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百万兵马而无一军可用
“臣弟打听了一下京营和上直二十六卫,据说他们之中情况大多也是如此。”
“这么一来、北直隶看似有三十余万人马,但是实际上能守城的恐怕不足十万,能拉出去打仗的或许连两万都没有。”
朱由检直接揭穿了眼下明朝京营的虚伪面纱,因为和朱由校的朝夕相处,让他有了这个胆气。
他知道以朱由校对自己的感情,哪怕是自己造反,估计朱由校也顶多把自己圈禁罢了。
圈禁不会死、加上朱由校的性子,估计也不会有太监敢对自己摆脸色。
反正按照历史轨迹,他不改变就是吊歪脖子树,圈禁的结果不知道要比吊死好多少。
因此、他也是放开了,不把事情埋在心底,而是和朱由校好好交心。
“京营一事,今日也有人上了奏疏,不过没有弟弟说的这么夸张。”
朱由校在听了朱由检的话后,在旁边案几的一堆奏疏中找到了一份奏疏,递给了朱由检看。
朱由检接过了奏疏,打开后立马看到了这上疏的主人姓名。
“臣、山东道御史郑宗周,闻先皇驾崩,彻夜难眠,于登州叩首再叩首。”
“陛下初登大宝,请正李可灼、崔文昇妄投剧药之罪。”
“另、臣于出山东之前,于北直隶巡查,京营之兵国初四十万,嘉靖初犹二十余万,今何以止十二万,而十二万之中又非皆投石超距可备战守之用……”
“京营如此、而边镇可知也。”
“辽兵原额九万五千今止八万二千兵,何以日减辽饷自隆庆元年以后原额二十万三千九百有奇,今加至五十二万五千六百有奇饷又何以日增即。”
“一镇而九边可知也,至于年例日加漫无底止,如嘉靖十年以前兵饷共六百八十万有奇,至万历四十年后顿增至四千余万。”
洋洋洒洒数百字,朱由检没有全部看完,只因为再往后全是怎么怎么强兵敛财的办法,虽然看着很管用,但朱由检知道实行不起来。
总而言之、这个叫做郑宗周的山东御史,对国事很关心,对兵事的研究也不错,只是有些纸上谈兵,一些想法不切实际。
不过、就兵事而言,他算是说出了一些实情。
京营实数应该十五万一千,结果这郑宗周说京营只有十二万人,十二万人更是只能勉强守备,做不到大军野战。
至于边镇,眼下辽兵被熊廷弼整治后,只有不到十六万人了,但其中属于辽镇的人马确实只有八万二千,其他都是客军。
但关于辽镇军饷的事情他确实说少了,辽镇那八万二千人的军饷不是五十二万,而是增加到了百万之巨。
至于九边军饷,嘉靖十年到如今,九十年过去了,军饷从六百八十万涨起来也正常,倒不至于有他所说的四千余万两。
眼下九边军饷,每年即九百多万两左右,九边数十万人马,每年又要吃掉上千万石粮食,上千万束草料。
总的算下来,单单九边的军费开支,就占据了明朝财政支出的60%。
这已经是十分可怕的比例了,要知道明初朱元璋覆灭北元的时候,财政支出也不过30%左右。
当然、那个时候是因为全国卫所的军屯,每年能上交朝廷三千多万石粮食。
然而从嘉靖年间起,卫所不仅不能上交朝廷粮食,反而还需要朝廷补贴。
崩坏的卫所制,让明朝的财政进一步的枯竭。
郑宗周所说的事情,非一朝一夕能改变的,朱由检只能先从御马监开始改变。
因此他合上了奏疏,对朱由检说道:
“臣弟打算在西直门外弄一个收容宣府、蓟辽、辽东遗孤的卫所。”
“想让国子监的一些学子前往教授他们读书写字,至于他们的亲人,则是御马监和皇庄安排分发耕牛和土地。”
“臣弟算过了,眼下御马监的田地两百一十五万亩,草场四十二万,匀些土地给他们,也是按照六四收取田赋,日子过得总比边镇好些。”
“若是边镇的将士知道了,对抗北虏和建虏的时候也会更竭心尽力。”
“这些孤儿遗孀,皇兄可以多去看看他们,日后可以为皇兄所用。”
“至于御马监和羽林三卫的事情,臣弟会在皇庄旗下的佃户中,以减租发响来让一些男丁参军。”
“四卫一营,两万五千余人,以御马监的财力,完全可以养得起。”
“眼下御马监每年的田赋能收到一百二三十万石,银钱臣弟想想办法,三十万两的军饷、还是能搞到的。”
“只要将大军训练得体,一两年的时间,四卫一营就能将蓟辽一带、或者辽东的边军更换。”
“将边军更换裁撤后,完全可以为朝廷省下每年上百万两的支出。”
说到这里、朱由检有些心虚的看了看朱由校,生怕自己这个皇兄以为是自己要染指兵权涉及谋反而不高兴。
为此、他故意将边镇孤儿放在了京城,将培养他们的得利交给了朱由校。
只是、他终究是低估了他在朱由校心中的地位,以及他在这几天的表现。
朱由校突然双手握住了朱由检的手,温声安慰道:
“那些遗孀,安排在京城不方便弟弟使用,明日我叫人将昌平燕山脚下的一些荒地批给御马监。”
“到时候你将那些遗孀安置在那里,大军招募的事情叫陆文昭和承恩帮着想办法,等浙兵到了京城,我调他们去昌平帮弟弟练兵一月。”
“等土司兵到了京城,弟弟带浙兵回来,我从内帑拨四十万两银子,你代我去犒劳一下他们。”
“但求他们前往辽东后,能为朝廷戍守边疆。”
说到这里、朱由校安慰道:“这些日子那些言官弹劾你,你不用往心里去。”
“我知道你训练四卫一营,是想有人能保护你我兄弟二人。”
“现在哥哥做了皇帝,旁人是万万不得欺负你的,想做些什么与哥哥说,哥哥做了皇帝,就不会让人欺负你……”
第三十二章 百般无奈
朱由校一席话,让朱由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常来说、这种时候不是应该皇帝猜忌弟弟,然后把弟弟圈禁么……”
朱由检在心中无良的想着,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朱由校心中的地位有多重。
他不知道历史上魏忠贤权倾朝野的时候,曾经想过诬陷信王朱由检想要弑帝而篡位。
但是、当魏忠贤把这件事和他的亲信王体乾商议的时候,王体乾提醒魏忠贤说:
“主上凡事愦愦,独于兄弟间不薄,一不慎,吾辈无遗类矣。”
魏忠贤听后也心中暗惊,于是遂将那几个人处死,杀人灭口,化解了此事。
不仅如此、哪怕魏忠贤曾经想着联合客氏诬陷朱由检,但客氏也说一旦诬陷信王,她和魏忠贤都得死。
也就是在客氏看来,朱由校是无条件相信被自己养大的弟弟的。
朱由检不知道这些事情,当下只觉得朱由校这种护着自己的感觉让他有些感动。
或许是他前世没有体验到这种被哥哥护着的感觉,一时间居然有些鼻头发酸。
由于长得太白净,他鼻头刚刚发酸就变红了,朱由校见到后连忙笑道:
“弟弟倒是、这么大了却还没有改掉这哭鼻子的习惯。”
“额……”听到朱由校的话,朱由检吸了吸鼻涕,随后揉了揉鼻子道:
“反正哥哥放心,我一定把御马监的四卫一营看的好好的。”
“嗯,哥哥信你。”见朱由检这有些窘迫的模样,朱由校只是宠溺的笑了笑。
不过两兄弟的聊天,却在片刻后被皇宫的鼓楼鼓声所打断。
咚咚咚的鼓声,似乎在提醒朱由检该离去了。
朱由校倒是抓住了朱由检,一脸认真道:“弟弟可在乾清宫入住。”
“算了……我还是会勖勤宫吧,不然被言官知道,恐怕又要说些什么。”朱由检苦笑,对于明朝言官的威力,他可是早就知道了。
尽管从年龄来说,十岁的他居住在内廷并没有什么问题,甚至他可以一直住到十三四岁。
但是他毕竟已经搬出内廷,前往东宫居住了,在内廷赖着也不好。
反正国丧已经快要结束了,不出意外的话,过几天他也该前往昌平的皇陵地区,着手庆陵的修葺了。
因此他只有推辞道:“弟弟不日便要前往昌平为皇考修建皇陵,望哥哥在京城好好照顾自己,别被那些文官气坏身子。”
说到这里,朱由检也打趣道:
“弟弟每月会回来看哥哥三次的,分别是每月初一、初十四、初二十四,哥哥别太想弟弟。”
“你这小子……”朱由校被朱由检逗笑了,于是跟着他一起慢步向着殿外走去,王承恩、曹化淳和魏忠贤、王安等人也纷纷跟在身后。
两兄弟一路闲聊,从殿内走到殿外,再从殿外走到了乾清宫的宫门口,直到鼓声都快停止,朱由校已经将朱由检从乾清宫送到了皇极殿的中左门。
到了这里,朱由检自己再走个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回到东宫。
朱由检倒是想走了,但朱由校还有些不舍,并对旁边的王安说道:
“王安、传令二十四衙门,皇五弟暂入东宫居住,叫他们都机灵点伺候。”
“额……”王安听到这话,愣了愣,随后才道:
“万岁、这不符合礼制啊……”
“礼制礼制,吾的弟弟不过是暂住罢了,待他成年,便要就藩了,再说吾尚无皇后、子嗣,东宫空着也是空着,皇五弟住上几年又何妨?”
朱由校有些不高兴,这个时候魏忠贤上前献媚道:
“万岁、东宫的宫女太监不足,不如从内廷调些过去如何?”
“嗯……”朱由校听到这话不由沉思,而朱由检听到后,害怕魏忠贤在自己身边插钉子,因此开口道:
“哥哥不必了,皇考的嫔妃都去了内廷的东西六宫、外廷的东宫还有百来个宫女太监,加上我还要去昌平监督皇考的皇陵修建,一年到头来,也住不了几天。”
“倒不如等皇考的皇陵修葺完了,等我常住的时候在添奴婢?”
“嗯、那就按你说的办。”听朱由检这么有条理的说,朱由校点了点头,随后眼里有些不舍。
“那么、臣弟就先告退了。”朱由检缓缓弓着身子行礼,随后上了车舆,在朱由校的注视下缓缓离开了他的视线内。
朱由校看着朱由检的身影消失,先是心中一空,随后微微皱眉对魏忠贤道:
“告诉骆思恭,叫他手下的锦衣卫跟好皇五弟,若是朕的弟弟出了什么事情,唯他是问!”
“奴婢领旨……”魏忠贤微微鞠躬,应下了差事。
朱由校见状、又对王安说道:
“叫昌平的知州把昌平燕山脚下的一些官府荒地登记造册,送到御马监手上,日后那些荒地就是御马监的草场了。”
“奴婢领旨。”王安落落大方的行礼,而朱由校见状,则是转头看向了不远处只剩残檐断壁的外廷三大殿。
“三大殿的修葺,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能完工?”
朱由校问出这个问题,魏忠贤两眼一抓瞎,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倒是王安有条不紊的回答道:
“修建三大殿的木料和石料,彩料,神宗皇帝时就准备好了,只是一直没有修建。”
“因为当初工部开价三千万两,神宗皇帝认为太贵,便命内官监每年支出一些银子购买料子,如此积攒了近二十年后,料子已经积攒够了。”
“不过按照工部的报价,哪怕有了料子,依旧还需要五百万两银子……”
“五百万两?”朱由校微微皱眉,毕竟他一年内帑的收入才六百万两不到,国库也不过三四百万两银子。
修三大殿要花五百万两银子,这着实让人肉痛。
可不修、这让官员和天下的士子怎么看?
一个王朝的权利中心居然是一片残檐断壁,这就好比朝廷在废墟上办公,如何让人信服?
“唉……”朱由校长叹一口气,想到了辽东的局势,还有明年的军饷后,只能有些疲惫道:
“缓缓吧……”
第三十三章 客氏恼怒
“尚书大人、这是司礼监传来的圣旨、您过目。”
深夜、文华殿中,当年过半百的李汝华还在处理户部的大小事宜时,两份圣旨放到了他的案头。
李汝华听到是圣旨,抬头瞥了一眼。
只见这两份圣旨的规格并不隆重,只是普通白绫书写,也没有一些华丽的轴,想来事情并不重大。
李汝华性格刚硬,对朝野上下诸多官吏的不作为十分痛恨。
他年纪已经不小了,今年足有七十岁了,对于朝野上下的颓靡之气,已经有心无力。
他准备熬过今年,在明年辞官回乡。
不过在其位谋其政,他还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一天,就要做好一天的事情。
想着、他先打开了第一封圣旨,而其中的内容,他看了看、觉得要求并不过分。
坐在他不远处的一名户部侍郎揉了揉太阳穴,见李汝华看着圣旨,不由问道:
“茂夫兄,怎么了?万岁的旨意有什么不妥吗?”
“倒不是……”李汝华摇了摇头,对其解释道:
“万岁想要将昌平燕山脚下一带的荒地拨给御马监,那些田地荒废而无人耕种,我记得数量不少,你叫人看看吧。”
户部侍郎听闻,连忙叫人去取来昌平一带的黄册,在一顿翻找后,总算找到了大致的荒地数量。
他抱着黄册,对李汝华解释道:
“按照黄册、昌平阴山脚下的平原地有七十六万亩,其中官田三十二万、民田四十四万。”
“昌平一带的荒地,若是沿着燕山脚下的那些丘地都算在内,恐怕有百余万亩,适合放牧耕种的有七十多万亩左右。”
“这么多地、没人种?”李汝华皱眉质问,那户部侍郎也只能尴尬的笑道:
“黄册照常都是抄旧,具体的情况恐怕只有当地的卫所和官府才能知道。”
黄册抄旧、这事情已经不算是新鲜事了,明朝自土木堡之变后,朝廷公信力下降,每三年统计天下田亩和户籍人口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太大了。
因此为了应付、朝廷派下去的胥吏,大多都是到了地方官府,将一些田亩抄旧作罢。
也就是说、李汝华手中的黄册,实际上反应不了昌平一带的真实土地情况。
至于土地耕种,由于明朝主要收取的就是田赋,导致种田实际上是存不了什么银子的。
加上燕山距离塞外太近,种地十亩不如前往京城打工半年。
纤夫、民夫、泥瓦匠等等都是能赚钱的门当,实在不行、便是帮人打个下手,一天也有十几文钱的收入。
虽然大部分百姓无法离开自己的户籍地,但只要使钱使得妥当,还是能换到路引。
“派人去看看吧,三日之内,必须将大致的田亩报上来。”
“下官现在就让人去办。”
李汝华皱着眉开口,而户部侍郎也明白,这个所谓的“大致”,实际上就是别差太多。
若是有人侵占了这些田亩,早早把田亩交出来,免得事情闹大,谁都不好收拾。
毕竟都是丘陵的荒田,一亩地产粮食也不如平地的三分之二,没有必要为了这些天掉脑袋。
大明皇帝管不了南方盘根交错的盐商、海商、士绅,但是眼皮子底下的臭虫还是能随意碾死的。
户部侍郎退下了,而李汝华看着他的背影,只能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十分无奈。
他有意改变眼下的局面,但病非一日所积。
强如张居正、也无法改变大明朝的局面,更何况他李汝华呢?
他执笔在拨田给御马监上面画了红圈,随后批注了一番,便叫人发去顺天府衙门。
想必顺天府衙门看到那些批注后,会告诉昌平官员怎么做的。
而他也在处理完这件事后,看向了下一份圣旨。
只是相较于上一份圣旨,这份圣旨的内容就有点不成样子了。
这份圣旨中,司礼监所写内容,是朱由校的意思,大意是在定兴县周围拨三百亩香火田给客氏。
三百亩香火田,这看似不多,但定兴县是北直隶保定府隶属的一个县城。
客氏不过是一个乳母,正常来说,就算拨发香火田,拨在定兴县周围镇子上就可以了。
可眼下圣旨上却要求在定兴县周围拨发三百亩香火田,这就有些僭越了。
李汝华的眉头皱了又皱,仔细想了想后,才批注道:
“定兴县四周已无官田,可拨发北部济民镇的官田为香火田。”
最后、他选择了驳回司礼监,而这已经算给司礼监面子的了。
最少他给出了解决方案,要是换做其他五部,恐怕直接就驳回了。
这么想着、他将自己处理了三四个时辰的奏疏连同被驳回的圣旨放到一起,对门口的金吾卫道:
“来人、把这些奏疏送往中左门,叫内宦送到御前吧。”
“是!”
听到这话、两名金吾卫便入殿将奏疏端走,送到了外廷三大殿的皇极殿中左门后,直接放到了在这里等待的太监轿子上。
见着轿子上的奏疏差不多了,两名太监也担着奏疏望着内廷赶去。
他们一路穿过了华盖殿、谨身殿、后左门,最后才抵达了乾清宫门口。
来到此处,便是由净军用托盘,将奏疏摆放好后,举着进入了乾清宫内。
由于此刻刚刚天黑,加上内廷没有朱由校的嫔妃,因此他还在处理奏疏。
当奏疏抬入乾清宫西侧养心殿的时候,客氏和魏忠贤、王安三人好巧不巧的在这里侍奉朱由校。
因此、当奏疏入殿的时候,被驳回的那份圣旨十分显眼。
客氏心里一咯噔,有些不好的预感。
不过她还是安慰自己道:“五殿下的几十万亩荒地,总比我这三百亩香火田更容易被驳回吧……”
只是、她的安慰终究还是没起到作用,因为王安走过去接过圣旨和奏疏的时候,故意看了一眼客氏。
随后,王安便拿起圣旨双手呈上,对朱由校轻声道:
“万岁、户部驳回了香火田的圣旨。”
“嗯?”听到这话、朱由校抬起了头,接过了那份圣旨,怀着不满的打开。
客氏眼巴巴的看着朱由校,希望朱由校为她出头。
不过过了片刻,朱由校却抬头对客氏道:
“客巴巴、那定兴县四周的官田已经没有了,户部建议将香火田放在北面的济民镇。”
“奴婢自然都可以了,能有香火田,是万岁对奴婢的抬爱。”客巴巴尽管心里恨不得咬死户部的官员,却只能假装无事,笑着回应朱由校。
朱由校见状、也将圣旨递给了王安,提醒道:
“既然这样、就重新起草一份圣旨,叫户部在济民镇划五百亩香火田给客巴巴吧。”
“奴婢领旨……”王安接过圣旨退下,而客氏尽管心里不满,却还是连忙行礼道:
“多谢万岁抬爱,奴婢惶恐……”
“好了、这是客巴巴你应得的。”朱由校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随后就低头继续处理奏疏了起来。
那堆积如山的奏疏让他头疼,而客氏起身后,却用埋怨的眼神瞪了一眼魏忠贤。
魏忠贤缩了缩脖子,表示自己也爱莫能助,惹得客氏咬紧了牙根……
第三十四章 奸宦毒妇
砰!
“他们凭什么驳回我的香火田!我不过想要三百亩香火田!有错吗?!”
“我可是万岁的乳母!他们凭什么?!!”
咸安宫内、灯火通明,可其中传来的打砸碎裂声却络绎不绝,门口的宫女净军纷纷低头,不敢做声。
那宫殿内,客氏摔砸东西,气愤咆哮,而旁边的魏忠贤低头垂目,过了一会儿打砸声没有了,他才抬头道:
“怎么样?舒服了?”
“哼~”或许是撒气撒好了,客氏扭捏姿态,骄哼坐在了魏忠贤腿上,赌气道:
“你这人,也不哄哄我,就看着我生气,这得砸了多少银子啊……”
她瞥一眼地上各种被摔碎的御用瓷器,埋怨着魏忠贤。
倒是魏忠贤、这个在朱由校、朱由检面前顺从如老狗的家伙,此刻倒是显现出了自己“男人”的一面。
他伸出手捏住了客氏的下巴,又伸头嗅了嗅脖颈,深吸一口气、吐气闭目回味着:
“我就喜欢你这生气的样子,摔碎些东西算什么,改明让御用监再补办就行。”
“哼~”客氏白了魏忠贤一眼,抓了抓他,让魏忠贤一脸痛苦。
“你这没用的老东西,当初怎么就不把你阉干净了,弄得来这里祸害我。”
“嘿嘿……要是阉干净了,你晚上还怎么睡觉呢?”魏忠贤紧紧搂着客氏,一脸坏笑。
不得不说、这画面极为刺眼睛,五十二岁的老太监魏忠贤,就这样搂着如少妇般俏丽的客氏。
宫里的年轻太监,大多都是自幼被净身的,哪怕客氏想找个做对食,却也不是那么容易。
倒是魏忠贤,中途赌输了才跑到宫里做的太监,宝贝被阉了大半,可终究还是剩了一点。
这么一来、他倒是成了客氏的心头肉,哪怕魏忠贤大她近二十岁,客氏还是十分满意魏忠贤。
不过今天李汝华办的事情,确实让她恼火,她想泄泻火,于是就把手抓向了魏忠贤的腰带上。
可魏忠贤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连忙开口道:
“等等、我今天还有事要和你说呢。”
“什么事不能办完事后说?”客氏如狼似虎,埋怨着魏忠贤。
倒是魏忠贤严肃道:“你不觉得王安那老东西太碍事了?”
“王安?”客氏皱了皱眉,随后起身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对魏忠贤道:
“王安那老东西在内廷还有点势力,你把他弄走了,怕是万岁也不高兴。”
“有你帮忙,万岁能有什么不高兴的?”魏忠贤起身跪在地上,帮客氏脱了鞋,捏着脚对客氏献媚。
感受着脚底的舒服,客氏也轻哼了一声:
“嗯……那王安、毕竟是先帝的伴读太监,先帝都还没有下葬,万一我贸然开口,惹得万岁不悦就不好了。”
“再说了、你又不是没看到,五殿下对王安可是客气的很,万一五殿下不愿意调走王安怎么办?”
“你不是说了、五殿下叫你去内书堂读读书吗?你大字不识,按祖制又没办法进司礼监,赶走王安也轮不到你坐那位置。”
“欸、我的小姑奶奶哟……”魏忠贤一边捏脚,一边苦口婆心劝说道:
“我要赶走王安、可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啊。”
“为了我?”客氏睁开眼睛,有些疑惑。
魏忠贤见状,连忙解释道:
“你想想、王安那老东西,最开始和你是对食,后来你我二人看上眼了,你把他给踹了出去。”
“你说、要是他像现在这样,不仅掌了权,日后还得了万岁的信任,那你我是不是要被报复了?”
“额……这……”客氏有些心虚:“不能吧……”
“哪有不能的道理啊!”魏忠贤愁眉苦脸道:
“我近来听内阁说,过些天先帝下葬主宫室后,就准备传令各府县,开始选秀女,为万岁选皇后了。”
“顶多来年二月,秀女选进宫里,过了两月,指不定就给你弄出一个皇后来了。”
“到时候新人胜旧人,王安再在万岁耳边说几句你我的坏话,到时候啊……”
说到这里、魏忠贤吧唧了几下嘴巴,似乎在感叹他们之后的命运多么悲惨一样。
客氏听着他这渗人的话,眉头也微微紧锁了起来。
“那你的意思是……”
“赶他走!”魏忠贤眼神阴鸷、十分凶狠。
不过他这模样,却没让客氏觉得害怕,反而嘴角慢慢勾起了笑意。
“怎么出手?如果不稳当,恐怕万岁不会同意赶走王安。”
“那还不简单?”客氏的话说出,魏忠贤连忙嗤笑道:
“那王安平日里盛气凌人,眼下刑部正在追查红丸案的事情,何不如把王安也赖上去?”
“红丸案?”客氏一听说魏忠贤要把朱常洛的死因按在王安头上,顿时吓了一跳。
别看朱常洛在万历皇帝面前唯唯诺诺,但是他在下面人眼里,那可以说阴鸷而凶狠恐怖。
亲手打死朱由检的母亲刘氏,又放纵李选侍打杀朱由校的母亲王氏。
可以说、这种男人即便死了,客氏也不敢轻易招惹,生怕惹祸上身。
“你怕个什么?”魏忠贤瞧着客氏这模样,连忙安慰道:
“万岁这么听你的话,要是你开口,万岁会不相信吗?”
“只要你一说、王安就走定了!”
“但……”听着这话,客氏还是犹豫道:
“但就算是我开口,可在万岁心里,终究还是五殿下份量重些。”
“若是五殿下不愿意王安走,恐怕我们也赶不走王安。”
“等他去昌平也不行吗?”魏忠贤倍觉牙疼,只觉得天底下尽是和自己作对的人。
他现在由衷的渴望权利,但他也知道客氏说得对。
别说客氏害怕朱由检,便是他魏忠贤也害怕朱由检啊。
年仅十岁、深得当今天子宠爱,是天子唯一的弟弟不说,还在朱常洛驾崩当天,亲手把自己哥哥扶持上了皇位。
那天是个什么样的局面,不用多说。
李选侍大权在握时,便是客氏和他魏忠贤,也只有乖乖听话的局面。
结果大权在握的李选侍,就让朱由检这小子直接把朱由校带走,随后朱由校登上皇位,李选侍一点反抗的资格都没有,就被赶去了前朝妃嫔养老的哕鸾宫仁寿殿去了
眼下、虽然朱由校只继位了半个月,但这半个月里,只要是边防军事,朱由校都会让人把奏疏先送去给朱由检看看,等他提出意见,再批阅奏疏。
不过十岁、就有这等恩宠加身,怕是对方一句话,自己的脑袋就得掉了。
这么想着、魏忠贤缩了缩脖子,而客氏还是不安道:
“你还是去探探五殿下的口风吧,若是五殿下不愿意,恐怕万岁也不会同意的。”
“额……”听客氏叫自己去单独找朱由检,魏忠贤浑身冒起了冷汗,不过为了权利、他还是咬着牙道:
“那我去试试吧……”
“嗯、试试也可以,不过……”说到这里、客氏用手勾了勾魏忠贤的下巴道:
“不过、我不是要赶走他,我是要杀了他!”
第三十五章 魏忠贤的献媚
“殿下、惜薪司掌印太监魏忠贤求见。”
“魏忠贤?”
第二日巳时六刻,朱由检难得赖床睡了一个懒觉。
等他刚刚起床,宫女太监们还在伺候他穿衣时,王承恩就捏着拂尘,在寝宫门口行礼说事了。
见朱由检面露疑惑,王承恩驱使其他太监宫女出寝宫,随后才上前道:
“魏忠贤叫人送来了两万两银子和一小箱子的珠宝玉石,看来是有要事前来的。”
“喔……这么快就忍不住了?”朱由检坐在洗漱的椅子上,随后轻嗤道:
“这家伙、想来是想对王安出手,以谋求司礼监的位置。”
“那我们……”王承恩心中一悚,想起眼下勖勤宫太监中的二号人物曹化淳正是王安的义子,于是试探性问着自家殿下的想法。
不过和他们所想的一样,朱由检自然是要保王安的。
但是这保、并不代表是无脑的保护王安,而是换一种保护的方式。
“这样、你先叫魏忠贤进来吧,至于那些银两珠宝全部收下,银两暂时存在宫里,就不要运往御马监了。”
“奴婢领命……”王承恩应下,随后缓缓退出寝宫。
至于朱由检、他也走出了寝宫,坐在了正厅的上首位置。
勖勤宫的太监端上来了一个冰鉴,朱由检看着冰鉴冒着白气,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回殿下,这是御膳房所做的酥山,万岁尝了后觉得味道不错,十分消暑,便叫御膳房做了一份送到东宫。”
“御膳房的人见您不在东宫,便送来了勖勤宫,用冰鉴护着它。”
“酥山?”朱由检愣了愣,总感觉这东西的名字他听过,想了想道:
“是不是杨万里《咏酥》那诗中的酥山?”
“回殿下,是的。”说着、小太监将冰鉴打开,只见里面的构造是中间一个圆柱形,圆柱形内放着一蛊类似冰淇淋样的黄白色膏状物质,圆柱形外则是一块块冰块。
小太监将酥山取出,用勺子挖了一块,双手送到了朱由检面前。
朱由检见状,倒不怕御膳房的东西有毒,直接就吃了下去。
“嗯……”
酥山入嘴,冰凉滋味立马爆发,散发着一股子淡淡的牛奶味,如冰淇淋一样。
话说眼下已经十月了,按理来说、京城已经入冬才对。
不过似乎是小冰河期爆发前的平静,十月初京城依旧在秋老虎的威势下瑟瑟发抖,大多人也还在穿着夏衣。
“这东西难做吗?”
朱由检接过了酥山,自己一边挖一边吃,一边询问。
“倒是不难做,主要是需要弄一个冰库,将牛奶、羊奶等东西掺上特殊的水果粉末,随后放在冰库中存放一天一夜,取出后便能食用。”
小太监老老实实的回答,而朱由检也知道了,这玩意不是平民百姓能吃得起的。
倒不是说平民百姓吃不起牛奶,喝不起冷饮,而是酥山造价太高。
相较于它,百姓或许更宁愿要一碗掺杂冰块的乌梅汤。
“行了、这些冰块,你们叫东宫的庖厨弄些乌梅汤,自己分了喝,就当消暑了。”
“奴婢叩恩……”听到朱由检的话,小太监和正厅的宫女们纷纷行礼,而这时王承恩也带着魏忠贤出现在了勖勤宫正厅门口。
不等他二人行礼,朱由检就一边吃着酥山,一边开口道:
“好了、直接进来吧。”
正欲行礼的两人听到这话,连忙进殿,魏忠贤也跪在了正厅中央,王承恩则是走到了朱由检的一旁。
“你的来意我知道了,王安的事情不要着急……”
朱由检一开口,魏忠贤就是心头一紧,只觉得朱由检消息太灵通了,不由怀疑自己身边出了内鬼。
不过不待他开口解释,朱由检就开口道:
“接下来的这些日子,你就先前往内书堂,好好学些字。”
“王安那边,毕竟是皇考留下来的老人,岁后我会提醒他,叫他前往南京养老的。”
“奴婢叩谢殿下恩!”听到朱由检的话,魏忠贤欣喜的连忙叩首,而朱由检则是摆摆手道:
“虚礼就不用了,你若是做了司礼监的太监,不要辜负我与皇兄的心意,好好办事就行。”
“奴婢万不敢辜负圣恩和殿下的恩情!”魏忠贤舔着一张老脸,献媚的对朱由检示好,看的他一阵恶心。
“行了、事情说完就退下吧,王安南下前你也不要和他争吵了,惹恼了皇兄,你的那些破事被抖出来,我也保不住你。”
朱由检一开口、魏忠贤就心虚了起来。
所谓的破事、还不就是他当初投靠李康妃的事情么。
那些事情要真的被抖出来,掉脑袋都是轻的,于是他缩了缩脖子,连忙起身,再三行礼后退出了宫殿。
倒是在他走后,王承恩微微躬身道:
“殿下、真让这斗大字不识一升的家伙入司礼监?”
“呵呵……这几年的司礼监可不是好差事。”朱由检吃着酥山,语气轻笑。
“对了、你叫化淳告诉王安,眼下不是皇考时期了,他当初与李康妃的那些事情,被魏忠贤捅出来也是要掉脑袋的。”
“叫他这几个月好好操办司礼监的事情,等岁后前往南京好好疗养,且让魏忠贤和客氏嚣张几年,日后他还会东山再起的。”
“奴婢领命。”见朱由检说的这么直白,王承恩点了点头,叫来自己的亲信就去给曹化淳传话。
等他做完这事,朱由检又询问道:
“尚衣监、巾帽局、内织染局,这些地方有多少制衣的人?”
“额……这个奴婢不是很清楚,不过按照旧历,应该最少有三千人左右。”王承恩如实回答,而听到这话的朱由检也开口道:
“你取一万两银子,去兵部给我支九万四千套鸳鸯战袄,另外取一万四千套,叫尚衣监、巾帽局、内织染局塞入棉花,制成冬衣,四日内必须完成。”
“这些衣服、我有用出,银子就从魏忠贤送来的两万两里面取一万两就行。”
“至于曹化淳,告诉他一声,等皇兄登基大典结束后,我会前往昌平,叫他在京城时刻关注着,浙兵一抵达通州,就带旨意传他们前往昌平休整。”
朱由检的话很长,不过王承恩记性很好,见自家殿下说完,他才微微鞠躬:
“奴婢领命……”
“退下吧。”朱由检一抬手,王承恩也退了下去,而他则是从旁边的书架上,抽出了一本兵书,细细阅读……
第三十六章 小不忍则乱大谋
“你的意思是,五殿下想让魏忠贤那个狗东西上位?”
司礼监的偏殿内,王安坐在书案后,桌上摆放着厚厚的奏疏。
这些奏疏、都是内阁交由司礼监批红的奏疏,而书案的前面左侧,则是坐着曹化淳。
曹化淳看着自己干爹王安的脸色不好看,只能提醒道:
“殿下的意思,相当于是让干爹您去南京休息一段时间,让魏忠贤和客氏得意一段时间,然后再着手处置他们。”
“眼下客氏在万岁那里备受恩宠,与客氏作对,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嗯……”王安紧锁眉头,回应了一声,心里则是不断地盘算。
说实话、如果朱由校不偏不倚,单轮权谋宫斗的话,他可以轻松置魏忠贤和客氏死地。
但眼下尴尬的就是,他是先皇的人,并且先皇自己皇位都没有坐稳就驾崩了。
这就让他的局面有些尴尬了。
作为内书堂选出来,并且能被万历年间名宦臣冯保、陈矩所看重的人,王安知道眼下自己的这种局面有多危险。
这样的局面,在唐朝出现的最多。
唐朝中后期、大部分掌握兵权的宦官是不敢对付自己主人的。
但尴尬的就是、由于唐朝中后期皇帝短寿,往往继位没几年就驾崩了。
皇帝驾崩后,宦官没有了靠山,于是只能铤而走险,以兵权胁迫,立一个自己可以掌控的皇帝。
当然、这样的事情,在大明朝是不可能的,王安十分清楚。
首先内廷的净军战斗力基本没有,顶多收拾收拾一些宫女。
而作为宦官二十四衙门,只有御马监是有兵权的。
先前御马监倒是还处于王安的控制下,哪怕那两万多兵马只有几千能打的人马,也足够胁迫朱由校了。
但眼下、朱由检率先出手,在朱由校登基第一天,就把御马监的兵权给抢了,导致他无人可用。
这么一来、他就成了一个没有棋子的奕棋手。
想到此处、王安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或是阴沉、或是犹豫,但最终还是因为从小受到内书堂忠君爱国、以及岳飞、于谦的故事教育影响,他不敢谋逆。
“唉……”
许久、王安叹了一口气,只能对曹化淳道:
“你回去告诉五殿下,就说我知道了,等五殿下开口,我会顺着坡往下走,前往南京的。”
“若是五殿下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叫他尽管开口。”
“干爹……”曹化淳于心不忍,毕竟王安照顾了他十几年,他做不到魏忠贤那种恩将仇报的事情。
事实上、朱由检让他来告诉王安这件事,他是比较抗拒的。
但他毕竟是朱由检的奴婢,不可能违背朱由检的想法。
至于王安、他也看出了曹化淳的不忍,只能开口安慰道:
“不用难受,咱家眼下,算是投效了五殿下,加上有你在京城帮衬,就算去了南京,也不会受人欺负的。”
王安这句话倒是不假,只要朱由检想要保他,他也愿意前往南京,那么他在南京皇宫,就是名副其实的第一太监。
并且那边的太监、可不敢有和他争权夺利的人,日子必然要比在京城舒坦。
“我这些年也攒了不少积蓄,你去找福安,叫他取一半银子给你,带去东宫给五殿下。”
“就当是……我投效五殿下的心意了。”
“是……”曹化淳不忍的侧头,而王安也抬起手摆了摆:
“你回去吧,咱爷俩在京城的日子不多了,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到回来的时候。”
“干爹放心,只要孩儿还在,必然会在京城为干爹的安危做出周旋!”曹化淳一掸袍子,跪在地上就对王安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之后他便起身,行礼走出了司礼监。
偌大的司礼监偏殿,逐渐变得寂寂无声,而曹化淳也在王安的安排下,前往他在京城的宅子,拉出了一车车的银子。
等他带着银子返回勖勤宫的时候,皇城刚刚关上宫门,而他也将手上的礼单递到了朱由检的手中。
“殿下、这是我干爹送给您的礼单,一共六万四千两,外加珠宝玉石两箱。”
曹化淳递过礼单,而朱由检接了过来,看了一眼道:
“按理来说,我是不应该要你们的银子的。”
“不过我眼下确实缺银子,你什么时候得空,告诉你干爹,好好在南京做事,最好把南京皇宫里一些太监,还有江南的各种势力搞清楚。”
“他搞得越清楚,日后回来的几率就越大。”
“是!”曹化淳点头行礼,然后乖乖站在了朱由检卧榻的一层。
倒是朱由检、拿着这份礼单,心里盘算着江南的格局。
大明会亡的原因有很多,天灾、人祸,官员贪腐,乡绅抗税,百姓积压。
这其中、最重要的一条还是收税,而收税自然是要收乡绅和商人的税。
商税、关税,只要能收到这两种之中的一种,就足够缓解大明的财政危机。
但同时、这两种税,主要存在于南直隶、浙江、江西这三地的江南一带。
别的不说、哪怕是眼下这三地没有交商税、抗拒抗税、抗拒盐铁税的情况天,它们依旧支撑起了大明朝三成左右的税银。
一旦能在这三地征收商税,朱由检他自己也就不用沦落去自挂东南枝了。
不过问题就是,江南的乡绅官员都不是好相与的。
整个大明朝两百多年的历史,一直由这三地的官员掌控着朝局。
哪怕是洪武年间、他们都敢在朱元璋临死前,搞出了一个南北科举案,想着试试朱元璋是不是真的不行了,因此就更别提眼下了。
朱由检现在没有太多的牌可以打,哪怕他日后掌握了御马监的军队,也不可能凭着两万人就荡平江南。
不过他手里有一把很好用的刀,那就是杨涟为首的东林六君子。
把东林党推上去和浙党、齐党、楚党斗争,要比他自己出面和文臣撕破脸皮更好。
不过从历史上来看,东林党的杨涟等人终究是理想派,最后还是败在了魏忠贤背后的各大乡党手上。
哪怕历史上的崇祯上位杀了魏忠贤,但仔细一看,死的全都是小虾米,乡党的实力依旧完好无损。
因此、要收税、要收商税,这并不是一条简单的路。
最少、他要先把江南的格局搞懂,才知道能拉拢哪一派,能打击哪一派。
这么想着、朱由检低头继续看起了兵书,而与此同时、一支鲜明的人马也从南方徐徐北上……
第三十七章 浙兵戚金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赏罚信……”
“赴水火兮,敢迟留!”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建奴兮,觅个封侯……”
河北大地上、一首吴音所唱的军歌向着四周扩散,四千人马高举大明的旗帜,一边歌唱、一边北上。
这些个头不高的南方汉子,一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齐声歌唱,吸引了道路两侧农田中百姓的注意。
他们身上的南兵甲胄,到了北方反而十分显眼。
他们行军讲究,走狭窄的道路,并且路程很近时,整支人马如线列般行走,每五人以中间一人前后四人分二层,各去一步,押运辎重的板车在队与队的中间。
若是来到路宽道远的地方,则每层士兵照单摆列,每前后各去十五步,押运辎重和甲胄的板车,则是放在外围两侧,士兵走在内侧,预防突袭。
这样的军队,军容,在明末尤为罕见,只可惜数量太少了。
“啪!”
忽的、前方数里外响箭在空中炸响,负责领军的一名六旬老将立马抬手,瞬间骑在马背上的一名旗手连忙挥舞手中大旗。
大旗挥舞、原本还在歌唱的军队立马嘘声,静如止水。
很快、前方就出现了小股灰尘扬起的情况,而后一名策马而来的骑兵在那六旬老将前勒马作辑道:
“戚将军!前方皇宫派人来宣万岁口谕!”
“唏律律”的战马喘息声作响、不过更让那被称为戚将军六旬老将激动的,是皇宫派来人宣口谕的事情。
“来人、下马,备桌案!”
戚老将虽然年过六旬,却中气十足,而他背后的三名中年、青年副将听后,连忙翻身下马,叫人摆案迎接天使。
戚老将本人也是如此,翻身下马后,看着手下的人马摆案,眼巴巴的看着那天际边策马十数骑,渐渐向他们靠近。
很快、他们就看清楚了来人的模样。
他们十余骑分别身着绯红曳撒,为首两人身着百户服,一人身着宫里太监的曳撒,赫然是锦衣卫和宫里的人。
在大明的地界上、还没有人敢冒充锦衣卫,因此隔着老远见到他们后,戚老将就带着三名年轻副将,单膝跪在了地上。
十余骑在戚家军探马的陪伴下赶到了军队前方的道路上,那锦衣卫百户和太监也纷纷下马。
他们在见到戚老将都准备好了所有东西后,也没有含糊,而是直接从马背的一个匣子里,取出了贴金轴的五色蚕丝圣旨。
“副总兵戚金接旨……”太监唱礼高喊,而戚金连忙带着所有人叩首高声:
“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戚金态度诚恳,传旨太监也张开贴金轴的圣旨,高声唱礼道: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惟初登大宝,辽事混乱。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
“吴松副总兵戚金、乃能文武兼全,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
“今敕曰:尔吴松副总兵戚金,昔年抗倭有功、今闻辽事起而募兵北上,忠心可见。”
“兹特授尔为辽阳总兵,升授从三品定远将军。望尔勤勉、威震建奴,深眷元戎之骏烈而功宣华夏。”
“敕命泰昌元年九月三十日”
太监宣旨结束,双手将圣旨递给了戚金,而戚金接过后,也再度叩首,高举圣旨唱礼道:
“臣戚金、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恩结束、戚家军一众将领和戚金一同起身,而戚金脸上并没有什么高兴的表情,反而是十分沉重。
倒是那宣旨的太监,不忘说道:
“戚总兵,万岁还让我给您带了一句话。”
“公公请说。”戚金对传旨太监十分恭敬,毕竟他是和戚继光走来的侄子,自然知道为官之道。
那太监见戚金的态度诚恳,也满意的开口道:
“这次调尔等前往辽阳,是当朝五殿下促成的。”
“一同被调的,还有石柱的土司兵,他们负责防守沈阳,其他还有不少事情,咱家就不知道了。”
“万岁宣尔等北上后,直接赶赴昌平的陵区,去哪里帮忙训练一下御马监的军队,顺带休整一个月。”
“一个月后、万岁会从内帑拨饷银十五万两,北上的浙兵均以每人每年二十两银子做军饷。”
“另外的斩首赏银则是按照建虏一人十两来算。”
“十五万两?!”戚金心里一咯噔,他还没有想过、自己一营人马,能拿到这么多的军饷。
毕竟当年就是他叔父戚继光在世镇守蓟辽时,其麾下三万多兵马,饷银也不过五十二万两罢了。
五十二万两,扣除辎重后勤,士卒顶多每人十两。
眼下就因为那未曾谋面的五殿下,自己就拿到了一人二十两银子的军饷,着实让人有些吃惊。
这么想着、戚金从腰带上解下一个钱袋,隐晦的交到了传旨太监的手中,小声问道:
“公公、这五殿下,可有什么喜好?”
“喜好?”传旨太监掂量着手上的银子,起码也有个几十两银子后,笑着将自己所知的情报说道:
“万岁登基,是五殿下促成的,目前御马监的四卫一营,还有上直二十六卫的羽林三卫都归五殿下统领。”
“将军赶路着急,消息还没有传开,这北直隶便是贩夫走卒,都知道了如今五殿下知兵,万岁在边防军备上,十分看重五殿下的意见。”
“知兵……”听到这话,戚金顿觉头疼。
在明朝、知兵的王爷可不是什么好王爷,万一什么时候那五殿下不被当今万岁宠溺,恐怕他戚金也要被牵连。
但眼下没有办法了、他身为客军,在朝廷之中又无人帮忙说话,只有这个五殿下可以成为他们的靠山了。
想着、戚金只能拱手作辑道:“多谢公公赐教,末将现在就带兵赶赴昌平陵区。”
“欸、那咱家就不打扰将军了,先行回京还命了。”传旨太监点了点头,只觉得这差事真好办。
从京城到此地不过五百余里,就挣了几十两银子,于是便喜滋滋的带人朝着京城策马归去,只剩下了站在原地思考的戚金,以及知道涨了军饷而欢呼的浙兵们。
第三十八章 皇兄就是拿来坑的
北风萧萧,正值秋收的河北大地上,戚金望着离去的锦衣卫和传旨太监身影,久久不能平静。
这时、反倒是一名四旬左右的将领上前道:
“爹、我等入了五殿下和万岁的眼前,只要镇守好辽阳,恐怕能光耀门楣了!”
戚金闻言,转身看向了这人,并在同一时间看到了另外两个自己的孩子。
戚元功、戚元辅、戚元弼……
这三人、最大的,也是刚才开口的人是戚元功,他今年四十有五,是戚金北上跟随戚继光镇守蓟辽前,家中妻子就怀上的孩子,也是长子。
老二戚元辅,今年三十八岁,是当年戚金和叔叔戚继光被朝中官员排挤回乡后,与妻子诞下的二子。
老三戚元弼,今年不过三十岁,是戚金在第二次抗倭援朝前诞下的三子。
戚金这一生戎马,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打仗的路上,从年少十五岁投军到现在,六十八岁的人生中,呆在家里的时间不超过二十五年,剩下的四十三年都是在保家卫国的路上。
没想到末了、都半截入土的人了,却得知朝廷经历了萨尔浒之败这样的惨战。
没等明神宗万历开口,他便主动上书,以六十七岁的年纪出山,散尽家财招兵买马,准备北上抗金。
只是不想他练兵半载,好不容易练出了一支戚家军传统的浙兵,却迎来了一年换三帝的戏码。
他只不过想要在自己生命中最后的时刻,为朝廷打一场胜仗,为大明的百姓,打出个几年的太平罢了。
可是眼下、他还是像他叔父戚继光一样,卷入了朝中的政治斗争。
他手里紧握着那贴金轴的五色圣旨,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但是当他看到了三个儿子热切的眼神,还有那四千欢呼的义乌浙兵时,他释怀了。
不管如何、哪怕浙兵再经历一次被北人出卖、诬陷的戏码,但眼下那未曾谋面的五殿下,给了他们充足的军饷。
“也罢、殿下与万岁如此对我,大丈夫当马革裹尸、以报效家国!”
戚金在心底许下了一个宏愿,随后立马端着脸道:
“叫什么?!《纪效新书》里,我戚家军行军应该怎么样?你们三个看了这么多年的兵书,白看了吗?!”
“是!末将这就叫部下规整!”戚元功见父亲生气,连忙拽着两个弟弟开始带着他们的部曲,对四千人的浙兵规整了起来。
行军不说话、不可交头接耳、上厕所也不能单独去。
可以说、浙兵的军规,比起后世也不遑多让。
也正是铁一样的军规,才让这支训练了半年不到的队伍,在浑河之畔,面对六万后金大军佁然不动,痛击建虏。
他们不再庆祝,而是在片刻后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大军继续北上,不过却稍微修改了一点路线,将原本的目标通州、改为了京城西北的昌平。
他们的一动、代表朱由检改变了浙兵和白杆兵不合的结果。
因此、当两日后朱由检得到浙兵已经赶赴昌平的路上时,他特意松了一口气:
“呼……这样就好了,等过些日子白杆兵到,我再坐庄和两军将领吃顿饭,想来两支队伍不会像历史上关系那么差。”
他心中无比的庆幸,而所谓的白杆兵和浙兵恩怨,实际上也是因为明朝补给不足的问题。
历史上、并没有详细记载白杆兵和浙兵为什么不合,只是提了一句两军在通州休整时,因为一些小事闹了起来。
双方在通州打得十分激烈,甚至动用了火炮互射,损毁民房若干,打死打伤了一堆百姓。
明史和明实录都没有记载双方动手的原因,但是联想到他们驻扎的地方通州,是北地的大粮仓,而辽地又缺粮的情况来看。
或许双方是因为采买物资闹的不愉快,而开始大打出手了起来。
这两支明末东亚战场一流的精锐部队,就因为这点事情生出间隙,最后在浑河被辽东将领给卖了,属实可惜。
在朱由检看来、只要白杆兵和浙兵双方和谐共进,哪怕他们人数加起来只有七千人,但以眼下努尔哈赤手里还在崛起的后金军队来说,便是六万八旗尽出,也留不下他们。
因此、他要做的就是,为白杆兵和浙兵提前准备好援辽,并且在辽地长期驻守的物资。
这么想着、他看了一眼自己案几上的一本兵部物单。
这上面、记载了兵部在京城和通州、天津卫等三地各种军需物资的储备。
对于眼下的兵部来说,浙兵和白杆兵都是援辽的主力部队,不可能亏待他们。
但朱由检担心的就是,阎王不恼,小鬼难缠。
浙兵和白杆兵在朝廷中,给那些官员们的印象是很不好的。
一个是土司蛮子的兵,另一个则是张居正手下戚继光侄子的部队,怎么都不待见。
没办法、为了这两支部队能帮大明守住辽东半岛,朱由检只有自己动手做准备了。
于是、他打开了兵部的物资文册,只是轻松的看了几眼,就大概想到了自己所需的东西。
这是他穿越来的另一个福利,记性几乎可以做到临时的过目不忘。
哪怕过去几天,也能记起来个七七八八。
因此、他在看了并不的物资文册后,便对王承恩道:
“承恩,记一下,叫兵部准备两万一千件冬衣,七千布面甲,七千臂铠,七千飞碟帽,千层鞋两万一,铁七万斤。”
“神威大将军炮六十门,虎蹲炮两百门,鸟铳两千支,火药三万斤,铅子三万斤,石弹两千枚。”
“另外叫太仆寺准备挽马两千匹,草束三十万,豆子五万斤。”
“太仓调粮十二万六千石。”
“这些东西、你传去乾清宫,就告诉皇兄说,是给浙兵和白杆兵援辽用的。”
“司礼监批红后,你跟着去内阁还有六科,见他们批了条子,就找御马监的人去拉东西,把东西都给我拉到昌平陵区去。”
“这么多?”王承恩记得很快,但朱由检所需要的东西也太多了。
“放心去要吧,这些东西加起来,顶多也不过二十万两,实在不行,就御马监出银子买了。”朱由检不心疼银子。
应该说、他心疼把银子给眼下九边的那些酒囊饭袋,但是不心疼把银子给白杆兵和浙兵这种能打的军队。
给他们几十万两银子,他们能保辽东三百万汉民安危数年,但给九边军门,连个泡都打不出。
时间紧迫,朱由检解释了一下,就催促王承恩去办事去了,而王承恩也抱着记好的东西,朝着乾清宫赶去。
速度快些、指不定还能在太阳下山前回勖勤宫吃饭……
第三十九章 文官多奸诈
“这么多?”
乾清宫内,当刚刚上了常朝的朱由校回宫,立马就接到了王承恩递来的物资文册。
他和王承恩当初的表情一样,没想到装备七千兵马,并且还是没有装备兵器的情况下,就需要近二十万两的开支。
不过王承恩也按照朱由检的话,转达道:
“万岁、殿下说了,这二十万两花出去,比给九边花一百万两的价值还大,请万岁别舍不得。”
“倒也不是舍不得……”朱由校听到自己弟弟的话,无奈笑道:
“只是这些东西要拿出来,恐怕还得和内阁、六部、六科扯皮一番。”
“对了”朱由校说着说着,突然开口道:
“明日就是登基大典了,告诉弟弟,今日睡早些,明日我还等着他给我递玉璧和天子胙呢。”
“奴婢回去就马上告诉殿下。”王承恩连忙行礼回应,而朱由校见状,也笑着用朱红笔画了一个圈,随后盖印将文册递给了王安。
王安转递给王承恩后,他行礼缓缓退出了乾清宫。
倒是朱由校在他走后,对王安笑道:
“我这弟弟,平日里政事鲜少谈论,倒是辽东的事情,尤为上心。”
“五殿下恐怕也是想为万岁排忧解难,奴婢听说、这些日子里,五殿下每天都看兵书看到深夜,经常会来司礼监问问辽东的事情。”王安既然要做朱由检的人,自然帮着朱由检说话了。
“喔?怎么没有人和我说?”听到自己弟弟为了自己,居然这么刻苦,朱由校心里虽然欣慰,但也害怕朱由检累坏了身子。
他转头朝着一旁心不在焉的魏忠贤开口道:“忠贤、叫御厨弄些滋补的膳食,给皇五弟送去。”
“奴婢领命。”魏忠贤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还好反应快直接说了领命,若是晃神,恐怕少不得被朱由校训斥几句。
王安看着魏忠贤的样子,心里厌恶,却按照朱由检说的,表面无悲无喜,只是站在朱由校御案旁边,与他一起处理内阁递上来的奏疏。
司礼监的三位太监负责查阅内阁的奏疏,最后交到朱由校手中审批,而朱由校一人看的,则大部分是御史的奏疏。
这不、他刚刚处理了四五份来自各省御史的奏疏,还没来得及休息,就拿到了一本在京御史的奏疏,打开的内容让他皱眉不已。
【臣、巡视光禄御史、王远,巡视本寺额入该二十四万两,而外解额多拖欠,今岁用已及二十六万三千有奇,外解银尚有三十六万两拖欠……】
“……”看着手中的奏疏,朱由校微微皱眉,随后合上奏疏,转头对王安询问道:
“光禄寺的职能除了管宫内牲畜供应外,还有岁入吗?”
“是有的。”见朱由校问这个,作为和大太监冯保、陈矩同朝过的王安十分清楚其中门道,因此解释道:
“光禄寺治下、有四署一司,其中大官署负责供应祭品、宫廷膳食、节令筵席、番邦使节的宴会犒赏等事情。”
“珍馐署负责供应宫廷所需的肉类和水果,而良酝署负责供应酒水。”
“掌醢署负责供应饧、油、酱、梅、盐等物,而最后的司牲司则是负责蓄养牲畜,并且根据所蓄养的牲畜肥美程度而选择进行宰杀。”
“光禄寺的岁入、主要是各个布政使司每年提高的岁入当中、需要给光禄寺一笔岁入,以及给光禄寺旗下四署的。”
“上林苑、内府库、工部等相关衙门也需要拨转岁入。”
“例如万历四十六年,工部给光禄寺木柴是一千三百余万斤,木炭是一百二十二万斤。”
“这些物品是光禄寺领用的,此外工部还造送了普通器皿10572件,酒袋800条,朱红器皿1428件。”
“至于上林苑、需要每年供应光禄寺生鹅一万八千只,家鸭一千只,鸡蛋十二万个,鸡六千只,长行线鸡一千只,牛八百头,猪两千只,羊五百只,腌瓜、茄子、萝卜三万余斤斤,核桃一百五十石,栗子一百五十石。”
“这只是一部分,例如光禄寺还从内府各个库取用物料,例如丁字库取白芝麻六千斤,戊子库取胡椒两千斤,天财库取铜钱一千八百万文,钞四百贯。”
“以上这些都是光禄寺额外的岁入,算下来每年可以入三十余万两左右。”
“至于光禄寺自己、只需要每年自己出栏羊两百只,还有大量的酒水便可,司牧司旗下的牲畜大半是售于民间的,岁入在二十万到三十万两左右。”
王安洋洋洒洒数百字的解释,让朱由校听了头疼,但当他听说司牧司居然都能岁入二十几万两,不由问道:
“司牧司手中的牧场田地有多少?”
“这个……”王安迟疑了数秒,才鞠身道:
“大约在八十万亩左右,不过这些地都是蓟镇燕山脚下的一些荒地,百姓不愿意屯垦,就交给了司牧司放牧。”
“那照你这么说,这各省拖欠的光禄寺额外银两,需要处罚吗?”朱由校眉头一直皱着,毕竟三十六万两不是小数目。
但王安听后则是思虑片刻后才躬身道:
“外解的银两,大多会延迟,神宗皇帝在时,虽然也气恼,但并没有催促它们,毕竟山高路远。”
“哼!”朱由校很不满意这个回答,冷哼一声后,将奏疏丢到了桌上,不过几秒后他就恢复了平静,努力压着怒气道:
“把这光禄寺的奏疏拿去东宫给皇五弟、文华殿给内阁方阁老看看,能不能把各省外解的速度提上来。”
“眼下辽镇用饷甚多,这银两多拖一日便国库空虚一日。”
“总不能万事都让朕用内帑来补贴吧!”朱由校用上了朕的自称,说明其内心是很生气的。
不过王安也能理解朱由校,毕竟皇室内帑岁入就六百万两。
开年初、神宗就拨了两百万两给九边,随后光宗又拨两百万两,而朱由校上台,又拨发了一百五十万两。
一问到户部、户部就说没钱,而内帑这边是眼见空虚,连宫廷膳食都有些捉襟见肘。
光禄寺这银子要是到不了,不止是内廷的人没饭吃,就连在外廷办事的内阁大臣、六部臣工也别想着去大庖厨吃饭了。
第四十章 海运之争
朱由校的命令一下、王安立马就派司礼监的太监把奏疏抄份,送到了东宫和文华殿。
东宫那边,朱由检去吃饭去了,奏疏放在了勖勤宫,而内阁这边就躲不了了,内阁首辅方从哲还在和几位阁臣开会,就拿到了奏疏。
传话的小太监将奏疏递给了方从哲,随后才道:
“万岁看了王御史的奏疏,知道光禄寺捉襟见肘,于是传免养心等殿汤饭银六千余两,另外希望方阁老和诸位大人想想办法,怎么让光禄寺的外解银两每岁准时运到。”
“……”正在开会的二十余位臣工听到这话,只觉得脸红不已。
朱由校免养心殿的汤饭银哪里是节俭?根本就是在打他们的脸……
天子都吃不起饭了,你们这群臣工倒是在外廷的大庖厨吃的香。
没有办法、等传话太监离去,方从哲只能让内阁大臣、六部尚书、六科给事中、都御史都看了一遍奏疏。
当所有人都看完,方从哲才老气横秋道:
“都看完了吧?万岁的意思再简单不过了,就是把光禄寺的外解银两准时运到。”
方从哲一开口,户部尚书李汝华就皱眉道:
“这光禄寺的银子,首要是供应内廷饭食,其次是供应外廷,最后才是节令筵席、番邦使节的宴会犒赏。”
“只是外解的银子、是由各承宣布政司承担的,近的山西、河南、山东还好说,但远了的陕西、四川、湖广、江西、浙江、南直隶、福建、两广、云贵就难说了。”
“尤其是云贵和两广、福建,这五个省山高路远,不像湖广和南直隶、浙江、江西可以走漕运。”
李汝华是个人精,把问题先解释清楚,再交给其他人去处理。
这样的会上、必然是每人都要开口的,他先开口,自然就少犯错了。
也在他开口之后,吏部尚书周嘉谟也坐在位置上坦然道:
“两京十三省,平均下来,这光禄寺的外解银子并不多,但如李尚书所说的一样,云贵和两广福建等五省山高路远,着实不好押运。”
“老狐狸……”听到周嘉谟的话,群臣纷纷暗骂,只因为他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
“事情简单,外解银两,云贵可以由四川垫付,云贵交到四川补还,而四川走长江到扬州转漕运北上,速度比陕西还要快。”
突然、有一人站起来开口,而所有人都看向了他,赫然是兵部给事中杨涟。
“两广和福建更简单了,直接走海运便可!”
杨涟仗义执言,只因为在他看来、这种事情十分简单。
倒是在他开口后,便是同为东林党的邹元标都闭口没有支持他。
唯一附和他的而点头的,只有同为东林党的左佥都御史左光斗。
由此可以看出,相比较由乡党组成的利益组织,东林党内部并不团结。
“海运有沉海之难题,不妥……”
礼部尚书、兼任东阁大学士的孙如游突然开口,让文华殿内的气氛一下冷了下来。
若是其他人开口,场面或许不会这么冷清,但孙如游的开口,基本是否决了杨涟的想法。
无他、只因为孙如游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眼下第一大党派、浙党的名义领袖。
浙党、这个党派是在万历年间崛起的,而促成它出现的,则是在沈一贯蒙上箝下、排斥异己、遍置私人的过程中形成和发展起来的。
浙党逐步的形成、势力的扩张与沈一贯在朝廷中的地位水涨船高,与万历一朝的国政大事息息相关,而且浙党对万历中后期政局的影响是深远的。
它是明末朋党中最早形成的一个党派,浙党在沈一贯为内阁首辅的时期保有相当强的朝中势力,左右着当时的朝政大事,使朝中只有浙党之是非、而没有公理之是非。
哪怕在沈一贯病逝之后,浙党的势力仍然十分强大,甚至在万历四十五年,浙党官员掌管京察时,大肆打击陷害东林党人,将不少东林党人迫害致死。
孙如游这人,权术虽然不如沈一贯高明,但由于朱由检出现,导致东林党没有了移宫案中的拥立之功,因此他并不畏惧杨涟等东林党人。
至于他为什么反对海运,这实际上也是害怕东林党人接着海运还是重新提起收商税的事情。
当然、这并不是唯一的原因,第二个原因就是,一旦海运走通了,那么日后江南的漕银,必然也会由海运北上。
如果是这样,那么江南每年依靠漕运吃饭的大小官员,必然会群起而攻之。
那些可以晚几个月交税的士绅,也会把他孙如游给骂死。
因此坐在他的位置上来看,海运是绝对不可以开的!
眼下和崇祯年间不同,崇祯年间、各种万历、隆庆年间留下来的权谋高手病死的病死,去世的去世。
因此崇祯年间还有人敢提海运,并且敢去做。
但眼下、孙如游等浙党人物还活着,其实力庞大,不是东林党可以抗衡的。
若是东林党在移宫案中取了拥护之功还好说,但眼下那功劳被朱由检摘桃子了,东林党的威望也自然不如历史上了。
不过孙如游驳回了杨涟的办法,自然要想一个新办法来弥补,因此他开口道:
“光禄寺的外解银两,南直隶和浙江福建的银两好说。”
“福建山高路远,便由浙江和南直隶垫上,然后福建把垫上的银子还上就行。”
“至于云贵和两广,则由四川、湖广帮忙垫上,办法同理。”
“这么一来,光禄寺的外解银自然能每年抵达了。”
孙如游想用光禄寺这几万两银子的事情,把杨涟等人走海运的想法断送,但杨涟毕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他见孙如游这么说,也回应道:
“光禄寺外解的银子好说,但浙江秋税押运银据说还没有到,不知道这件事,大学士知道吗?”
“浙江一带今岁洪涝,起运的秋税延后并不奇怪。”孙如游波澜不惊,这样回答着杨涟。
“那请问何时能起运抵京呢?”杨涟强忍着怒意,但孙如游却平淡道:
“这件事归户部管,恐怕与兵部无关。”
“好了好了……”见孙如游要和杨涟执拗下去,和东林有恩怨的方从哲居然站了起来,打着圆场道:
“既然光禄寺的外解银问题已经解决,那么今日便说到这里吧,诸位先返回各部衙门吧。”
见方从哲开口、齐党、楚党、宣党、昆党的一些官员率先离场,最后只剩下了三名浙党和三名东林党的人。
杨涟和孙如游火药味十足,还是在左光斗和姚宗文的劝说下,才离开了文华殿。
这就是明末的党争局面,并非一个东林党就能概括的乱象……
第四十一章 巡视盔甲厂
“这都能吵起来?”
京城内城明时坊、泡子河一侧,朱由检正坐在马车上,听着从宫里加急传来的消息,倍感无语。
他是没想到、杨涟这老头子这么刚,没有移宫案的拥立之功,居然还敢正面怼孙如游。
倒是孙如游,三下两除二就把光禄寺的问题解决,绝对不是因为办事能力强。
明末的官员,在银子上,办成一件事,往往都是为了隐藏后面的事情。
朱由检对陆文昭派来传信的锦衣卫总旗道:
“孙如游是怎么同意光禄寺银子按时押运想法的?”
马车车窗外的锦衣卫总旗一听,便解释道:
“据驻守文华殿的金吾卫所说,好像是杨给事中说要让福建、两广的光禄寺外解银走海运,然后孙阁臣就把光禄寺的问题解决了。”
“原来是这样……”听到这解释,朱由检毕竟不是傻子,他是知道这几个地方海运幸秘的。
两广和福建,江西、南直隶,他们都是依附于浙党之下的地方小乡党。
杨涟这次敢叫福建、两广走海运押解外解银,那么下次就敢叫这几个地方海运押解秋税。
外解银被浙党旗下的几个地方分摊下来后才几万两?秋税田赋才是大头。
仅浙江一省来说、夏税的正税就是七万两,秋税正税一百一十万两,加派银近四十万,杂项十五万,外解七万,全部加起来,近一百七十九万两。
这还只是浙党大本营的浙江,如果加上南直隶、福建,广东、广西、江西……
这七个省每年的各种该交该纳的赋税价值在八百万两左右,不过其中有一半是折算的田赋粮食。
真的算起来、应该是白银三百六十余万两,田赋粮八百余万石。
这田赋和正税,几乎是大明六部正税的45%了。
这笔钱粮,浙党官员是能拖一天是一天,哪怕拖一天,然后交给海商、商贾行商,所能赚取的银子都足有数千两。
商贾赚的多,自然就贴给当地士绅,美名其曰“润笔银”。
这笔银子是合法合规的,地方官员不需要付出太多,只需要借给商贾和乡绅一定的银子,就能获取数千乃至上万两的利润。
等大小官员吃饱了,所有银两、粮秣北运,到了扬州的运河口后,又要开始面对漕运两岸的贪官胥吏。
各种火耗下来,能运到京城的能有六百万两价值的银子和粮秣就算不错了。
因此、这些起运的漕银和漕粮,每拖一天,所能赚取的利润都是一笔庞大的数目。
这还只是拖欠漕银的赚钱方式,类似隐瞒茶税、酒税等等各种各样的赚钱方式,更是数不胜数。
如朱由检前世所看茅元仪的著书中一样,同时期陕西卖出一部分陈茶就能交出十万两银子补贴榆林镇,而江南明明是饮茶最盛的地方,茶税却只有数万两。
茅元仪见到江南的风气后,便开口“陕川云贵四省不如江南十分之一”
这是一笔上百万两银子的税收,可是就被江南官员玩成了朝廷只能拿到几万两。
朱由检不想掺和东林党和浙党的恩怨,因为他知道,哪怕眼下东林党是积极的一方,但不久之后它也会变得腐败。
他最好的选择,是让诸多党派内斗,随后一点点的对明朝的税制进行改革。
以明朝的经济体量,只要能正常税收,哪怕废除了人头税,也能岁入两三千万两,不包括田赋的那种。
不过、税收改革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与其想着收江南的税,倒不如先把卫所给废除了!
可废除卫所、收税,这些都需要兵权,而一支精锐的军队,所需要的装备必然也是极为精锐的。
也正因为如此,朱由检才在明日登基大典前赶来了明时坊。
位于内城东南角的明时坊,拥有全世界最大的盔甲工厂。
“殿下、前面就是盔甲厂。”
正在御马车的曹化淳突然开口,而朱由检也掀开帘子看向了前方一个占地面积极大的建筑群。
盔甲厂、又称鞍辔局,这里是大明朝营造盔甲、铳炮、弓、矢、火药的地方。
据《明实录》记载,盔甲厂制造、储藏盔甲、兵器、火药甚多,旧例每三年总记正造盔甲、铳炮等器一万七千余件。
朱由检要前往昌平练兵,自然是要带够一些质量过关的盔甲兵器的。
曹化淳和王承恩已经告诉过他了,御马监的四卫一营,空饷大半,不少人更是变卖了兵器,而甲胄也年久失修,锈迹斑斑。
他不可能带着一支没有甲胄的军队训练,所以盔甲厂里的盔甲和兵器就成为他的目标了。
“站住、什么人!”
来到盔甲厂正门,由于随行的锦衣卫都换了便服,因此盔甲厂的兵马司守卫立马对他们呵斥了起来。
这个时候,曹化淳将朱由检的牌子递给了锦衣卫,转身扶着朱由检下车,而锦衣卫也拿着牌子给兵马司守卫示意。
“参见五殿下!”
见到玉牌的时候,驻守正门的兵马司队长立马跪在了地上,其他十名守卫也纷纷跪下。
“行了、叫盔甲厂的监放内官出来!”
“是!”
朱由检一开口、兵马司守卫就连忙前去通知人去了。
与唐宋不同,明朝不设总管兵器制造的部门,而分别由工部的军器局,宦官系统的兵仗局、盔甲厂、安民厂掌管。
也就是说、作为皇帝的人,朱由检想从盔甲厂提多少甲胄,就能提多少甲胄,只要朱由校点头。
这里只是朱由检的第一站,他得先看看盔甲厂到底有多少库存,然后再前往兵仗局和安民厂。
“五殿下,奴婢迎接殿下来迟,请殿下恕罪……”
隔着老远,朱由检都没有听到脚步声,就听到了刺耳的嗓音。
一个四十多岁,脑满肠肥的太监,带着一众小太监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着急的跪在了青石地板上。
“殿下、这就是盔甲厂监放内官,孙良。”
曹化淳记性很好,为朱由检解释着这人的身份,而朱由检听到后只是微微颔首,不再开口。
曹化淳见状,微微躬身,随后看向孙良道:
“五殿下前来查看盔甲厂库存,给你们六刻钟的时间,赶紧把地方都检查一遍。”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办!”
听到这话,孙良连忙叩头,随后起身叫人前去检查。
第四十二章 搬空盔甲厂
“快快快!都检查好,尤其是火药厂,出了什么事情,诛你们九族都是轻的!”
“快快快!”
五殿下来了、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个消息,因此无论是工匠还是监官、所有人都紧张的盘查自己手下的地盘,生怕出事。
近一千六百名工匠和上百名太监、数百守卫纷纷巡察。
一时间、盔甲厂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倒不是众人小题大做,而是盔甲厂在历史上经常出事。
万历三十三年,京城三大营官兵到盔甲厂领火药,监放内官臧朝、王权因旧火药结块,就命工匠用铁斧劈开。
正劈时,突然火发,声若键雷,火药、火枪并射百步之外,臧朝和把总傅钟等十多位官员和李仲保等八十二名士兵当场烧死,厂内工匠和附近居民死伤者多不可稽,焚毁作坊五栋三十余间。
事发之后,掌厂内监王忠、王权被捕入狱,军器局大使也夺俸二月。
之后的十五年间,盔甲厂也偶尔有起火的事情发生,基本每过几年就会发生一次。
要是朱由检这样身份的存在在这里出了事情,诛九族真的不是一句戏言。
所有人急的额头冒汗,反倒是朱由检,坐在盔甲厂监放内官会客大厅的主位上,一边喝茶、一边吃着点心。
在他旁边,锦衣卫和曹化淳正在点着盔甲厂的物料文册。
“殿下、殿下,已经检查好了,盔甲厂十分安全,可以去视察了。”
过了六刻钟,监放内官孙良顶着一头汗水和打湿的衣服跑了回来,而朱由检则是瞥了一眼曹化淳。
曹化淳见状,命人汇总手中各本文册的具体数目,最后汇总结束才念叨道:
“殿下、盔甲厂在籍军匠一千五百九十二名,每年额造盔甲腰刀等器三千六百件。”
“是是是……”孙良不断地点头,而曹化淳瞥了一眼他继续道:
“上直二十六卫中的金吾四卫、羽林三卫和府军五卫、虎贲左卫,在过去四年提领了盔甲腰刀等器七万两千八百套。”
“眼下盔甲厂内,尚有飞碟帽一万六千四,凤翅盔一万三,齐腰甲五千八,锁子甲一万四,罩甲六千整,布面甲三万二,臂甲两万七。”
“此外、尚有鱼鳞甲六千,扎甲九千六百。”
说到这里、曹化淳顿了顿,给朱由检一个反应的时间,而朱由检也直接开口道:
“除了扎甲,其他全部给我装车,飞碟帽和凤翅盔、臂甲都配套带走。”
“啊……这……”听到朱由检一副要搬空盔甲厂的话,孙良冷汗直冒,急得不行,但是却不敢开口反驳。
不等他想好话来反驳,曹化淳继续报道:
“千层鞋六万、鸳鸯战沃七万六,雁翎刀六千、长刀一万二、长斧三千,燕尾盾牌九万三,长枪五千三,党耙六百,腰刀四千,金瓜锤……”
一长串的冷兵器汇报,朱由检就这么听着,等曹化淳都报完了,他才开口道:
“千层鞋带走四万八,鸳鸯战沃七万二,雁翎刀、长刀、腰刀、长枪、金瓜锤、梅花锤全部带走。”
“是……”曹化淳躬身表示知道了,继续对火器汇报道:
“霹雳炮九千三杆(步兵火铳),重八钱铅子一百三十余万个,大连珠炮七千二杆(多管火铳),手把口三千六杆(炮兵防身用手铳),盏口将军一百二十位(野战重炮)”
“弗朗机一百四十位、三眼铳七千二百,万胜佛朗机三千二,五雷神机一千二,鲁密铳三千,抬枪六百”
“虎蹲炮六百位,大将军炮四百位,火药一百二十三万斤,石弹三万。”
噔……
突然、朱由检手中的茶杯与茶盏碰了一下,曹化淳还以为朱由检是不高兴了,因此闭上了嘴。
他不知道、朱由检不是不高兴,而是害怕。
听到自己身边居然有这一百二十万多万斤的火药,朱由检直想骂娘:
“哪个混账搞得建筑设计?把这么多火药堆在京城?炸了是想谁死?”
不过骂归骂,他心里现在就想着赶紧办完事然后离开,于是直接道:
“火器带走鲁密铳和万胜弗朗机、抬枪、还有盏口将军和弗朗机炮就行,火药带走十万斤,铅子带走一百万,石弹全部带走。”
说到这里、朱由检看向监放内官孙良道:
“告诉盔甲厂的工匠,把我要的这些东西,都好好检查一遍再发放,不合格的我不怪罪,但如果发放下去炸了膛,全家流放云南!”
“是是是!”孙良连忙点头,他也知道朝廷军匠在火器上偷工减料的事情。
但他更是知道,朱由检是要带去给四卫一营用的,指不定高兴了还会亲自上手,要是炸膛了,他孙良可还在老家有不少亲戚呢,诛九族或许不够,但三族是绝对够了。
不过眼下的问题不是质量,而是……
“殿下、这……没有万岁和司礼监、兵仗局的……”
“我会和皇兄说的,你只管检查装车就行,火器质量不行的,写信告诉我原因,之后再补就行。”
孙良哆哆嗦嗦开口,却被朱由检直接打断,不过他也不是不近人情。
在说完事情之后,他又交代孙良道:
“盔甲厂的军匠,你也准备准备,我之后或许会要走不少。”
“但你放心,日后这盔甲厂,大部分时候,都是直供御马监的兵马了。”
“你事情办好了有赏,若是办不好,也就没有什么话可以多说了。”
“是是是、奴婢当把殿下的话放在心里,日夜盘查那些军匠!”孙良心中一喜,心想自己这个冷门衙门,居然也能攀上五殿下的高枝。
“化淳、走吧。”朱由检见话说完,起身就要走,而孙良则是带人走后面点头哈腰的跟着护送。
等朱由检上了马车离开盔甲厂后,他才从献媚的笑脸变得严肃,转身对所有太监吼道:
“听到殿下的话没有?!告诉下面那群军匠,把所有火器和甲胄、兵器都给我检查好了,万一炸膛,我要他们全家陪葬!”
“是!”
第四十三章 好皇兄的登基大典
“铛!铛!铛……”
泰昌元年十月初二卯时正刻、天色尚昏暗时,京城钟楼、各寺庙纷纷撞起了大钟。
这一刻、百万京城百姓都知道,新皇要登基了。
近一个月的时间,礼部、工部、司设监、尚宝司、教坊司等部门做好准备。
伴随着钟声响起,京城所有准备好的官员都穿上了朝服,手持笏板,有条不紊的前往了长安门。
部分礼部的官员、则是昨晚就一直在皇宫内,率先前往天坛、先农坛、太庙告知大明历代先祖。
在京官员,无论大小,浩浩荡荡三千余人纷纷穿着朝服,赶往了长安门。
至于宫廷内,作为天子的朱由校是今天的主人翁,与后世所知不同,他并不能直接穿冕服参加登基大典,而是先穿着白色的具孝服,在不戴冠的情况下,走出乾清宫。
当他来到乾清宫门口,此时这里由八百大汉将军组成的护卫部队,以及两辆豪华至极的大车尤为显眼。
两车之中,第二辆车朱由校十分熟悉,那是亲王所乘坐的象辂,而乘坐它的主人朱由检,此刻也身着孝服,站在二十四衙门太监前头。
当朱由校走出乾清宫门,朱由检便带头手持笏板拱手作辑,微微鞠躬行礼,而二十四衙门太监,以及八百大汉将军也纷纷如此,没有人出声唱礼。
这是礼制之一,而朱由校微微点头,隔空抬手,示意众人起身后,才看向了第一辆豪华至极的大车。
这是一辆长两丈、宽一丈三尺、高一丈二,全身用金丝楠木建造、通体用玉石黄金装饰的大车。
相较于用四匹马拉动的象辂,这大车负责拉车的牲畜更是威严无比。
两头暹罗国上贡的大象甩动着鼻子,身上缠绕着拽动大车的绳索。
这是大辂、皇帝最高规格的礼仪用车,正常来说,便是皇帝,一生也只能体验寥寥几次罢了。
朱由校的眼神在大象上停留较多,十分感兴趣,但是对于那豪华至极的大辂,却有些嫌弃,似乎在他看来,这手艺有些差了。
“天子登辂!”
忽然、鸿胪寺卿高声唱礼、旁边的鸿胪寺丞举钟敲击。
“铛……”
钟声回荡,朱由校慢慢登上了大辂,而朱由检看到这一幕,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亲王登辂!”
“铛……”
轮到自己,朱由检也持着笏板,防止腰间两块玉璧作响的同时,缓慢登车。
当他登车坐稳后,鸿胪寺卿才继续道:“起行~~~”
“铛!”
天子与亲王准备好后,八百大汉将军开始拱卫,二十四衙门内宦纷纷跟在大辂之后,浩浩荡荡的队伍向着几筵殿开去。
对于这一切、朱由检和朱由校两兄弟,已经提前被礼部官员,将各种礼节流程告知演练了一遍。
眼下要做的第一步,是前往几筵殿,随后在几筵殿为大行皇帝几筵前,祗告受命。
受命结束后,孝服应该换为通天冠服,前往承天门后,宗正为朱由校及冠。
及冠之后、便是更换通天冠服为冕服,等待百官到来祝贺。
祝贺过后,按道理由内阁、六部、六科等十八名大臣以此按批请朱由校登基,而朱由校需要先拒绝六科,再拒绝六部,最后在内阁请求的时候答应。
答应之后,行告天地礼,便要转道前往奉先殿谒告祖宗。
结束后、继续穿着冕服,返回凡筵殿及、于大行皇帝几筵前,俱行五拜三叩头礼。
礼毕后,方能前往皇极殿即位。
这一套流程繁琐,朱由检即便是亲王,也就是少了及冠礼罢了,他现在只需要穿着孝服前往几筵殿,然后跟着在前往奉天殿的时候换上冕服就行,不需要换通天冠服。
不过即便如此,繁琐的流程让他难受还是一定的。
“止步……”
休息了十几分钟,不等朱由检再休息一下,鸿胪寺卿唱礼击钟,随后继续道:
“请天子、亲王下辂!”
“铛!”
朱由校和朱由检闻言,慢慢下辂,一前一后,前往了几筵殿内。
此时的几筵殿内还保持着半个月前国丧的模样,只是那棺椁中,已经有一些异味了。
“拜……”
鸿胪寺卿声音再次传来,朱由校和朱由检一前一后,纷纷行五拜三叩头礼。
礼毕后、鸿胪寺卿宣读祝词,朱由校于灵前受命。
由于祝词早就被众人所熟知,因此念完之后,朱由校和朱由检两兄弟就缓慢起身,慢慢退出几筵殿,最后重新登上大辂和象辂。
只是上车后,早就有人准备好了,开始给他们两人更换衣服。
朱由检换上了厚重而拘束动作的大裘冕服,大裘冕服规格十二章,有日、月、星辰、山、龙、华虫,藻、火、粉米、宗彝、黼、黻等十二种文章。
他手里拿着玉圭,缓缓下车,而后见到了手拿大圭,身着通天冠服而不戴冠的朱由校。
朱由校见到自己弟弟的模样,对着他挑了挑眉,又脸上尽是笑意,朱由检只能无奈的颔首回应。
“登承天门!”
“铛!”
时辰已经过半,此时天际边已经微微亮,而京城的钟声也纷纷停下。
朱由检和朱由检在二十四衙门太监的护卫下上了承天门,而这里、一名朱明皇室的宗正早就等待着,旁边还站立着内阁、六部、六科的大臣。
站位的时候,朱由检稍微靠后了些,朱由校则是上前及冠,没有几个人注意他。
“庆陵主宫室怎么样了?”
他询问着王承恩,而王承恩也微微行礼道:
“只等大典结束便能下葬。”
“那就行……”听到这个消息,他心情好了不少,身上厚重大裘冕服所带来的的压抑感也消退了。
等他回过神来,朱由校已经被戴上了通天冠,
“臣等请千岁登基,为百姓利!”
六科给事中纷纷行礼,其中包括了杨涟、姚宗文等人。
“皇考大丧,此事不要再议。”朱由校按照流程回答。
“请千岁登基,国不可一日无君!”
婉拒一次后,六部尚书纷纷站了出来,身着朝服作辑行礼。
“皇考大丧,容孤考虑。”朱由校继续回应。
“请千岁登基!”六名内阁大学士站出来开口,而这里也算再三推辞了。
“既如此、朕只好从命!”朱由校难得说了一句朕,在旁边听着的朱由检还觉得挺新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纷纷跪下、以稽首行礼,唱声大礼,而朱由校应下后示意平身,转身走进了承天门城楼内。
“窸窸窣窣”的换衣声依稀能被听到,等门再打开时,朱由校已经换上了一身冕服。
不得不说、朱由校虽然不如朱由检长得清秀俊美,但和万历皇帝长得比较像,咋一看他穿上冕服的模样,让方从哲等人还以为回到了四十多年前,万历皇帝登基的时候。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推金山、倒玉柱,当朱由校穿着冕服来到承天门女墙眺望承天门广场,三千身着朝服的官员纷纷跪拜在地,手持笏板,高声唱礼。
大明王朝新的篇章被翻开,而它的主人也更换了名字。
皇帝朱由校登基即位,他日后的所作所为,都将成为他在史书上的评价。
大明、这个延续了二百五十二年的王朝,迎来了新的天子……
第四十四章 听墙角的起居注官
“朕以眇躬嗣登大宝,夙夜祗惧罔敢宁居于凡用人行政遵明,皇考遗命力疾举行哀劳……”
“皇长子茂质英资克荷神器宜蚤,嗣皇帝位其恪守祖宗彝宪,亲贤勤学、立政安民、遵典制冠、婚择吉蚤行出入起居倍宜兢慎左右侍御务近端良内外文武百执……”
“诏谕中外咸使闻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承天门上、当朱常洛的遗诏被宣读完毕,三千京城官员唱礼,而朱由校也拿出了自己的登基诏书,由太监们唱声道:
“维我国家受天命累洽重熙,列圣相承代增其德我,皇考大行皇帝元良主器二十余年、睿智英资夙炳……”
“遗诏以十月初二日祗告,天地、祖宗、社稷,即皇帝位朕以凉德方在幼冲深维……”
洋洋洒洒数千字的登基诏书,等二十四衙门的太监念完,天已经彻底亮了。
时间来到了辰时,而承天门的戏份也就这样结束了。
按照历史上来说、朱由校继位应该在文华殿和文华门、午门的,但是由于登基大典延迟了近一个月,有更多时间准备,因此在他没有像朱常洛一样草草即位。
当流程走完,接下来便是要前往奉先殿偈拜讣告大明历代先皇了。
身着天子冕服、手持大明朝从洪武年间传下来大圭的朱由校走在百官前面,下了承天门后,便登临大辂,而朱由检也上了象辂。
相较于他们还能坐车,其他五六十岁的百官只能跟着走路前往了皇宫外廷西面的奉先殿。
朱由检坐在象辂上无聊,于是见御史们看不到车里的情况,跑到象辂车门对驾车的王承恩道:
“承恩、叫人等一下回去准备东西吃,饿死了。”
“殿下稍微等等,等一下陛下说不定要让您陪同去奉先殿呢。”王晨恩不动声色的回应,但朱由检却无奈道:
“一大早的做登基大典,大庖厨和御膳房也不准备点吃的,这是要把人先饿死再进行登基大典?”
朱由检这人、不管是前世还是这辈子,什么事情都能忍得住气,就是挨不了饿。
一挨饿他就容易焦躁,而王承恩见状,只能把驾驭象辂的缰绳递给了旁边的曹化淳,然后躲着御史们的视线,偷偷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用黄绸缎包裹的袋子,推门递了进去。
“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承恩!”
结果黄绸缎,朱由检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连忙把绸缎打开,见到了他喜欢吃的绿豆糕。
“殿下,您慢点吃,别噎着,别弄在冕服上,容易被看出来。”
曹化淳推进来了一个竹筒水壶,而朱由检哪里想回应他,张开嘴巴就炫了七八块绿豆糕,随后灌了一口水吞了下去。
“嗝……”
打嗝声从象辂中传出,一名距离他们较近的御史疑惑看了过来,好在王承恩小声咳嗽了一下,把声音掩饰了过去。
手中的绿豆糕吃了八块,倒是还剩四块。
朱由检没自己吃,而是用绸缎包好,藏在了怀里。
他想了想、感觉朱由校估计也没有吃,等一下入奉先殿的时候倒是可以给他吃几个。
这么想着、他擦了擦嘴巴,又用象辂里面的铜镜照了照,确定没有破绽后,才重新端起玉圭,等着前往奉先殿的消息。
这鸿胪寺卿也没让他等太久,过了一炷香时间,便击钟道:
“止步!”
“下车、诸臣回避,天子亲王入奉先殿,讣告大明诸位先帝。”
声音响起,所有臣工纷纷转过身去,而朱由校和朱由检则是慢步向着奉先殿走去。
一般来说、皇帝想看自己祖宗,都是来奉先殿祭拜的。
太庙前殿的位置只有九个,分别是明德祖(朱元璋高祖父朱百六,追封,享有永不离开太庙的“特权”)、明太祖、明太宗、明宣宗、明英宗、明宪宗、明孝宗、明睿宗(嘉靖老爹)、明武宗。
这九个人怎么看,都觉得有些疏远,倒不如来奉先殿看看画像。
不过一般闲着没事,也不会有人跑来这里观摩祖宗的模样。
朱由校和朱由检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奉先殿,而此刻奉先殿内空荡荡的,只有鸿胪寺卿和起居注官跟了进来。
殿内、挂着大明十四位皇帝的画像,这其中朱由检特意看了一眼朱元璋的画像。
“这不是后世正常的那幅画像么,我就说正常人不可能长成那模样……”
看着奉先殿高挂的是朱元璋珠圆玉润,身着圆领袍端坐殿中的画像,朱由检不由吐槽了一句后世的鞋拔子脸画像。
不过看着看着,他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看了看朱由校、又看了看万历,再看看朱常洛,又想了想自己。
“晦气……”
想到自己长得更像朱常洛,朱由检心中大骂晦气。
“行礼……”
这时、鸿胪寺卿开始击钟唱礼,而朱由检和朱由校分别开始了五拜三叩大礼。
等大礼结束后,起居注官和鸿胪寺卿也走出了奉先殿。
按照流程,朱由校和朱由检需要在里面待上一刻钟,而这就是朱由检的好机会。
“哥哥……”
朱由检用玉圭戳了戳朱由校的背,而朱由校不解转头看向了,脸色有些苍白。
“怎么了?”朱由校有点不解,不过下一秒他眼睛就亮了起来。
只见朱由检从怀里掏出了用黄绸缎裹着的绿豆糕,朱由校见状都来不及问他吃没吃,抓过去就塞到了嘴里。
“慢点、别弄到衣服上……”
看着朱由校狼吞虎咽的模样,朱由检不由心里得意。
“果然、还是我优先见之明。”
“有水吗?”朱由校吃着,感觉有点噎得慌,不过朱由检能带绿豆糕就不错了,哪里有带水的空间。
他只能看了看奉先殿的四周,最后看到了摆在祭祀桌案上的金酒壶。
他当着朱由校睁大眼睛的面,直接把金酒壶端了过来,嘴里还念叨道:
“老祖宗总不能看着自己后人在殿前噎死吧……”
说着他就递给了朱由校,而朱由校都快噎的翻白眼了,哪里管得了这么多,猛地就是一大口灌了下去。
好不容易平息了那被噎到的窒息感,他长呼一口气,随后毕恭毕敬的把酒壶摆了回去,双手合十道:
“列祖列宗在上,弟弟顽皮,千万不要和他见怪……”
“……”看着朱由校的举动,朱由检人都麻了。
他明明是给朱由校救命才拿的酒壶,怎么这就成了自己玩闹呢?
不过看着朱由校也吃的差不多了,他帮朱由校拍了拍身上的绿豆糕残渣,检查没问题后,才跟着走出了奉先殿。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在他们走出奉先殿的时候,奉先殿外窗户下墙角那里,一个咬着笔的起居注官正五官紧皱,纠结道:
“这事情……记不记呢……”
第四十五章 再薅皇兄羊毛
“陛下的脸怎么这么红?”
“难不成是在奉先殿内叩首的时候太用力了?”
“不应该啊,若是这样的话,那五殿下为何面色如常?”
“额……这……”
奉先殿走出来,不胜酒力的朱由校立马脸色通红了起来,好在他只是容易上头,而没有喝醉,不然朱由检罪过可大了。
“陛下,您无碍吧?”
看到朱由校的模样,内阁首辅方从哲走上来关心道。
“朕无碍,移驾几筵殿,速速结束登基大典后,主持朝会才是要紧事。”
朱由校也知道自己失态了,他看了一眼朱由检,却见自己弟弟心虚的眼观鼻、鼻观心。
没办法、他只能和方从哲解释着,心中庆幸绿豆糕的味道盖过了米酒味。
“既然无碍,那么请陛下上大辂,现在前往几筵殿吧,微臣先带群臣前往文华殿准备朝会的事情了。”
见朱由校坚持说自己没事,方从哲只能作辑告退一步,而作为亲王的朱由检,这个时候倒是不需要去几筵殿了。
前番他们去,是以父子的身份去,眼下则是继任皇帝前往祭拜前代皇帝,他一个藩王没必要去。
因此见到群臣离去,他也准备坐上象辂开溜,不过他刚想开溜,魏忠贤就走了过来,一脸献媚道:
“五殿下,陛下说了,叫您在朝会的时候回东宫换一身衣服,去乾清宫等他。”
死太监……
看着魏忠贤那张五十多岁,擦粉厚的要死的老脸,朱由检无语的同时只能微微颔首,随后顶着咕咕叫的肚子上了象辂。
“承恩、快快快,回勖勤宫,叫东宫的庖厨给我多做点吃的。”
“是。”
见朱由检这么说,王承恩当即驱使象辂向着勖勤宫赶去。
过了两刻钟,等他们到了勖勤宫的时候,刚好东宫的庖厨也把菜做好了。
两个小太监抬着端菜的轿子,见到朱由检的时候手忙脚乱,行礼怕菜撒了,不行礼怕被责骂。
“别行礼了,赶紧把菜端进去,另外承恩你叫人去户部问问,修皇陵的银子,什么时候才拨过来。”
朱由检火急火燎的进了勖勤宫,王承恩见状,只能叫人去户部问问,自己跟着曹化淳进了宫殿。
倒是进殿之后,一盘盘菜肴被摆上了桌。
所有菜肴上桌后、朱由检刚换下了冕服,传菜太监也报菜道:
“勖勤宫早膳:煎烂拖磼鹅,猪肉炒黄菜,素蒿插清汁,蒸猪蹄肚,筭子面,豆汤,泡茶。”
五菜一汤一碗面,一杯泡茶,这在内廷的早膳中并不算丰富,但是朱由检自己定下的早膳。
他才不会像历史上的崇祯那样,傻乎乎的天天白菜豆腐汤。
节约银子不会节约出一支大军,会赚银子才是王道。
因此、他早就告诉了东宫的庖厨,将他的一日三餐给定了标准。
他的三餐早膳三荤、两素、一汤、一主食、一茶。
午膳四荤、六素、两汤、一主食、一茶。
晚膳两荤、四素、一汤、一主食、一茶。
所有菜,每日一换,不重样,十日一个轮回。
也就是说、十天时间,除了主食外,他要轮着吃两百五十道菜,三十种茶。
看起来好像很多,但仔细算下来,他的膳食银、每月不过六百二十两银子罢了,一年七千四百四十两。
相较他,朱由校单单养心殿的汤饭银就六千多两一年,算上其他菜肴,可以说近三万两的开销。
这还算节俭的,他的老祖宗朱高炽和朱瞻基,还有近了的万历皇帝,一年最少在吃上面开销五万两银子。
不过就算这样,在吃这上面,明朝皇帝已经算是除秦汉外,稍微节俭的皇室了。
朱由检是不会亏待自己的,等衣服一换好,他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吃起了饭菜。
时间紧迫,按理来说登基大典后的朝会,顶多就是确定一下明年开始的年号,还有一些其他的小事,时间不会太长。
因此给他吃饭的时间不多。
等吃完了饭、他还得去乾清宫和好皇兄讨要东西,顺带把户部该发的银子要过来呢。
这么想着、朱由检三下五除二把东西吃完,顺带用泡茶漱了漱口。
等什么都做完了,他才起身换回了常服。
“走吧、乾清宫!”
他一句话说出,王承恩和曹化淳就有得忙了。
他们安排前后,随后命人准备车辇,等什么都准备好了,才护送朱由检前往了乾清宫。
正巧、他们刚出东宫,就看到了文华殿散朝的样子,想来朱由校已经返回了乾清宫。
这么一来、朱由检倒是不急了,叫王承恩慢慢走,而他则是想想要怎么和好皇兄要东西。
他想了想,自己好皇兄最吃的一套就是自己呆在他身边。
这玩意最简单不过了。
从昌平到京城,不过一百二十里路,他要是骑马骑的熟练,沿途的驿站也弄成自己的人,换马的情况下,顶多一天就到京城了。
实在不行,他就五天回一次京城。
这么想着、朱由检心里也有了主意。
等车辇抵达了乾清宫门,早早在这里等待的王安就迎接了上来。
“殿下、万岁正在里面等您呢。”
“行”见王安主动示好,朱由检点了点头,随后才道:
“去了南京,好好帮我打听那边的情况,打听的越仔细,你回来的日子也就越快。”
“殿下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王安微微躬身行礼,随后带着朱由检走进了乾清宫。
刚好他们进来的时候,御厨的饭菜刚刚上桌。
“弟弟来了?来一起吃点。”
相较于朱由检的早膳,朱由校的早膳足足有五荤六素,两汤,一面、一香米饭,外加贡茶一倍。
这奢侈的早膳,看得人后槽牙疼,不过朱由检见到后并不觉得奢侈和浪费,而是没有行礼,直接坐到了朱由校旁边的位置上:
“我吃过了,这次来是想跟哥哥说一声,我要从盔甲厂带走一批盔甲兵器。”
“然后明天护送皇考棺椁前往天寿山,天寿山的主宫室也已经弄好了。”
“所以想问问哥哥,户部和工部的银子什么时候发下来,我准备准备就和杨给事中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