

    “这是那八人的木箱,里面有他们生前的遗书和骨灰,还放置着他们的银票。”

    “这银票需要他们的家人用入伍铁牌需兑换才行,包括你们也得回家拿了入伍铁牌才能去西安府治长安县银行兑换赏银。”

    “骨灰盒不能打开,封条一旦被破坏,就必须通知锦衣卫监察司,由监察司核实不是人为破坏后,你才能回家。”

    “所以在回去的路上保护好着骨灰盒,最好用这盖板压好后就不要再打开。”

    说着,千户用一块盖板从马车后方插了进去,木板严丝合缝的将马车挡住,朱辅炬只需要坐在这块木板上就行。

    “你带着这八人的木箱跟着大队返回陕西,然后自己前往鹿台县各乡把他们还给他们家里人吧。”

    “出发的豆料和草束去旁边领取,路上的马料就去驿站和火车站补充。”

    当所有该交代的事情交代完,千户也不再看朱辅炬,而是高声念起了下一个人的名字。

    朱辅炬闻言,上前把另一辆放置四个箱子的马车盖板给合上,然后用绳子把自己行礼绑在车上后,便和人一起把两辆马车连在了一起,把两匹马都用来并排拉车。

    弄完这一切,他去到了旁边军营门口领了五十斤豆料和三百斤干草,静静等着大部队出发。

    “也不知道有没有我认识的人……”

    “这么重的人,这会儿怎么就只有这么点重量了……”

    看着自己身后这两辆被盖板合起来的板车,朱辅炬在心底呢喃了两声,随后继续等待了起来。

    直到午后,陕西出身的两千多名士卒总算领完了他们同乡的骨灰,一共四千六百余人的骨灰被装在了马车里,由他们运送南下。

    在他们出发后,新的一批人从军营里走了出来,而停留在那草地上的还有上千辆马车。

    或许在那马车里的,还有几千人的骨灰。

    “也不知道我能活多久……”

    摸着脖子上自己参军前,家里母亲给求得平安符,朱辅炬百感交集。

    他的身影随着车队地渐行渐远,最终慢慢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也在朱辅炬他们离去的同时,此刻的燕山县县衙里也鸦雀无声,死寂一片。

    接近一百名将领挤在了县衙后院的院内和院外,其中领头的,是接齐王诏从天津赶来的黄龙、黄蜚两人,而剩余的将领,则是此次负责驻守泰宁三府的三十个拱卫营将领。

    面对他们,坐在高位的朱由检身着甲胄,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北虏入寇之事,孤不想追究,但尔等拱卫天子不力,再留在上直已然升迁无望。”

    朱由检开了口,这一开口便让所有人心里一沉。

    黄龙和黄蜚倒是沉得住气,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件事情与自己无关。

    黄龙低垂着眼帘,黄蜚则是时不时打量朱由检这位齐王殿下。

    总的来说,他见到朱由检的第一反应就是高大,不怒自威,然后才仔细对他的气度和美姿颜观摩。

    他很难想象,就齐王殿下这种长相的人,会是一个动辄统兵十数万发动北伐的统帅。

    这种长相,在他想象中,一般都是文官和才子才会有的。

    身材与相貌放在一起,黄蜚首当其冲想到的形容词就是“北人南相”。

    不过容貌这种东西,对于有硬实力的人是足以称道的软实力,对于没有实力的人,那就是负担了。

    恰好朱由检的实力,强硬到可以让上百人都不敢大喘气……

    “之前不知道,现在算是知道了……”

    感受着朱由检身上带来的那种压迫感,黄蜚总算知道自家舅舅为什么会说自己见到殿下就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怕殿下了。

    一个身材高大,气魄强硬,军功赫赫,长相还美姿颜的家伙,谁在他面前都会觉得自惭形秽。

    黄蜚之前也觉得自己算是大明最顶级的青年才俊,但一放到朱由检面前,他就自动感觉自己成了一个跟班……

    因此,当朱由检目光扫视过来的时候,他连忙心虚的低下了头,也明白为什么自家舅舅为什么一直低着头了。

    “齐国的消息,我上个月已经让人放了出去。”

    朱由检扫视着县衙内诸将,所有人低着头,认真聆听,也猜到了朱由检接下来要说什么。

    “黄龙!”

    “末将在!”

    朱由检一开口,黄龙这个在印度厮当耀武扬威,一言九鼎的家伙,立马心虚的起身作揖。

    “辽东侯的册封圣旨你已经收到了对吧?”

    “末将已经收到了,感谢殿下,万岁隆恩,末将愿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朱由检一句询问,黄龙立马卑躬屈膝的表示感谢,这让视自家舅舅为顶天立地第一人的黄蜚有些错愕。

    “海军都督,你就不用做了,让黄蜚来做吧,至于你就负责带队,准备年底前往齐国吧,那边有的是仗给你打,在那边你也刚好可以组建齐国的海军。”

    “军备院的蒸汽机船你看到了,要指挥就指挥那种军舰,日后等军备院能为它披上铁甲,你就能指挥铁甲的军舰了,那种木头军舰没有什么好指挥的。”

    朱由检不给黄龙一点商量的余地,这让黄龙十分委屈。

    他才刚刚回到大明,这就卸他的职,让他去齐国,虽说他看过军备院的蒸汽机船,但那也是试验品,而且也是木头的,什么时候出现铁甲的?

    只是在朱由检面前,他也不敢表现得不情愿,只能委屈的作揖:“末将领命……”

    “黄蜚?”

    “到!”听到朱由检叫自己,黄蜚本能站了起来,连当年训练时的口号都喊了出来,闹了不少笑话,他自己也顶着一个大红脸。

    “海军都督府,日后就由你代管了。”朱由检一句话就想让二十几岁的黄蜚成为执掌一国六分之一兵力的海军都督。

    “可末将年纪……”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黄蜚还想谦虚一下,但朱由检却摆手让他上位。

    黄蜚的实力和忠心不用多说,对自家哥哥他可能会不满,但对大明他没得说。

    况且,以黄蜚的年纪,朱由检会在他前往齐国的时候,把黄蜚一起带走,不怕给大明留下隐患。

    至于大明的海军,未来几年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战事了,顶多就是配合洪承畴进攻东吁。

    想到这里,朱由检准备干净把齐国的事情定好,然后让黄蜚前往旧港,准备配合洪承畴作战。

    “孤会让金铉带两营兵马前往齐国为先遣队开垦田地,军备院已经弄出了一年能开垦十几亩荒地的拖拉机。”

    “这两营六千多兵马会带着上万瀛洲劳工和三千多台蒸汽机前往齐国,明年这个时候齐国就能有三四万亩良田。”

    “腊月,黄龙你再带一营兵马前往齐国,若是你不想前往,想在家里休息,就让人安排好这件事情。”

    “孤很清楚,你们都不愿意离开大明,也希望孤留在大明,但若是你们信任我,便先去齐国。”

    “十年之后的齐国,将会胜过江南。”

    朱由检开口就要齐国胜江南,要知道曾经也有一个人说过类似的话,但他说的也是五百年后云贵赛江南,而朱由检只要十年。

    这听上去让人觉得有些狂妄自大,但考虑到朱由检口中的拖拉机和蒸汽机船等物件,众人也只好低下了头。

    “天启十五年前后,我就会每年迁移三十几万百姓前往齐国,到了齐国之后,黄龙你督管军事,政务交给金铉就足够了。”

    朱由检交代着,并且对诸将说道:

    “六月出发的人数限定在两营,有哪些军中兄弟想要去齐国的,现在尽早统计吧。”

    “至于第二批人马会在腊月出发,此后每个月都会运送机械和粮秣、牲畜前往齐国,你们不用担心是被流放。”

    “我等不敢……”听到朱由检已经强硬的表示要让他们去齐国,众将也十分无奈。

    想要凑足六千人十分简单,说白了他们这上百将领随便叫些人就能凑足六千人、

    只是去了齐国之后,恐怕要面对的就是一片荒芜了……

    想到这里,诸将沉默,但朱由检却交代了起了黄蜚:

    “洪承畴已经让人传书,将在十月中旬讨伐东吁。”

    “我准备让你带领尚在小西洋的海军六卫兵马,在冬月(十一月)从东吁沿海发起进攻,让大明的疆域与诸藩接壤的同时,也与莫卧儿接壤。”

    “六卫兵马有些少,但我会让军械局发放步枪和子弹给其中一卫兵马。”

    “北山之战的事情想必你们也听过了,步枪威力如何你们也了解。”

    “如此一来,六卫兵马足以横扫东吁南部,不过暂时不要进攻暹罗。”

    朱由检特意交代了一句,因为目前他并不想要占领暹罗。

    大明是有资格占领暹罗,但如果占领了暹罗,那对于大明的宗藩体系并不好。

    暹罗眼下的事情是内斗,如果大明占领了它,那对于其它藩王和藩国并不是一个好消息,这代表日后他们藩国内斗时,大明也有可能会出手占领他们。

    眼下暹罗的正统王室宋穆缇察在大明手上,朱由检准备用它做些手脚,比如为了预防大明在暹罗的皇店再次遭遇叛军威胁,借此削弱暹罗兵力,让暹罗像苏禄、勃泥一样,只保留基本的自卫兵力。

    这能开启一个好头,借此日后让甘孛智、朝鲜这样的藩国也慢慢削弱兵权,对大明认同感增加。

    对于这些地方,大明只需要它们的市场,让他们融入大明经济体即可。

    有些事情不一定要用战争,用经济和政治手段也行。

    况且,目前大明确实吃不消暹罗这种人口六百多万,还有自己文化、文字的国家。

    东北和交趾、以及未来的缅甸就足以让大明焦头烂额了,对于大明来说,暹罗只要做好一个农产品出口国就足够了。

    正因如此,朱由检才不打算引发暹罗的全面战争。

    他只需要让洪承畴吸引暹罗的兵力去北方,然后让黄蜚带装备步枪的一卫兵马攻破暹罗的王都阿瑜陀耶城,然后让宋穆缇察成为暹罗国王就足够。

    这会开启一个好头,那就是如果藩属国的臣子乱上,只要逃出一名王室,大明就会为他们拨乱反正,而他们只需要维持和大明的经济贸易就足够。

    这对于各国王室来说都是稳赚不赔的事情,既然打不过大明,那就彻底加入大明。

    在这一点上,朱由检估计,只要暹罗的事情稳定下来,那各国都会争先恐后的把王嗣派往大明,而这其中,又以自诩为“大明孝子”的朝鲜为最……

第四百七十六章 良心难安朱由检

    “原任南岛府知府金铉,今授齐国长史,着即日起……”

    天启十一年五月初十三,当漂洋过海的圣旨出现在金铉面前,金铉的心情第一感觉就是沉重。

    他不是觉得自己被流放,而是觉得齐王殿下把一件对于齐国,对于大明,对于天下来说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交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朱由检的想法一直没变,那就是就藩齐国。

    只是下面的人想法和朱由检不一样,朱由检愿意去开荒,但他们不愿意,他们只想先满足自己的享受,然后再建设齐国。

    愿意开荒的人,往往都是刚入官场,一头热血的官员,而金铉虽然不是初入官场的人,但他的性格是。

    如果他能让齐国比江南还好,那大批官员都会愿意去齐国,因为那里目前来说没有和诸党、皇权勾心斗角的事情。

    因此,金铉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尤其是当他接旨,打开了那几箱由朱由校、朱由检两兄弟着手设计的图纸时,他的心情无法言表。

    这其中,又以朱由检亲手所写的《齐国五年计划》为最。

    “如果真的能发展如此,恐怕十年之后齐国赛江南并不是难事……”

    合上手中的《齐国五年计划》,金铉心里的震撼无以言表。

    在他的脑海中,眼下已经充斥着十年之后的齐国场景。

    错落有致的房屋,高达的城墙,宽广的干道,还有通往南北的火车,城内不断奔跑的公共马车……

    这一系列的场景似乎都出现在了金铉眼前,他手中的《齐国五年计划》对于他来说,就好像是一个现代人看到了五十年后世界的投影,那震撼无以言表。

    一想到这里,金铉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齐王殿下会执意就藩。

    说白了,大明的国力在一开始是朱由检新政发展的助力,但随着大明逐渐强盛,大明内部的环境和那帮子只知道内斗的虫豸,他们只会拖慢朱由检的新政速度。

    如果没有他们,没有那么恶心的政治环境,那么天启七年的时候,建虏就该覆灭,而大明早就四海太平了,不会拖到现在。

    朱由检也试过杀人,但杀来杀去都没用,大明的官场已经是个浑浊的染缸,谁跳进去都得脏一身的出来。

    因此,只有在一缸清水的齐国,朱由检才可以肆无忌惮的实施新政。

    “把这些东西都锁好,收起来,另外用齐王手书请杨布政使下批文书,调集二百万石米存放瀛洲港(东京湾),集结一万劳改工前往东极港,等待六月国朝派遣两营兵马抵达瀛洲。”

    金铉对自己的幕僚下令,而幕僚闻言也作揖道:

    “府台,这兵员劳工都有,那书吏官员呢?”

    “书吏官员殿下也准备好了,齐王府已经调王府之中六百官员书吏随行,无须担心。”

    金铉回应了幕僚,而幕僚闻言,当即也派人前往了北州府的东极港。

    身处此地的杨文岳得到消息后,没有半点迟疑,当即便下发了文书。

    不过,瀛洲的粮食需要到七月才能收割,因此杨文岳只能从各府的常平仓调集三十万石米麦先行出发运往齐国,而剩下的一百七十万石,需要等待七月收割结束后才能运送。

    瀛洲开始忙碌了起来,但大明国内也丝毫没有闲下来的样子。

    西南的洪承畴开始调兵调粮,东北的移民工作也在继续,和朱由检估计的一样,当袁应泰开放东北,并且发放熟田后,只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东海省的两百多万亩熟地就被瓜分殆尽。

    辽东的耕地早就达到了承载的极限,以这个时代的粮产来说,辽东的三千万亩耕地只够养活六百万人,而眼下的辽东因为不断涌入的百姓,人口已经达到了八百万人。

    随着关外三省的设立,以及袁应泰的开放,十九万人涌出辽东,成为了大明在东海省的第一批常驻民。

    吉林、松花等府县的土地纷纷被这些农民接管,同时有功的十几万北山女真人也迁移南下。

    和朱由检预计的一样,他们把所有赏银拿来了购置耕牛和田地,并且将会和投降汉四营的那几千户人家一起耕种斡朵伦城的六十几万亩耕地,并且开发三江平原。

    关外的局势在变好,但同样的,随着十几万人的南下,大明在北山省的人口便只剩下了不到十二万人,并且大部分居住在北山县(奴儿干)。

    北山是一定要有人的,因为当地需要供给勒拿河的几千明军,因此朱由检准备先对北山省施行编户、编村。

    只要编户编村成功,就能以村集体来发放拖拉机。

    齐国需要拖拉机,但大明的北山更需要。

    好在编户编村需要很长时间,哪怕只有十几万人,恐怕也需要到年底才能完成齐民编户,然后在开春前发放拖拉机给当地。

    也就是它们要到明年才需要拖拉机,而且由于人口稀少,加上北山之地实际上是有大约三十几万亩耕地的,因此在考虑到生活所需,这十几万人只需要再开垦七十多万亩就能自给自足。

    朱由检准备把明年五月前预计能生产出的两千多台拖拉机在年中安排送给齐国,五月以后得按照村集体,送给北山省百姓。

    算下来,应该是三千台左右,这三千台机器,只需要两天时间就能为北山原有的耕地翻犁,剩下不到六个月的开垦时间里,它们估计能开垦一两万亩耕地,算上畜力和人力,明年最少能开垦三万亩。

    到了后年,朱由检再送四千台过去的话,那按照一千人一个村庄,这一百六十个村庄里,每个村庄能最少有四十多台拖拉机。

    后续大明只需要每年再发放两千台给他们,他们就可以在天启十八年左右的时间自给自足,北山耕地面积能达到一百多万亩,他们能在养活自己的同时,帮助北山布政司养活北方勒拿河的三千驻军。

    当然,这是比较慢的一个算法,如果后续工业区陆续投产,那么每年投放的蒸汽机数量完全可以提高。

    对于关外三省,朱由检采用了最合适的办法,那就是由北向南发放拖拉机。

    之所以这样,也是因为靠近辽东的东海省南部地区注定了会比北方人口多,大明一口气拿不出那么多拖拉机分给村集体。

    加上越往北,粮食产量越低,因此大明需要照顾到各方百姓。

    未来几年的时间里,大明工业区每年生产出来的拖拉机,三分之一要运往齐国,三分之二用于东北和旧港。

    这其中,东北要拿走三分之二份额里的四分之三,只有四分之一留给旧港。

    算下来就是六千台拖拉机里有两千台给齐国,三千台给东北,一千台给旧港。

    朱由检算了算,自己还有五年的时间,五年之后的江南三省就会遭逢大旱,几千多万张嘴需要大明赈济。

    齐国和旧港注定了是江南三省的人口转移地,包括了印度厮当的诸藩。

    想到这里,返回大定宫,在大定宫长春殿里假寐的朱由检缓缓睁开了眼睛。

    “五年……五年时间里齐国必须做到自给自足,并且能开垦新的耕地,旧港和东北四省也一样。”

    朱由检呢喃着,但他也知道,工业这种东西只有一步一个脚印,不可能一步登天。

    齐国唯一的优点就是北亚墨利加那几千万头野牛,以及西海岸的无数鱼获。

    这些东西保证了齐国如果遭遇饥荒,几乎不用愁肉食。

    不过,朱由检不会像欧洲人一样竭泽而渔,而是要细水长流。

    只是想要细水长流,就先得把喜欢竭泽而渔的欧洲人赶走。

    想到这里,朱由检对门口喊了一声:“炳文!”

    “殿下……”听到朱由检的召唤,刘炳文也走进了长春殿内,而此刻的他已经穿着正六品云骑尉的官服了。

    朱由检的功劳早已封无可封,因此他把自己的功劳分了分,刘炳文就分到了一个正六品的云骑尉官身,不过这官身只是武勋散阶,没有实权,只能拿俸禄。

    至于朱由检的舅舅刘效祖,此刻他已经被封为了漠东省开平府的知府,另外身上还有正五品骁骑尉的官身。

    正五品的散阶在身上挂着,刘家这一辈基本上可以说衣食无忧了。

    “让人把御马监工业区和各工厂的账目拿来。”

    朱由检对自己的表弟刘炳文吩咐着,而刘炳文也当即应下,走出长春殿之后,过了一个时辰,带着十二名背负算盘,手抬账目的书吏走进了殿内。

    一本本账目被他们放在了朱由检的眼前,他们也各自搬来了桌椅坐下。

    朱由检见状,一本本的打开翻阅,这一过程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整个大明的工业实力被朱由检汇总写在了一张白纸上。

    年产四百六十二台大型高压蒸汽机,一千三百二十一台工业蒸汽机和四千三百二十五台农用蒸汽机。

    铁路里程达到了一千二百二十九里,火车头二百三十四个。

    生铁年产每年可产七十二万吨,钢四万七千吨,白布生产三千四百万匹,绸缎一百五十万匹,水泥六百五十万吨,自行车两万六千辆,钟表十二万只……

    除去这些和工业有关的东西,还有诸如食盐六十三万吨,酒七十五万吨,饲料一百九十二万吨,土化肥二百七十九万吨。

    以上就是朱由检比较关心的一些工业和农业数据,尽管它们都是按照明制六百克为一斤,十斤为一吨,真实数据要打一个折扣,但不管怎么说,大明还是勉强够到了十九世纪中期的列强水平。

    现在唯一需要等待的,就是要等着蒸汽机不断投入使用,然后让大明慢慢的完成第一次工业革命。

    按照朱由检的估计,这个过程需要三十年左右的时间,届时大明的国力基本可以达到十九世纪六十年代的英国总体水平。

    再往后的话,能不能发展,朱由检就不清楚了。

    王徵已经六十岁了,而孙元化、毕懋康等人也都六十岁,唯一年轻一点的就是宋应星和宋应昌两兄弟,但他们也年近五十。

    他们这批人去世前,大明能不能研制出内燃机和电力?这个答桉存疑。

    他们这批人去世后,大明能不能诞生比他们更厉害的人物?这也也存疑。

    在朱由检看来,他觉得更有希望的,还是他带领的齐国不断巩固基础科学。

    说白了,眼下的大明科学家就是高级工匠,很多基础的科学原理他们根本不知道,只知道按照朱由检的要求来研究。

    研究成功之后,大明固然有了新东西,但一旦涉及到牵扯大量物理化知识层面的研究,他们基本就举步维艰,很难研究成功。

    朱由检自己也举步维艰,但他可以不断地在齐国培养人才来完善基础科学,实在不行就从欧洲抢人,反正只要齐国弄出电力和内燃机,大明拥有这些便是时间问题。

    “好了,收起来吧,说说年底前,这些东西可以增产多少吧。”

    朱由检让刘炳文把文册收起来,并询问起了眼前这十二个书吏。

    这些书吏手上掌握着大明历年的工业数据,基本能推断出大明的工业增长。

    随着朱由检的一声令下,他们的算盘开始不断敲打,并在一刻钟后得出了大概的结论。

    “除了盐、酒、白布、绸缎等已经饱和的物件,其它物件应该能增产一到二成。”

    “行了,退下吧。”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桉,朱由检挥手让他们退下去了。

    等他们离开后,朱由检才靠在了椅子上假寐,但他的表弟刘炳文却疑惑道:

    “殿下,您难道不让金铉他们带些机械过去吗?”

    “要带,但不能多带,也不能带军事的机械。”朱由检缓缓睁开眼睛回应,随后开口道:

    “你让承恩调十台大型高压蒸汽机,一百台工业蒸汽机和库存所有拖拉机给金铉,当拱卫营的武器依旧是步铳和燕山五斤炮。”

    防人之心不可无,朱由检不会轻易把大明最高成果的步枪交给金铉,因为这是大明的杀手锏。

    有步枪在,哪怕金铉和黄龙割据齐国,朱由检也能轻松击败他们,收复齐国,但如果把步枪给他们,那双方就要打得有些久了。

    更何况,步铳和燕山五斤炮,足以碾压北亚墨利加的欧洲人和土着人,所以他没有必要再加强火力。

    万一步枪被欧洲人看到,在见证了步枪的威力后,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不会效彷。

    朱由检长期以来一直保持的态度就是对欧洲闭关锁国。

    眼下的大明占据了人类已有文明约五分之二的地盘,如果齐国再能拿下南北亚墨利加,加上朱聿键等人就藩利未亚,那大明宗藩体系就能掌控世界已有文明五分之四的土地。

    这种时候再玩闭关锁国,可就不是自己固步自封,而是把欧洲彻底封锁了。

    朱由检沉思着,刘炳文也按照他的话去给人传信。

    不过在传信的同时,朱由检也深吸了一口气,想到了亚洲水塔的乌斯藏。

    原本他想让孙传庭休息三年,现在看来,明年孙传庭就得复出,并且带兵收复乌斯藏。

    对于怎么收复,朱由检一点不担心。

    击发枪出现后,即便只有一营兵马,孙传庭也能收复乌斯藏,更别提眼下青海地区有朵甘十二营兵马了。

    他现在考虑的,应该是怎么分配军械局的步枪,同时扩大军械局产能,尤其是子弹的产能。

    纸壳子弹的弊端太多,但大明又没有钢制定装子弹的技术和能力,因此只能使用铜制定装子弹。

    世界十大铜矿里,有八个位于南北亚墨利加,剩下两个则是存在沙俄和旧港地区。

    旧港的那个铜矿眼下已经开始开采,朱由检刚才看了一眼文册,目前该铜矿已经能稳定年产出三万吨铜矿,加上国内的铜矿,大概能保证七万吨的产出。

    使用它们来制造子弹,每年能产出五百多万枚金属定装子弹,不过大明还需要铜来进行货币迭代,因此不可能都用于军事。

    反倒是齐国,如果齐国能拿下美洲,那光铜矿出产,就能让齐国每年的外汇达到数百万两的程度。

    齐国这两州大国,日后注定会是大明在贸易上的第二大对象,但由于地缘问题,只要大明节制了南亚和利未亚的诸藩,那齐国就成了世界孤岛。

    朱由检是清楚这一点的,但那些事情已经是百年之后的事情了,不在他现在考虑的范围。

    他在考虑的,是齐国能不能提高移民速度,耕地数量和铁路里程。

    西海岸和南亚墨利加的金银铜矿还等着瀛洲那二百多万劳改工开采,齐国得加快脚步才行。

    “弟弟!”

    正当朱由检思考的时候,朱由校的声音却闯入了长春殿,而朱由检也本能看向了门口。

    果然,身着一身绯红圆领袍的朱由校走进了长春殿,并在见到朱由检后挂上笑意,朝着他走了过来。

    朱由检见到自家哥哥也是无奈,只得说道:

    “齐国五年计划里的图纸已经送往瀛洲了,目前不需要规划了。”

    近半个多月来,朱由检和朱由校一直在讨论齐国的建设和规划,但讨论这种事情也是很累的,因此在规划好了未来五年的齐国建设后,朱由检就匆匆写下了十年计划的大纲,然后让人送给了金铉。

    只是不想,朱由校似乎对于构建未来城市的这种事情很上瘾,因此即便任务结束了,他却还是拉着朱由检来不断讨论。

    朱由检也是无奈,只能陪着他讨论,但长此以往下去,他也是会累的。

    在心理上,朱由检可没有朱由校那么年轻。

    “不需要规划也无碍,你我可以聊一聊关外三省的铁路啊!”

    朱由校很会找乐子,关外三省的官员都还没有任命多少,他这边已经开始准备铁路建设了。

    “好吧……”朱由检有点疲惫,但一想到关外铁路总得建设,因此他还是摇着头应下了。

    “弟弟你看,这是我画的图,这个关外三省需要三条铁路,一条是从沉阳直抵松花府,在顺着河流前往北山城的主干道。”

    “在这两条的基础上,从松花府修抵泰宁府,然后从斡朵伦城修一条直抵雅克萨城。”

    “三条铁路,大约六千里,基本沟通了关外三省的所有平原,而所有城池也必须根据铁路来建造,这么一来能节省很多成本,尤其是……”

    朱由校一看朱由检同意,立马滔滔不绝的开始了自己的表演,朱由检起初还听得很有精神,但随着时间推移,他就开始越来越困。

    两兄弟从午后一直聊到了黄昏,最后朱由检望着朱由校拿出的那厚厚一叠叠资料和绘图,只能无奈说了一句:

    “虽说绘图是好事,但铁路还是得实地考察才行……”

    “那我去考察?”朱由校心里的野马一直没有收回来过,借机提出了想要去关外三省看看,而他这话也变相是在说让朱由检监国。

    “不行!”一听到要监国,朱由检立马回绝了自家哥哥的“荒唐”想法。

    开什么玩笑,灭了后金之后,眼下的他只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结果自家哥哥这会儿提出想去关外?

    别说林丹汗入寇这件事情发生后,他的安危变得尤为重要,就是这件事情没有发生,朱由检也不会同意。

    朱由检能同意朱由校四处乱走的地方,只有火车能达到的地方,而眼下大明九条正在修建的铁路里,修建最快的一条也不过是京杭铁路和京广铁路的前半段,即京城到开封的京开铁路罢了。

    即便是这段铁路,目前也不过修建到了真定府的安平县罢了,也就是三百五十里左右的距离。

    算起来,前前后后一年的时间,能修三百里已经算是疾速了,如果不是雇佣了十万民夫修建,而是按照清朝一样的几千人修建,恐怕现在才刚刚修到固安县。

    “哥哥暂时忍耐几年吧,等天启十五年,各条铁路差不多能修到沉阳了,届时哥哥想去辽东,我绝不阻拦。”

    朱由检没给朱由校讨价还价的余地,而是果断的定了天启十五年作为朱由校可以外出去东北四省的时间点。

    至于为什么定这个时间点,那就不得不说到朱由检的安排了……

    天启十五年,洪承畴和孙传庭、杨文岳、吴阿衡等人基本入阁,有他们执政,大明乱不起来。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天启十五年的时候,自家那大侄子也十三岁了。

    这个年纪,搭配洪承畴和孙传庭等人组成的内阁,算起来,这小子差不多可以当个吉祥物在京城监国了。

    十三岁……

    一想到这小子这么年轻就要监国,朱由检都多少有点良心难安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 农村包围府县

    “尚书,您回来了……”

    “嗯……”

    五月中,当大明东北正在进行着轰轰隆隆的百姓自主迁移,而西南筹备战事,国内又因为齐王筹备藩国而热火朝天的时候,毕自严也带着一天的疲惫返回了府邸。

    他的府邸并不大,在南熏坊里只算得中下,仅有不到四分地(245平),却住着大大小小八人。

    两个婢女,一个厨妇,一个马夫,一个掌事,外加他的原配妻子和六岁的孩子。

    除此之外,后院的马厩还有一辆供他上朝的马车。

    以它正二品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的身份来说,这样的院子与他的身份十分不匹配。

    “夫人和少爷呢?”

    毕自严回到了家里,在没有听到家人的声音时,好奇的看了一眼掌事,掌事闻言也连忙回应:“夫人带着少爷出去游玩了,兴许要等晚膳才回来。”

    “嗯……”毕自严脱下了自己的乌纱帽,露出了满头的灰白头发和网巾下的细汗。

    他走回了后院的卧房,两名婢女跟上去为他换了一身道袍,服侍着他洗脸后离去,而他则是走到了会厅的主位坐着,手里虽然拿着一本《中庸》,但心思却不在书上。

    那掌事瞧着他手中的《中庸》,不免问道:“尚书您似乎看这本《中庸》已经看了半个月了吧?不换一本吗?”

    “嗯?”毕自严抬头看了一眼这个从自己青年时期就伺候自己掌事,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中庸》,随后才道:“这《中庸》,是怎么也看不完的。”

    “四书五经,以中庸开篇,全因熟读《中庸》,便知道了做人做事的根基。”

    “儒家的精神虽说是入世,但这《中庸》却有几分道家的精神。”

    “入世容易,可办事却很难。”

    “一个劲的埋头苦干,即便是把事情干光了,也很难说结果会如何。”

    “因此,若有几分道家出世的精神,才能志存高远,以坦荡胸怀而成就大事。”

    毕自严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虚浮,心不在焉,而伺候了他三十多年的掌事自然能看出,因此不免疑惑:

    “您说的这些,似乎都不是您在做的事情。”

    “是啊……”毕自严倚靠在了扶手上:“正因如此,我才佩服那种面对小事而不拘泥,遇大事而稳如泰山,对人胸怀坦荡的人。”

    “……”听着毕自严的话,掌事沉默了片刻。

    毕自严的话里话外,所说的人在整个大明朝堂,实际上只有一个人。

    他不明白自家尚书为什么要提那个人,或许是长年累月的共事太久了,听了近日京城内的消息,有感而发?

    “爹!

    毕自严刚刚感慨完,院内影壁后就传来了孩童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头戴虎头帽,身着红衣的孩童便从因影壁背后跑了出来。

    他朝着毕自严跑来,见到他,毕自严脸上勉强挂起了一丝疲惫的笑容。

    “爹!”

    “诶……”

    孩童抱住了毕自严的腿,毕自严也点了点头,笑着回应。

    这是他仲子毕际文,生于天启五年,今年六岁。

    毕自严并非没有孩子,只是长子年纪轻轻早逝,加上公务繁忙,他一直没有来得及要第二个。

    便是毕际文,也是天启五年时,朱由检给他放了半个月假期才阴差阳错有了的,因此也算老来得子。

    对于毕际文,毕自严没有什么厚望,只希望他健康长大。

    “娘亲呢?”

    “娘亲和李厨娘去后院准备今日的膳食了。”

    毕自严询问,毕际文回答,二者沟通简单直白,而毕自严闻言也将他抱到了怀里:“今日出去,可有什么见闻?”

    “有!今天皇店挤满了人,好多人都在买自行车,爹,我们家什么时候买自行车?还有钟表和温度计,我看其它叔伯家里都有。”

    毕际文一听自家父亲的询问,立马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毕自严听他这么说,也看向了掌事,而掌事躬身回应道:

    “今日月中,又到了皇店上架新货品的时候,不过今日的自行车只上架了一千辆,早早就被抢购一空了。”

    “百官和百姓争抢,许多百姓都没有抢到。”

    “既然如此,我们就暂且不要争抢了,这物件在我们手中只是消遣,对于百姓来说确实生活所依。”毕自严闻言摇了摇头,并低头看向了毕际文:

    “你眼下还骑不了,等你比自行车高一尺,我便买给你。”

    “嗯嗯……”毕际文习惯了自家父亲为百姓考虑的风格,况且他现在确实骑不上车,他更想的是让自家父亲骑车带自己出去,就好像其它孩子一样,坐在后排,被父亲带着出去骑车吹风。

    只是他也知道,自家父亲很忙,每日都忙到深夜……

    毕际文这么想着,一道脚步声却响起,负责看门的马夫走到了院内作揖:

    “尚书,董侍郎求见。”

    “带进来吧……”听到是董应举求见,毕自严把腿上的毕际文抱回了地上,让毕际文心里一阵失望。

    “去玩吧,爹和董侍郎有些事情要聊。”

    “嗯……”

    毕自严交代,毕际文也很懂事的离开,而掌事已经去和婢女准备待客的茶水去了。

    同样,随着马夫离去,很快穿着一身道袍的董应举也走进了毕府院子,跟随马夫走进了会厅后,坐在了左首第一位的位置,并拿出了一本文册,作揖道:

    “尚书,这是今岁户部各司预估的赋税文册,按照这个文册,国朝秋税收取后,应该能结余一千二百万两银子。”

    董应举没有直呼毕自严的表字,因为他比毕自严要大十二岁,如果他称呼毕自严的表字,那就等于让毕自严称呼他为兄了。

    不过,毕自严并不觉得有什么,在马夫接过文册后,毕自严大概看了一下,随着掌事带着婢女端茶上桌,他才合上文册道:

    “虽说有结余,但见龙兄你也知道,户部目前已经积欠金融司一千四百万两银子了。”

    户部的积欠金融司的银子,说白了也就是这次扫北和诸藩战争的赏银河抚恤银,抚恤田。

    原本户部去年结余一千万两银子,但随着战事结束,户部反而积欠金融司一千四百多万两银子了。

    今年大部分赏银都是用海外金银发放的,这些银子虽说不会引起通货膨胀,但为了以防万一,毕自严还是准备把这笔银子还上。

    因此,户部恐怕要紧巴巴的过两年日子了。

    闻言,董应举也微微点头,脸色沉重道:“听闻近来万岁和殿下准备再开设三条针对关外三省的铁路。”

    “关外三省的布政司衙门加上这些铁路,各种支出算下来,恐怕户部得增加上百万两银子银子的预算。”

    “我此次赶来,便是想与尚书大人讨论一番,是否要劝阻殿下,请殿下和万岁推迟这三条铁路的建设。”

    “唉……”毕自严叹了一口气,把文书放在一旁桌上,愁容道:“殿下决定的事情,恐怕是拦不下了。”

    “与其阻拦,倒不如询问殿下,是否可以开放金融司的金银入场。”

    金融司有几千万两银子,这件事情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但是随着朱由检的解释,众人也知道,金融司的银子不能随便动用,不然必定会让大明陷入通货膨胀。

    在百姓的收入都没有提高的情况下,就肆意放水,放出大量银两,这可以说是间接逼着百姓们负债。

    朱由检一直担心这个,加上担心市场的假币贩子横行,因此他一直没有放出天启通宝。

    在金融这块,朱由检比毕自严他们更了解大明,因此毕自严他们只希望眼下的大明,已经达到了朱由检心中可以放出银子的标准。

    这个标准一旦达到,那几千万两海外金银,足够户部吃上十年。

    所以毕自严他们都在想,朱由检口中的标准,到底是什么时候……

    如果是按照人口,那大明就别想放出这几千万两银子了,因为自诸藩就藩成功以来,大明已经外迁了近四十万百姓。

    虽说这些百姓分摊到藩王的封国上,每国不过万人,但对于大明来说,这只是一个开始。

    随着诸藩逐渐强大,需求日渐变多,那他们迁移的人口数量也会不断变多,而这其中,尤其以齐国的需求最为庞大。

    毕自严他们还不知道齐国什么时候回开始进行百姓迁移,但可以预见的是,作为掌握最多财富,最大权力的朱由检一旦开始将资源投入齐国,那齐国的发展速度将是十分恐怖的。

    人口迁移对于大明来说,不仅仅是损失了人口,还损失了这些人口连带的盐税、茶税、酒税和各种直接税以及间接税。

    长此以往,大明的日子很难说会变得很好。

    之前天灾人祸的时候倒不觉得,毕竟当时大明面对的是饥民,可眼下诸藩迁移的人口,大多都是中原腹地和沿海的百姓,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赋税贡献者。

    尽管藩王交给户部的一人十两银子,足以达到这群移民几年的赋税,但长期算下来,大明还是亏本的。

    毕自严他们不可能像朱由检一样,能预见到几年后会爆发更严重的大旱,会出现几千万张嗷嗷待哺的嘴巴,因此朱由检的许多政策,对于他们来说是冲突的。

    “等殿下回京,我会去询问殿下的。”

    沉默许久,毕自严端起茶杯说了这么一句,而董应举看他端茶送客,也自觉的起身作揖,随后离开了院内。

    望着董应举的背影,毕自严不免感叹:“见龙兄虽七十有三,但这身体,却比我这六十有二的人要好太多了……”

    他的感叹随着夏季的暖风,吹向了京城官吏坊,而此刻的官吏坊内,成德也在面见李德茂、张懋才、萧道规等人。

    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狭小的官吏坊普通宅院会厅中,坐着他们四个燕山主事人,确实难以想象。

    四人坐在位置上,桌上的茶水已经放凉,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饮用。

    过了许久,李德茂才脸色难看道:“此事根本就不是我们做的,殿下明知,却何故要用此等手段报复我们?”

    李德茂的话,说出了其它三人的心声,至于他们口中的报复,恐怕就是朱由检推进就藩的事情了。

    朱由检很清楚燕山派想要什么,要么做皇帝,要么坐在京城齐王府的这个位置上,一辈子不挪窝。

    朱由检在,那注定了皇帝是吉祥物,可朱由检走了,他要走的第一件事情肯定是巩固皇权,然后还政给皇帝。

    还政给皇帝,这是所有燕山派学子都不认可的事情。

    对于能领兵打仗,又能下马治国的大部分燕山学子来说,他们很难忍受上面坐着一个“无能”的皇帝。

    这自然不是贬低朱由校,而是朱由校的能力确实配不上他们心中的皇帝。

    倘若朱由校有朱由检,不……哪怕他有朱见深的手段,那燕山官员们也不会那么难受。

    “金铉被派往齐国了,以他的性子,恐怕会把齐国经营的十分得当。”

    张懋才面色凝重的说着朱由检对齐国的安排,而萧道规也头疼道:

    “本来可以联合黄都督的,只是以我等的身份,黄都督怕是不会接见。”

    “黄都督对殿下忠心,昔日他在万里海疆奔波时,朝中大臣每个都怀疑他会割据自立,只有殿下相信他不会,如此信任,黄都督不会愿意和我们一起逼迫殿下的。”李德茂分析着,但他也注意到了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成德。

    “元升兄,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成德回过神来,紧接着叹了一口气:

    “我又能说什么,殿下决定的事情,你确定你们有能耐拉回来?”

    “话说回来,怎么拉?是召集天下燕山官员辞官威胁?还是集体沐休?”

    “你们确定自己可以辞官,但你们确定下面的人可以辞官吗?”

    “如果可以,那陆文昭就不会抓到了这么多我燕山之中的蛀虫了!”

    说着,成德伸出手,把手放在了旁边茶桌的一本文册上。

    “这本文册是吏部交上来的,从去年正月至今,陆文昭一共逮捕了三万四千多名官员,其中有七成便是我燕山官员。”

    “这七成官员查抄的资产才多少?黄金白银,古玩字画,宅院别墅一共不过四百六十余万两,查抄田亩也才六十七万亩。”

    “这些东西价值不过千万两,却让两万多名学子倒下,均摊他们身上不过五百两。”

    “五百两买一个燕山官员的前途,我燕山官员难不成就这么卑贱吗?!”

    成德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话里话外都是恨铁不成钢。

    他如此,李德茂等人又何尝不是。

    只可惜,燕山学子大多出身贫寒,对于他们来说,几百两银子已经是他们父辈,祖父辈几代人才能赚到的银子了。

    他们都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只是贪几次,估计锦衣卫也查不出来,然而他们偏偏遇上了想在朱由检面前刷业绩的陆文昭。

    陆文昭可不管你贪污了多少,只要贪腐了,哪怕你只是年俸十五两的从九品芝麻小官,他也要将你绳之于法,让上面的那位看到他在办事。

    这种事情,成德能怪陆文昭吗?

    或许许多在京官员在责怪,但成德他们却不会。

    同样是抓贪腐,孙传庭和陆文昭不一样,孙传庭主张全杀或者流放,而陆文昭主张的是收回和俸禄,罢免为庶民。

    前者要人命,不然就要让远离故土,后者最少还给了燕山体面。

    话也说回来,如果燕山官员不贪腐,那陆文昭和孙传庭也抓不到燕山派头上。

    “今年的恩科,燕山有多少学子参加?”

    成德想了想被抓的那两万官员,只能把目标放到了恩科上。

    对此,吏部的李德茂也拱手回应:“约二十六万人,不过难度提高之后,估计只有不到八万的名额。”

    “按照袁可立的态度来看,他是准备把通过的官员一分为三,一部分调往关外三省,一部分充实关内,最后一部分等着调往西南,等洪承畴平定缅甸后进入缅甸。”

    由于朱由检把官吏都归为了官员,因此对于大明来说,大部分恩科毕业的人都是官,只是品阶不同罢了。

    并且由于财政的问题,哪怕是次九品的官员,一次性录取八万多人,也会平添八十多万两的支出,因此恩科注定会越来越难。

    大部分恩科没有通过的学子,最后只能听取官学安排,前往工业区做一个熟练的工人。

    “今年燕山之外的学子报名有多少?”成德沉着气询问,李德茂也面露难色道:“约二十一万人。”

    “也就是四十七万人选八万……”听到这话,成德心里清楚,这是自家殿下在削弱燕山派在朝堂的力量。

    想到这里,成德心里大概了解了殿下准备对付燕山的手段,但他也知道怎么破解:

    “既然有人想让他们上位,那就把这二十一万人里选出的学子择优留京吧。”

    “择优留京?这可不是好事,若是他们留京,日后升迁,那我等的话权岂不是……”萧道规蹭一下站了起来,但成德抬手示意他别激动,而是自顾自说道:

    “留在京城,看上去能掌控权力,但实际上真的能掌控吗?我问你们,《燕山政治》第三篇第二章是什么?”

    成德反问起了众人,而李德裕闻言便皱眉道:“上层力量可以决定中层力量,而中层力量可以决定下层力量,但如果没有下层力量的托举,中层和上层力量都会瓦解……”

    “懂了吗?”成德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随后才道:

    “如果燕山之外的学子全部择优,那他们就职的地方就是京城,是省治,是县衙,而我们的人就职的地方是哪里?”

    “是乡村,是集镇……”

    “去岁国朝赋税几何?乡镇给田赋和皇店贡献了七成以上直接税和间接税。”

    “这些他们看不上的地方,却是大明委以重任的地方,也是大明的重中之重。”

    “历代王朝的统治力量,往往只能掌控国、省、府、县,而对集镇、乡村的掌控十分薄弱。”

    “殿下是唯一注意到这点的,因此他才会任命村官,即便每个村只有两个人,却也能借着朝廷的名义,控制这整个村子。”

    “我大明发展至今,一共三万多集镇乡村,生活着大明九成左右的百姓。”

    “如果我们能控制乡镇,那力度会比控制府衙要更大,更强。”

    “罢官辞官算什么?当年浙党是怎么威胁朝廷的?无非就是让南方漕粮缓一日到京。”

    “可如果我们让天下九成以上的乡村集镇都缓一日缴纳赋税田赋呢?朝廷会如何?”

    成德的话让人倍觉震耳,然而张懋才却提出质疑:

    “诚然,元升你所说的有道理,但既然元升你都说了,殿下是第一个发现,并企图控制乡村的人,那我们的意图,殿下也会第一时间察觉。”

    “是啊,何况如果缓一日缴纳赋税,那国朝的根本恐怕会被伤及。”萧道规也犹豫了起来。

    对此,反而只有李德茂能理解成德,他笑着说道:“我懂了,元升你这一招是阳谋!”

    “嗯?”张懋才和萧道规不解的看向李德茂,而李德茂也解释了起来:

    “历来锦衣卫都不会查乡村,而是顶多查到集镇,因为他们的力量不足,另外乡村也贪污不了太多东西。”

    “自然,一个贪污不了太多东西,俸禄还十分低廉的地方,便是连我等燕山学子都避而远之,那燕山之外的那二十一万学子里选出的人,他们会甘愿去做一个乡镇村官吗?”

    “自然不愿意!”李德茂激动道:“既然他们都不愿意,那我们就可以把燕山的官员安插进去。”

    “他们不知道是我们把他们安排进入的乡镇,因此只会抱怨朝廷,而村官俸禄低廉对于我们来说不是难题,反而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地方。”

    “只需要我们提出为村官涨俸,那大量燕山出身的村官都会支持我们。”

    李德茂看向承德:“如此一来,我们虽然失去了代表中层权力的府县,却收获了下层权力的乡镇,而中层和上层的权力,又是被下层权力抬起来的,因此一旦下层权力集体罢工,那中层和上层……”

    话说三分满,李德茂不再说,但张懋才和萧道规已经理解了成德的心思,他们纷纷眼神炙热的看向成德,但成德也放下了茶杯,抬头看向了天花板,长叹道:

    “我不想威胁殿下,我只是想让殿下留在大明,带着大明走向他在教材之中所写的均贫富……”

第四百七十八章 南昆仑监察使司

    “唐王世孙朱聿键,参拜齐王殿下,恭请殿下安……”

    五月二十六日,当成德已经准备恩科,而王承恩和曹化淳忙着给齐国运输蒸汽机的时候,与海军一同踏上返程的朱聿键来到了大定宫,并见到了刚从朱由校那边回来的朱由检。

    朱由检坐在主位,朱聿键则是站在长春宫殿内,低眉顺眼,毕恭毕敬。

    望着眼前这个唐王世孙,朱由检一手拿着一本《中庸》,一手端着茶杯。

    今年虚岁三十岁的朱聿键虽然皮肤坳黑,但高鼻阔嘴,宽脸浓眉,加上身上那股久经沙场的气质,倒也算得相貌不错。

    看着他,朱由检是很难将他与当年唐王府门口那赢弱不堪的模样联想到一起。

    不管怎么说,他算是朱聿键的救命恩人,因此朱聿键对于他也算尊重,不敢造次。

    对于他,朱由检也有自己的想法,那就是把唐国丢到利未亚去。

    “海外的就藩地,现在能容纳唐国的,只有利未亚了。”

    朱由检一开口就说起了唐国的就藩问题,这让朱聿键心里一紧。

    “大明需要一个利未亚的强藩,为此,我准备把唐国分封到利未亚的默大入喇(喀麦隆)。”

    “默大入喇的地形很复杂,除乍得湖畔和沿海有小部分平原外,全境大多是高原和山地。”

    “其西部为山区、沿海有森林平原、内陆有森林高原、北部则是热带草原……”

    “这些高原平原的地理知识,燕山都有教导过,你应该都能听懂吧?”

    朱由检说了一堆默大入喇不好的东西,直视着朱聿键,而朱聿键听后心里很苦,但不敢反驳:“下官了解……”

    朱聿键的脸色被朱由检看在眼里,因此在说了坏处后,他也准备说说好处。

    “虽说默大入喇的地理不行,但其境内有铁矿、铝土、宝石、黄金,以及大理石等资源,含量不低。”

    “更何况,从此地往南有六百里的沿海平原,往西北也有沿海三百里的沿海平原,算下来可以开垦数亿亩耕地,不过这些耕地也分地区。”

    “例如默大入喇的平原,大部分是在热带雨林地区,当地的土地开垦以后几年,就得休耕好几年来恢复肥力了,因此,当地的土地开垦之后,只能供唐国吃上四五年,就得不断堆肥才能耕种。”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默大入喇的平原耕地虽然不行,但是南边的马尼共哥是热带草原气候,当地的土地可以反复利用,种植玉蜀黍和水稻等作物。”

    “加上西北的草原、雨林和金银等资源不错,唐国若是就藩此地,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当地的疾病众多,需要派先遣队开发过后,你们才能就藩,算下来,差不多需要七八年的时间。”

    说着,朱由检向着旁边的刘炳文示意,刘炳文也拿出了一张地图递给朱聿键。

    朱聿键接过后打开看了看,只见这张地图上明确标注了整块利未亚大陆的气候,还画上了唐国的疆域大致地图。

    可以说,唐国的疆域,大概占据了利未亚六分之一的面积,如果刨除不可利用的沙漠地区,那唐国基本占据了利未亚可使用疆域的三分之一,约六百多万平方公里。

    不过,这其中约三分之一是热带雨林,也就是只有约四百万平方公里适合放牧和耕种,并且能耕种的作物有限,耕种的时间也受到了限制。

    另外,据朱聿键从《燕山地理》上学习的知识,利未亚的热带雨林是十分湿热的,这样的气候造成了传染病、寄生虫病等病种非常容易流行。

    也因此,利未亚一半人口都分布在高原地区,因为高原凉爽且降水少,气候更加舒适,也不那么容易生病,但是高原地区的耕地就没有平原那么好了。

    至于朱由检口中的热带雨林土地肥力丢失,这点朱聿键也在《燕山地理》的书籍上看过。

    土地肥力的丢失原因很简单,那就是热带雨林地区降水高,还容易出现洪涝,因此把森林开垦成耕地以后,没有森林固土,再肥沃的土地也会在几年之间把所有营养物质也让水冲没。

    因此,如果唐国要就藩在这样的地方,在粮食上是比较被动的。

    所以,当一切地理因素都被朱聿键熟知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抗拒。

    在他看来,似乎只有利未亚北部地区和南部地区的土地适合耕种,并且没有大量疾病。

    如果说南部被南昆仑监察使司占据,那他可以去北部、东北部抢占欧洲人的地盘,而不是留在这中部地区。

    “殿下,这里似乎并不适合唐国的长期发展,虽然资源充沛,但粮食……”

    “粮食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朱由检打断了朱聿键的话:

    “我叫你来,自然是有事情要和你商量,例如齐国和唐国的问题。”

    朱由检话音落下,朱聿键也看到刘炳文向他走来,并递给了他一份地图。

    他接过地图打开,这才发现这是齐国和利未亚的地图,而这其中又包括了地形图。

    “齐国日后会是大农场模式,也将会是大宗粮食出口国。”

    朱由检侃侃而谈:“利未亚的耕地数量其实不少,南北的正常耕地约有二十七亿亩。”

    “这些耕地,足够养活四亿人,但发展藩国是百年计划,加上当地的土人数量接近五千万人,因此你担心粮食问题,我可以理解。”

    “所以我的意思是,你们几兄弟里可以驻扎在默大入喇隔海相望的仙多默岛(比奥科岛),隔海开发默大入喇。”

    “仙多默岛的面积有三百多万亩,岛上可开采的又沙金和铁矿,不过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岛上只有几千土人,征服他们之后,你们就可以依托海军来隔绝利未亚大陆的疾病。”

    “你们可以先建设这个岛,然后用兵马或者商品和利未亚的土邦做生意,购买奴隶来开发默大入喇。”

    “一船的大明商品,可以在北方的必定、道马的弗朗机城邦购买十几万土人奴隶了。”

    “依托这些奴隶,你们可以不断的砍伐雨林,等到平原推进足够深,然后建设城堡,杜绝边塞雨林的人靠近王京,以此来不断贸易,不断开发。”

    “这一过程,我让人算过,差不多十年的时间,你们就可以开垦出数千万亩的城建区域。”

    “为了帮助唐国顺利在利未亚扎根,朝廷会向唐国提供水泥配方,帮助唐国建造水泥场。”

    朱由检的话牵动了朱聿键的心,虽然朱由检没有明说,但朱聿键可以猜到。

    说白了就是让唐国和齐国联盟,齐国出粮食,唐国出金银,或者其它资源。

    这么看来,唐国很吃亏,但是朱聿键清楚,即便唐国吃亏,但跟着齐国走,唐国会很快在利未亚诸藩中独占鳌头。

    尤其是最后一项的水泥,一个帮助建场就让朱聿键心动了。

    要知道大明的水泥目前是不对外出售的,而朱由检话里的意思就是,唐国可以拥有自己的水泥场。

    只要有水泥,那想要建造一个城池实在太简单了。

    因此权衡利弊下,朱聿键心里已经确定了唐国要就藩利未亚中西部,但他还得继续讨价还价。

    “如果唐国就藩此地,那迁移银……”

    “迁移银五两银子一人,这个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朱聿键想要多些人,但朱由检摇头回绝了他,不过回绝之后他还是安抚道:

    “唐国所在地不缺金银,你要做的只是武力保护唐国,从欧洲人和土邦头人手里买土人开矿、开路罢了。”

    “在兵马这块,我可以给你宽限一些,准许唐国在大明募兵四营兵马,并且大明也会售出步铳和燕山十斤炮、五斤炮,还有一些海军的淘汰船只给你。”

    四营兵马就是一万两千多人,而装备了步铳和火炮的一万两千兵马,实际上已经足够横扫利未亚大陆了。

    可以说,朱由检已经给出了朱聿键和唐国非常丰富的条件,因此在听到这里后,朱聿键也没有要别的条件了,而是作揖道:

    “唐国愿意就藩利未亚,但是下官斗胆请问,唐国怎么在前期保障粮食没有问题。”

    朱聿键担心的还是粮食问题,因为就算从印度厮当运送粮食前往唐国,那也需要整整四个月。

    四个月的时间,粮食都飘在海上,还能不能吃?

    因此,就算要就藩,朱聿键也得搞明白,唐国的粮食从哪来。

    “南昆仑监察使司的船队已经抵达仙劳冷祖岛,并且很快会在南昆仑进行统治耕种。”

    “唐国的四营兵马,就算从现在招募训练,也需要半年的时间,从大明出发前往唐国更需要一年的时间。”

    “一年半后,恐怕南昆仑监察使司已经有数十万亩田地了,这些土地可以种植水稻,只是产量比不得大明。”

    “一年半数十万亩?”朱聿键愣了愣,但他很快想到了朱由检口中所说的土人奴隶。

    显然,南昆仑监察使司会大肆从各大土邦部落手里购买奴隶来开垦耕地,保证南昆仑监察使司以最快的速度进行扎根。

    朱聿键算了算,如果是这样的话,唐国可以先派出一营兵马和几百工匠作为先遣队占据仙多默岛,然后站稳脚跟后,再把消息传递回来,再派出第二营兵马带着几千工匠过去。

    这一来一去的,差不多就是两年半,甚至三年的时间,如果南昆仑监察使司开垦耕地的速度真的有朱由检口中的那么快,那三年时间足够开垦上百万亩耕地。

    这种情况下,朱聿键也就可以带着唐国的剩余两营兵马,带着准备迁移的百姓过去了。

    “如果是这样,那下官……”朱聿键作揖,对朱由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而朱由检闻言微微颌首。

    “既然这样,那明日我会让五军都督府下发条子,准许你们募兵四营,至于募兵时间看你们自己。”

    说罢,朱由检端起了茶,朱聿键也知道这是送客,因此作揖回礼,后退走出了长春殿。

    瞧着他走出去的背影,刘炳文这才对朱由检作揖道:“殿下,您这么在意唐国,为什么不售出拖拉机给唐国?”

    “如果分出拖拉机给唐国,哪怕只有一百台,恐怕他们也能很快在利未亚站稳脚跟,国朝也就不用给出那么多东西了。”

    “拖拉机……未来二十年,除了大明和齐国,其它藩国是不可能拥有的。”朱由检放下了茶杯。

    他心里清楚得很,大明有马六甲,齐国则是太靠北,这些地方欧洲人都看不到摸不着,因此可以肆意使用蒸汽机。

    可如果把蒸汽机发给藩国,那藩国倒是容易站稳脚跟了,但欧洲人偷学的几率就更大了。

    因此,朱由检需要二十年的时间来做准备。

    二十年的时间,大明差不多可以进入半农业,半工业社会了,齐国则是能全面进入工业社会了。

    尽管这个“工业社会”的标准很低,但不管怎么说,从生产力来说,两国都能碾压各国了。

    更重要的是,二十年后,齐国基本可以控制南北亚墨利加,并且在两大洲的东海岸建立城池,与唐国贸易往来。

    届时,齐国和大明的商船肯定是采取蒸汽动力的,因此想要掩盖都很难,索性放开,让一众藩国跟着进入工业社会。

    在大明没有倒下前,诸藩是不敢轻易反抗《宗藩条例》的,因此只能抢占欧洲人的资源和殖民地。

    等地盘都争抢的差不多了,资源也抢的差不多了,那也就是爆发战争的时候了。

    在朱由检看来,大明宗藩体系下,最容易爆发战争的还是南亚,因为这里挤了太多藩王。

    以当地的土地来说,当人口超过两亿,那当地基本就会陷入粮食短缺。

    粮食的话,齐国、大明都可以对当地进行贸易,但其它的资源短缺就不行了。

    许多藩国可是连煤炭这样的重要资源都没有,因此他们只有去争抢其它藩国的。

    不过,这场战争爆发时,或许朱由检早就入了土,因此也就不为他所关心了。

    “其它剩下的藩王也都商量好了吧?”

    朱由检对刘炳文询问,刘炳文闻言作揖回礼:“都商量好了,就藩利未亚的东部以及中西部,和唐国紧邻的有两个国家,分别是淮国、吉国。”

    “两国前者在南,后者在西,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和唐国一起对抗当地的欧罗巴殖民者。”

    刘炳文说出了朱由检的安排,这三个藩国,基本就是大明宗藩体系堵在欧洲人家门口的三只猛虎,在苏伊士运河开通前,两方会爆发不小的碰撞。

    至于苏伊士运河的开通,这个聚宝盆,朱由检暂时还没有心力去开发,或者说他准备把这个事情留给朱由校,朱慈燃去做。

    大明在利未亚的力量,目前还不足以和奥斯曼抗衡,步枪虽然犀利,但弹药是一个硬伤,况且朱由检也没有心力对抗奥斯曼,他目前心思都在齐国那边。

    在大明这里,他只需要继续巩固自己建立的宗藩体系,帮助藩国扎根,同时把大明的银行体系树立起来,外加上收复乌斯藏、拿下恒河北、西域、漠北,基本他就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了。

    可以说,现在的大明不需要搞什么大行动,要做的就是简简单单的苦练内功,开发已经到手的各种地方。

    至于怎么整治燕山,怎么整治顽固的保守三党,这对于朱由检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燕山不需要怎么整治,只要他在大明,燕山还是得老老实实的办事,唯一要做的就是查贪腐。

    至于保守三党,目前他们可以说是真正的保皇党,因为他们是最不想让朱由校下台的人,朱由检不可能去剪除自家哥哥的羽翼。

    因此他要做的,实际上就是维持平衡,然后根据齐国的发展,每年送出去一批燕山官员。

    这么想着,朱由检觉得有些乏了。

    “我去休息一下,除非有比较重要的奏疏,不然就都放在桌案上,等我睡醒之后自会处理。”

    “是……”

    朱由检起身走向了寝宫,刘炳文闻言也让人小心些,别吵到了朱由检。

    他们这边的事情结束了,但万里之外的事情却刚刚开始。

    六月初九,历经近一年的时间,大明第二次下西洋的船只终于抵达了利未亚南部的开普敦。

    当然,此刻的开普敦只是欧洲人进行贸易的聚集地,实际上并没有哪一个国家实际掌控这里。

    不过,当大明的船只抵达这里后,这里便有主了。

    “这里便是南昆仑吧?”

    “真是风景壮美!”

    开普敦那简易码头上,当数以千计的兵马和工匠上岸,远处破烂集镇里的白人们还在观望,并且捏了一把冷汗。

    今天一早,徐霞客就让百余骑兵带来了大明即将掌控南利未亚的消息,对于只有一千多白人的开普敦集镇来说,上百骑兵简直是他们不敢想象的实力。

    眼下,当他们看到了明军那数千军队的时候,他们更为庆幸自己没有反抗,不然恐怕现在面对他们的就是枪炮了。

    “驾!”

    在担惊受怕中,这一千多白人等来了徐霞客和数百身着甲胄,腰别骑铳的骑兵。

    骑在马背上,徐霞客并没有对这一千白人苛责,而是直截了当的宣布道:

    “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大明朝南昆仑监察使司的驻所,此地更名为南昆仑府,设昆仑县。”

    “你们在这里居住,就得按照大明的律法行驶,一旦触犯律法,定斩不饶!”

    “至于赋税,今日开始,这里的赋税按照十税一进行缴纳,没有商量的余地。”

    “当然,今日后,皇店会在这里设立,你们再也不用去东方,而是在这里就能买到来自大明的各种商品了。”

    徐霞客打一棒子,给一甜枣,先是说了税收,又说了商品的好处。

    这些话,是阎应元教他说的,而阎应元和颜胤绍两人则是南昆仑监察使司麾下两府的知府。

    颜胤绍作为东昆仑知府,已经带着一营兵马,三千工匠登陆了仙劳冷祖岛,将当地设为了大明南昆仑监察使司的东昆仑府。

    剩下的两营兵马和五千多工匠,则是和阎应元一起登陆了开普敦,将利未亚南部设置成了大明的南昆仑府。

    原本吴阿衡作为南昆仑监察使司的监察使,这些事情应该是他做的,但吴阿衡平叛瀛洲耽搁了许久,估计要等半年后才能抵达南昆仑。

    抵达南昆仑后,阎应元当即展现了自己的治理能力,他在沿海的许多天然港口驻兵,留下工匠,然后带着大队人马登陆开普敦。

    这还只是开始,更重要的是他对南昆仑的开发理念。

    “明日起,皇店开放,但不需要金银,只需要奴隶。”

    “如果你们不愿意要货品,那也可以直接用贩卖奴隶,价格明日会张贴出来。”

    徐霞客翻译着阎应元给他的文书,而当地的商人闻言也眼睛发光。

    在利未亚这块大陆上,战败部落的男人基本都是被杀,如果有人要买,那战胜的部落会很乐意卖出去。

    白人们发现了商机,因此都开始期待起了明日那皇店的告示。

    他们想问徐霞客一些问题,但徐霞客却转身离去了,让他们十分失望。

    倒是在徐霞客返回码头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阎应元和一些燕山建筑学的官员在讨论如何修筑昆仑县的港口和城池。

    “徐侍郎……”见到徐霞客回来,阎应元作揖行礼,徐霞客也下马回礼。

    “事情都已经公布了,那些欧罗巴人想必不会知法犯法,毕竟朝廷的这么多兵马在这里。”

    徐霞客看了一眼那几千拱卫营的兵马,然后才回过神来继续说道:

    “我会留下一些翻译给阎知府你,今夜船队补充一些淡水后,我便要带船队沿着利未亚西海岸北上了。”

    “按照当初和殿下说好的,这次我们得航行到巴尔德峡(直布罗陀)才行。”

    徐霞客这次下西洋,接到了朱由检的王诏,必须得探明到直布罗陀海峡的航道,然后在当地补给后,送上一封他的手书给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国王费利佩四世,等待消息就可以踏上归途了。

    之所以这次不直接和欧洲各国开展外交,主要还是因为船只数量不足,远远不足以用来宣扬国力。

    这次下西洋主要是建立南昆仑监察使司,等南昆仑监察使司走上正轨后,那大明就可以一口气派出现役八支舰队里的四支舰队前往欧洲,向欧洲各国展示一下武力,从而让日后齐国购买美洲殖民地的阻力变小。

    阎应元很清楚徐霞客身上的任务,因此他没有过多阻拦,而是作揖回礼:

    “那就祝徐侍郎早日归来,相信等徐侍郎回来的时候,此地已经屹立起数座我大明的城池了……”

    “这是自然。”徐霞客十分骄傲自己能为大明探明这万里海疆,同时他也更激动自己还有第三次下西洋的使命。

    二人寒暄一番,接着便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至于南昆仑监察使司的设立,也在天启十一年六月初九这一天,随着阎应元等人的登陆而彻底确定了日期。

第四百七十九章 战后疾苦

    “咕噜咕噜咕噜……”

    “哞——”

    六月,当小暑到来,即便是北方避暑胜地燕山也不免有些燥热。

    清澈的小溪里,一头水牛从小溪里走上岸,岸边的李定国也用喂给了它一把青草。

    同样在岸边的两名护卫心不在此,只是死死盯着小溪之中那梭黑的身影。

    “呼!”

    身影冲出水面,赫然是比一个月前黑了几个色度的朱慈燃。

    他在水里畅游,那熟练的样子,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游泳了。

    话说起来,他的第一次游泳,还是朱由校教会他的,虽说京城的湖水也干净,但比不得这小溪清凉。

    朱慈燃穿着裤子从水里走出,两名护卫立马递上了毛巾,为他盖上了衣服。

    “今天还有农活吗?”

    朱慈燃双目带着期待的看向李定国,正在喂牛的李定国有些无语:“没了。”

    “喔……”听到没有农活干,朱慈燃有些失望,但紧接着他又问道:“下个月什么时候收割稻子?”

    “月中吧。”李定国看着朱慈燃穿好衣服,他也牵着牛准备回家。

    朱慈燃见状连忙追了上去,然后跳到了水牛的背上坐着。

    李定国牵着牛,朱慈燃坐在牛背上,护卫跟在他们身后,从山间走到了河谷平原,也见到了正在田间干活的许多百姓。

    他们不知道朱慈燃是谁,只知道是京城里来的人,是他们惹不起的人。

    “今日得去村口刘家吃饭。”走着走着,李定国突然开口。

    “怎么?谁家又婚娶了?还是孩子出生了?”

    听到可以吃席,朱慈燃立马觉得胃口大增,连忙询问。

    “不是……是刘家的仲子战死了,今日摆宴吃,我爹娘得去赶集,今日不能去,所以今日就我们四个人去。”

    李定国开口的一瞬间,朱慈燃愣了愣。

    他来到李定国的老家已经一个月了,自然知道村口老刘家的仲子是去哪里当兵的。

    鹰扬卫……

    也就是说,刘家的仲子大概率是死在了北山血战中。

    一时间,朱慈燃都觉得平日里那些吃着很舒服的“粗茶澹饭”,此刻却提不起他的胃口了。

    两人无言,一路走回了家里,将牛贯入牛棚,朱慈燃很熟练的给水牛添了干草,倒满了水,然后跟着李定国一起走出院子,关上了院门后,向着村口的刘家走去。

    还没走到村口,四人就见到了热热闹闹聊着天向着刘家走去的其它村民。

    走着土路,跟随大流走到刘家门口的时候,门口已经摆好了许多低矮的桌椅板凳。

    由于东北四省的开放,和每人十亩的熟地发放,加上这次北虏入寇的影响,不少百姓都觉得燕山不如东北安全,因此许多人都迁移走了。

    原本热闹的村子,此刻也只有六百多人居住,因此刘家摆放的桌子也只有六十几桌。

    朱慈燃他们来的已经很晚了,错过了刘家杀猪杀鸡,一来就看到了许多抬着菜盘子,一盘子一盘子上菜的刘家人,和负责帮忙的其它人家。

    由于朱慈燃的身份,因此他们被刘家主人单独分在了一桌。

    上桌的菜很简单,就是很朴实的炖白肉、还有腊肉炒白菜,清炖鸡,凉鸭,煮鱼、煮青菜,炒土豆丝,以及一大碗朴实的蘸水。

    蘸水里有辣椒、葱花、盐、花椒等等左料,看得出刘家拿出了不少银子来置办战死仲子的丧事。

    蘸水放辣椒,这是朱由检引进辣椒,并推广贩卖后的吃法,许多百姓都喜欢这么吃,因为下饭。

    朱慈燃打了一碗米饭,拿着快子一边吃着地道的农家菜,一边扫视着四周说说笑笑的人,很好奇的询问:“不是丧宴吗?为什么都在笑?”

    “这是喜丧宴,不能哭的。”李定国也一边吃,一边解释,旁边的两名护卫也是吃得很开。

    朱慈燃一边吃,一边打量刘家那一桌,然后继续询问道:“这仲子战死了,朝廷除了给银子以外,还有什么安排啊?”

    “一百两抚恤银,还有战功的赏银,然后发十亩抚恤田,免除三年赋税。”

    李定国说着,也想起了自己在朱由检身边,亲眼看过那战后伤兵营的画面。

    上京城都如此惨烈,北山呢……

    想到这里,李定国有些食不下咽,但缓了缓后还是继续吃了起来。

    倒是朱慈燃听到李定国的话,迟迟没有动快,而是反问起了李定国:“李哥儿,你说朝廷为什么要打仗?”

    “为了开疆拓土,给百姓打出可以耕种的土地,为了平叛,让别人不打我们。”李定国没有说什么很深的道理,只是粗浅的告诉了朱慈燃。

    朱慈燃听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问道:“这次灭了建虏,那百姓的日子能好过吗?”

    “能……”李定国喝了一口菜汤,说起了关外:

    “关外虽然草木茂盛,但当年宋代金国开垦过的荒地还是能看出来,这些荒地估计就能有数百万亩,加上老奴开出来的土地,这些土地只要移民够,基本一两年就能开垦出来。”

    “去东北的百姓多了,关内的就少了,就比如我们村子。”

    说着,李定国看了看四周人,然后才说道:“之前村里一千人,后来的人家,每个人只有两三亩耕地,但是他们迁移走了之后,他们去了东北能每人十亩,而留下的人也分到了他们的地,村里每人最少有七八亩地。”

    “燕山一亩地能产一石米,五亩地就能让一个人吃饱了,七八亩地能让人吃饱的同时还能养猪。”

    “就比如你吃着的这猪肉,放在十年前,我们这群生活在陕北的百姓,恐怕只有过年才能吃到。”

    李定国回想着自己小时候的经历,以及自家父亲对自己讲述他们那个时代的生活,不免有些唏嘘。

    “所以打仗是好的对吧?”朱慈燃不解询问,但李定国摇了摇头:

    “打仗得打对地方,打的不对,百姓只会越来越苦。”

    “可京城里的百姓都说要打北虏,燕山的百姓也这样。”朱慈燃紧皱眉头,说着他的所见所闻。

    “百姓可以这么说,但他们不知道打仗这种事情需要多少钱粮,万一朝廷钱粮不足而向他们征税,他们还能这样信誓旦旦的叫嚣打仗吗?万一向他们征徭役呢?”

    李定国喝了一口汤:“百姓不了解战争一打起来就很难停下,他们只觉得打仗能出一口恶气,但这口恶气的后果是什么,他们并不了解。”

    “历来王朝,凡是经历过战乱的良将往往最不喜欢轻言开战,反而是文官最爱轻言开战。”

    “或许百姓会想,只有打仗,武将才能捞军功,但那样的将领都是莽夫,而非良将。”

    “良将不会轻言开战,这是殿下说过的话。”

    李定国用朱由检的话告诉了朱慈燃不要听信民间百姓对于战争的态度,因为这一类人,往往是打起来最容易反战的。

    不开战的时候叫嚣开战,开战之后又叫嚣反战,尤为无耻……

    懂战,知战,而后备战,最后才敢言战,这就是李定国从朱由检的言传身教,以及众多兵书里看到的结论。

    “你日后若是登上大位,切勿听信官员和百姓对于战事的话,要根据自己的判断去衡量,不然我大明朝内恐怕就是家家如此了。”

    李定国教训着朱慈燃,而朱慈燃闻言也看向了此刻的刘家喜丧。

    瞧着他的模样,本来李定国还想着自己这么说,朱慈燃应该会听进去,然而下一秒朱慈燃的话就让他攥紧了拳头。

    “算了,这些事情应该是叔父和爹他们应该考虑的事情,我看过叔父写的《燕山医学》,里面说,只要一个人不胡乱吃药,那他的正常寿命应该和基因传下来的长辈寿命差不多,或者上下浮动一成。”

    “这事情,我还特意去太医院问了王院使,王院使说,如果历代皇帝不吃丹药,那大概率都能活到六十几岁。”

    “你想想,我爹现在才二十七,齐王叔才二十一,他们最少还有四十年呢。”

    “他们肯定比我懂怎么治理天下,那就让他们治理好了。”

    朱慈燃没心没肺的扒着饭,李定国闻言不忍道:“那你呢?”

    “我?”听到李定国的话,朱慈燃咀嚼了一下自己口中的米饭,随后“恍然大悟”般的说道:

    “我就等到五十岁继位,然后让我儿子监国,再让李哥儿你做首辅,然后我就能到处去玩了!”

    “……”李定国指甲都快陷到肉里了,他阴沉着脸道:“我不会做你的首辅,我要和殿下去齐国……”

    “呸!”朱慈燃啐了一口:“我若是登了大宝,那齐国就是大明的藩国,你就是我的藩臣,那我调你,你能不听吗?”

    “我……”李定国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他也不可能说他不理,因为大明宗藩体系容不得挑衅。

    因此,支支吾吾半天后,他只能低头继续扒起了饭,而朱慈燃还在旁边为自己那“天才”般的想法啧啧感叹。

    倒是在他啧啧感叹的时候,历经一个半月,终于赶回鹿台县的朱辅炬也将手中的最后一个木箱子交给了眼前人。

    “这是张小旗官的遗物和骨灰,里面还有他的遗书,以及银行铁卷,用入伍铁牌去西安府长安县的银行就可以兑换。”

    鹿台县关山镇一处巷子里的小院门口,当朱辅炬将手中拿十来斤重的箱子递给了眼前身着简单布衣的四旬妇人和三个十一二岁的孩童时,他的心情既有解脱,也有沉重。

    “谢谢……”

    四旬妇人面容憔悴,显然已经通过集镇的村官知道了自家男人战死疆场的事情。

    她接过了木箱,而在他身后的两男一女三个孩子则是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看着那小小的木箱,不敢想象那是曾经高大的父亲。

    “我叫朱辅炬,家住鹿台县外白水镇第三弄第四家,若是有人为难你们,托人给我个信,我会来帮忙。”

    “谢将军……”听到朱辅炬的话,妇人坚强着躬身感谢,而朱辅炬见状也不再久留,而是转身离去了。

    这一路上他为其它几家送骨灰时,已经见到了太多让他手足无措的事情了。

    一开始他还想着安慰,但后来他发现,人家也并不想要他的安慰,只想让他快点走,好自己回家发泄,不让外人看到自己委屈的一面。

    他能做的,或许就是在这八家遇到事情的时候帮帮忙罢了。

    想到这里,朱辅炬突然发现自己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他转过头去看,却见到那三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跟着他走了出来,隔着七八步的距离。

    他停下,他们也跟着停了下来。

    “快回去吧,照顾好尔等母亲。”

    朱辅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回去,紧接着转身继续离去。

    只是他的话没有让这三人听进去,三人继续跟着他的背影走出了巷子,走到了街上,甚至他已经坐上了板车后,这三个孩子还在追着他。

    “吁……”

    朱辅炬停了下来,转身看向了三个累的气喘吁吁的孩子,他招了招手,示意三人过来。

    三人见状便不顾疲惫的一路小跑了过来,而朱辅炬也在他们抵达跟前时问道:“你们跟着我干嘛?”

    “……”三人沉默不语。

    朱辅炬见状,只能从自己的包裹里拿出了自己从皇店买来的一些糖果递给三人。

    三人起先不敢吃,但看着朱辅炬往他们面前递的样子,后来还是小心翼翼的各自拿了一颗。

    他们并不是买不起糖果,毕竟父亲身为小旗官,年俸也有三十两银子,糖果对他们并不算奢侈的事物。

    “吃完就回家吧,尤其是你们两个男孩子,回家之后得照顾好母亲。”

    朱辅炬看着三人之中的两个男孩交代着,尽管他们只有十一二岁,但在这个时代已经勉强算是半个顶梁柱了。

    只是他这话一说出来,两个男孩立马低下了头,女孩则是吃着糖果小声啜泣了起来。

    朱辅炬见状,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将糖果硬塞给三人后,只能留下一句:“遇到麻烦事就来白水镇第三弄第四家找我,我叫朱辅炬。”

    他第二次报上了自家的地址和自己的姓名,随后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在两个较小的男孩和女孩头顶揉了揉他们的头发,最后才坐上了马车踏上归途。

    这一过程不出意外,三个孩子还是追着他的背影,朱辅炬提速想甩开他们,他们却埋着头奔跑,直到看着朱辅炬的身影彻底消失,三人才坐在了地上。

    多年后朱辅炬回想起来这件事,后来才发觉,他们追的其实不是自己……

    朱辅炬继续踏上了归途,只是陕西变化很大,曾经人口稠密的家乡,此刻大部分人口都聚集在了关中、河套、汉中三个地方。

    有一些战死的将士,他们留下的住址都是曾经的地方,包括许多归程的士卒,他们的家乡也挪动了地方。

    朱辅炬很幸运,他的家本来就在关中平原,因此地址基本没有变化。

    当他驾着两辆马车来到了鹿台县白水镇,并看到了已经通了全镇的水泥路时,他不由得有些害怕。

    或许是近乡情怯,他坐在马车上,在距离镇子一里的地方静静看着镇子,看了许久才鼓足勇气驾驭马车,向着自己的家驶去。

    还没到镇口,他就看到了一道句偻的背影。

    那背影坐在一个马札上,躲在旁边小树的阴影里,一手拿着蒲扇扇风,一边向着道路张望。

    当他看到驾驭马车而来的朱辅炬时,虽然看不清容貌,但他还是站了起来,心里十分紧张。

    随着朱辅炬的距离靠近,他顿时愣了一下,手中蒲扇也没有继续扇风。

    但是很快,他反应了过来,手中的蒲扇欢快的扇起了风,但他又重新坐下,等待着朱辅炬驾驭马车抵达镇口。

    “爹……”

    看着坐在马札上,手中蒲扇扇得飞快的朱存林,朱辅炬喊了一声爹。

    “诶!”听到朱辅炬的声音和看到他的长相,朱存林五官舒展,笑着应了一声。

    年纪不过四十三岁的朱存林,因为常年的劳作,看上去和六旬老翁一样,但是看到了参军三年,第一次回家的长子时,他还是难掩激动的起身,抱起了马札道:

    “回来就就好,你娘准备了不少吃的,赶紧回家,等会儿菜凉了。”

    “您上马车坐着回去把。”望着自家父亲的样子,朱辅炬示意他上车,但朱存林看到这马车上有五军都督府的标记,立马拘谨了起来。

    “这是朝廷的车,我们这没有官身的泥腿子,哪里能坐……”

    “你坐上来便是,没有人敢说道的。”朱辅炬见状下车拉住了朱存林,强行把他按在了车上。

    不知道是父亲老了,还是对方没有用力反抗,总之这会儿朱辅炬才发现,曾经一开口就把自己吓得哆嗦的父亲,在力气上居然没有自己大了。

    “这不好吧……”

    朱存林坐在车上,虽然确实坐着很舒服,但他怕影响儿子的仕途。

    “你坐好了就行。”朱辅炬也上了车,并驾驭着马车向着自己家驶去。

    这一路上,那水泥路和一些新修建的房屋都让朱辅炬觉得家乡变化很大,旁边的朱存林中途一直没有说话,直到他们走到了一处新建的四合小院前,朱存林才让他停车,随后立马下了车。

    “长哥儿回来了,快准备准备碗快!”

    “诶!好!好!”

    他朝着门里吆喝,而朱辅炬则是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印象中低矮土墙不同的家,久久没有回神。

    朱存林喊了一嗓子后,听到自家婆娘回应,便转头看到了朱辅炬望着屋子的模样,立马就走到他旁边来骄傲道:

    “怎么样?这是请鹿台县的工匠师傅来修的,占了五分地勒。”

    朱存林十分骄傲自己能建起这样的屋子,而朱辅炬则是在回过神来后关心道:“家里还有银钱吗?”

    “有!有!”害怕儿子觉得自己把钱花光了,朱存林立马点头道:

    “家里还有不少,你这次回来的正好,刚好让人给你相个媳妇。”

    家里富裕后,人丁总归是朱存林的心病,尤其是这次陕西四处都传来了其它集镇子弟战死的消息后,朱存林心里就更担忧了。

    趁着朱辅炬回家,朱存林想把事情定下来,而朱辅炬也没有反驳,而是沉默不语,算是应下了。

    “长哥儿?”

    在父子交谈的时候,一个穿着褐色布衣的妇人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娘……”

    朱辅炬看着比三年前年轻了些的娘亲,心里松了一口气。

    在万历皇帝治下的佃户要比自耕农过的好,但朱由检治下的自耕农,可以说比曾经万历治下的富农过的还要好。

    “你爹让你带回来的牛你没买啊?”

    朱秦氏看了看门口,发现马车是官家的后,立马就疑惑看向了朱辅炬,这份看上去有些冷澹的对话,朱辅炬却早就习以为常了,他娘亲就是这样大大咧咧的样子。

    “没有,今年战后,缴获的牛羊都被都督府留下了,不过也不碍事,我过两个月要去宁夏任职,那里的牛羊不仅多还便宜。”

    朱辅炬和朱秦氏解释着,而朱存林则是牵着两辆马车离开,准备把他们带到后院的马厩里。

    “宁夏?宁夏好啊,离家近,升官了吗?”朱秦氏惊喜的询问。

    “升了……弟弟们呢?”朱辅炬好奇的看了看屋里,而朱秦氏则笑道:“还小,这会儿在午睡,我们先吃饭。”

    说罢,朱秦氏关上了院门,拉住朱辅炬走进了会厅,而朱辅炬也看到了桌上的三荤三素两汤。

    这样的菜肴,是他们曾经只有在秦王府世子、世孙出生时,才能和一大桌子佃户挤在一起吃的膳食,眼下却也可以随便吃了。

    朱辅炬坐在了位置上,而朱存林也在忙完后进了会厅,一家三口在饭桌上开始谈笑了起来,偏房内的两个孩童也睡得香甜。

    或许只有这一刻,朱辅炬才能忘记北山血战那残酷的战场,忘记那八户被他送去骨灰的人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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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兄朱由校介绍:
1620年,这一年大明更换了三个皇帝,铁头娃努尔哈赤还在和熊廷弼死磕沈阳。
东亚战场最精锐的白杆兵和戚家军才刚刚出发北上,局势尚好。
卢象升埋头苦读,孙传庭还是小小知县。
大小曹寂寂无名,东林党尚未变质。
只是内朝党争再启,外朝西南土司将叛。
父亲朱常洛初登大宝,兄长朱由校无心帝位。
一声哀嚎,天子驾崩,妇人歹毒。
要改天下命运,当从移宫案起……
皇太极:“我大清远胜大明!”
朱由检:“说完了?来人,放炮!”
本书又名《扶弟魔朱由校》《陛下管管你弟弟吧》《大明一朝就养了你们这些臭丘八吗》《你们这些腐儒也配提刀弄棒》家兄朱由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家兄朱由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家兄朱由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