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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北城二千     家兄朱由校txt下载     家兄朱由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四十章 备战河套

    “八百里加急!海军十二卫收复吕宋,我大明向南拓土万里!”

    “八百里加急!海军十二卫收复吕宋,我大明向南拓土万里……”

    十月中旬、经过信鸽南飞数日,琉球府的沉廷扬得到了吕宋收复的消息后,立马就飞鸽让福州等待的快马带着消息由南向北奔走,传递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十余骑快马五百里加急,从福建出浙江、走南直隶北上山东,入北直隶,进入京城,将消息传遍了沿途诸省。

    这样的消息让江南和福建等地的海商脸色阴沉,但同时也心生畏惧,而百姓们则是不管什么,只知道敲锣打鼓的庆祝了起来。

    自辽饷废除以来,大明百姓的日子总算恢复到了万历中期的水平,敲锣打鼓是个人高兴,而沿途官府闻言则是知道齐王又要迁移百姓了。

    自收复琉球,复辽以来,官员早就摸清楚了朱由检的性子。

    但凡只要打下一寸疆土,便要迁移一户百姓。

    各地方官员都不希望自己麾下的百姓被迁移离开,因为他们的俸禄和百姓有着一定的关联。

    只是他们即便再不希望,但当朱由检的军令和朱由校的旨意下达时,他们依旧只有乖乖服从。

    带着官员们的绝望,哨骑进入了京城,进入了皇宫外廷,将这加急的好消息送到了乾清宫的朱由校手中,也送到了正在这里陪伴朱由校批阅奏疏的曹化淳、王承恩手中。

    “把地图换了吧……”

    拿到军情的曹化淳,第一反应就是换了《大明坤舆总图》,让皇帝更为直观的明白,大明开拓了多大的疆域。

    在他的下令下,几个小太监一阵忙碌,从勖勤宫取来了朱由检早就准备好的新地图。

    曹化淳见状,带着他们走进了养心殿,对正在处理奏疏的朱由校道:

    “万岁,吕宋收复了,这下可以更换《大明坤舆总图》了。”

    “嗯?收复了?这么快?”听到曹化淳的话,朱由校勐地抬头,有些狐疑着询问。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万历年间的文官们总是把出兵海外讲的多么多么的困难,怎么到了自家弟弟这里,就这么轻松?

    “是的,收复了……”

    曹化淳带着笑意回应,而朱由校闻言也懒得处理奏疏了,起身走到了一旁,亲眼看着曹化淳带人将曾经的《大明坤舆总图》撤下来,换上了新的地图。

    在新的地图里,大明得到了吕宋全境,而这样的直观以地图的方式呈现出来时,朱由校所看到的吕宋,要比浙江加福建还要大。

    “这吕宋之地这么多大?”

    朱由校不由开口询问,得到了曹化淳带笑的颔首。

    “如此地方,能耕种多少良田?西夷有开垦了多少良田?”

    朱由校的询问,让曹化淳当即解释道:

    “殿下说过、吕宋建国不过二百余年,随后便被灭国,加之此地耕种开垦田地大多还是从三宝太监下南洋时学会的,因此耕地应该不会太多,大约数十万亩。”

    “不过、若是仔细开垦,迁移的百姓足够多,数十年的时间,此地便可开垦数千万亩良田。”

    “数千万?”朱由校被这个数目给刺激到了,急忙询问道:

    “眼下琉球府招募有多少百姓屯垦?弟弟准备迁移多少过去吕宋?”

    “琉球百姓已经有一百九十余万,殿下的意思是,先厘清南洋已经开垦的土地,随后按照一人两亩进行迁移,下船后立即分地。”曹化淳解释道:

    “按照殿下的估计,南洋之地,若是只讨伐不尊我大明的小国,留下对我大明尊敬的小国的话,应该能收获二百余万亩耕地……”

    “如此一来,迁移百万人口下南洋并不难,而黄龙都督也会带领海军前往暹罗国,商讨暹罗国与我朝粮食贸易的同时,再度押运柚木返回琉球府。”

    曹化淳的解释,让朱由校十分满意。

    南洋这种地方,即便有造船的实力,也不能在当地建立造船厂。

    说白了、一旦南洋拥有造船厂,就很容易形成割据势力,依托大海来反击大明。

    不仅是不能有造船厂,还不能修建炮台这些东西。

    以《大明坤舆总图》来看,只有旧港可以修建炮台,其余各岛都不能。

    只要大明把造船厂和铸炮厂握在手里,南洋便难以反叛……

    就这点上,朱由校还是很满意自家弟弟的做法的,不过知道了南洋的好处后,朱由校的心思也起来了,追问道:

    “四个月的时间,确定能打下整个南洋吗?”

    “按照黄龙都督的估计,应该够……”曹化淳说道:

    “眼下大弗朗机已经被攻灭,南洋便只剩下了弗朗机、暗厄利亚、弗朗擦、红毛夷四国西夷,其兵力不超过一万,而弗朗机应该不敢与我大明交手,毕竟眼下他们有四分之一的兵力在濠镜(澳门)。”

    “除此之外,其余不敬之国也将被扫除,而尊敬我大明之国,殿下的意思则是想要用封爵来将他们降为属地。”

    “封爵并非不可,只要他们愿意接受我大明治理他们,岁赏多多……”朱由校说罢,便走回位置上,坐下的同时继续道:

    “南洋的事情看来不会很难,眼下就等大雪过去,收复河套了。”

    “是……”曹化淳回应,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朱由校在知道了南洋只要人力充足就可以开垦广袤的田地后,一时间有些安耐不住,过了片刻才道:

    “忠贤,从内帑拨银二百万两,再下旨将天下刑徒及其家卷发配南洋!”

    “奴婢领命……”听到朱由校的话,魏忠贤赶紧应下。

    一个天下刑徒,最少就有十数万人被强制迁移南洋,不过朱由校并不管这些,他要的是南洋成为大明的聚宝盆。

    不过、在下旨之后,朱由校继续埋头处理起了奏疏。

    处理奏疏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继上次赵南星组织弹劾阉党后,朱由校惩处了大量的阉党官员和胥吏。

    除了类似崔呈秀、杨寰等阉党骨干没有受到牵连以外,一些阉党和后来投靠阉党的齐楚浙宣昆诸党官员都被论罪流放。

    不过、如姚宗文、汤宾尹、顾天峻这样的诸党临时领头人还是被他保下了。

    尽管他也想处置所有齐楚浙宣昆的官员,但如果一下子处理的太狠,他们就会把仇恨从东林转移到皇权了。

    大量官员被流放西南,而西南之地的叛乱也在洪承畴的镇压下被遏制。

    四川行都司的大量土司还没开始反叛,就遭到了秦邦屏、秦良玉等人的带兵镇压。

    一时间西南之地众多意图造反的土司都在被平定的结果上。

    奢安之乱被平定,吾必奎又被沐昌祚裹挟投降,西南有实力的土司就只剩下了龙在田和普名声、沙定洲等几人。

    龙在田无心叛乱,普名声在叛乱第六天就被洪承畴杀于乱军中,现在只剩下了沙定洲。

    沙定洲一旦被解决,整个西南土司的改土归流也就可以宣告结束了。

    不过滇东南也桂西之地毕竟易守难攻,瘴气繁多,估计平定他们恐怕需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这么想着、朱由校又埋头进入了处理奏疏的状态,而曹化淳见状,也行礼离开,随后让锦衣卫将吕宋收复的消息送往了大同府杀虎口。

    缇骑加急将消息送往杀虎口,只是当他们刚刚进入宣府地界,便见到了官道两侧有零散的人也向着杀虎口赶去。

    这些人随着时间和杀虎口的距离而越来越多,当缇骑经过一天一夜的奔袭抵达杀虎口时,此时的杀虎口人声鼎沸。

    山西、陕西……

    两省之地在前些日子发布了招募民夫的告示,告示以每日工钱二十文招募民夫。

    如果仅仅是这样,百姓之中也只会有一些缺少钱财的人去。

    真正让两省之地的男丁都踊跃报名的,是告示的最后一行字。

    “收复河套、还我太平……”

    简单八个字,对于常年生活在北虏入侵南下的百姓来说,可以说是豪饮了一口烈酒。

    尤其是每年都遭受套虏劫掠的陕西三边一带的百姓,他们无比期望三边太平,但朝廷一直不收复河套的举动,让他们只能常年饱受劫掠。

    大明怕死的百姓很多,但不怕死的也不少。

    只是简单八个字,随即调动了一些有着热血的男丁北上。

    不仅仅是他们,还有享受分田待遇的大量百姓在得知复套由“齐王”指挥后,他们也在各地城墙根报名,随后便赶往了五大塞口。

    如杀虎口,曾经的山西各地军户在得知齐王亲至的时候,便踊跃的自带干粮,前来报名。

    至眼下,杀虎口三万明军铁骑的背后,是十二万乌压压的民夫,而这个数量还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增多。

    “殿下、五大塞口的民夫已经突破四十四万了,但眼下还是十月中旬,咱们还得供他们吃喝两个半月,每个月可是三十多万石粮食啊……”

    “殿下、不如先停止招募民夫吧,再这么下去,御马监也撑不住……”

    杀虎口、北直隶总兵孙可法、以及朵甘营曹文诏、曹文耀正在杀虎口的大营内谏言,而他们谏言的对象朱由检,则是没良心的坐在主位,品着茶……

    “解散?不,民夫越多越好……”

    听到三人谏言的朱由检没良心一笑,而这样的举动让所有人一愣。

    要知道今岁在还完复辽之战欠下的债,又发了八十八万大军和御马监、五军都督府十几万书吏的俸禄、军饷后,眼下的御马监便只剩下了白银二百余万两,粮食一千四百余万石。

    这其中还包含了复套之后的屯垦粮,因此真的要白白养民夫三个月,每个月的开支恐怕不小于四十万两银子,并且还会随着人数提高。

    也正是因为如此,三人才不明白,自家殿下为什么要这么白白浪费钱粮。

    对此,朱由检瞥了一眼他们,随即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山西、陕西……

    这两个地方是爆发大旱的起始地,而朱由检之所以要用这种撒钱粮的方式养民夫,便是在提高百姓的抗风险性。

    四十多万民夫在五大塞口看似没有什么作用,但眼下只需要朱由检开口,他们就会很快有事情做。

    以工赈灾,以战赈灾,以战迁移百姓……

    简单的三点,才是朱由检这一战打河套的重中之重。

    “传令五大塞口,已经抵达五大塞口的民夫,由军队掩护出塞,修整出塞口的道路。”

    朱由检一开口,便给这四十四万大军找了活干,也为大军出塞做了准备。

    曹文诏三人见状,只能应下,而与此同时、哨骑的消息也传到了朱由检手中。

    只是面对收复吕宋,朱由检没有旁人想象的那么激动,他只是澹澹回了一句知道了,随后便不再有别的吩咐。

    只等众人离去后,朱由检才靠在了椅子上,并对门外道:“传钦天监的官员!”

    “标下领命!”他一开口,门口的百户便派人传来了钦天监的官员,而钦天监的官员在过了一刻钟后,便也来到了大帐内。

    这次朱由检准备复套,顺带也是考察一下西北,因此带来了十余名钦天监的官员,并且还为他们准备了十几台简陋的天文望远镜。

    “千里眼你们都看过了,说说看天文吧。”

    朱由检俯视他们,而他们之中为首的博士也站出来作揖道:

    “殿下、臣等用千里眼观察天文,只觉得天地之间阴阳二炁失调,按照以往钦天监的记载来看,今岁恐怕会有大旱……”

    “……”听到钦天监博士的话,朱由检微微皱眉。

    他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大旱二字,因此他只能开口道:“是山西?又或者是陕西?”

    “额……这……下官无法判断,只知道规模应该不小,但也不会太大……”博士小心翼翼的回应,这让朱由检有些不喜。

    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像极了骗子。

    如果不是钦天监真有点本事在身上,估计以他的性子,早就把这群人革职了。

    “阴气上升,阳气下降,恐怕北方大雪会持续,并且会出现阴中有阳的情况……”

    博士见朱由检不喜的模样,又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推测,而朱由检也皱眉道:“说清楚些。”

    博士被吓得不轻,只能又上前一步解释道:

    “这……下官也是按照历代钦天监的经验论谈,只是我大明立国二百余年,从未出现过如此天象……”

    “便是追朔前朝,或者历朝历代,也没有这样的天象……”

    “行了、退下吧。”发现听不出什么东西的朱由检,只能拂袖让众人退下。

    一时间他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什么阴阴阳阳的,他根本听不懂。

    如果说阳是大旱,阴是大雪或者大雨,那阴中有阳又是什么?一边下大雪一边大旱?这可能吗?

    想到这里、朱由检不再纠结,而是继续低头,对桌上的河套沙盘进行战术推演了起来。

    只是当他推演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土默特部七十三支领主的驻地,眼神闪烁了几下后,忽的笑道:

    “倒是有个办法可以先施展看看,说不定能取得奇效……”

    朱由检在轻笑,而同时,草原之上也在发生着变动。

    漠南诸部不是瞎子和聋子,朱由检大张旗鼓的摆下十五万大军,叫嚣着复套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漠南诸部。

    河套部数十支散落的鄂尔多斯部落在得知消息后,纷纷团结了起来,并且在大雪之际,于红盐池召开大会。

    四十二部首领应声而来,他们带着兵马抵达红盐池,一时间红盐池十分热闹,被穿着五花八门的蒙古人挤满。

    “杀!”

    “哞——”

    伴随着一声“杀”,牛羊被人在红盐池畔杀死,四十二部鄂尔多斯蒙古部落也纷纷聚集起来,一饮牛血。

    当牛血饮尽,所有人都向着一名六十多岁的蒙古贵族下跪,而这个苍老的蒙古贵族,就是大明自万历中期以来,在西边最大的一个敌人。

    火落赤……

    火落赤,他原本与父兄驻牧于山西偏关外六、七百里处,之后俺答汗崛起,占据这块地方,他便只能和兄弟西迁进入凉州、肃州。

    当时的他只有十几岁,和父兄一起表明臣服大明,但实际上却私通俺达汗,在之后与俺达汗里应外合打穿河西,举兵进入了青海。

    不仅如此、他与俺达汗一起迎接了当时的第三世达赖喇嘛,试图让青藏抛弃大明,臣服俺达汗。

    只可惜对此,达赖喇嘛直接拒绝,态度强硬。

    无奈、俺答汗只能东返土默特,而火落赤却留在了青海,并且带兵不断侵扰当地藏族。

    万历十七年,他有不断袭击河西明河州、桃州、岷州和西宁等地,多次大败明军,被明朝视为巨患。

    同时,他又与瓦剌仇杀,并且率兵驰援宁夏副总兵哱拜起兵反明,被李如松击退。

    在明朝与日本进行朝鲜之役的同时,他开始对青海地区藏族大肆追杀,同时袭击大明疆域。

    正在气头上的万历皇帝与当年发动了湟中之役,调动朵甘上万藏族骑兵,配合明军打出了湟中三捷,这才将他驱逐出青海。

    辗转反侧的他,最后带领部落回到了河套,率领河套、宁夏两地的鄂尔多斯部落对大明的河西、陕西进行多次入侵。

    直到去年,火落赤还带人劫掠了河西。

    不过他没有想到,这一代的明朝皇帝居然胆子这么大,让亲王筹备征讨他。

    十五万大军……

    “明军说十五万大军,恐怕只有四五万能出塞。”

    再度当上了盟主,火落赤开始出口安抚人心,但对此,其他部落的台吉并不满意:

    “这次和之前不一样,领兵的是齐王朱由检,他在辽东击败过努尔哈赤。”

    “不过是击败了一群住在山里的野人女直罢了,有什么可畏的?”听到台吉们的话,火落赤不以为意。

    毕竟自古至今,大多数时候都是草原压制女直,哪怕金国时期,女直也不过是趁着草原诸部散乱才能欺负他们罢了。

    尤其是完颜氏的女直都被杀的差不多了,努尔哈赤一个蒙古与女直的杂种,又能有什么能力?

    火落赤的想法,赢得了许多以蒙古人身份骄傲的贵族青睐,他们也纷纷开始为火落赤说起了话。

    不过即便有着他们的加入,其他部落的台吉还是说道:

    “即便那个齐王只有四五万兵马,可我们呢?”

    一个问题,道出了事情的关键。

    河套部并没有那么强大,尽管号称十万众,但男丁只有四万罢了,能披甲者更是只有一万人。

    以四万去正面迎战四万明军,显然不明智。

    别说四万披甲明军,哪怕杜文焕之前率领的五千披甲铁骑都把他们偷袭的怀疑人生。

    现在要他们直面有可能披甲的四五万明军,这注定了是无法打赢的一战……

    “我会去求助卜言大和素囊台吉,到时候我们三面出击,他们再厉害也不可能正面击败我们三部。”

    “不过……”说到这里、火落赤扫视了一眼众人,随后继续道:

    “想要素囊台吉出兵,我们就必须臣服于他,并且举荐他为土默特大汗。”

    “这有什么问题?臣服就臣服了,团结起来先击败明人!”

    “没错!击败明人,把关中变成我们的牧马之地!”

    “关中水草丰美,比这河套沙地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我愿意臣服!”

    “我也一样……”

    火落赤的一席话,瞬间赢得了其他四十一部的支持,而当他见到这群人愿意臣服素囊后,他也为自己想好了得利的条件。

    他老了、再也无法保持和素囊过招了。

    倒不如趁这个时候和素囊和解,然后三部结盟,恢复当年土默特部的声势。

    当年的俺答可以入关京城,他们也一样可以。

    只要打进宣府,进入京城,明朝的皇帝一定会和前面几代皇帝一样,接受他们的条件,重新开启互市。

    到时候、他也可以趁机提出带火落赤部落重返青海,远离素囊这个家伙了……

    想到这里、火落赤心里也得意了起来。

    他以为他是俺答,朱由校是隆庆,但他算漏了眼下的西北明军不是隆庆年间的西北明军……

第两百四十一章 攻心为上

    “驾……”

    敕勒川、阴山下……

    天启四年的冬月,比往年更冷一些,火落赤的使者,也纵马在没过马蹄的雪地上疾走。

    他们跨过了结冰的黄河,来到了气温较为温暖的前套地区。

    相比苦寒沙漠化的河套,前套、后套、西套三地,或许是稍微宜居的地方。

    其中、最为宜居的西套宁夏地区被大明占据,而后世呼和浩特—包头一带的前套,与巴彦淖尔一带的后套则略差。

    可即便如此,对于行走在草原之上牧马的游牧民族来说,这两个地方依旧堪称风水宝地。

    这其中、尤其是前套地区,整个平原地势平坦,气候条件适宜,土壤肥沃,水源丰富,盛产小麦和各类蔬菜,是河套地区的“米粮川”。

    而自土默特部俺达汗崛起,这两个地方便被俺达汗所占据,之后俺达汗在三娘子的促成下,与大明于隆庆年间议和,被封顺义王,而土默特部对外则自称大明金国。

    至此,土默特部彻底达到了顶峰,称霸漠南西部,节制河套鄂尔多斯与宁夏鄂尔多斯两部,虎踞西北,而明朝西北也迎来了十余年的太平。

    只是、这一切从俺达汗死后开始破碎,紧接着扯力克,三娘子死后彻底崩盘。

    新任顺义王卜失兔没有制衡素囊台吉能力,反而被素囊台吉赶到了阴山西北放牧吃沙。

    紧接着、宁夏鄂尔多斯、河套河鄂尔多斯两部大小近百支蒙古部落开始不断劫掠大明西北,而素囊则是因为贪恋互市,加上土默特部众大多反对用兵大明而继续与大明保持朝贡关系。

    正因为如此,晚明大同、宣府一带还比较太平,但陕西与河西等地便时刻遭受侵略。

    这样的侵略,也导致了西北四镇延边上百万百姓没有办法安心屯垦,也是为什么陕西遭遇大旱后,抗风险力度这么低的原因……

    只是眼下、一切的局面都要变了,而火落赤的使者们也渐渐看到了远处的人烟。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这里是素囊台吉的牧马地吗?”

    当火落赤的上百名使者进入河套,没过多久就被土默特部的兵马发现,兵马上前喝止他们,而作为使者的明爱台吉也解释道:

    “我们是鄂尔多斯部的,特意来朝拜素囊台吉,商讨明军试图扫套的事情。”

    “走吧。”听到是鄂尔多斯部前来朝拜的,兵马放行,同时监视着他们前往板升城,又派塘骑提前一步回禀板升城。

    对于这样的监视,明爱习以为常,而当他们北上五十余里后,所见到的则是一片“繁华”的画面。

    悠悠的前套平原上,一群身着明代蓝裤和棉衣的汉人百姓正在田埂上慢悠悠的闲逛,而在他们四周,是覆盖着薄薄积雪的数以十万亩田地。

    这样广袤的田地,是鄂尔多斯部蒙古人难以见到的,而这一切的一切,全靠土默特部从俺达汗开始了半个多世纪的经营。

    他们吸收从山西北逃汉人来开垦田地,建造城池,修建水渠,冶铁放牧。

    至眼下,整个土默特部众三十余万,其中汉人就占据了近一半的人口。

    明爱等人沿着田地向北眺望,远处是高耸阴山和大青山,数里外则是凸起的板升城。

    这座由俺答汗主持兴建的城池,实际上也是靠投靠俺答汗的白莲教徒等人组织汉族工匠施工就建造的。

    期间明军出塞焚毁过一次它,但很快又在俺达汗的修建下建造起来,直到俺答封贡后明军才消停。

    这城池足以容纳三万人居住,能进入其中的,大部分都是土默特部的贵族和他们的扈从们。

    望着这座城,明爱身后的一些人露出了羡慕的表情,而明爱则是在看到“兵强马壮”的土默特部后,对抵抗明军扫套的信心又增加了不少。

    而当他们来到板升城门前,看到了城门外两侧驻扎数里的帐篷,以及在帐外磨刀喂马,擦除甲胃锈迹的土默特兵马时,明爱的信心更甚了。

    他不怕素囊不见他,也不怕素囊认为明军不会攻击土默特部,更不怕素囊对鄂尔多斯部提出苛刻要求。

    他唯一害怕的,就是素囊老了,失去了曾经敢于和明军保持长期对峙的勇气,以及对明军扫套行动的警惕性。

    现在看来、素囊依旧是那个敢于和卜失兔交手的素囊。

    想到这里、明爱不慌不乱的在土默特将领的带领下,踏入了板升城的王宫之中。

    板升城的王宫,主要是白莲教指挥汉人工匠,模彷一些明代藩王宫殿修建的,只是修建出来后,规格还不如一些郡王的王府。

    长四百步,宽二百八十步,内有三大殿、左右武英殿、文华殿,内廷后宫,御马场。

    这样的一座郡王府,就算放在大明西北诸多郡王中,也只能以寒酸来称呼,但却是整个漠南漠北最繁华的一座宫殿。

    只是眼下,明爱的注意不在宫殿上,而是在于坐在象征着王位的那个人身上……

    他抬头看去,坐在王位上的是一个身着蒙古大汗服饰,年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这个人,就是河套草原之上,拥有兵力最多的男人,虽然没有大汗与顺义王之名,却有大汗与顺义王之实。

    “老明爱,我们上次见面是二十年前了吧?”

    大殿内、土默特七十余名各部领主与素囊本部三十多位将领齐聚一堂,他们观望明爱,而开口的素囊则是一副主人的口吻。

    对此、早有准备的明爱并没有生气,而是下跪献礼道:

    “大汗,我是代表火落赤前来偈拜您,希望您领团结鄂尔多斯部,对抗试图入侵河套的明朝。”

    一句大汗,将素囊说的飘飘然,尽管他有大汗的权力和兵马,但始终少了名义。

    也正因为没有土默特大汗的名义和顺义王的名义,私下的他十分怨恨明朝。

    “明朝出兵扫套,是因为你们劫掠了陕西,况且你们多年没有前来偈拜,现在不过是想拉着我们下水罢了!”

    忽的、一个明白人站了出来,而这个人一出现,所有领主就看向了他。

    这人是土默特属部兀鲁特的五路把都儿台吉,驻牧于山西天镇以北一百里处。

    可以说、他是距离明朝最近的一部土默特领主,而他之所以站出来,是因为他和明朝的关系最好。

    见他站出来,明爱也嘲讽道:“把都儿,我记得当年俺达汗与明廷议和之后,你还带兵袭击过山西对吧?怎么现在一副汉人走狗的模样?”

    明代说的事情,是万历三十三年五路把都儿带兵袭击明边的事情。

    不过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知道,当初把都儿出兵,主要还是因为明朝没有给他发岁赏导致的,毕竟当时的他是大明册封的龙虎将军。

    况且当初万历下旨呵斥他,并发内帑补足岁赏后,把都儿也设坛立誓悔过,并退还了大明所有人畜。

    七年前,素囊召集七十三部领主想要逼迫大明承认他顺义王的身份,也是因为他的反对和斡旋才中止。

    由于他麾下的兀鲁特兵力占据土默特的十分之一,所以在他的努力维护下,土默特和明朝的和平协议一直在保持,万历也十分倚重他。

    哪怕万历、泰昌驾崩,但朱由校登基后,也照常的给他发岁赏,而他也努力维护土默特和大明的关系。

    不过、现在局势变了,大明齐王出兵的消息早就传遍了草原,现在的情况在土默特诸部领主看来,五路把都儿还护着大明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因此、在把都儿说出明白话的时候,所有领主都脸色不悦,而明爱更是笑道:

    “把都儿,我看你是老湖涂了,明廷打我鄂尔多斯两部,难不成是为了红盐池和沙漠?他们真正的意图是前套和后套!”

    “如果现在我们不团结起来,等明军击垮了我们的时候,素囊大汗只能带领土默特单独和十几万明军交战了。”

    明爱的话说出了明军的意图,或者说朱由检的意图。

    不过他政治头脑太简单了,朱由检的计划里,一次性肃清漠南西部的想法并不是最终战略。

    他所想的,还是先拿下宁夏、河套两部鄂尔多斯,然后在居延海、红盐池一带驻兵屯垦。

    这才是他的第一战略目标。

    之所以在留兵提防前套和后套的土默特部,是因为他为了防备明军出兵后,素囊也跟着出兵援助鄂尔多斯两部,才做出的第二手准备。

    如果素囊真的出兵,朱由检不介意提前撕毁和平协议,带兵饮马阴山,收复前套和后套。

    可如果他不出兵,朱由检也会像对付土蛮和喀喇沁一样,采用贸易和经济控制,兵马威慑的方式来控制土默特。

    不过、他很有把握,素囊一定会出兵帮助鄂尔多斯两部,而明军也正好可以用素囊撕毁和平协议的行为来出兵,收复阴山以南的河套地区。

    这样的手段,如果是黄台吉、或者代善,甚至是努尔哈赤都能看出来,但倒霉的是,眼下的蒙古诸部,只有一个有政治眼光的人,而这个人还在卫拉特(瓦剌)之中担任太师。

    对于连林丹汗都玩不过的素囊来说,这样的政治阴谋他根本就嗅不出来,所以在听到了明爱“十分合理”的话后,他当即起身道:

    “把都儿,让人给大同杀虎口送信,告诉那个所谓的齐王,河套与宁夏的鄂尔多斯部是我的部众。”

    “自今日起,我会约束他们,停止对西北的兵事。”

    “如果他还想要保持两国的和平,一个月内必须调走六个塞口的屯兵!”

    素囊的话很强势,他也有这个底气,因为他麾下有七万多的男丁,其中健壮者有四万多人。

    换句话说,他完全可以调动这四万铁骑,威胁明朝的太原、大同、宣府三镇。

    这四万人加上鄂尔多斯两部的兵马,完全可以达到七八万兵马。

    掌控这么多兵马,素囊的野心在滋生,仿佛明日的他会超越自己的祖父俺达汗,成为比肩达延汗的存在。

    只是、他的野生还没有滋生超过三个呼吸,把都儿就直接反驳道:

    “素囊,我们如果和明军主动撕破脸皮,互市会被取消的,并且我们三部最多七八万人,是无法击败明朝这十五万兵马的。”

    “够了!”坐在王位上的素囊更是忽的捏拳砸在一旁扶手上,呵斥道:

    “明军谎报兵马已经是常态,他们口口声声说十五万兵马,那最多只有五万罢了。”

    “现在我用八万人去打他五万人,难道我还打不过朱由检那个十五六岁的娃娃吗?!”

    “你们说呢!”说罢、素囊忽的指向了把都儿,而殿内的其他领主也立即反应过来,拔刀指向了把都儿。

    “……”

    一时间、殿内死一般的沉寂,被刀指着的把都儿,以及他的几名将领也拔出了刀,双方僵持着。

    不过、这个时候素囊在生气过后也冷静了下来,他知道如果自己把把都儿杀了,或者关起来,那么把都儿的儿子们一定会带着兀鲁特的兵马投靠大明。

    因此他强压着怒气起身,走到了把都儿面前,阴着脸道:

    “回去兀鲁特,我会派使者去告诉朱由检我的意思,你要做的就是替我监视山西的明军动向。”

    “或者你也可以选择拒绝……”

    “……”把都儿和素囊四目相对,所有人都看着他们,想知道把都儿会怎么样……

    “我知道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把都儿居然没有反驳素囊,而是选择了服软。

    素囊见状,也抬手示意众人收刀,而把都儿也带人把刀归鞘,转身推开挡住自己的两名台吉,随后带着自己的将领离开了大帐。

    “果然是老了……”

    在把都儿走的时候,素囊看着他的背影也在内心嘲笑他,显然他也没想到把都儿会服软。

    不过眼下把都儿既然服软了,以他骨子里的骄傲应该不会投降大明,现在自己只需要……

    想着、素囊转身看向了明爱,随后威严道:

    “告诉火落赤,没有我的消息,不得出兵和明军发生冲突。”

    “遵命,大汗……”明爱脸上绽放了笑容,因为在他看来,漠南西三部联手,明军只能战败或者服软。

    也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把都儿连夜带着亲卫策马返回了兀鲁特部。

    当他回到兀鲁特部后,不等他坐下休息,他的长子赛罕就拉开了大帐的帘子,拿着一份信走了进来道:

    “阿布(父亲),这是齐王让人送来的信。”

    “这么快?”听到赛罕的话,把都儿还以为是朱由检在接见了素囊的使者后,生气来质问自己的信。

    不曾想、当他打开手书,看到里面蒙古语内容的时候,他的表情却变得古怪了起来。

    “阿布?怎么了?齐王说了什么吗?还有这次您从板升城回来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见自家父亲的表情不对,赛罕好奇询问,而把都儿也紧皱眉头道:

    “齐王让我去联系卜失兔大汗,另外、这次板升城的大会中,火落赤表示愿意重回土默特,但需要素囊台吉举兵,让大明不要侵犯河套……”

    “怎么会?”赛罕在部落里有汉人老师,所以思想上比蒙古人更加开放,眼界也是。

    因此、当他得知鄂尔多斯部的行为后,他连忙着急追问道:“素囊没有答应吧?”

    “他答应了,还让我监视山西的明军动向,另外他也派出使臣去威胁齐王去了……”把都儿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一脸颓靡。

    “他的头被马踢了吗?明军有十五万人啊!”赛罕瞪着眼睛道:

    “我前几天去互市时,派人特意去杀虎口看了下,那里真的有三万骑兵。”

    “这次明军不是吹嘘,他们是真的有十五万大军,而且都是杜文焕麾下的那种精锐。”

    “你确定?”听到这话的把都儿一下子站了起来,不敢置信。

    十五万明军,还都是杜文焕家丁水平的精锐,这样的力量代表着什么,没有人把都儿更清楚。

    作为从嘉靖年间就成为兀鲁特部台吉的人,他尤为记得一个人。

    那就是名震宣大的马芳……

    当年马芳练兵宣大,常常领兵出塞,多次击垮俺达汗,那一幕幕失败,都是把都儿所见过的。

    而马芳当时才有多少人?不过万余人,马芳就敢领兵出塞,寻找俺达汗主力,而当时的俺达汗拥兵三万有余。

    以一万打三万,俺达汗还得躲着马芳,那样的屈辱,把都儿也是记得的。

    如果眼下的十五万明军,都如自家长子所说的骁勇,那……

    这一刻、把都儿回想起了刚才朱由检让人送来的手书,书中的内容很简单。

    在信里,朱由检已经坦言会出兵肃清鄂尔多斯两部,而素囊有必然会去支援两部兵马,一旦素囊支援,朱由检不愿意和把都儿在战场上见面。

    他建议把都儿带人去迎回被排挤到西北的卜失兔,而他朱由检则是会用套马索带着成为俘虏的素囊,去迎接归来的卜失兔。

    不过、前套和后套之地,会成为卜失兔无法节制素囊的惩罚。

    而尽管卜失兔会失去前套和后套,但朱由检准许他在阴山北牧马,但是顺义王号降级为顺义侯,而他会成为大明五军都督府北军左参事。

    至于把都儿,他将会以五军都督府漠南总兵、阴山伯的身份,和卜失兔一起成为大明的将领。

    换句话说、就是朱由检要光明正大的打下河套,而卜失兔和把都儿则是要带领土默特内附大明。

    这样的屈辱,也是刚才把都儿脸色难看的原因,因为在信里,朱由检太过骄傲了。

    只是、在赛罕说出明军十五万大军的精锐程度后,把都儿动摇了。

    眼下这个时代不是明初了,天气越来越冷,漠北和漠西的资源也是紧巴巴的用着。

    土默特一旦在素囊的带领下战败,把都儿连跑的地方都没有,毕竟东边的东土默特和喀喇沁、土蛮都臣服大明,投靠林丹汗又不保险,可以说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这种情况下,把都儿似乎只能接受朱由检的意见,从兀鲁特台吉,转变身份为大明的阴山伯。

    素囊说的不错,把都儿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他投靠明军,但那是以前的把都儿。

    现在六十多岁的他已经老了,他也怕死,他也想维持兀鲁特部落的延续,也想让子孙过上舒服的日子。

    这种时候、朱由检的这份手书,以及十五万家丁级别的明军精锐,彻底击垮了他的心理防线。

    “赛罕……”

    沉默许久,把都儿艰难开口,而赛罕期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你带部众前往杀虎口乞降,我带三千精锐去迎回卜失兔,素囊会失败,我们必须保留兀鲁特部落延续下去……”

    “是!我现在就下令让部众迁移,再派出塘骑提前去请降。”听到自家阿布的话,赛罕表情激动。

    毕竟在汉人老师的教导下,他一直向往中原王朝的花花世界,对每年都需要吃土的关外没有一丝留恋。

    这次素囊自寻死路,他才不会跟着陪葬。

    想到这里、赛罕怀揣着激动地心情转身就要离开,但这个时候把都儿叫住了他:

    “等等……”

    “怎么了?阿布……”赛罕心里一咯噔,生怕自家阿布反悔。

    不过把都儿并没有犯傻,而是起身走到了旁边的一个柜子旁,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个方匣,随后转身走到赛罕面前道:

    “这是万历年间大明皇帝赐给我的龙虎将军印,你带着他去请降,替我转告齐王殿下,河套之战,我们兀鲁特部就不参与了……”

    “另外、阴山伯的爵位,就直接册封你就行,我已经老了,大明的制度也变了,阴山伯只能传一代,之后就看你能不能用军功把爵位延续下去了。”

    把都儿的消息很灵通,连勋贵制度变革都知道了,而他的举动也让赛罕更为激动。

    他当即跪在把都儿面前,激动着感谢:

    “阿布,我一定会让兀鲁特部变得强大,让齐王对我们刮目相看!”

    “走吧,我累了……”扶起赛罕,把都儿转身不再与他对视,而赛罕见状,只能恭敬的退出了大帐,随后下令三千男丁开道,老弱妇孺迁移杀虎口。

    在部众迁移之后,把都儿也带兵三千往西北去,准备迎回卜失兔。

    或许看走眼了的素囊得知消息后会后悔没有在板升城杀死把都儿,但这一切都晚了。

    今日起,土默特兀鲁特部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只有大明阴山伯一系……

第两百四十二章 自取其辱的土默特

    “兀鲁特部赛罕,替父向齐王殿下乞降!”

    天启四年十月二十九日,伴随着赛罕的乞降,朱由检手下终于出现了一支清楚漠南漠北地形的蒙古兵马。

    “阴山伯,无须下跪,作揖便可。”

    杀虎口城下,知道了把都儿让爵事情的朱由检扶起了跪在地上的赛罕,并且紧握着他的手,嘴上还亲切的称呼对方为阴山伯。

    这样的举动,让赛罕鼻头一酸,十分感动。

    他没少和大明官员打过交道,但朱由检是第一个让他清楚“礼贤下士”四个字的大明官员。

    他清楚朱由检在大明的地位,所以在面对朱由检的热情时,才会露出感动。

    这个时代的华夷见解,是后世人所无法理解的,而朱由检恰好就是一个不带歧视的人。

    “走、我已经在杀虎口内准备好了御酒和御厨,你可以好好尝尝。”

    朱由检热心的牵着赛罕的手,带着他向杀虎口内走去,并特意对左右交代道:

    “兀鲁特的将领不用阻拦,带着他们进杀虎口,好好安置下来,让随军的庖厨施展厨艺,大家伙好好吃一顿。”

    “是!”曹文诏等人应下,根本不担心兀鲁特部是诈降。

    说白了、即便是诈降,以上直三万铁骑的实力,不等北虏来袭,这只有三千多男丁的兀鲁特部落就被歼灭了。

    可以说朱由检和曹文诏自大,但自大也是有底气的。

    相反、这样的自大和包容,让本来忐忑不安的上万兀鲁特部众松了一口气,他们驱赶着牛羊进入杀虎口,而朱由检也牵着赛罕的手,带着十几位兀鲁特将领来到了他临时居住的守备府内。

    朱由检热心的在进入会厅之后,替赛罕解开了大裘,这让赛罕受宠若惊,连忙作揖道:

    “罕本塞外野人,如何当得起殿下这番宠爱……”

    “如何不能?”朱由检带着笑意扶起他,扫视了兀鲁特的将领,随后笑道:

    “哪有什么塞外野人?只要进入了大明的地界,你们都是大明百姓,都是皇兄的子民。”

    说罢、朱由检牵着赛罕坐到了自己主位旁边的位置,随后自己也坐下,并笑道:

    “我打听过阴山伯你,知道你从小学习大明文化,因此也就没有准备草原上的美食,特意让人准备了中原的菜肴。”

    他一边说一边对诸多坐下的兀鲁特将领说道:

    “日后你们在大明内自由走动时,可以平常到五湖四海的美食,不过眼下的复套之战,你们就不用参与了。”

    “我已经在刚才写信送回京城,永平府一带有御马监的百余万亩草场,足够你们的家人在那里生活。”

    “至于你们,也会在几日后得到朝廷的封赏,不用担心关内的生活。”

    “谢齐王殿下……”

    赛罕闻言带头表示感谢,而其他兀鲁特将领也纷纷致谢。

    对此朱由检笑得合不拢嘴,毕竟在他看来,用百万亩草场和几万两银子,以及一个阴山爵位,换几千熟悉漠南漠北和漠西的蒙古骑兵,这简直赚大发了。

    有了他们,日后朱由检想要举兵北扫的时候,根本就不用担心在塞北遭遇埋伏,因为他身边有赛罕他们这群天然向导。

    如果说在今天之前,一个多世纪都没有深入漠南漠北的明军对于塞外就是睁眼瞎,那今天之后,明军对漠南漠北的情况就一目了然了。

    “阴山伯,我已经让人在京城的齐王府旁边修建阴山伯府,至于你与你父亲手下的这六千多男丁。”

    “若是你们愿意,可以编为两营或者一营,编入北军都督府,每人每年军饷十五两。”

    “多谢殿下!”听到朱由检给的待遇和明军一样丰厚,赛罕立马表达了感谢。

    要知道这是在关内,关内的十五两和关外的十五两,购买力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估计兀鲁特部的男丁听到军饷的数目后,哪怕他亲自阻止,也无法挡住他们参军的欲望。

    “呵呵,阴山伯可以尝尝这皇城御酒坊内的秋露白,这可是外面尝不到的。”

    见赛罕的模样,朱由检也抬手示意所有人可以饮酒吃饭了。

    饭桌期间,朱由检还主动的带动气氛,与喝高了的兀鲁特将领们载歌载舞,不过这期间他一直保持清醒,观察四周。

    至深夜,明军这边连续换了三次人,才终于将这群兀鲁特部的蒙古汉子给喝趴下。

    “呕……”

    “都擦擦嘴吧……”

    冬月风雪刮得人脸疼,但此刻比起脸,更难受的是翻江倒海的胃。

    庭院,一群明军将领端着马凳坐在风雪中,面前摆着用来呕吐的木桶,而朱由检这家伙却跟个没事人一样的站在旁边磕瓜子。

    毕竟他的身份在那里放着,除非他主动找人喝酒,旁人也不敢随便找他。

    不过这么一来倒是苦了孙守法、曹文耀、陆修、陆显等人。

    为了展露善意,他们可以说被喝的怀疑人生。

    倒是曹文诏这厮见势不妙,在宴会一开始后不久,就借着巡营的话,悄然退出了酒桌。

    于是乎除了朱由检和曹文诏,还有负责守营的将领外,其余明军将领都体验到了差点被喝死的滋味。

    好不容易吐完,孙守法等人纷纷醉到在了雪地里,随后被朱由检示意,被锦衣卫的缇骑给抬回了营房休息。

    倒是在他们被抬回营房的时候,借助巡营名头跑出去的曹文诏策马来到了庭院前,翻身下马对朱由检作揖后,便从胸口掏出了一封手书:

    “殿下、京城的事情又严重了。”

    他说着、顺带双手递出手书,而朱由检也接过后打开一看。

    这手书是返回京城的陆文昭写的,主要还是说了京城党争的事情。

    在赵南星借助崔应元的帮忙,打击了一群除崔呈秀等人以外的齐楚浙宣昆骨干后,齐楚浙宣昆自然也没有吃亏。

    姚宗文等人团结江南势力官员,主动为魏忠贤建造生祠,以此来讨魏忠贤欢心,并联合江南士绅募银三十七万两,分别贿赂魏忠贤、客氏、崔呈秀、王体乾等人。

    执掌京察的崔呈秀也开始了报复。

    十月二十四,阉党之中的大理丞徐大化受到崔呈秀的指示,主动在常朝中诬告东林党内中书汪文言,并且连及左光斗、魏大中。

    二十八日,中书汪文言被投进镇抚司监狱,并被杨寰罗织罪名,严刑拷打……

    “叫人替我手书一封,告诉杨寰,我不管魏忠贤怎么使唤他,总之我那份名单上的人,但凡有一个人受损,唯他是问。”

    “至于其余碌碌无为的东林党人,尽数发配云南和南洋。”

    看到党争按照自己的计划来到了汪文言这一步,朱由检当即将手书揉成了一团,转身走入守备府,并交代着曹文诏。

    “是!”曹文诏应下,而朱由检口中所谓的名单,就是东林之中的能臣干吏。

    这群人朱由检还有用,尤其是像赵南星,左光斗,孙承宗、李邦华、袁可立这群人。

    倒是那群东林嘴炮,朱由检也没有杀的意思,而是要将他们丢到南洋和云南去。

    二百余东林文官,外加上牵扯的数千胥吏,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读书人。

    朱由检要他们去南洋和云南传播汉文化和汉字,而不是一刀就将他们解决。

    至于他们会不会偷偷在授课的时候夹带私货?

    呵呵……南镇抚司的锦衣卫可是一直盯着他们呢……

    想到这里、朱由检也回到了会厅,而曹文诏也跟着走了进来。

    只是当他走进来后,朱由检却摆手道:

    “罢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估计素囊的使者明后天就会抵达杀虎口。”

    “我倒是要看看,这个使者到底想说些什么……”

    朱由检眯了眯眼,眼中尽是戏谑。

    他是没有想到,蒙古人的消息这么落后,居然连现在明军的武风有多盛都不知道。

    这么想着、在曹文诏走后,朱由检也带着一丝醉意回到了卧房,短暂休息了一夜。

    之后的几天,他不是在监督京城方面的消息,就是和赛罕聊着漠西漠北的地形和形势,渐渐也了解了漠北和漠西的一些事情。

    总的来说、现在的漠西也不太平。

    瓦剌(卫拉特)和漠北的外喀尔喀蒙古打的不可开交,内部更是因为常年的征战而积攒了大量的矛盾。

    加上瓦剌盟主的拜巴嘎斯提倡藏传佛教,在整个北疆和漠西地区推行黄教,因此很不受大量绿化的诸部领主待见。

    此时的瓦剌,已经渐渐分裂为准噶尔、和硕特、土尔扈特、杜尔伯特四部,各部兵力在一万到两万人不等,瓦剌的总兵力则是在五六万人左右。

    至于南边的叶尔羌也分裂成了大大小小几十个汗国,而北面的外喀尔喀还是和朱由检所获的情报一样,由三大领主分治,兵力在三到五万左右。

    总的来说、整个西域和漠北的势力都处于零散状态,如果没有小冰河大旱,朱由检完全可以在几年内一波平推过去。

    但现在小冰河大旱还没有过去,他暂时没有向西和向北动兵的想法,目前他最想要的,还是先收复南洋和河套,迁移人口。

    之后在稳定大明的情况下,等待辽东民力恢复,然后组织一波远征,一波带走建虏。

    “依你之见,我麾下这上直三万铁骑,能北击多少胡骑?”

    与赛罕走在雪中,朱由检在意的问了一句,而赛罕听到后则是说道:

    “若是殿下信任,兀鲁特部一万五千余人可以为殿下随军放牧。”

    “只要羊群足够,再备上豆料和粮食,殿下这上直三万铁骑,足以横扫塞外。”

    赛罕不是在吹嘘,他敢这么说是因为这几天的时间已经看清楚了上直三万铁骑的家底。

    首先是三万支备用步铳,随后是两支骑铳,最后也是最恐怖的,是那一千门五斤燕山大将军炮。

    自家的军队自家知道,由于明军常年没有用火器混成部队出塞,这也就导致了一旦交战时火器声音太大,马群就会有受惊的可能。

    马群一旦受惊,大军的阵型就会变乱,而这种时候,装备到牙齿的上直铁骑一旦面突冲阵,那是十万胡骑都抵挡不住的。

    当然、这里说的胡骑是没有披铁甲的胡骑。

    至于为什么后金和明军交手中没有这个烦恼,主要还是努尔哈赤对八旗的训练,都是针对明军战法的训练。

    努尔哈赤将马场设在火铳厂和铸炮场,铁匠铺旁边,因此后金战马常年受惊,自然也就适应了火炮。

    不过、复辽一战明军重创了建虏最精锐的四万马步兵,还俘获了大量经过火炮训练的战马,后金那边恐怕到现在都没有恢复过来。

    这一切,朱由检也是清楚的,而他在听到了赛罕的话后,首先就是分析了一下明军历次出塞的后勤方式。

    国初的洪武、永乐,还有正统年间的北伐,大多都是民夫运送,所以出动人数极多。

    到了明代后期,大军出塞的次数屈指可数,深入距离有限,只需要带足一个月的军粮就足够,也没有什么后勤压力。

    因此在明代,并没有人尝试过游牧的后勤,因为这种模式速度太慢了,大军和游牧距离一远,就要面临断粮的可能。

    况且、游牧也不是哪里都可以的,所以赛罕是在让朱由检走草原民族的路子。

    如果这条路子对明军来说能走通,还能保障后勤,那么朱由检要收复东北、西域和漠南漠北的后勤压力就大大减轻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该要组织的辎重还是要组织,只是不需要原来那么大量罢了。

    这一点,还是需要发展有轨马车来连通黄河下游到西北。

    只要能走淮河运粮,大明就可以实控西域了。

    马车铁轨这种东西,并不需要太多的钢铁,只需要用厚铁来包裹硬木就能维持它的运转。

    只要修建出这样的一条铁木轨道,从淮河运粮食前往嘉峪关,便只需要十几天的时间了,而如果用两匹马来拉拽,完全可以拉动四十石的重物。

    两匹马来回一个月,顶多吃两石豆,剩下的三十八石都可以拿来运粮。

    以朱由检手头的挽马和驽马数量,随便分出几万匹。

    用有轨马车运粮的话,一个月的时间就能运送上百万石前往嘉峪关……

    只是……

    “铁料有些不好办啊……”

    朱由检有些头疼,因为他调查过大明官营的炼铁厂。

    官营的炼铁厂每年只运作百来天,所产出的铁料每年上万吨,而如果是火力全开,顶多也就是每年出产三四万吨铁料罢了。

    三四万吨铁料还得分出制作火炮和火铳,甲胃,剩下的再拿来建造铁木轨道,恐怕每年也就能铺设个五六百里路了。

    最少要五年才能从河南铺设到嘉峪关……

    “不管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实在不行就用铁皮包木,反正西夷也这么干过……”

    “殿下……”

    正当朱由检想着“偷工减料”的时候,着甲的曹文诏却带人来到了庭院中,隔着数步对他作揖道:

    “殿下、素囊的使者来了。”

    “嗯?好,正好看看这素囊能说出什么贻笑大方的话。”听到素囊的使者抵达,朱由检脸上也露出了戏谑的笑。

    “殿下,末将就不露面了吧?”赛罕小心翼翼的开口,而朱由检也颔首道:

    “你回房休息去吧,我去看看素囊的使者要怎么表演。”

    说罢、朱由检带着曹文诏等人离开,向着守备府的会厅而去。

    而当他带人走过长廊,来到会厅侧门进入的时候,立马就看到了手持节杖的素囊使者,而素囊的使者也在惊异朱由检的成熟和模样。

    对于只有五尺出头的使者来说,朱由检十分高大,相貌英俊坚毅不说,气度也十分不凡,因此他一眼就知道了这人就是大明朝的齐王。

    “说罢、素囊让你来想说什么?”

    朱由检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主位,而孙守法的曹文诏则是侧立左右,会厅左右两侧则是数十名明军将领。

    身着甲胃的众人和一袭青色圆领袍的朱由检,给使者带来了莫大的压力,而这只是压力的一部分。

    他真正的压力,还是来源于所见到的三万上直兵马。

    由于是雪季,战马都在马厩里,所以使者不知道这三万多人都是骑兵,不然绝对不会执行素囊的命令。

    也正是因为他不知道,所以他硬着头皮,顶住压力说道:

    “齐王殿下,素囊汗希望大明能放弃入套,并且册封他为新任顺义王,承认他是土默特部大汗。”

    “如果您能满足我们的要求,我们将保证这两部不会再侵犯明土。”

    “不然、您将需要面对我三部十余万铁骑的南下,关中将成为素囊汗的牧马地……”

    “噗嗤……”听到十余万铁骑三个字,朱由检忍不住嗤笑了出来,而他这一笑,瞬间引得整个会厅的将领都大笑了起来。

    大明文武皆知,上直将领,最为桀骜。

    如今三万上直铁骑屯兵杀虎口,距离板升城不过四百里,只需要朱由检一声令下,三万如狼似虎的上直铁骑将会在三天内兵临板升城。

    就这样的局面,素囊居然还在吹嘘“跨过黄河,饮马渭水”这种鬼话。

    这样的话,让朱由检和诸将怎能不笑?

    “呵呵……”朱由检渐渐收起了嗤笑,但脸上还是轻蔑的表情,并对使者说道:

    “十余万铁骑的话就不必再说了,你替我转告素囊……”

    “雪季过后,我大明十五万甲士即将入套,扫平河套、宁夏两部。”

    “至于素囊,叫他老实呆在板升城吧。”

    “殿下……”使者见状也急了,连忙说道:

    “难道您真的不在乎西北数百万百姓的死活吗?”

    “孤在乎!”朱由检忽的声音变大,而所有明军将领也在此刻闭上了嘴,会厅内外百步一片死寂,静的可以听到人的呼吸声。

    使者也被朱由检突如其来的举动给镇住了,一时间不敢做出什么别的行为,而朱由检也收起了笑意,双目含着寒光,压着怒气道:

    “天启二年正月,火落赤趁着我大明平叛西南,随领兵入寇延安、黄花峪等处,深入六百里,杀掳我大明数万百姓。”

    “天启元年七月,火落赤与吉能叩边宁夏,掳掠我大明数千百姓……”

    “天启元年二月,吉能与明爱趁我大明辽东平叛时,亲自领兵叩关固原,杀我将士四百余人,掠我百姓八千余人……”

    “泰昌元年九月,河套、宁夏两部五十四支趁我大明神宗显皇帝、光宗贞皇帝驾崩国丧之际,领兵劫掠甘、肃二地,掠走百姓万余人。”

    “万历四十七年……”

    “万历四十四年……”

    “万历四十一年……”

    朱由检数落着河套两部的种种罪孽,听得使者浑身燥热,口干舌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在他的不安下,终于、似乎是朱由检说腻了,他停了下来,并靠在椅子上,脸色平澹的对使者说道:

    “杀了这么多人,掳掠了这么多人,现在说你们能控制他们了?不打了?晚了……”

    朱由检冷着脸,在气氛凝固的同时再度开口道:

    “既然素囊管不住他们,那就由大明来帮忙管教吧。”

    “殿下,穆宗皇帝曾与我部俺答汗有过……”使者还想说什么,却被朱由检打断道:

    “俺答封贡时,穆宗皇帝与顺义王的约定自然是有效的,但约定之中也规定了顺义王需要节制河套、宁夏两部。”

    “现在卜失兔节制不了,素囊也节制不了,难道就任由他们劫掠我大明西北吗?之前的帐就一笔勾销了吗?”

    “不会的……”

    “大明有恩必偿,有仇必报,我上国之民不可欺辱,辱者灭其国。”

    “明年河套的沙尘扬起之前,世间便再也没有河套和宁夏两部……”

    朱由检态度强硬,而使者也被朱由检的话激怒,并反驳威胁道:

    “您会后悔的!如果您依旧这样执迷不悟,那我们只好出兵了……”

    “好!”朱由检打断了使者的话,起身爽朗笑道:

    “你替我转告素囊,叫他给自己准备好一副棺椁,若是战败时有些胆气,自刎死在棺椁中,孤会将他埋葬于阴山下。”

    “若是怯懦,也不必担心,我大明礼仪之邦,他随孤前往京城,在太庙前跳跳你们胡人的胡舞,与我大明列祖列宗前行个大礼,赔个不是,那孤还是能赏他个一官半职,在大明衣食无忧的。”

    “哼!”使者听着朱由检的羞辱,生气的拂袖而去,但却在要走出会厅的时候被门口的将领拔刀拦住。

    这时他才想起了自己在朱由检的地盘上,而朱由检也一摆手示意将领收刀,并在使者扭头看向他的时候,脸色忽的变得阴沉:

    “告诉素囊和火落赤,战场上见……”

第两百四十三章 复设旧港承宣布政使司

    “回去告诉科恩,战场上见!”

    当朱由检面见素囊使者的半个月后,渤泥国都王宫内,黄龙对着殿内的荷兰使臣说了同样的一句话。

    “您会后悔的!”

    “如果您现在愿意议和,我们可以拿出三万两白银,为之前打扰了贵国沿海而道歉。”

    冬月的南洋依旧酷热,荷兰使者也在极力的劝说着黄龙,然而黄龙已经不想和他多费言语,直接摆手道:

    “叉出去!”

    “不……您不能这样,您会后悔的……”

    被叉出去的荷兰使者还在叫嚣,但下一秒就被明军挥刀鞘打在了脸上,几颗惨黄的牙齿带着血液和口水飞出,落在了渤泥王宫的地砖上……

    这样的一幕、让常年被西夷威胁的渤泥国的苏丹阿都贾里·鲁阿巴咽了咽口水。

    他转头看向了殿上一身甲胃,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的黄龙,和旁边坐着的李旦,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渤泥国和大明的关系很深,可以说是南洋忠藩。

    自明代永乐年间,为了感谢“皇恩浩荡”,表达效忠之意,渤泥往麻那惹加那在永乐六年携带亲属、陪臣前往大明朝贡开始。

    麻那惹加就成为了第一位访问明朝的海外藩王,因而受到朱棣的隆重接待,并获得大量的珍贵赠品。

    只可惜麻那惹加那在准备率团回国之前,便因身染重病而死。

    但在他临终前、他留下遗嘱,希望能够“体魄托葬中华”。

    同样得知麻那惹加那的死讯的朱棣也十分悲伤,不仅为他辍朝三日、还追谥“恭顺”,并且遵照麻那惹加那的遗愿,按大明礼仪将其遗体葬在南京城安德门外的石子岗。

    由此,麻那惹加那便成为了大明首位葬在中原的南洋国王。

    之后,他的子孙也对大明恭敬,郑和几次下西洋,都由渤泥国负责大量的补给工作。

    同样的、当几个月前鲁阿巴接见了李旦的人,得知大明要收复南洋的时候,鲁阿巴直接拒绝了大明使者所带来的银子,直言要免费为大明提供补给。

    只不过、人口只有二十多万的文来,想要为军民四万六千多人的明军提供补给,着实有些太难为他们了。

    “殿下、补给和澹水准备的如何了?什么时候能备好?”

    忽的、在鲁阿巴陷入回忆的时候,黄龙开口唤醒了他,而他在愣了愣后,也急忙回应道:

    “这……大军所需的粮秣和澹水确实有些多,请都督再给小国十天时间,十天之后便能凑出十万石军粮和三十万石澹水、蔬菜。”

    “勃泥国小,如此让殿下大费周章,吾实在过意不去……”见鲁阿巴这么说,黄龙也有些过意不去。

    只是鲁阿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因为自从一个月前大明登陆勃泥开始,黄龙当即就将勃泥国境内的各国西夷抓捕,还将西夷的六百多兵马歼灭,这才让勃泥过上了太平日子。

    渤泥国小民寡,二十余万百姓,却只开垦了一百十多万亩田地,因此只能在满足自己吃的同时,贩卖少量粮食。

    这样的体量,每年的田赋税收也只有几万石,因此注定养不了太多兵马。

    如果这次大明彻底清空南洋,勃泥国也就可以安稳下来了。

    想到这里、鲁阿巴只觉得自己做的举动很值,并不觉得亏了。

    尤其是在眼下的南洋局势中,他的做法绝对是正确的,而不像其他愚蠢的国家……

    想到这里、鲁阿巴也开口说道:

    “都督,前往爪哇和马六甲、苏门答腊的人已经回来了,”

    “只不过……”鲁阿巴有些小心翼翼,这样的举动让黄龙意识到了不妙,而鲁阿巴之后的话也落实了他的猜想:

    “爪哇的马打蓝、苏门答腊的亚齐、马来的柔佛、北大年,吉打、丁加奴和吉兰丹等十余国,数百土邦都没有将天兵到来的消息放在眼中。”

    “只有小国的邻国苏禄依旧不忘大明,愿意与小国一同为天兵补给。”

    鲁阿巴的话一说出来,黄龙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近两百年的沧海桑田,许多曾经的南洋忠藩都被灭亡了,现在也就只有暹罗、勃泥和苏禄三个国家能为大明补给了。

    不过……

    “暹罗和甘孛智(柬埔寨)那边如何?”黄龙转头看向了李旦,而李旦也端坐作揖道:

    “暹罗王和甘孛智王都愿意听从我大明调遣,并已经在筹备兵马准备出征。”

    “暹罗出兵四千,战象三百头,粮秣五万石。”

    “甘孛智出兵三千,战象一百头,粮秣三万石。”

    对于南洋,大明的控制力可能很弱,但是对于东南亚,大明的威慑力依旧存在。

    暹罗和甘孛智都愿意配合出兵,而原因也比较简单,那就是两国同样被欧洲人入侵袭击过。

    因此、在眼下大明出兵的时候,他们也愿意彻底把欧洲人驱逐出南洋,所以才出了那么老大力。

    黄龙也明白这两国的心思,不过他并不在意。

    朱由检给他的信说的很清楚,还愿意朝贡大明,服从大明管教的国家,一切照旧。

    不愿意朝贡大明和服从大明管教的国家,就只有贼寇的身份。

    现在好了、整个南洋除了勃泥和苏禄,其他国家都是贼寇了。

    知道了敌我后,黄龙也就可以放手一搏了。

    在渤泥国休息的这一个月时间,他可不是什么都没干。

    首先除了苏禄和勃泥以外,婆罗洲上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土邦和小国,而这些国家根本就对大明没有敬畏之心。

    因此、一个月的时间,出征的六卫兵马已经沿着婆罗洲海岸线,将拒绝朝贡的土邦纷纷灭亡,而所获的东西也是十分丰富。

    南洋比朱由检对黄龙说的还要富硕一些,仅仅是消灭了婆罗洲南海岸和东海岸的一些土邦,黄龙就收获了四十多万亩耕地。

    这还只是一部分,更多的土邦存在于婆罗洲内陆地区,不过黄龙不准备继续清理了。

    他已经获得沿海的城邦,再深入内陆就需要打持久战了。

    现在他要做的,还是继续南下,将爪哇和苏门答腊,以及马来半岛的那群贼寇和西夷给解决。

    解决了他们,迁移安顿了百姓之后,才是对内陆土邦用兵的时候。

    想到这里、黄龙看向了鲁阿巴,作揖道:

    “殿下、魄罗之地沿海诸多土邦已经被我大明将士一扫而空,这些地方日后将会有大明百姓前来居住。”

    “不过殿下不用担心,勃泥和苏禄依旧如以前一样生活便是,我们不会打扰两国。”

    “都督哪里的话,我也是万岁的子民,大明的百姓要来小国,小国也绝不会阻拦的。”鲁阿巴看的明白,大明比西夷和南洋诸多土邦讲究太多了。

    黄龙在清扫西夷之后,根本就没有插手勃泥的内政,这反而让鲁阿巴他尝到了真正掌控全国的滋味。

    更何况,以明军的实力,要打下勃泥也就是几天的时间,所以鲁阿巴是看清楚了。

    明军是不是表里如一,这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因为他也没有反抗的实力。

    与其想那么多,还不如相信明军。

    大明仁善他还能继续做国王,大明起了野心他也毫无办法,干脆直接躺平。

    不得不说、鲁阿巴十分聪明,而黄龙也确实没有要消灭他们的意思。

    毕竟明军就三万多人,总不可能把整个南洋数百万人杀光吧?

    破坏对明军有什么好处?补给都找不到地方。

    现在好不容易有两个稳定的政权愿意为他们补给,还这么听话,黄龙都恨不得帮他们把位置坐稳一点。

    他们越稳固,大明远征爪哇和苏门答腊就越轻松。

    因此、黄龙也没有心思在勃泥呆着,而是继续说道:

    “眼下魄罗的局势已经稳定,不日我便要领兵继续南下,为大明收复旧港、爪哇等地。”

    “都督不再多休息几天吗?”鲁阿巴听到黄龙要走,瞬间心虚了。

    黄龙要是带兵走了,勃泥国的一些贵族说不定又要开始为难他了。

    “殿下放心、西夷与贼寇不过是跳梁小丑,至多三个月就能平叛而归。”

    黄龙自信满满,而鲁阿巴听到黄龙的话,也瞬间松了一口气。

    “殿下,我等先退下了。”

    说着说着、黄龙和李旦起身,示意要走,而鲁阿巴也赶忙起身,送他们走出了王宫后,还有些依依不舍的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远去。

    只是在他们走出去的同时,李旦也对黄龙开口说道:

    “这么一来、我部兵马就等于要与整个南洋开战了。”

    “战就战,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犬罢了。”黄龙面色如常,并不把此时南洋的诸多国家放在眼里。

    北镇抚司的李若琏早就把南洋的底子摸清楚了,除了欧洲各国的殖民军队,其余国家不论是火炮还是火铳都少的可怜。

    如亚齐这种南洋第一强国,虽然拥兵五六万,但能拉出来的火炮连一百门都没有,火铳更是只有两三千。

    这样的火力,想要和海军数千门火炮,三万支步铳的火力做对手,简直让人贻笑大方。

    现在黄龙在意的只有一个对手,那就是巴达维亚的红毛夷……

    ——————

    “砰——”

    “疯了!这群明国人真的疯了!”

    十天后、当黄龙准备带海军南下的同时,前往勃泥的使者返回了巴达维亚。

    当他将黄龙的原话告诉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所有人时,脾气暴躁的一些议员当即就一拳砸在了议事桌上,站起来用咆孝宣泄压抑的情绪。

    阳光从阳台撒进二楼的议会厅,U形长桌上,诸多议员同样脸色难看,而坐在主位的总督,简·皮特斯左恩·科恩更是沉默着。

    对于被后世称为“种族灭绝者”的科恩来说,大明方面带给他的压力并不是从黄龙征讨南洋开始的,而是从更早的时候。

    从明军和公司的船只爆发澎湖海战,并禁止所有商人和欧洲人贸易开始,科恩的情绪就压抑了起来。

    与后世认为的“海上马车夫”不同,此刻的荷兰还处于西班牙的殖民统治中。

    为了获得独立,荷兰与西班牙从1568年爆发战争,至今已经五十六年。

    但是到目前为止,荷兰依旧没有取得独立,也正因为如此,想要参与贸易的荷兰,只能为了保护商船而成立了荷兰东印度公司。

    这个所谓的公司,实际上只是荷兰的遮羞布罢了,为了避免商船被西班牙军舰炮击罢了。

    也正因为本土陷入战争,所以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主要作用就是贸易来赚取钱粮,支撑荷兰打赢独立战争。

    但现在尴尬的局面出现,大明全面禁止和西班牙、英国、法国、荷兰等国家贸易,仅仅只有葡萄牙获得了前往南港皇店贸易的资格。

    这就等同于,荷兰东印度公司,失去了茶叶、丝绸、红糖、瓷器等诸多奢侈品的购买渠道。

    没了这些东西,东西方贸易就只有用香料来维持,而香料一年的收益,根本就不足以维持荷兰的军队在本土与西班牙军队作战。

    进攻大明……

    这或许是科恩执政生涯以来,做过最愚蠢的一件事情。

    现在这件事情不仅影响了公司的收益,还将给他们带来战争。

    马尼拉的西班牙人已经战败,并且准备彻底退出南洋地区,和大明议和。

    葡萄牙人还在观望,如果大明击败了荷兰,他们会毫不犹豫的让出马六甲。

    至于英国和法国人,他们的军队与军舰少的可怜,根本没有胆量和大明开战,他们只是想等大明打下了南洋后,用手中的殖民地换取一个贸易的机会。

    所以说、现在所有东印度公司的总督,都在看科恩要怎么做。

    是打?还是投降议和?

    这不仅仅是其他国家总督在想的问题,也是荷兰东印度公司中,所有议员在想的事情。

    他们将目光看向了科恩,而往日心狠手辣的科恩,此刻也陷入了纠结之中。

    为了决断,他看向了归来的使者道:

    “席恩,你确定他们的士兵有三万多人吗?军舰又有多少?”

    科恩一开口,所有人也看向了席恩,而席恩则是忧愁着回答道:

    “我并没有看到全部的明军士兵和军舰,我到那里的时候,他们的士兵和军舰正在执行环岛围剿一些土邦的行动。”

    “但从他们留守在港口的军舰和士兵来看,他们的主力军舰最少是两千吨以上,拥有上百门火炮的存在,并且数量不少。”

    “除了这些,他们还拥有一千吨以上的上百艘军舰和一些运兵船。”

    “留守的士兵数量也最少超过的一万人,他们人人穿戴盔甲,还有一些骑兵和大量的火枪手。”

    “嘶……”听到席恩的介绍,所有议员都深吸了一口气。

    要知道即便是眼下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南洋的员工数量也不过两万人不到,而士兵更是只有四千多人。

    这还只是人数,其他的军舰和火炮就更别提了,完全无法和这支大明远征舰队比拟。

    如果双方开战,恐怕公司的舰队会在几天内全部沉入海底,而没有了控海权,巴达维亚的沦陷也只是时间问题。

    即便黄龙给他们时间,写信前往印度求援,但印度的士兵和军舰也不过十几艘,一千多人罢了。

    这么点人,参战的结果就是阿拉伯海以东的所有荷兰士兵舰队被歼灭。

    因此,即便是先前暴怒的一些议员,此刻都全部冷静了下来,并开口提建议道:

    “是否可以提出投降?”

    “明国人的军舰都已经到南洋了,现在投降有用吗?”科恩皱眉反问提出问题的议员,这让众人为之语塞。

    是啊、别人都找到家门口来了,这个时候你认输,人家能同意吗?

    不管怎么样,不得先打你一顿消消气?

    这就是黄龙的真实想法,况且科恩他们给的补偿低的令人发指。

    三万两……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打发叫花子。

    出征的六卫兵马,仅开拔银就花了十七万两,科恩想用三万两银子就让黄龙消气,却不想黄龙一听到赔偿金额三万两后,更加生气了。

    在黄龙看来、这金额跟羞辱人一样。

    本来还不想打的,听到这金额数后,更坚定了黄龙要打他们的想法。

    毕竟齐王都说了,打到哪里、打多久,都由他说了算。

    这么一想、黄龙也就更按奈不住了。

    只是科恩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以为的多,在黄龙看来就跟打发叫花子一样。

    如果他知道自己定下的金额数让黄龙这么生气,恐怕他会后悔的自己打自己。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们一群人都在担惊受怕,同时集结散布在四周的士兵和武装商船、军舰。

    可他们也知道,面对大明那支让人窒息的舰队,他们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科恩陷入了无可奈何的绝望之中,只是相比较他们的绝望,有的人却高兴的大笑……

    “好!”

    同一时间、万里之外的京城乾清宫内,此刻的朱由校手持一份奏疏,高兴的大笑。

    宫内、抱着太子朱慈燃的张嫣好奇的看了一眼朱由校:“万岁何事如此高兴?”

    “嗯?”朱由校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张嫣,随后扬了扬手中的奏疏说道:

    “这是琉球府市舶司副提举沉廷扬发来的奏疏,上面主要说了打下吕宋之后的田亩数量。”

    “先前五叔叔不是说过,吕宋应该有屯田三四十万亩吗?万岁的样子,恐怕不止这点吧?”张嫣很聪明,一眼就看出了朱由校高兴的原因。

    见她看出来,朱由校也笑着回应道:

    “呵呵、吕宋的田亩数量确实要比弟弟估计的要多。”

    “南北诸多岛屿,共有田亩七十八万四千六百亩,有我大明海外百姓四千多户,二万四千多人,有海外土人二十多万。”

    “没想到啊、弟弟也有算错的一天。”

    朱由校在笑,不仅仅是因为吕宋有这么多耕地,更重要的是他也看到自家弟弟出糗的一面了。

    不过笑归笑,他还是继续拿着奏疏对张嫣解释道:

    “弟弟还给燃儿准备了一座金矿作为周岁礼,等弟弟出征归来,你作为燃儿娘亲,可要好好谢谢弟弟。”

    “这是自然的……”张嫣听到朱由检的手笔,整个人也高兴的笑了起来。

    只是在他笑的时候,朱由校又低头看了一眼奏疏,随后带着笑意道:

    “这沉廷扬已经组织了三万从福建刚刚乘船抵达琉球的百姓前往吕宋。”

    “奏疏里,他准备按照弟弟之前说的,一口气先迁移三十万人过去。”

    “三十万?”张嫣有些惊讶,放下了朱慈燃不解问道:

    “如果迁移三十万人过去,加上那里的二十多万人,岂不是一人只能有一亩五分地?”

    “这倒没有,奏疏里沉廷扬说已经给海外土人找了别的事情做,具体是什么他倒是没有说。”朱由校笑呵呵解释,又继续道:

    “弟弟给他的军令里,是让他以每人两亩地迁移人过去,然后从暹罗、甘孛智等国购入粮食,补给吕宋。”

    “不过仔细想来,也不需要购入太多粮食,毕竟他们之中许多人,可以先行迁移到南边的魄罗。”

    “黄龙已经出发魄罗一个多月了,估计已经打下了魄罗之上不服王化的其他土邦。”

    “迁移百姓前往南洋是个大事,耗时耗力,估计百姓迁移的速度是赶不上黄龙打下南洋的速度。”

    说到这里、朱由校感叹道:

    “真是沧海桑田啊,当年三宝太监下南洋时,吕宋不过只有田地数千亩,这才多少年的时间,当地的土人居然就开垦出了近八十万亩。”

    “按照弟弟的推算,估计南洋原本的一二百万亩田地可以翻一倍的数量。”

    “有了田地,迁移百姓就更简单了。”

    朱由校说着说着,对南洋的兴趣也越来越大,对漠南和漠北的兴趣则是开始减少了许多。

    在打下吕宋之前,由于琉球府的例子在,所以朱由校一直有些抵触。

    他认为南洋估计也就是和琉球府一样的地方,需要迁移百姓开垦田地三年。

    结果现在看来、只需要花费百余万两银子的粮秣,就足够填补迁移人口向南洋而去的亏空。

    等三年后百姓稳定下来,就可以自给自足,随后反哺大明了。

    这么一来,不用多少年,南洋就会成为大明的钱袋子。

    一想到这里、朱由校当即对门口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刘若愚道:

    “传旨,从内帑再调六十万两银子,拨给琉球府沉廷扬,让他好好处理南洋的事情。”

    “另外、设旧港承宣布政司,沉廷扬擢升为旧港布政使,于旧港设吕宋府、魄罗府,其他府治等黄龙打下来再商议。”

    “至于河西的事情也提上来吧,将黄河以西的河西走廊设为河西行省,设河西承宣布政司,命梅之焕担任河西布政使。”

    “河套之地收复后,归陕西节制,其府县由齐王命名。”

    说罢、朱由校转头看向了坐在卧榻上呆呆的朱慈燃,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

    “燃儿、你五叔可是给你送了一座金矿啊……”

第两百四十四章 黄龙的野望

    “神恩天命葡萄牙王国、神圣天命英格兰王国、神圣天命法兰西王国……”

    “联合致敬伟大、强大而不可战胜,大明天朝海军都督,解放吕宋的勇士,大洋无敌舰队的掌舵者,南洋全境守护之人黄龙将军。”

    “请准许我亲吻您的手背,以表达我与三国的四位总督先生对您的敬意。”

    十一月末、巴东岛海滩,一名金发白肤的典型西欧贵族正单膝跪在沙滩上,而他的左右两边是屹立的高大明军选锋,他的前面则是坐在遮阳棚下的海军都督黄龙。

    面对脸上不耐烦的黄龙,瑞肯不敢露出半点不尊敬,因为他知道,他们没有实力和黄龙平等的对话。

    自从乌泱泱的大明海军军舰和辎重船南下,并封锁了婆罗洲至苏门答腊的卡里马塔海峡后,不管是英国、法国、西班牙,还是葡萄牙和诸多南洋土司。

    他们都知道明军的军舰到底是一种多么恐怖的存在,更知道了这是多么庞大的规模。

    对于最宽处只有一百多公里的卡里马塔海峡来说,军舰加补给舰数量多达六百多艘的舰队想要封锁它,那简直是轻而易举。

    海洋不比陆地,当六百艘船每隔数里留守的时候,从南海和榜葛剌海(孟加拉湾)前往爪哇海的航道就彻底被断绝了。

    这么一来、身处巴达维亚的科恩等人,只有走巽他海峡逃离,而巽他海峡东部水深很浅,最浅处仅深二十米,加上沙州和大浪,寻常船只难以航行。

    虽然如此,但如果科恩等荷兰东印度公司高层试图从这里逃跑,还是可以逃走的。

    不过、这就要看他们舍不舍得丢弃南洋这个重要的香料出产地和大量财富了。

    因此、所有人都看出了明显的局势,并且法国、英国、葡萄牙三国的东印度公司组织了起来,派出了瑞肯作为使者,并带来了丰厚的见面礼。

    此刻、作为使者的瑞肯正在等待黄龙的回应,而黄龙则是拿着手中用汉字书写的礼单细细观摩。

    在瑞肯和黄龙旁边,都各自站着他们的翻译官。

    四周一时间突然安静,只有海风声和海水声在表示时间没有禁止。

    “你们的礼物很不错,不过对此,我还是只有那一句话。”

    “你们所有的军队撤出南洋,濠镜的弗朗机人可以留下,这样我便不会再征讨你们,而你们需要上疏,向齐王殿下和陛下赔罪。”

    黄龙满意的合上了礼单,同时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对于他的立场,瑞肯显然知道,而他们也自知不敌大明的海军,所以瑞肯在听到了翻译的内容后,当即表示道:

    “将军阁下,我们可以撤出南洋,但恳请伟大而神圣的大明天朝皇帝陛下开放贸易。”

    所有的东印度公司在远东的殖民行为,实际上都是为了搞钱。

    眼下的欧洲正值三十年战争和各国独立战争,王国内战,因此各国都成立东印度公司来组织国有远洋贸易。

    对于三国代表的瑞肯来说,他很清楚三国需要的是什么。

    土地?岛屿?税收?这些都很重要,但最重要的是贸易。

    只要有了贸易,他们就能掩盖自己不战而退的事实。

    同样的,黄龙也得知他们的诉求,因此在瑞肯开口后,早就有朱由检授意的黄龙便开口道:

    “如果你们愿意在我军击败红毛夷后,将在南洋侵占的土地交出来,那我可以上疏万岁,请求在马六甲的旧港开放一个官市贸易点。”

    “您是我短暂人生中,见过最伟大且仁慈善良仁爱的将军。”瑞肯听到贸易的要求居然这么简单就被答应,瞬间也松了一口气。

    随后、他开始用商人的口吻商量道:

    “将军阁下,请问您会如何制定贸易的价格呢?”

    “价格很简单,我已经让人做好了,你可以看看。”黄龙瞥了一眼旁边的李旦,而李旦也心领神会的将早前黄龙给自己的目录递给了旁边的士卒。

    士卒走上前,将目录递给了瑞肯,而这份名录则是由三国语言书写而成。

    【一斤红糖……三分银子】

    【一斤白糖……四钱银子】

    【一匹白布……五钱银子】

    【一斤粗茶……三钱银子】

    【一斤次等茶……七钱银子】

    【一斤优等茶……一两银子】

    【一斤特等茶……三两银子】

    【一斤贡茶……十两银子】

    【一斤……】

    “不!这太贵了!将军阁下。”

    看到上百种被记名的货物价格,瑞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黄龙。

    瑞肯了解明朝白银和欧洲各国的价格比对,眼下1英镑是明朝3两银子汇率,1个法国的金路易可以兑换2.8两,而明朝的1两银子可以兑换西班牙的1.4银索比。

    这样看、似乎大明的白银汇率没有占到多大便宜,但瑞肯知道这些东西在大明国内的价格。

    别的不说、就单单说红糖,此时大明国内大多是福建红糖,价格在五文左右,而到了黄龙这里,他直接翻了将近六倍!

    要知道,这批红糖哪怕卖到欧洲去,也顶多卖出八十文不到的价格,也就是说、价格调整后,他们顶多能赚1.5倍左右的利润。

    除了红糖、还有粗茶、次等茶、白布等等物品的价格,都比在大明国内购买,提高了三到六倍不等的价格。

    这就代表,如果瑞肯签订了这个贸易条约,那么三国商人的贸易收益,将直接降低最少三倍,最高六倍。

    即便他们依旧有赚头,并且还不少。

    但是用惯了金碗吃饭的人,再去用木碗的时候,只会百般嫌弃。

    瑞肯绝望的看着黄龙,而黄龙却不耐烦道:

    “行了、大明将这些东西从北方运到南洋也是需要运费的,更何况你们欧罗巴的东西价格我都知道,即便按照这个价格表,你们依旧能赚的盆满钵满。”

    黄龙一句话,瞬间让瑞肯语塞了。

    他不明白黄龙为什么能知道欧洲的物价,而实际上黄龙也什么都不知道。

    在大明,真正知道欧洲此刻物价的,除了诸多传教士以外,便只有朱由检一个人了,并且他不止知道现在的欧洲物价,还知道未来的欧洲物价。

    随着美洲的发现和新航路的开辟,西班牙等国从殖民地掠回大量金银。

    如眼下,每年从美洲运往欧洲的黄金就高达十万两,白银更是高达二百多万两。

    这还仅仅是美洲、如果加上其他诸如南亚、非洲、南洋等殖民地,这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正因为大量的廉价金银流入欧洲,从而直接引起的了欧洲的金银贬值,物价不断上涨。

    眼下除了大明有这个体量来缓解欧洲的通货膨胀外,世界上没有第二个势力能压制欧洲的通货膨胀。

    贸易并不是单纯的为了赚钱,更重要的是隐藏在贸易背后的政治手段。

    如果可以,欧洲也不愿意将每年开采的大量白银送到大明来买东西。

    这个时代的欧洲除了火器比大明略微进步以外,其他各行各业都和大明隔着几座大山的差距。

    大明可以用茶叶、红糖、瓷器、丝绸和布匹等可持续生产的货物来赚取欧洲人的白银,而欧洲人却拿不出什么东西和大明贸易。

    这么一来、这样庞大的贸易顺差,直接导致的就是欧洲人成为了毫无感情的打工机器,而大明只需要在家门口蹲着嗑瓜子,欧洲人就会主动把银子送上门。

    朱由检要拿下南洋,也不过是为了方便收税罢了。

    只需要控制住马六甲,让欧洲人抵达马六甲就可以贸易回家,那么原本属于民间的海上贸易,就被朝廷直接垄断了。

    每年四百多万两的白银流入,则是将成为朱由检对大明税制改革的最大推手。

    不过、这样的贸易顺差自然会导致欧洲人的不满,历史上的欧洲人从也是因为和清朝的贸易顺差太大,才搞出了鸦片这种东西。

    有了鸦片,就可以实现贸易回流,而清朝的禁止,则是引起了鸦片战争的爆发。

    鸦片战争的失败,则是彻底的让欧洲人占领了市场,利用各种东西打压清朝本土货物,随后提高价格来收割清朝内部的金银。

    所谓的清朝积弱贫穷也是虚假,毕竟谁会去抢一个乞丐?

    还不是看到了清朝吃的脑满肠肥,结果自己又没有能保护自己的实力,所以才被欧洲强盗给盯上。

    所以,朱由检如果想要保持大明对欧洲的强势贸易顺差,那么就必须组建强大的军队,让欧洲诸国老老实实为大明打工。

    这、才是他为什么要打南洋,并且还派出如此多军队的原因。

    说白了就一句话,先亮出拳头,让各国知道大明的拳头大,然后再嘴硬的和他们好好谈生意。

    像清朝那种拳头不大嘴巴硬的,最后反倒会挨上别人几个大嘴巴子。

    就好似现在的瑞肯,如果黄龙的背后没有总吨位超过二十万吨的海上舰队,他也不可能这样摇尾乞怜的和黄龙好好商量。

    “若是不愿意接受,那就走吧。”

    黄龙微微皱眉,只觉得眼前的西夷呱噪,而瑞肯见状,只能商量着说道:

    “您只是说了货物的价格,但是您忘了我们愿意交出手中的南洋土地,难道这点不值得将军阁下您为我们打一些折扣吗?”

    瑞肯也是无奈,打又打不过,现在不投降估计就是荷兰和西班牙的下场,被揍一顿后,连谈判的筹码都没有,还得连本带利的吐出一堆东西。

    如果打得过,瑞肯绝对不会这样卑微,这也就是弱国的无奈。

    “折扣是不可能的,但我大明齐王殿下对尔等有些怜悯,愿意出二十万斤红糖、十万斤白糖、十万斤次等茶,一万套粗瓷,三千匹绸缎和你们三国交换土地。”

    黄龙一副瑞肯得了天大好处的模样,而瑞肯却气的想吐血。

    黄龙说的这些东西,如果放在天启元年,那顶多就是四万两不到的价格。

    如果按照出作坊的价格,这群东西顶多两万两的价格。

    结果现在好了、黄龙一纸皇店价格表,瞬间把原本只值两万两的东西,拔高到了二十多万两银子。

    结果就是大明用两万两银子,买到了各国手中价值二十多万两南洋土地。

    二十多万两把土地卖出去,这本就是一笔亏本买卖,结果黄龙还在这价格上,直接给打了骨折。

    瑞肯只觉得自己再聊下去,可能会气死在这片沙滩上。

    “这个条件,我还需要返回马六甲才能确定。”

    瑞肯心里憋屈,脸上却不得不陪上笑脸,笑呵呵的和黄龙商量。

    “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三日后即将讨伐巴达维亚的红毛夷,如果一个月后我平定了爪哇群岛,你们还是没有动静的话,那本都督只能率军讨伐了。”

    “是是是……”听到黄龙的话,瑞肯愤怒之余,心里也不免震惊。

    因为黄龙提到了他要平定爪哇群岛,而爪哇群岛可是有着人数不少的土邦,随便凑凑也能凑出几万兵力。

    黄龙居然自傲的说一个月就可以平定爪哇群岛,这点可是他们十几年都没有做到的难题。

    如果黄龙真的在短时间内就平定了爪哇,还击败了巴达维亚的科恩,那瑞肯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无奈签下这个“不平等”的贸易条约了。

    对此,他虽然不想黄龙打赢,但还是舔着脸恭维道:

    “愿圣主祝福您凯旋,将军阁下……”

    “嗯……”黄龙一摆手,显然不愿意和瑞肯多聊,而瑞肯见状虽然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但依旧陪着笑脸退了下去。

    这时、黄龙身旁的李旦也开口说道:

    “这些西夷,表面恭维都督您,实际上心底恐怕十分怨恨我大明。”

    “不用管他们,跳梁小丑罢了,倒是用些东西就换得了几十万亩南洋的土地,这有些划算。”黄龙说着,端起旁边的酒壶喝了一口酒。

    一口饮下后,他又说道:

    “这次收复吕宋、魄罗的沿海,倒是缴获了不少金银粮食,留下来可以减少朝廷那边的压力。”

    “季明(沉廷扬)那边已经开始组织福建的百姓南迁了,我让他加快速度,不然吕宋和魄罗两地的水稻恐怕赶不及收割了。”

    “倒是没有想到、这南洋之地种植水稻,居然可以一年种三次。”

    黄龙有些感叹,没来南洋之前,他还以为这里是蛮荒之地,结果现在看来、南洋简直就是贸易和粮食的聚宝盆。

    尽管三熟的平均每熟粮食产量只有百来斤,但是已经被明军打下的上百万亩耕地在收割之后,完全就可以保证五万大军常驻南洋。

    “这南洋之地松散于海上,必须告诉殿下,让殿下重新作出五军都督府的规划才行。”

    “不然按照诸多岛屿上那么多土着的数量,即便海军十二卫调来,恐怕想要围剿他们也需要数十年的时间。”

    黄龙对南洋的局势很有见解,他认为这种时候应该把南军都督府直接划到南洋,不然以南洋土人的体量,海军十二卫的四个步卫根本看不过来。

    “恐怕殿下不会同意……”

    忽的、李旦皱着眉开口道:

    “南洋之地,土人众多,加之贸易繁荣,又开垦了土地,足以供养数量不少的军队。”

    “五军都督府的模式,主要建立在所有军队的钱粮都被御马监所控制上。”

    “而南洋之地情况复杂,只设立几个拱卫营,根本就管不过来。”

    “但如果将南军都督府迁移过来,那兵马近十万的南军都督府一旦反叛,朝廷可谓鞭长莫及,恐怕要重复唐代安史之乱……”

    五军都督府是没有财政大权的,这里是朱由检删除了一些唐代节度使的权力,并加以限制所导致的结果。

    不过对此、李旦显然不是很了解都督府的模式,所以黄龙听到一笑道:

    “安史之乱之所以成功,是因为将士的家人都在河北三镇中,他们反叛之后,家人在后方,自然毫无畏惧。”

    “但眼下,我朝五军都督府的拱卫营兵,都是从两京十三省招募,或者此地招募,去其他地方就任的营兵。”

    “他们的家人在中原,而远赴他乡的他们,只会想着回家,而不会想着造反连累家人。”

    “可都督……”李旦皱着眉道:

    “这样的话,远在海外的将士们恐怕会因为想家而刻意保命……”

    “保命?呵呵……”黄龙忍不住笑道:“你看看他们是想要保命的样子吗?”

    黄龙指着远处在谈论自己斩首了多少个西夷,土人,拿到了多少赏银的将士,戏谑的看着李旦,而李旦也醒悟道:

    “确实……对付西夷和土人,靠赏银来激励诱惑将士们,这个方法很不错。”

    “只是、如果朝廷的国库短缺,恐怕将士们就会心生怨恨了。”

    李旦说的话,也是晚明的一种边镇风气。

    如入朝鲜作战的浙兵和蓟兵们,就是因为索响不成惨遭屠戮解散。

    而历史上的崇祯对于山海关的关宁铁骑,虽然尽力满足,但也根本没办法把饷银发足的同时,还发出首级的赏银。

    这也就导致了边镇将领需要自己解决麾下将士的饷银和赏银问题,而麾下将士看到了这一幕后,便只知道将军而不知道皇帝和朝廷了。

    现在明军之所以勇勐,并且忠心朝廷,那也是建立在他们的军饷是朝廷直接一手解决的局面下。

    如果什么时候大明再发不出饷银,那不用几年,朝廷的军队就会变成将领的家丁了。

    家丁制度的出现,本身就是因为朝廷发不出足数饷银的局面下,所以李旦的担心是很正常的。

    黄龙虽然只是将领,但毕竟和沉廷扬合作了这么久,也知道一些财政上的问题,因此他说道:

    “正因为要充实国库,所以殿下才会挥师打下南洋。”

    “南洋一旦收复,市舶司每年将会获得数百万两银子的收入,哪怕除去成本,也能有二三百万两银子。”

    “田赋这块,也能收获上百万两银子。”

    “反正,咱们这海军十二卫的饷银和船只维护,补给费用是赚回来了。”

    “不仅赚回来了,连带着还能为朝廷贡献一二百万两银子,这下我倒是要看看,谁还看不起我海军十二卫!”

    黄龙一席话,说出了他们的憋屈。

    这倒不是说其他五军对他们海军嘲讽,相反、五军将领都受过海军的帮助。

    真正嘲讽海军十二卫的,还是皇极殿上的那群文官和御史们。

    毕竟十二卫近七万人,算上后勤的辅兵就是近十万人,每年都要开支二百多万两银子,文官们不爽也正常。

    黄龙忍受这憋屈许久,只要打下南洋,他便扬眉吐气了。

    到时候近四百万两银子的赋税交上去,恐怕文臣们恨不得把他夸上天。

    “要我说、殿下的封地就应该选在南洋。”

    这时、黄龙身旁的一名副将忍不住开口,而李旦随即皱眉,同时黄龙也摇头反驳道:

    “一旦朝廷看到了南洋的富硕,恐怕不会愿意把南洋拱手相让。”

    “倒是打下南洋后,殿下应该就会集结诸王议事,随后商议下西洋,为诸王分封海外做准备了。”

    黄龙自然也是知道分封海外这件事情的,不过他心里实际上有些不舒服。

    分封诸王到海外,在黄龙看来这是一步臭棋。

    这倒不是说黄龙认为诸王会造反,而是他觉得这样做的话,朱由检也将在未来作为藩王,前往海外就藩。

    朱由检如果走了,那么他们这么多被他提拔起来的将领又应该怎么办?

    像黄龙这种,一手由朱由检从基层提拔到了眼下大明军方六大巨头的存在,更不愿意改变眼下的局面。

    朱由检如果走了,类似他、戚金、秦邦屏、满桂、孙应元这群人应该怎么办?

    戚金和秦邦屏还好说,毕竟他们从小就报效大明,对朱由检虽然感激,但也仅仅是感激。

    如果要他们从齐王和皇帝两人之中选一个,他们必然会在犹豫过后选择皇帝。

    但是满桂和黄龙、孙应元他们该怎么办?他们可是齐王的嫡系。

    齐王就藩后,他们不可能跟着离去,因为他们是大明的官,不是齐王的官。

    但如果齐王就藩,留下来的他们就很尴尬了,皇帝如果不信任他们,他们很快就会被一撸到底。

    哪怕眼下的皇帝信任他们,继续对他们委以重任,但下一任皇帝呢?

    下一任皇帝能像朱由校对朱由检一样信任吗?

    只要皇帝一系和齐王一系发生矛盾,他们这三个人就要面对身首异处的最坏结果。

    最令人难受的,还是他们三个人的年龄。

    三人中,满桂最大,眼下已经四十六岁了,而黄龙不过三十二,孙应元也不过三十三。

    朱由检哪怕十年后才就藩,那满桂、黄龙和孙应元也才五十六、四十二、四十三岁罢了。

    要是他们和戚金、秦邦屏一样年纪,他们反而不担心朱由检就藩的问题了。

    可问题是,他们比起戚金和秦邦屏年轻太多了,而他们的子嗣也必然是齐王嫡系。

    这么一来、戚金和秦邦屏或许还能祸不及子孙,但黄龙他们就……

    想到这里、黄龙脸色有些难看,他对皇帝并没有太多感情可言,最让他敬佩和崇拜的还是齐王。

    一旦齐王离开大明,那他们这群嫡系的结果必然以悲剧收尾。

    所以、在他看来,即便齐王必须海外就藩,但最少也要呆在大明三十年,给他们转型和摘除身份的机会和时间。

    万一他突然被责令海外就藩,那满桂、孙应元、黄龙他们这样的齐王嫡系,要么愚忠被贬,要么就只有起兵自保了……

    想到这里、黄龙起身走到了阳光照得到的沙滩上,眺望着远处的海平面,不得不在心里叹气一声:

    “殿下、您可千万别让我们失望啊……”

第两百四十五章 《明荷南洋条约》签订

    天启四年腊月初六,面对明军封锁玛丽卡塔海峡,巴达维亚总督府再度颁发命令。

    科恩声称华人如果想要留在巴达维亚境内,那么必须要到政府去申请到居住许可证,如果要迁移的,荷兰船队愿意护送他们前往北部的婆罗洲。

    而且在命令中强调一点,船队的护送任务不收取任何费用。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科恩还将曾经在巴达维亚犯事的华人给放了出来,并赔偿了他们一笔费用。

    这样的行为,自然是因为大明海军所带来的窒息实力。

    当科恩乘船北上,见识到了明军足以封锁卡里马塔海峡的实力后,他就知道荷兰军队不是明军的对手了。

    他正在想方设法的和大明和谈,而给予巴达维亚华人极高的自主行动权力,便是他示好的第一步。

    同时、巴达维亚的所有荷兰东印度公司员工,都开始收拾起了自己的家当和行礼,低价将手中的房屋、田地,贩卖给了当地的华人以及土着。

    科恩等人的行为,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而当地的华人更是一改往日畏畏缩缩的形象,腰杆挺直的在街上四处显摆。

    见到显摆的他们,以往会呵斥他们的荷兰宪兵也闭上了嘴巴。

    有时候双方四目相对的时候,荷兰宪兵也挤出微笑,没有了曾经的趾高气扬。

    而作为华人中的佼佼者,被称呼为甲必丹的一些大明走私海商也感到了身后有人的好处。

    渐渐的,他们聚在了一起,开始商讨怎么在局势变化下,保护自己最大的利益。

    只不过还没等他们商量好,就有人慌慌张张的闯到了里屋。

    此刻的里屋内、十几个甲必丹坐在左右,还没开始议事,就见这跑来的人惊慌道:

    “不好了,红毛夷准备撤离巴达维亚了。”

    “什么?”

    一些人惊讶起身,追问道:

    “这都没有开打,怎么就投降了?这群红毛夷之前不是还前往入侵我大明沿海吗?现在怎么这么软弱了?”

    “就是啊,他们不是之前动不动就用军舰威胁我们交税吗?”

    “这也变得太快了,朝廷到底派了多少人远征?”

    急忙跑来的人在众多甲必丹的催促下,连忙喝了一口水,缓解了火烧一样的喉部不适后,才急促道:

    “听说这次朝廷派来的战船和兵马太多,红毛夷已经派出了和谈的船只,另外还做出了第二手准备,如果朝廷不答应议和,他们就准备从巽他海域突围。”

    “这……”听到这人的话,所有甲必丹面面相觑,心里满是震惊。

    他们都不敢相信,以往嚣张的荷兰人这次居然这么狼狈。

    这一秒、所有人都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朝廷到底派了多少战船和兵马”。

    不过、他们的这个问题,或许只有此时此刻的荷兰东印度总督科恩能直观感受……

    在一望无垠的卡里马塔海峡上,蓝天白云与深蓝色的海水让人倍觉风景美丽。

    只是在这样美丽的大海中,星罗棋布的六百多艘船只让人倍感绝望。

    站在八百多吨的巴达维亚号甲板上,科恩的内心只剩下了震撼。

    巴达维亚号舰长33米,宽4.2米,排水量824吨。

    这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南洋地区最大的一艘军舰,而当这艘他们引以为傲的军舰在明军的关注下,驶入大明海军之中时,像极了一个混入巨人队伍中的侏儒。

    四周大明军舰高耸,只有它们三分之一高度的巴达维亚号,全程难以见到阳光,几乎被军舰的阴影遮蔽了一路。

    加上众多的船只在海面上停留,仿佛是一个迷宫,让科恩他们倍觉压抑。

    穿过外围的丁等、丙等军舰,科恩他们靠近了乙等和甲等军舰。

    当为首的四艘甲等军舰出现,科恩他们甚至一度屏住了呼吸。

    同时、在四艘甲等军舰中最大的泰山舰上,黄龙也走到了船首,俯视了一眼巴达维亚号。

    “欧罗巴的人船还是那么小,也难怪他们不敢与我们正面交战了。”

    黄龙的话一说出来,旁边的李旦便也跟着说道:

    “红毛夷喜欢用盖伦船,船比大弗朗机国的要小不少,但速度快。”

    “按照锦衣卫的消息,他们在南洋的军舰加武装商船只有九十七艘,总料数不超过十五万料,不足我军的六分之一。”

    李旦的话,揭开了欧洲在南洋实力的遮羞布。

    同样、这也狠狠打了大明所有人的脸。

    欧洲人用不到五万的人口,不到两万的军队,不到三千门火炮,不到五百艘船只,就能每年在南洋占领上百万亩耕地,占据每年来往数百万两的贸易路线。

    再看大明,坐拥世界最多的船工、最多的船厂、最多的人口,最近的距离,却连家门口的南洋都无法彻底占领,甚至连羁縻都只维持了几十年。

    如果不是朱由检,他们的眼界,或许一辈子都将在大明疆域内。

    “没必要打下去了,不过也不能这么简单的放过他们。”

    “他们不是提三万两银子的赔偿吗?那我也开个价,九十万两银子。”

    黄龙转头看向了李旦,又询问道:“你觉得他们拿得出来吗?”

    “应该拿不出来,他们手上没有那么多现银。”李旦作为海商,知道同为武装商人的科恩等人没有那么多银子,因为海商的资产都在货物上。

    不过、这不是代表李旦要劝黄龙放弃索要赔偿,而是……

    “不过、可以让他们分成十年来支付。”

    李旦一开口,瞬间让黄龙眼前一亮,而他闻言更是道:

    “既然要分成十年,那就凑个整数,二百万两吧。”

    “二百万?!”听到黄龙的话,李旦嘴角抽搐,谁家凑个整数直接凑出一百一的……

    就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规模,一年贸易往来加上给自己国家交税,顶多也就能赚个几十万两。

    黄龙一句话,基本就要走了他们未来十年三分之一或者二分之一的利润。

    不过李旦也不好得说什么,毕竟他也参加了大军南下的全过程,自然知道这次海军南下的耗费也不少。

    先不提军饷,就单单开拔银、粮秣、澹水、蔬菜这些东西,战争打到现在,基本就消耗了四十多万两银子。

    如果加上这三个月的军饷,那就接近六十万两了。

    和荷兰要二百万两也倒不过分。

    “都督,那西班牙那边呢?西班牙的使者还在巴东等我们的消息呢。”

    李旦的话,直接说出了西班牙也服软的事实,而相比荷兰,黄龙对西班牙更生气。

    荷兰是为了逼迫大明开启贸易而袭击福建、广东,但实际上他们对大明百姓和士兵所造成的死伤也就三百多人。

    相比较荷兰,西班牙在万历三十一年的屠杀之举,却是实打实的最少屠杀了三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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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黄龙直接冷着脸道:

    “按照我大明将士抚恤,除非西班牙出三百万两白银,不然我大明与它们绝无议和可能!”

    黄龙的话,让李旦明白了他的意思,毕竟在南洋之地,朱由检给黄龙的授权是全权由黄龙自行处理。

    现在黄龙说三百万两,那就是三百万两。

    他明白了黄龙的底线,而与此同时,柯恩的船只也抵达了华山舰的脚下。

    明军放下了船梯,在巴达维亚号靠岸后,科恩也带着两名议员登上了船梯,随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一步步的走上了华山舰的甲板。

    当他们走上甲板的同时,黄龙和李旦已经坐到了遮阳棚下,而科恩他们也被明军带着来到了传首,见到了黄龙和李旦。

    在见到黄龙的时候,科恩便舍弃了身为总督的尊严,单膝下跪,双手献上了投降书.

    “尼德兰联省共和国,东印度总督简·皮特斯左恩·科恩,在此向伟大、强大而不可战胜,大明天朝海军都督,解放吕宋的勇士,大洋无敌舰队的掌舵者,南洋全境守护之人黄龙将军乞求投降。”

    “由于我个人的贪婪,冒犯了大明天朝皇帝、大明天朝齐王殿下,以及大明天朝全国国民,请您原谅我的愚蠢,接受我的投降……”

    科恩放下了自己曾经让整个南洋诸国都臣服的尊严和脸面,如一条断嵴之犬般,乞求着黄龙的原谅。

    对此、黄龙也示意人去结果投降书。

    李旦这个时候主动起身走过去,接过了投降书的同时也率先看了一眼投降的内容。

    看完之后,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将投降书放在桌上的同时,对黄龙解释道:

    “这投降书上有四条内容,根据条约内容,红毛夷将归还爪哇岛及南洋附属各岛屿,还给我大明,并承认南洋自古以来是我大明所有。”

    “其次、红毛夷将南洋所有地上,地方所有堡垒、军器、工厂及一切属公物件,永远让与我大明,另赔偿我大明五十万两白银作为赔偿军费,该款分作五年、五次交完。”

    说完条约内容,李旦也特意说道:

    “这么看来、这群红毛夷能赚到的银子应该比我们想象的要少,连五十万两都需要五年分批偿还。”

    “嗯,不过不管怎么样,二百万两的银子一分都不能少。”黄龙的态度倒是很坚决。

    “是。”听到黄龙的话,李旦也用荷兰语开口道:

    “条约上的三条我们都没有意见,但赔偿太少了。”

    “五十万两银子对比我们这次南下的耗费,不过是很小的一部分。”

    “你们如果还想要和大明贸易,恢复和平,那最少要赔偿三百万两银子。”

    “三百万两?!”听到李旦转手又涨了一百万两银子的话,科恩背后的两名议员脸都吓绿了。

    三百万两银子,这差不多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八年的纯利润了。

    这个条件对于他们来说尤为苛刻,但如果不答应,大明的军队就会荡平爪哇岛。

    可是答应了,也就相当于他们将停滞六年。

    想到这里、两名议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而这种时候、颇有胆气的科恩则是说道:

    “甲必丹,你应该知道,这笔赔偿我们是拿不出来的,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我们可以赔偿一百万两,分五年赔偿。”

    “这不可能,如果你要这么聊,那我看,我还是请黄龙将军继续封锁卡里马塔海峡,围攻巴达维亚吧。”李旦摇了摇头。

    不过、他们这样的商议,也不过是试探一下双方的底线罢了。

    因此、在看到了李旦的表情后,科恩一咬牙关,当即说道:“一百五十万两,分七年如何?”

    “这不可能,请你不要再提出不切实际的数目了。”李旦微皱眉头。

    他不喜的模样被科恩看到后,科恩只能开口道:

    “如果要继续提高,那我需要和身后的两位议员商量一下才能做出决断,因此请您给出一个我们可以接受的数目。”

    科恩眼巴巴的看着李旦,而李旦却不紧不慢的转头询问黄龙道:“都督,商议结束后,今夜是否能饮酒了?”

    “倒是可以饮一蛊。”黄龙摸着短须轻笑,而李旦也随即笑着回头,在看到科恩的时候收起笑容,严肃道:

    “二百六十万两,分期十年,每年偿还二十六万两。”

    “这……请等我们商议一下。”科恩眉头一皱,随后转头和两位议员小声商量道:

    “二百六十万两,分期十年,你们觉得怎么样?”

    “这太高了,看看能不能再低一些。”

    “我也是这么认为,如果每年拿出二十六万两,那公司的运转和资金也会出现问题。”

    “可以看看能不能降低到二百万两,然后一次性付清五十万,剩下的一百五十万两分为九年偿还。”

    “嗯……”

    三人商议了一小会儿,最后科恩试探性问道:“能否降低到二百万两,我们愿意第一年支付五十万两的赔偿,剩下的一百五十万两分为九年支付。”

    “二百三十万两,五十万两今年赔付,剩余一百八十万,分九年赔偿,每年二十万两。”李旦心不在焉的拿起酒壶抿了一口。

    “这……”科恩皱眉,但他也知道,拖得越久,局势就越不利,明军就要价越高。

    “好!”

    瞬间的思索,当即让科恩怀着沉重的心情点了点头,但是他补充道:

    “我们希望能从将军阁下手中购买这样的十艘商船,并请同意我们参与贸易。”

    话音落下的同时,科恩害怕李旦拒绝,因此连忙解释道:

    “我们是欧罗巴在南洋地区人数最多,商船规模最大的公司,每年东西方往返的贸易额超过一百万两。”

    “如果您愿意批准我们购买商船,那我们的规模将持续变大,日后购买的货物也将越来越多。”

    “现在的欧罗巴急需大量的商品,只要我们的规模扩大,一定能为大明天朝带来充足的金银。”

    不得不说、荷兰东印度公司能在南洋地区形成这么大的规模,在选人上确实有独到之处。

    不同于英国、西班牙、葡萄牙和法国等国家,一股脑的将顶尖人才留在本地,次等送往美洲,第三等送往远东。

    荷兰可以说算得上是平均分配,也正因为如此,科恩的能力实际上并不差。

    他能在落于下风的时候,还能站在己方和大明两方角度来思考问题,并有胆子提出这种请求,这样的一切让李旦和黄龙都对他刮目相看。

    尽管科恩制定了逼迫大明开关贸易的计划,并计划失败。

    但从一些角度来说,科恩这个人倒是一个大明能合作的人。

    想到这里、黄龙眯了眯眼睛,随后道:

    “如果我给你三十艘七千料商船,你能增加多少贸易量?”

    “运送好的货物,可以增加二十万两的贸易量。”科恩连忙回答道,显然做生意已经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一艘七千料商船,三万两银子,你能出多少银子,我们就卖多少。”黄龙眯着眼睛开口,根本不担心科恩带着商船回去拆解后模彷学习。

    说白了、商船和军舰不同,用料也不同。

    大明新式商船和军舰,都是朱由校和工匠们,针对柚木和其他大明本土木材的特性来制造的船只。

    如果没有柚木,那更换其他木头只会增加造船成本,并且船只强度不会有大明新式船只那么强。

    这也是朱由校研究出来的防盗手段。

    毕竟木质风帆商船和军舰,实际上与西方军舰大相径庭,只要看过船只外形和炮口,以及一些水手的操作方式,就等于盗取了一半的技术。

    剩下那一半技术,只需要不断试错,就能研究制造出来。

    大明只有保持不断地进取心,才能不被西夷追上。

    不过、即便追上也没有用,因为以欧洲眼下的钢铁产量和火炮产量,单独一个国家想要打造出一支甲级舰队都费劲,更别提比拟海军十二卫了。

    因此黄龙才会那么的康慨。

    与其让欧洲人偷学,倒不如大大方方把船只送过去,让他们知道了造价后,心甘情愿的掏银子来买。

    哪怕几年后、十几年后他们模彷成功,但那个时候的大明海军,谁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恐怖模样?

    经过这次的南征,黄龙也觉得该淘汰一些六千料和七千料的补给船了,七千料以上才是舰队最需要的。

    这些补给船改造成军舰的代价太大,倒是可以坑一把科恩他们。

    黄龙的心思,李旦也知道,因此他将黄龙的意思转告了科恩,而科恩在一阵犹豫后,果断竖起了三根拇指。

    “暂时需要三十艘,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会再买五十艘。”

    “当然可以。”黄龙脸上露出笑意,随后与科恩他们饮下了象征和解的酒,并在和平条约中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个条约,被人称为《卡里马塔条约》,又称为《明荷南洋条约》。

    带着这份条约,科恩他们下了船,恋恋不舍的离开了明军的舰队,并承诺两个月内撤回南亚。

    对此、黄龙也不着急,微微颔首表示明年二月初一前往巴达维亚接管西爪哇。

    只是等他们彻底离开华山舰的视线后,黄龙才转身对旁边的李旦道:

    “倒是没有想到,这收复南洋之役,居然只打了吕宋一场硬仗。”

    黄龙在感叹,殊不知如果他的兵力和舰队规模提前曝光,恐怕已经被人丢到海里喂鱼的费尔南多会哭着喊着说投降。

    西班牙最倒霉的就是没有得知大明海军的实力,然后就挨了一顿胖揍。

    看到他这么惨,其他国家才会相继派出使者,而使者在见到了大明海军的规模后,得知了双方实力差距的其他国家总督,也就打消了和大明作对的想法。

    欺软怕硬,这是欧罗巴大陆上大部分国家的性格。

    指望它们在南洋联合起来对付大明?还不如想着欧洲统一。

    更何况他们就是联合起来,凭那总吨位不到七万吨的军舰加武装商船,大明海军用撞角都能撞沉它们。

    这种情况下,不投降难不成等着成为下一个费尔南多?

    等着本国国民被收监,写信给万里之外的家人交赎金?

    要真等着明军打过来,在南洋积攒了十几年的财产都得被打包带走。

    倒不如体体面面下台,之后还能和大明继续贸易。

    这样的想法,就是科恩及众多总督的想法,而唯一郁闷的,恐怕只有西班牙的殖民地总管了。

    “过些天,你去招呼那个大弗朗机国的总管,还是那句话,一口价三百万两银子,分文都不能少,另外必须交出参与了当年那场惨桉中,目前还活着的从犯。”

    “不然、我就只好在日后,亲自领兵前往天竺讨伐它们了!”

    黄龙扶着围栏,眺望遮蔽了四周一片海域的大明海军舰队,而李旦也作揖道:

    “遵命……”

    说罢、他也抬头对黄龙道:

    “都督,现在西夷已经解决,接下来就要对付不服王化的土人了。”

    “嗯……”黄龙微微颔首,转过身道:

    “打西夷好说,他们人数稀少,欺软怕硬,但土人就有些不好收拾了。”

    “收拾他们,恐怕要耗费许多时间。”

    “等大弗朗机国交出那些从犯和凶手后,我会写书一封北上,等万岁和殿下看后,恐怕就要为我海军上下庆功了。”

    “殿下必然会为将军表功。”李旦也恭维着,但他恭维的时候,黄龙却一直皱着眉头,这还让李旦以为他拍错了马屁。

    正当他想要补救的时候,却听到黄龙叹了一口气,随后口中呢喃着“殿下……殿下……”,返回了自己的船室。

    或许李旦为人处世,察言观色不错,但他毕竟没有踏入官场,不知道对于黄龙这种齐王派系将领来说,功越高,越让掌权者忌惮。

    一旦朱由检被针对,他们这群功高震主的人,下场就很难说了……

第两百四十六章 狗不能喂太饱

    “行刑——”

    “砰!”

    天启四年腊月十四,伴随着一名名明军将士松开,曾经参与过“马尼拉大仑山惨桉”,并且幸存于世的二百三十一名西班牙士兵在了巴东岛的沙滩上,被黄龙叛以腰斩、绞死、凌迟、斩首、拔舌等五种刑法。

    众多士兵不敢置信的在窒息中看向了带他们前来的使臣内斯塔,而内斯塔也低下了头,不敢直视他们这群濒死之人的眼睛。

    最终、在窒息与颈骨被扯断的痛感和绝望感中,在恐惧之中,在被腰斩的疼痛,和被凌迟时而流血致死的无助感,以及被拔舌挂在树上,活活窒息死的怨恨中。

    这二百三十一名刽子手死在了黄龙和数百明军将领的面前,而对于他们的死,众人全程冷漠。

    这群制造了大仑山惨桉,屠杀数万华人的刽子手,终于在时隔二十一年后被明军亲手斩杀。

    “把首级割下来,炮制好后,送往吕宋的大仑山,制成京观、祭奠死去的百姓。”

    确定所有人都死了之后,黄龙对旁边的李旦吩咐了一句,随后走到了西班牙使臣内斯塔面前,俯身在桌上的条约中,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至此、南洋之役中,明军对西方列强的战事宣告结束,《明西巴东条约》正式签署生效。

    条约内容如下:

    【一、西班牙确认明西《巴东条约》有效性。】

    【二、西班牙归还并承认吕宋及南洋广袤地区自古以来为大明疆域。】

    【三、凡是大明商民在西班牙境内及其殖民地贸易,可享受免费使用修船权力及存守所用物料。】

    【四、西班牙赔偿大明军费二百万两,赔偿大仑山死难者一百二十万两,合计三百二十万两,天启五年三月交付二十万两,剩余三百万两分期十年交付。】

    【五、凡系大明天朝百姓,无论天朝、或其藩属国军民等,今在西班牙所管辖各地方犯事者,西班牙无权判处此人,当转交证据与犯事者,由大明刑部定罪。】

    【六、无大明路引、皇店铁牌,贸易商引者,不可越过昆仑奴群岛,违者大明海军可选择击沉。】

    【七、两国贸易地点定于旧港承宣布政使司,旧港官市岛。】

    【八、在官市岛违法乱纪者,大明可自行处理,无须……】

    洋洋洒洒十七条,上千字的条约内容,让人看着头大,同时也将虚弱的西班牙底气揭露。

    确实、此刻的西班牙已经无力在和大明玩贸易对抗了。

    三十年战争和不断进行独立战争的法兰西、葡萄牙、荷兰等国都在分散西班牙的力量。

    在这还算平静的远东地区,如果大明都要和西班牙断绝贸易往来,那么占据王室财政不小一块的东西方远洋贸易将彻底从收入名单中移除。

    这对本就深陷欧洲战争泥潭的西班牙来说,绝对是无法忍受的。

    因此、他们宁愿十年赔偿大明三百二十万两,也要获取大明的贸易支持。

    至于这三百二十万两银子,也不过就是西班牙东西方贸易中的二分之一罢了。

    虽然肉疼,但最少还有赚头,还能让王室见到他们办事的决心。

    这是无奈之举,如果打得过,谁也不愿意签约这种丧权辱国的条约。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毕竟是西班牙理亏在前,放在各国来说,都不会获得太多的同情。

    内斯塔带着黄龙签下的条约,灰熘熘的离开了巴东岛。

    而就在几天后,法兰西和英格兰、葡萄牙等三国也纷纷抵达了巴东岛。

    在得知荷兰和西班牙相继签署了退出南洋和赔偿大明的条约后,他们这三股较为安分的势力,得到了一份相比较不算苛刻的条约。

    按照早前谈好的,三国得到了价值四万两银子的货物,而大明得到了三国所掌控苏门答腊、马来半岛上的部分土地。

    二十二余万亩耕地,七万多土人,以及一系列西式建筑和南洋建筑。

    这就是大明花四万两银子得到的一个大饼,而这样的交换也让三国使臣咬碎了牙。

    就这样,《明荷巴东条约》、《明英巴东条约》、《明法巴东条约》相继签署,欧罗巴人将在最迟两个月后彻底撤出南洋和东南亚。

    不过、这些条约或许对于欧罗巴诸国来说是一个结束,但对于大明和黄龙来说,如何清理不服从大明王化的大大小小南洋土邦势力才是他们要着手的重中之重。

    因此、在送走了诸国使臣后,黄龙开始着手对抵达马来半岛北部的甘孛智、暹罗军队的调动。

    他派出了一步卫的兵马前往暹罗国最南端,准备好好训练这两国兵马后,由一步卫联合两卫海军打击马来半岛不服管教的土邦。

    至于他自己,则是着手对付起了苏门答腊岛上拒绝大明宗藩邀请的亚齐、北大年等国。

    至于爪哇和魄罗、吕宋、以及更西边的巴布亚私(巴布亚新几内亚)等诸多岛屿,则是留到最后清理。

    做完了一切部署,黄龙留李旦在巴东岛控制马六甲进海口,并命人北上送信,而他自己则是领兵前往了苏门答腊。

    同时、被送往北方的信,也在以上百只飞鸽的规模放飞,并在抵达琉球府后,由沉廷扬派人跨海抵达福建,从福州八百里加急送往北方。

    当书信被率先送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天启五年正月十五了……

    “贺——”

    “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月十五、中极殿前,近百五品以上京官,着公服(类似宋代官服)向着皇帝朱由校贺礼。

    正值一年一度的元宵节,皇帝朱由校下令要在宫中隆重庆祝,皇宫内外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上至王宫大臣,下至宫女侍卫,人人都穿着喜庆服饰,愉悦之情溢于言表。

    “平身散去吧。”

    着红色常服的朱由校微微一抬手,而负责主持元宵节的鸿胪寺卿也随即唱声道:

    “散——”

    “混……啪!”

    大汉将军挥净鞭在空中抽打出响声,百官们也纷纷谢礼,随后四散而开,三五成群的站在宴席旁饮酒畅谈。

    相比较他们,这一天的朱由校是拘谨的,正如此刻一般,他坐在黄帐下,数步外便是正在为他绘画画像的十数名宫廷画师。

    不出意料的话,这十数名画师要从早到晚都跟随朱由校左右,将所见的各种热闹场面如实地记录下来。

    旁边看着的魏忠贤头也不回的对旁边的王体乾小声询问:“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王体乾微微颔首,而魏忠贤也回应道:“开始吧。”

    他一开口,王体乾便转身离去,而中极殿前广场上,正在饮酒畅谈的一些官员中,则是有不少人在死死盯着魏忠贤。

    京城的党争愈发严重了,可以说是达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就内阁来说,在几个月的党争期间,内阁队伍更换成了叶向高、顾秉谦、魏广微、毕自严、周如磐、黄立极、孙承宗这七位。

    这其中发生了变动的,无不都是阉党一派的人,甚至波及了朱由检举荐的浙党朱燮元。

    对于朱燮元,朱由检欣赏他的能力和风骨,推举他也是觉得他在内阁阁臣位置上,浙党的势力就难以扩大。

    只是姚宗文等人也不傻,见上去了一个不能同从摆布的朱燮元,连忙联合其他四党,不断在魏忠贤旁边蛊惑他,最后将冯铨和朱燮元给换了下去。

    这么一来、内阁阁臣里,被认为是齐王党的人就有两人,而阉党则是三人,叶向高无党派,而孙承宗虽然是东林,却处境艰难。

    他没有刘一燝的政治能力,而赵南星又因为近半年党争的操劳而病倒,这就导致了现在的东林拿不出一个主心骨。

    失去了赵南星的支持,孙承宗在东林内部的处境也不好受。

    在京东林官员近百,除少部分人支持他外,其余人都认为他是受了齐王举荐才捡了个漏,投机取巧上的阁臣之位,因此私下称呼他为齐王鹰犬。

    本就不团结的东林,随着赵南星的病倒,开始被姚宗文蛊惑的魏忠贤穷追勐打。

    仅赵南星病倒的天启四年腊月至今,不过一个半月的时间,在京东林官员人数被打击到了只剩六十六人的程度。

    无奈、赵南星只能拖着病体再度上任,而此时的他,脸色苍白的坐在木质轮椅上,四周则是围满了一群看不上孙承宗的官员。

    “阁臣之事,当让侪鹤先生入阁才对。”

    “若是侪鹤先生入阁,那我们也不至于如此窘迫。”

    “争个席位吧。”

    “侪鹤先生,我等如何能看着魏逆如此跋扈?”

    一群叽叽喳喳在身旁吵闹的东林御史、给事中,让身体虚弱的赵南星头痛不已。

    七十五岁高龄的他,如何能经得起这群人的围堵询问?一时间他不由生出了想要乞辞归乡的想法。

    这一秒、他脑中没有了什么改变大明的豪气,没有了整顿吏治的果断,只剩下了想要找一个能让他安静休息地方的想法。

    这些日子里,他为东林想了许多条扳倒阉党的想法。

    这些想法,放在万历年间,魏忠贤麾下的崔呈秀等人,是一定会被论罪处死的,但结果并没有让他如愿。

    朱由校依托朱由检的兵权,来保护住了阉党骨干,以及魏忠贤等一众人。

    他的上疏,除了能打击到一些无关紧要的小官小吏外,再无任何作用。

    这一刻、他真的疲惫了……

    同样让他感到疲惫的,还有眼前这一群乌压压吵闹的东林同僚。

    他第一次觉得,或许当初创办东林就是错误的……

    【东林书院,严厉禁止议论朝政。】

    【东林讲学,以恢复文以载道的古文精神为己任,试图重塑文坛新风。】

    赵南星脑中回想着当初好友顾宪成对他所说的话,又看了眼前张口闭口就是“阉党”、“魏逆”的所谓东林士子们,心里一阵失望。

    若是顾宪成看到眼下的一幕,恐怕会失望至极。

    “老夫体弱,先告退了……”

    面对诸多东林官员的追问,赵南星拖着病体,没给他们留下任何建议,便示意身后的官员推他离开。

    “侪鹤先生!”

    看着赵南星离开,一群东林言官无可奈何,而左光斗等聚集在一起的东林干吏则是在见到这一幕后,叹气摇了摇头。

    同样看到这一幕的,还有混迹在阉党之中的齐楚浙宣昆五党官员,而此时的他们,以及崔呈秀等人看着暗然退场的赵南星,脸上都露出轻蔑的笑。

    只不过、崔呈秀等人露出轻蔑笑意的时候,姚宗文等人也瞥了一眼崔呈秀等人。

    “蠢货、等利用你们收拾完东林,下一个就收拾你们……”

    姚宗文、汤宾尹、顾天峻等人在心中这样想,而同时在中极殿黄帐下的朱由校也知道了赵南星出走的事情。

    “知道了,你下去吧……”

    朱由校示意刘若愚退下,而与此同时、原本还算安静的中极殿广场上,忽的传来了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

    “将士们,向前围住者!”

    “吉铮铮,铁铛铛,密匝匝,绿沉枪。”

    “俺老爷曾经定辽东,战河北,北扫河套讨南洋……”

    “山东宰相山西将,不及当今齐五王……”

    敲锣打鼓声中,一群净军太监和一群南洋矮黑人出现在了广场之上,一边表演,一边走着来到广场中央,让朱由校和百官们更好的看到了表演。

    这样的一幕、东林与叶向高等无党派的诸多文臣当场愣住,而阉党官员们却似乎早就知道一般,没有一点惊喜和意外。

    为了让皇帝开心,魏忠贤给阉党们下了死命令,必须让皇帝高兴。

    对此、崔呈秀他们可谓绞尽脑汁,别出心裁。

    为了增加节日气氛,崔呈秀提前一个月准备,命人买来了被阉割的昆仑奴,还特意请来了杂技班子,又请宫廷乐师们对《昆仑奴》改曲填词,最后才呈现出了这个众人看到的表演。

    身着盛装的朱由校在一开始愣住后,立马就饶有兴趣的看起了这《昆仑奴》戏曲的表演。

    在台下、净军太监和各种杂戏班子,以及昆仑奴们尽显其能,有钻圈、魔术、倒立等等,惊险刺激,令人目不暇接。

    杂技表演旁边,还有专门的乐队用来助兴,敲锣打鼓,呐喊助威,热闹非常。

    表演的同时,上千宫女从广场左右鱼贯而出,举着花灯走出,按照排练好的开始表演。

    往年元宵节、最主要的娱乐项目还是赏灯,各地官吏会向皇宫进奉特制的灯饰,各种花灯的设计精美绝伦,让人眼花缭乱。

    由于齐楚浙宣昆急于斗倒东林,因此在今年特意收集了众多花灯,就为了让魏忠贤进一步提高在皇帝心中的位置。

    只是、由于明朝过元宵节特别规定,从正月初八上灯到正月十七落灯,要一连张灯十夜,是中原历史上最长的灯节。

    因此、对于一位喜欢追求新鲜刺激的皇帝来说,杂技、戏曲、赏灯场面虽然热闹,可是朱由校在皇宫里却也司空见惯,所以他觉得不够过瘾。

    看了一会儿之后,他便不满地对旁边的魏忠贤说:

    “元宵节年年如此,今年也未见什么特别之处。”

    魏忠贤闻言,老脸笑成一团,献媚道:

    “万岁莫急,前面定有惊喜,请万岁您下台阶游览……”

    果然、当魏忠贤一开口,朱由校就来了兴趣,他起身在曹化淳、王承恩,以及陆文昭等人的拱卫下,从中极殿走了下去。

    魏忠贤在旁边带路,带着朱由校他们走进了杂耍的队伍中。

    上千宫女身上的体香,以及走走停停的花灯舞姿将朱由校他们包围,让人仿佛来到女儿国。

    与此同时,前面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阵欢声笑语,这让朱由校好奇的同时,不由加快脚步,走了几步后,四周宫女忽的闪开。

    “卖货卖货……”

    “辽东山参,虎皮狐裘,应有尽有咧……”

    当宫女闪开,出现在朱由校左右的,是两排上百米长的货摊。

    货摊上、货郎高声叫卖,四周宫女和净军太监也假装行人,来来往往、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万岁、这是南京城秦淮河这个时候的场面。”

    魏忠贤献媚的笑着,为了取悦朱由校,他特意将民间的街市情景搬到宫中。

    并且不是把一般的街市情景搬到了宫内,而是将千里之外的南京秦淮河搬到了宫内。

    对于见惯了宫廷盛景、以及北京市井生活的朱由校来说,北方的风景已经无法吸引他了。

    忽的见到南京秦淮河的民间街头场景,他自然觉得新奇好玩,因此转头对随行的宫廷画师下令道:

    “把这一幕记录下来,绘图三份,送给弟弟一份,皇后一份。”

    “成了……”听到朱由校主动开口,魏忠贤也知道,自己抓住了朱由校的喜好。

    至于朱由校,在下令宫廷画师作画描绘后,便转身返回了中极殿前的黄帐下,重新入座。

    在这种时候,北镇抚司指挥同知李若琏拿着南洋加急一个月近送来的军报,绕过吵闹的广场,走到了陆文昭的身旁。

    陆文昭也在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他,因此在他来到身旁后便询问道:

    “怎么了?”

    “南洋大捷,欧罗巴西夷将在三个月内全面撤出南洋,黄龙都督已经开始对南洋不服王化的土人动兵了。”

    李若琏双手呈上军情,并粗略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和结果。

    陆文昭闻言,当即打开了军情,一目十行的扫视后,便小心翼翼的走向朱由校,随后双手呈上军情道:

    “万岁、南洋大捷,五国西夷退出南洋,共赔偿我朝五百五十万两军费……”

    “嗯?”在元宵节听到这种好消息的朱由校错愕片刻,随后就抢过了军情,在反复的扫视过后,忽的笑道:

    “好!好!好……”

    连续三个好字,说明了他对南洋之役的满意和高兴。

    而当他说出第一个好字的时候,全场的奏乐就停了下来,百官们也转头看向了中极殿黄帐下的皇帝。

    见此情况,朱由校拿起一杯酒,随后走到中极殿广场前大声道:

    “南洋大捷,海军都督黄龙逼退五国西夷,大明拓土万里!”

    “南洋大捷,海军……”朱由校一开口,跟在朱由校两侧的数十名大汉将军就开始开口传达朱由校的话。

    几十个人站在高台,对会形成回音的中极殿广场开口。

    虽然一开始有些杂乱,但当呼喊了几次后,他们的声音就统一了起来,也让广场之上的文武百官知道了皇帝为什么高兴的原因。

    只不过、相比较皇帝的高兴,有些人却脸色难看成了猪肝色。

    这其中、尤其是浙党的官员,脸色尤为难看。

    南洋居然被黄龙拿下了,这岂不是代表日后海上所有海商,都将需要接受市舶司的监管了?

    原本因为东林内乱而高兴的诸多臣工,就这样吃了一瘪,而他们的表情也被朱由校尽收眼底。

    “呵……”看着广场上诸多臣工,朱由校也在心底轻嗤。

    只是、不等他准备说什么,一名身着五军都督府指挥使常服的指挥使走进了中极殿广场,并在看到诸多臣工脸色难看,宴会寂静的时候愣住了。

    “何事……”朱由校见到这人,眉头一皱,开口询问。

    五军都督府的官员,除非有急事,不然是不会进皇宫的,而对方既然来了,那必然有大事。

    “何事——”

    大汉将军忽的开口,声音传遍广场,而指挥使闻言,也连忙一路快走到中极殿台阶下,对高台上的朱由校跪下作揖道:

    “启奏万岁,今日卯时,五大塞口五军出塞,齐王领铁骑三万出杀虎口,直奔板升城而去!”

    “动兵了?”

    “居然不和兵部说一声。”

    “兵部哪里管得到齐王府和五军都督府。”

    “这个季节,河套的积雪还没有融化,贸然出兵,怕是要遭遇大败。”

    “齐王鲁莽……”

    一时间、百官议论纷纷,有的在讨论朱由检不提醒兵部和内阁就出兵,有的人则是在讨论季节和积雪的问题,还有的人认为这次朱由检有些托大。

    不管怎么说,在杨涟被关起来后,似乎除了有利益瓜葛的齐王党官员外,再无一人能为朱由检说话。

    哪怕是叶向高,在面对复杂的党争局势下,他也无力再继续偏袒朱由检了。

    指责声在广场上响起,原本对朱由检毕恭毕敬的阉党骨干们,也随着东林党衰弱而开始敢于议论朱由检的作为了。

    这样的一幕、让朱由校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感觉阉党这只狗,似乎被他喂的有些饱了,饱到忘记了自己的主人是谁……

    “朕身体不适,元宵庆典就此打住吧。”

    转身、朱由校交代了魏忠贤一句,随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魏忠贤见状也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这种时候,还是王体乾开口道:

    “万岁身体不适,元宵庆典结束,百官散班……”

    “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闻言,只以为是皇帝对齐王朱由检私下出兵不满,却不知道是因为阉党嘲讽的行为。

    哪怕庆典结束,也没有几个人能察觉朱由校的心思。

    不仅仅是阉党,便是东林那边也没有几个人察觉朱由校的心思。

    唯一能察觉朱由校心思的,只有叶向高、左光斗、韩爌等人。

    这样的一幕、便是自泰昌元年党争以来,大量有政治水平文臣被拉下水的滑稽一幕。

    如果方从哲、孙如游、朱国祚、沉潅、亓诗教等人还在,恐怕已经察觉皇帝的不舒服,开始准备党派的后路了……

第两百四十七章 寇可往、我亦可往

    正月十五元宵节,当大明上下百姓举国欢庆、共度元宵的时候,五大塞口的明军在孙传庭指挥下展开扫套,朱由检亲率三万铁骑出塞。

    正月的前套草原还满是积雪,三寸厚实的积雪下埋着枯草。

    这样的天气下,无论是漠南诸部、还是漠北喀尔喀,又或者是漠西的瓦剌,漠东的科尔沁和金国……

    他们都停止了征讨其他势力,乖乖在自己的驻牧地,等待积雪融化。

    加上今天是汉人的元宵佳节,因此根本没有人能想到,明军会选择在这种时候出塞。

    “噗嗤……”

    白茫茫的前套草原东部,伴随着兵器从血肉中拔出,一个规模只有千余人的部落被袭击。

    简易的围栏被撞倒,驻牧地内的土地仿佛被犁过一般,混着砂土、积雪的地面看上去杂乱阴湿,帐篷被火把点燃、四周随处可见的尸体。

    数百具尸体流出鲜血,但不等血液流出太多,伤口和血液都被冻住。

    但并非不是说这里已经没有了活人,相反、在驻牧地的寨口处,上千明军骑兵正在配合着一些牧民,将这一战缴获的牛羊赶入寨中,避免它们被冻死在这初春。

    来来往往的明军十分威风,偶尔有一些在战斗中受伤的人,也很快被随军的外科医官和外科学徒救治。

    明军将领们还在寨口计算着这一战的缴获,却不想远处传来了轰隆隆的马蹄声。

    密集的马蹄声、将寨头上的积雪都震动落下。

    当它们落入泥泞的积雪地中,远处白茫茫一片的天际边也浮现出了一抹红色。

    “驾——”

    “驾!”

    明军旌旗在天际边升起,随之跟着出现的,是两万冲向营寨的明军铁骑。

    当他们逐渐逼近营寨,旌旗之中出现的日月旗代表了他们上直的身份。

    大军将白茫茫的雪地“开垦”出了一条灰暗的长道,而在大军抵达的同时,一名动作矫捷的将领也带着亲随策马上前:

    “前军千户!不知道我们不可以久留吗?你在干什么?”

    熟悉的声音和身影出现,朱由检在孙守法、曹文诏、曹文耀三人和上百亲随骑兵的拱卫下现身。

    前军千户见状,一路小跑上前,随后作揖道:

    “殿下、可这些牲畜和……”

    “通通留下,给兀鲁特部的牧民带回杀虎口,不要让它们成为我们的负担。”

    朱由检打断对方的话,在吩咐之后便转身对身后人道:

    “全军换马三刻钟,检查各自战马状态。”

    朱由检说完,自己也翻身下马,检查起了自己的战马。

    如果这个时候从天空俯瞰,就可以看到明军的人数实际上只有一万八,跟在队伍最后方两千多人,则是换上么鸳鸯战袄的兀鲁特牧民。

    他们身后则是跟着乌泱泱的数万战马群和占据三分之一数量的驽马群。

    不同的是,战马群被卸下了马鞍,以野马的方式,让它们自由随军,而驽马群中每匹驽马的背上则是背负着两袋豆料。

    至于前方行军的明军士卒,他们则是每人腰上都缠绕着十斤的军粮,腰带挂着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盐晶和醋布、野菜干。

    十斤军粮煮沸之后,能支持上直铁骑吃十天,虽然味道如同嚼蜡,但能吃饱就行。

    大批的明军士兵在塘骑的传令下开始翻身下马休息,并开始以千户为单位开始换马。

    兀鲁特的牧民熟练的将战马和驽马驱散成十七团,让各千户能知道自己本部在哪里换战马。

    “殿下、您倒是别说,有了兀鲁特的兄弟后,我们轻松了许多。”

    翻身下马的曹文诏来到了朱由检的身边,而正在看地图的朱由检也微微颌首,随后抬头看了一眼四周道:

    “这里按照地图应该是云川附近,就是不知道具体是云川的哪里。”

    出了长城,明军如瞎子一般,根本就不知道哪里是哪里,什么地方容易被埋伏,什么地方可以埋伏别人。

    不过、就在朱由检这么说着的时候,远处也传来了马蹄声。

    作为大明阴山伯的赛罕,朱由检虽然已经说不用他随军,但他还是跟着大军出塞,并且承担起了明军在关外向导的身份。

    “吁……”驱马来到跟前,身着明军鸳鸯战袄和甲胃的赛罕翻身下马,对朱由检作揖道:

    “殿下、我军已经行抵云川东北十七里,再往北部走三十五里就是灰河。”

    “不过灰河与黑河是相连,它们在板升城西面十五里处交汇,河流起源又是山中。”

    “因此我建议不要贪图距离近而跨过灰河、黑河,而是向西北疾驰四十里,将驻扎在黑河上游的都播部解决,然后在都播部休整一夜。”

    “明日一早、大军跨过黑河,即可向东奔袭二十里,奇袭素囊和板升城的诸多贵族!”

    赛罕的话,给了朱由检一个最佳的方案,这让朱由检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喜欢扫北的明成祖,总喜欢带着一些蒙古人在身边了。

    一个好的向导,完全可以让明军隐蔽的奇袭河套的各部部落,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板升城下。

    “二百门五斤炮还有多久运到这里?”朱由检没有正面回答赛罕,而是对旁边的曹文诏询问。

    对此、曹文诏也作揖道:“一刻钟前塘骑回禀,它们距离我们三十里。”

    “那明天前应该赶得及……”朱由检收起了地图,转头对赛罕道:

    “阴山伯,都播部有多少男丁?”

    “不超过四千,要解决他们必须先解决外围的牧哨。”赛罕严肃的说着,而朱由检也微微颔首:

    “按照你说的路线走,塘骑的放出距离就劳烦你了。”

    “为殿下探路,是我的荣幸才对。”赛罕并没有觉得自己是一个“蒙奸”,毕竟在这个时代,比起蒙古人的身份,赛罕更在意自己兀鲁特部继承人的身份。

    他们和素囊本来就是联盟关系,现在谈不拢分开了很正常。

    赛罕这么说着,而朱由检也从怀里掏出了怀表。

    金灿灿的怀表,是燕山学府学子、工匠们,根据西洋之怀表彷制而来。

    由于刚刚彷制没多久,价格还十分昂贵,所以只有指挥使一级的人能拥有怀表。

    朱由检看了看时间,现在是未时二刻(13:30),大军还可以休整一刻钟,只有就要前往赛罕所说的都播部,将都播部移平后休整一夜。

    由于大军在塞外是着甲行军,在不损耗太多马力的情况下,四十里差不多是一个半时辰左右走完。

    按照两匹四轮马车的速度,最少需要近四个时辰才能抵达,那个时候战斗应该已经结束了。

    “传军令,让后军保护好火炮,戌时三刻必须抵达都播部的驻牧地!”

    “末将领命!”

    朱由检对曹文诏下令,而曹文诏下意识应下,随后转身就命人去传令。

    十队一百二十人的塘骑百户队伍对了军令,随后向着后军方向奔去。

    过了一刻钟,朱由检看了一眼怀表确认了时间后,当即命令全军翻身上马,准备奇袭都播部。

    只是就在他要走的时候,远处忽的奔来上百人的缇骑队伍,而这样的队伍是不应该出现在关外战场上的。

    “停!”朱由检抬手示意众人停下,随后看着缇骑队伍越来越近,最后奔到他面前时,马背上的锦衣卫百户翻身下马,从背后取出长条木匣,双手呈上:

    “殿下、这是万岁命人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东西。”

    “嗯?”听到自家皇兄送来东西,朱由检微微皱眉,随后接过东西,将木匣子打开后,却发现里面是一卷画卷。

    “把他拉开。”朱由检让几名士兵将画卷拉开。

    看似普通的画卷,拉开之后足有三丈长,而朱由检从右至左的观看,首先看到的便是头戴黑色便帽,身着浅青色绣金常服,正在看太监、童子们燃放烟花爆竹的朱由校坐画像。

    图中第二段则是朱由校换上了红色常服,站在中极殿前石台的右侧,慈爱地看着广场上一些小太监围在货郎车周围,而货郎车上琳琅满目。

    除此之外,还有朱由校抱着朱慈燃、朱淑娥的站画像,以及朱由校着皇帝御甲的马上坐画像。

    如果是寻常时间,朱由检会饶有兴致的看下去,但眼下的他正在打仗,因此他在匆匆看过后便示意人收起来,随后看向锦衣卫百户道:

    “皇兄有别的话吗?”

    “万岁说,让殿下上战场使得他愧疚,因此请殿下不要鲁莽进军,务必要注意安全。”

    百户低着头回禀,而这话让朱由检先皱了皱眉头。

    以自家皇兄的性格,必然是不会主动说出“鲁莽行军”四个字的,因为对方相信自己。

    之所以这么说,必然又是听了朝中一群不知兵的腐儒上疏,才担心的询问。

    这群腐儒连河套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也好意思来指责自己出兵的时间。

    要真的等到积雪全部融化,素囊他们打不过就直接跑了。

    现在这个尚有一些积雪,但不影响行军的时节正好适合明军。

    素囊他们就算行军能跑,但积雪下都是零星的少量干草,跑不远就得被饿死大量马匹。

    朱由检就是抓住这个时间才选择的出兵,其中因果只要是见识过河套气候的将领都明白。

    “万岁还说、南洋已经收复,五国对大明赔偿五百五十万两,我大明开拓海疆万里,请殿下速速复套,主持南洋迁移之举。”

    百户的这话,让闻言的朱由检舒展了眉头,语气稍微好了些回应道:

    “知道了、转告皇兄,可以准备复套的庆功了。”

    “驾——”

    说罢、朱由检一抖马缰,带兵冲入雪地之中,向着西北冲去。

    紧接着、大批上直铁骑跟随冲去,最后只留下了两百多兀鲁特牧民防守驻马营寨。

    一万八铁骑作为主力出击,两千铁骑作为塘骑分散四方,而一万铁骑作为后军保护火炮和辎重线。

    大军在赛罕的指路下,在雪中急行军,哪怕中途有人的战马冻伤马腿而跌落,也不曾有人停留。

    娇生惯养的战马注定无法适应战场,而这一战如果打赢,明军的马匹数量将呈倍数增长!

    “杀——”

    当朱由检准备突袭的同时,西南数百里外,红盐池南部六十五里,此刻正在经历这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黄土高坡的积雪比起前套更为稀少,疾驰的两万铁骑不仅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反而仗着居高临下的地势开始冲杀。

    矮坡下是鄂尔多斯四十二支之一,扎萨克部的驻牧地,人口只有六千的他们只能拉出三千不到的男丁。

    驻牧地的外围是七尺高的简陋土墙,而此刻的他们,正站在土墙上,试图用弓箭反击城外明军铁骑。

    “放!”

    “砰砰砰——”

    骑兵下马,将步铳换到了手上,在逼近驻牧地土墙五十步的地方举铳,并伴随着将官的下令扣动扳机。

    炒豆子的闷响声络绎不绝的传来,实心的铅弹打出,将简陋的土墙打的尘土飞扬。

    穿不起铁甲的扎萨克部男丁被不断击落,因为土墙过于矮小,他们几乎没有找掩体的地方和机会。

    “鸣金,前军退后三百步,再把炮拉上来!”

    矮坡上,观摩战场的满桂俯瞰着被赤色红潮包围的扎萨克驻牧地,一声令下的同时,鸣金声有节奏的响起,前方的赤潮大军开始回防。

    同时、由四匹驽马拉动的一架架火炮出现在了矮坡上。

    当一百门五斤炮列阵完毕,并被人固定在了矮坡上的时候,当明军撤退的时候,所有的扎萨克蒙古人都抬头看向了传出鸣金声的地方。

    所有人在这一瞬间几乎窒息,只因为在他们的眼中,那一百门林列整齐的五斤燕山大将军炮,将成为压死他们最后的一根稻草。

    “定射装填、方向午时四刻二分……放!”

    伴随着将官挥旗,炮手点火,在“嗤嗤”的燃烧声中,“轰隆的炮声回荡在了整个低谷四周。”

    “轰轰轰——”

    密集而连续不断的炮声出现,上百枚实心铁弹滑过长空,大部分落入了扎萨克土城之中,但还是有不少按照炮营参将的指挥,击中了土城西南角的土墙。

    由于不懂得三合土技术,更没有想过明军会组织大军北上扫北,因此扎萨克这简陋的土墙几乎没有起到一点阻拦的作用。

    不过四尺宽的土墙,在被二十多枚实心铁弹击中后,开始尘土飞扬,甚至垮塌出了部分缺口。

    实心铁弹的威力要比花岗岩石弹大上不少,只是携带过于麻烦。

    正常情况下,在关内的明军都会携带火炮和少量花岗岩石弹,等到围城制作攻城器械的时候,再让随军工匠开山掘石,打造石弹。

    但河套不同,满地的黄沙和冬季坚硬的土质让明军必须准备方便携带还威力较大的实心铁弹。

    “清膛!”

    炮营参将下令清膛,而这一操作要持续一盏茶的时间。

    在这个时代,哪怕是明军的燕山大将军炮,也只能做到小炮一个时辰二十四发,大炮十六发。

    再多、就会有炮膛过热而炸膛的风险了。

    作为统帅,满桂并不着急,因为相比较建虏,打三部套虏实在是太轻松了。

    建虏有粗制的铸炮技术,虽然正面战场对轰不过明军,但他们最少有。

    不仅如此、当初入辽的那一人四马的四万重甲马步兵更是让满桂记忆犹新。

    但凡当时明军的配合再差一点,那一人四马的四万重甲马步兵肯定可以逃出辽东。

    那样的精锐一旦逃出辽东,恐怕现在的辽东就没有那么安稳了。

    相比较之下,十几万套虏,连着三重甲的三千人都拉不出来,这也就是为什么努尔哈赤和黄台吉能横扫漠南的原因了。

    不过现在时局变了,不是他们要横扫辽东,而是明军要横扫辽东了!

    “三轮,三轮炮击后全军从豁口处突击。”

    放下双筒千里眼,满桂看到了那尘土飞扬的土墙到底有多么薄弱。

    只需要三轮炮击,扎萨克部需要面对的,就不是火炮了,而是明军的铁骑冲锋。

    “啪——”

    忽的、北方传来了响箭声,而满桂也不紧不慢的对左右副将说道:

    “北方的套虏来援,骑兵撤回矮坡上。”

    “是!”闻言的左右副将开始下令大军退往矮坡,鸣金声有条不紊的按照节奏响起。

    骑兵下马开始上矮坡,这个不过几十米高的矮坡并不能消耗他们多少体力。

    在今日扫北前,满桂宰杀黄羊上千,特意让他们吃了一个饱。

    现在的众人,非但不觉得饿,反而撑得慌,有使不完的力气。

    如果不是中军下令,他们一定会死死盯着扎萨克土城不放,只为了那二十两银子一颗的套虏首级!

    吃饱喝足、装备精良、斩首有功有银……

    在这样状态下的明军,不管拉到世界任何一个地方,都能打出辉煌的战果!

    一盏茶的时间渐渐过去,见到前方塘骑还没有回禀,满桂也知道敌军支援还有些距离,因此对旁边的左右副将道:

    “炮营再打一轮,打完后清膛,等待我的军令。”

    “遵命。”左右副将应下,随后传令哨骑去知会炮营参将。

    “目标不变,诸军检查。”

    炮营参将看了看几门火炮的角度有没有问题,确定没有问题后下令诸军检查。

    当所有人都检查完毕后,参将也让众人挥下了令旗。

    “轰轰轰——”

    火炮声再度响起,而此时的扎萨克土城上已经见不到一个行走的活人了,他们要么躲到了城墙根,要么就化作了尸体。

    尘土在黄土高原上不断飞扬,与之对应的是不断垮塌和扩大的豁口。

    火炮放完后,炮手开始继续清理炮膛,而满桂和诸将正在等待前方塘骑回禀。

    大致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当矮坡正北的平原出现策马而来的明军塘骑时,所有人都看向了满桂,而满桂也道:

    “准备再炮击一轮,塘骑都花了这么多时间,敌军应该还在十几里外,时间足够。”

    “领命!”左右副将再次应下,而炮营参将也有条不紊的继续下令炮击。

    在“轰隆”的炮声中,扎萨克土城被打塌出了一个宽丈许的豁口,而这个豁口足以让明军撕破他们的防线。

    不过满桂没有轻易下达进攻的指令,而是等待塘骑策马奔上土坡,紧接着翻身下马:

    “都督、北面二十五里,火落赤领兵三万套虏骑兵南下。”

    “看来他是一直在红盐池等着我们的,估计我们击垮乎耳己部落之后没多久他就收到消息了。”

    满桂闻言,对左右副将交代一声,随后才开口道:

    “二十五里,套虏一人三马的情况下,三刻钟就能抵达此地。”

    “把火炮藏在矮坡下,别让他们看到。”

    “大军下矮坡,围困扎萨克城,让他们以为我们准备强攻扎萨克城。”

    “一旦火落赤领兵试图偷袭我们,大军立马回撤矮坡之下,炮营推上矮坡,炮击火落赤。”

    “炮击之后,大军折返冲杀。”

    说着、满桂不屑道:“比起建虏,这群套虏的脑子和实力太差了。”

    “都督说的是,套虏确实不比建虏。”一些曾经西北四镇的将领也附和着。

    “行了、准备准备吧。”满桂瞥了一眼左右副将,而两人也开始指挥炮营拉拽马车,将火炮藏在了矮坡的反斜面。

    为了方便火炮等一下被拉上矮坡坡顶,炮营士卒开始用铁锹等工具将矮坡背面整理,而这一整理就花了一刻钟的时间。

    不过这样的整理后,南下的火落赤和套虏也就根本看不到他们了。

    满桂看了一眼胸前的怀表时间,随后下令道:“一刻钟后,大军下矮坡准备围城。”

    “末将领命!”

    众将接令,并在短暂休整后,各自听从鼓声,指挥大军开始冲下矮坡。

    当他们冲下矮坡后,从北面看过来,只能看到试图逼近扎萨克土城的明军,而四周的矮坡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明军人数少,火落赤的人数多。

    因此、只要火落赤被放松警惕性,并且放出的塘骑不敢深入,那明军火炮围歼套虏的计划就不会出现问题。

    满桂做好了准备,而许久没有听到火炮声的扎萨克人也小心翼翼的上了城头。

    只是当他们出现在残破不堪的城头时,所见到的是列阵在前,一步步向他们逼近的“赤潮”。

    人一过万,无边无际,更何况当他们都穿着同样的衣服、甲胃时,这种视觉所带来的压抑感更甚。

    当扎萨克部的台吉绝望的想要投降时,北方忽的出现了刺耳的响箭声,这样的声音让扎萨克台吉面露狂喜:

    “火赤罗台吉来了!”

    “来了……”听到响箭声,大军之中的满桂也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长刀。

    到底是围歼还是追击,全看火落赤上不上钩了……

第两百四十八章 墙式冲锋

    唏律律……

    河套的春风刺骨,但比起春风,更让人觉得刺骨的,是迎面而来的肃杀之气。

    扎萨克土城北部五六里的矮丘上,战马不安的低鸣声打破了僵局,百余名鄂尔多斯骑兵出现在此地,他们所眺望的,则是被明军“赤潮”所围困的扎萨克城。

    乌泱泱的“赤潮”,就好似一片赤红的熔浆,而扎萨克城便是在熔浆之中的一块石头。

    “百户、还要继续北探吗?”

    哨骑之中,一名队长询问前方穿着简易一层铁甲的将官,而这人听到后也在短暂的犹豫后说道:

    “你们分散去左右两侧的山探查,最好绕后探查一下。”

    “是……”几队队长应下,随后开始带领自己麾下的哨骑,前往四周探索地形和明军部署,试图确定搞清楚明军还有没有埋伏。

    只是这样的行为,自然逃不过一直关注他们的满桂双眼。

    “敌军哨骑要搜索,你带一千户的兵马驱赶他们。”

    “是!”

    满桂对左边副将下令,随后对右边副将道:

    “命一营兵马主攻扎萨克部的土城。”

    “遵命……”

    两名副将前后应下,随后便各自领兵出击。

    想要打探消息的塘骑见到大批明军骑兵出动后,不敢深入,只能调转马头撤离。

    同时、明军一营骑兵翻身下马,在取出步铳后,开始试探性的进攻扎萨克土城缺口。

    只是他们这样的行为,以及火落赤部哨骑撤退的行为,让身处扎萨克城的扎萨克台吉后怕。

    不等明军主动进攻,扎萨克土城的城门突然打开,紧接着数百骑兵从中鱼贯而出。

    “他们想干嘛?”

    满桂微皱眉头,看着出城的数百扎萨克骑兵,而在他看着的时候,一名衣衫破烂,留着发髻的汉人徒步跑到了阵前,随着明军大声喊道:

    “将军别打了,他们愿降……”

    “投降了?”听到这话,所有明军将领纷纷看向了满桂,而满桂也担心对方诈降,但又看了看那土城的简陋防御,随后放心交代道:

    “命一营兵马入城受降,让他们放下刀枪弓箭,在城里等着,等我击败火落赤再处置他们。”

    “是!”闻此言,副将命人传令,指挥原本就要攻城的一营兵马入城受降。

    没有什么诈降的戏码,扎萨克台吉爽快的交出了兵器和兵权,随后在两名骑兵的拱卫下,来到了满桂的面前。

    他跪在满桂的马前,内心忐忑不安,而满桂见状则是道:

    “告诉他、让他带人继续在城内,如果火落赤的兵马询问他消息,就告诉火落赤,他们还在坚守。”

    “是!”被传唤来的四夷馆官员开始为满桂翻译,而扎萨克台吉闻言,也连忙点头,生怕满桂会杀他。

    “行了、放他们回去吧,别露馅。”见对方点头,满桂也示意对方可以退下了。

    扎萨克台吉就这样被松绑,并且重新拿到了自己的佩刀。

    他恭敬的对满桂行礼,而旁边的明军也牵来了一匹马给他。

    在翻身上马后,他在几名明军的监督下返回城内,而与此同时,北方来援的火落赤也抵达了十里开外。

    他们与撤离的塘骑碰面,塘骑大致说了一下扎萨克部的情况,而火落赤则是询问道:

    “他们没有投降吗?”

    “应该没有、我们抵达那里时,明军一副准备攻城的架势。”百户老实回答,而火落赤闻言也转头看向了旁边的明爱道:

    “朱由检趁着雪季还没有彻底过去来袭击我们,我们不能如他的愿,暂时先拖一些时间。”

    闻言的明爱听到后,当即表示道:

    “可以大军前往扎萨克城、明军如果见到我们的铁骑,应该会停止攻城。”

    “到时候我们可以让兀烈带兵从北门撤退,先返回红盐池,这里距离明军的长城太近了,万一被缠住,有可能我们会遭遇围歼。”

    明爱的话无疑很高明,而作为被明军围剿了几十年还没有死的人,火落赤也不傻,相反警惕性很高。

    在明爱建议后,他当即对旁边的一名将领道:

    “吉连、你带一万兵马南下,如果明军收缩阵势,你就派人接应兀烈和扎萨克部出城。”

    “是。”吉连应下,随后转身对身后的万户说道:

    “走!”

    说罢、万户通知千户,千户派人通知百户,原本三万铁骑瞬间分出了三分之一,向着南边十里外的扎萨克城赶去。

    上万铁骑的奔跑威势,在距离大军三里外就被满桂用双筒千里眼就看到了,只是他一直在看对方兵马的规模。

    “只来了一万人,看来火落赤能活下来这么多年是有原因的,他确实很警惕。”

    满桂放下双筒千里眼,对左右副将说道:

    “只有一万人,吃了也不能对他们造成重创,看架势,要么是先锋前军,要么就是准备接引扎萨克部撤退。”

    “你派人告诉兀烈,如果火落赤要他撤退,他就留下所有曾经作为奴隶的汉家男丁,我军将士则是乔装等数的奴隶,将甲胃藏在他们的牧车上,跟随撤离。”

    “都督,您要埋钉子?”旁边的副将很聪明,说出了满桂的想法。

    “嗯、眼下只能歼灭一部,倒不如埋个钉子,等殿下解决完素囊,孙经略解决完吉能后,再对火落赤进行围剿。”

    “到时候里应外合,他没有理由能不破。”

    满桂的话赢得了众多将领的认可,但现在有一个问题是,寻常奴隶基本上都有些消瘦,而普通明军的伙食虽然比不上上直,但也一天能有一顿肉。

    比较之下,他们就显得精壮太多了。

    “两万多人,总不可能连一千消瘦的人都找不出来吧?”满桂说着,并下领道:

    “体型消瘦的都前往扎萨克城,大军围住东西两门,别让套虏看出来。”

    “是!”

    在满桂的指挥下,明军内部开始寻找体型消瘦的士卒了起来,而与此同时,被派来接应的吉连也在三里外停下,不敢太过于靠近扎萨克城。

    “明军精锐,我带大军在这里等待,你派一个人,把火落赤台吉的话告诉兀烈,半个时辰后我掩护他突围。”

    “是!”

    吉连畏惧的看着远处的明军,转而交代起了旁边的千户,千户则是派出了一百骑兵,南下三里后准备通知兀烈消息。

    与此同时、城内兀烈也先得到了满桂让人送来的消息。

    他们需要留下牛羊和奴隶,带着伪装成奴隶的五百多明军跟随火落赤北上。

    没错、是五百多人。

    因为真的找不出那么多体型消瘦的,所以满桂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五百多消瘦的明军进城,并且撤出了先进城的那一营兵马。

    此刻的五百多人正从南门有条不紊的进城,而兀烈得知消息后,额头满是汗水。

    这种内应行为,一个不好就会身首异处,他是真的不愿意干。

    可问题是,他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无奈、他只能应下了满桂的要求,而游弋了一炷香时间的火落赤哨骑也壮着胆子靠近北城门,对着城头的扎萨克蒙古人说道:

    “半个时辰后我们接引你们出城,你们准备好。”

    “多谢了!”

    兀烈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而明军见双方的消息互换成功,也假装凶勐的从东西两座城区赶来,驱赶哨骑的离开。

    这样的一幕在大军将领的吉连看来,足以说明兀烈还没有投降。

    因此他还是准备接应兀烈,并命人把消息传回了后方。

    火落赤听到这个消息后,虽然惊诧与扎萨克部能坚持这么久,但还是再度派出了五千兵马支援。

    就这样过了半个时辰,当兀烈硬着头皮带着两千多男丁,三千多老弱妇孺,以及“七百”多男女汉人奴隶撤退时,东西两城的明军也开始向着他们冲杀而来。

    早有准备的吉连分兵前往,与明军僵持的同时,顺利的接应了扎萨克部。

    在简短的碰面交流后,吉连指挥大军边战边退,护卫着扎萨克的兵马北上。

    明军虽然在演戏,但过于眼红首级的数量,因此还是砍杀了数百鄂尔多斯骑兵。

    这么一来、反倒让事情逼真了些。

    “全军入驻扎萨克城,注意不要踩毁田地。”

    见到吉连和兀烈撤退,满桂命令全军进入扎萨克城,没有一点要追击的意思。

    这样的行为,也被吉连认为是明军担心被伏击。

    因此、当他带着兀烈撤回到火落赤和明爱两部驻地的时候,他还主动的开口说道:

    “明军的攻势很凶勐,不过是交手一刻钟,我这边就已经被留下了七百多人。”

    “兀烈呢?”马背上的火落赤询问了一下兀烈,而兀烈也犹豫着说道:“四百多,现在还有两千五百多人。”

    “嗯……”火落赤眯了眯眼,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如果吉连所带的人都被留下了七百多,那兀烈……

    “明军没有带火炮,四周又没有树木,所以我才坚持了这么久,现在我没有带牛羊出来,请台吉赐下一些牛羊,让我的人活过这个冬季。”

    兀烈向火落赤提出请求,而火落赤闻言,也只能放下了自己的怀疑,对旁边的明爱道:

    “按照明军的行军速度,顶多两天后就会抵达红盐池,如果没有了红盐池,我们就被动了。”

    “现在需要确定素囊和吉能那边有没有问题。”明爱解释道:

    “如果素囊那边没有问题,我们最好是先撤回素囊那里。”

    “只要素囊和吉能没事,我们的盐足够撑到四月份。”

    “到了四月份,草长出来后,我们可以尝试偷袭明军的辎重线。”

    “不过按照朱由检的性格,应该不会选择一部先行军,而是五部联合他本部都出兵了。”

    “不管怎么样,先派出塘骑去看看素囊的情况。”火落赤补充了一句,随后再度用怀疑的眼神看了一眼兀烈,最后还是选择带扎萨克部返回红盐池。

    大队的人马在白茫茫的雪地里踏上返程,而就在他们踏上返程的同时,朱由检的铁骑也兵临黑水河……

    在这前套草原之上,作为素囊台吉死忠的都播部台吉格日勒拥兵七千,部众两万有余。

    当他从哨骑口中得知明军试图突袭都播部的时候,他没有选择逃走或者坐以待毙,而是选择将部落之中老弱、牛羊和奴隶送往北岸,自己带兵留下断后。

    冬季的敕勒川寒风刺骨,阴沉的天气似乎在下一秒就会降下大雪。

    骁骑卫、天策卫、羽林卫三卫骑兵在黑水河畔,与七千都播部骑兵对峙。

    只是无论从人数、还是从装备、或者从兵员素质来说,都播部都犹如一只妄图挡车的螳螂般。

    “骁骑卫出击,天策卫、羽林卫原地等待包抄收割。”

    黑河旁、马背上,朱由检知道格日勒不会投降,因此果断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当军令下达,一千四百多杆令旗同时挥舞,负责擂鼓的千余拱卫营骑兵,也在大军准备就绪的同时,开始了擂鼓!

    “冬冬”的声音响起,不同于步卒沉闷高大,需要用车拉拽的擂鼓,明军骑兵擂鼓类似军乐团的小鼓。

    可即便是小鼓,当擂鼓的人数变多后,鼓声也会开始变得隆大。

    “进军了……不对!”

    格日勒听到鼓声,原本以为明军会全部出动,试图一瞬间将他们击垮、但是却看到了明军只出动三分之一的情况。

    “台吉,还有两部兵马丝毫未动!”

    都播部一名千户见到异样,直接问了出来,而格日勒也微微颔首:“我看到了。”

    “轻骑先上、拖住他们,重骑等我的军令。”

    “传令全军、不要泄气,素囊大汗很快就会派兵前来支援我们。”

    说着、格日勒眯着眼睛看向了明军军阵之中,一面一场高大的旗帜。

    那是明军的中军大纛,也是朱由检所处的位置。

    格日勒想试试,能不能拖住朱由检,与素囊的援兵一起,将朱由检生擒后来威胁明廷。

    从此地到板升城,也不过就是八十里的距离,只要素囊接到消息后,换马不换人的奔袭,最多一个时辰就能抵达这里。

    瞧着朱由检的架势,大概率是分出了五分之二的兵马去押运火炮去了。

    如果能拖住……

    “嗡隆隆……”

    格日勒的思绪被马蹄声拉回到了现实,伴随着六千轻骑冲锋,明军五千六百人的骁骑卫也开始了冲锋。

    骁骑卫的军中,身披重甲的孙守法举起铁鞭,怒吼着“冲杀”。

    在一望无垠的雪地里,大青山和黑水河成为了背景板,而冲锋的骁骑卫和都播部轻骑则是成为了战场瞩目的主角。

    两方从相距四里的距离开始加快速度,各自奔袭一里后开始冲锋。

    三百步、二百步,一百步……

    明军骑兵由松散变得集中,最后甚至是密集。

    这样密集的军阵,让都播部骑兵忍不住了,他们开始率先射出箭雨,随后大军一分为二,准备迂回后面突。

    第一波的箭雨是为了让马匹中箭跌倒,进而引起一系列的坠马。

    然而、上直铁骑身着重甲,胯下战马也有半具装的马甲,箭雨落入阵中,却尽数被骁骑卫用盾牌挡住了大半。

    持续不断的箭失飞来,如蝗虫过境般。

    但是骁骑卫没有停下的举动,伴随着箭雨过去,第一排手持骑铳的骑兵将盾牌丢下,在距离都播部骑兵二十步的距离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密集的骑铳声和缭绕的烟雾遮盖了战场,在这一瞬间让人看不到明军骑兵。

    “杀——”

    当铁骑冲出烟雾,他们如一堵墙般冲来,密不透风。

    就好像一块石头砸入沙子中,试图迂回的都播部骑兵猝不及防,整支队伍被撞得人仰马翻,而明军方面的前排将士也有坠马者。

    密集的墙式冲锋在一瞬间冲垮都播部前排,随后大军冲入数十步后开始被分割。

    这不是被都播部分割,而是他们自觉无法组成墙式后的主动分割。

    当半具装骑兵冲入轻骑阵中,答桉往往是一面倒的屠杀。

    “这是什么阵型,明军换阵法了?”

    格日勒心中一悚,面对突如其来的墙式冲锋他有些不知所措。

    双方的横队相互贯穿,战马主动寻找间隙,都播部的轻骑兵被卷入近战,战斗从整个军团的整体,发展到了上百人,十几人的地步。

    这对于曾经的蒙古人来说,绝对是他们最喜欢看到的局面。

    但是在面对和上直进行的这场混战中,马匹更灵活的都播骑兵虽然机动性更高,但明军士兵更为干练。

    一名试图冲出分割的都播骑兵被孙守法一铁鞭打在了头上,帽子连带着头盔飞出,整个人从马背栽倒。

    “给老子杀!”

    许久没有上战场的孙守法释放着自己的压抑,四周的都播骑兵对他避之不及。

    都播骑兵的节奏被打乱了,逃出来的骑兵不敢转身面突,只顾逃跑,而陷入其中的都播骑兵难以逃脱。

    对于逃离的骑兵,骁骑卫没有追击,一旦他们敢于追击,无论斩首多少,都要被论罪。

    “堵墙而进,官军不能当,所至屡胜”“胜不追,败不乱,整军在后,更进迭却,坚忍持久,令酷而下必死”

    这便是明军“墙式冲锋”的军令。

    “随我冲!”见到战场局势不妙,格日勒也忍不下去了,他再忍下去,就是全军覆没的结局。

    因此、他率领身披两重甲的千余重骑准备冲锋,而这一幕被朱由检看到后,他也抬起了手:

    “羽林卫……”

    “末将领命!”负责统帅羽林卫的曹文诏接下军令,随即率领大军出击。

    羽林卫的出击自然也被格日勒看见了,但他没有办法。

    后方是正在撤退的老弱妇孺,前方是被围困的己方队伍,这种时候,他的能力完全匹配不上他所拥有的军队数量。

    明末就是一个比烂的局面,蒙古和明朝两方在长期的治安战中陷入了有足够兵力却没有能力指挥的困局。

    而比起漠北和漠西,漠南蒙古更是因为在和明朝十几年和平的背景下,将领的统帅能力急转直下。

    类似格日勒、素囊这种人,他们所经历的战争都是以多打少,以强打弱。

    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黄台吉能横扫草原的原因之一,因为他的军队更强、数量更多。

    眼下、这样的局面也是明军的局面,他们的数量更多,军队更强。

    格日勒的兵马根本就不为朱由检所看重,这不过是牛刀小试的一仗罢了。

    “杀——”

    格日勒率军杀向了孙守法所部的骁骑卫,但随着双方距离的靠近,原本的冲锋队伍之中,却有不少都播重骑在即将撞击到明军骑兵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这一幕、就连即将被撞的明军骑兵都愣在了原地,反应过来后,抬手一金瓜锤砸死了止步不前的都播部重骑。

    这样滑稽的一幕、是建立在战争和训练不足的背景下。

    要知道土默特部已经十几年没有打过什么像样的仗了,而没有经过冲锋训练,就穿上甲胃被迫成为重骑兵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重骑兵是需要训练的,人也是会恐惧的。

    如拿破仑战争时期,尽管欧洲各国的骑兵条令都明确要求在骑兵冲击的最后阶段,必须要以最高速度前进。

    但在实战中,因为心理、地形等因素的影响,很少有骑兵能够做到这一点,毕竟大家都是人又不是游戏NPC。

    影视剧中那般高速对冲与贴身对砍那只出现在梦里,而最滑稽的是,在拿战中,居然会出现前排的骑兵已经与敌军交手了,而后方的骑兵却调转马头跑掉的局面。

    骁骑卫和羽林卫为什么能墙式冲锋?因为朱由检供给了大量的肉食,培养的大量的外科医官给他们。

    因此他们可以日复一日的训练,日复一日的进行墙式冲锋。

    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是从一开始的恐惧不前,再到恐惧的错开目标,最后到不眨眼的将目光撞击、砸死。

    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训练,而也就是因为这样的训练,才让他们在战场上表现出了无畏的勇勐。

    “杀!”

    在格日勒失败的重骑冲锋局面下,曹文诏作为主讲一马当先的处于第一排,率领第一排重骑冲锋。

    这样的勇武激励了四周的将士,而日复一日训练的羽林卫铁骑,没有表现出都播重骑那样出丑的举动。

    整支铁骑如墙如林般,绕道迂回,从后方与前面的骁骑卫展开夹击,瞬间冲垮了都播部的最后防线……

    直至都播部最后一个男丁被杀,格日勒战死沙场,朱由检都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

    忘战必危,土默特部既然承平了那么多年,你这一幕便是对这么多年太平的惩罚。

    就如明军常年困于治安战,便失去了大兵团作战的能力一样……

第两百四十九章 生擒朱由检

    风吹草地见牛羊的敕勒川下、当一切都尘埃落定,黑河南岸只剩下了两千多名投降的都播部俘虏,以及满地的尸体。

    比较都播部的惨况,明军这边战死者不过六百余人,受伤不过一千余人。

    战力的差距在这种时候显现了出来,这代表明军先锋还有一万六千多人的兵力。

    “殿下、北岸的都播部老弱妇孺真的不用追击吗?”

    黑水河畔,当明军在河畔开始打扫战场,并接管都播部驻牧地的时候,沾染着不少鲜血的曹文诏策马来到了朱由检面前,作揖之后提出疑问。

    “老弱妇孺,不用管他们,这一战要的是打击北虏的男丁,只要男丁死了,套虏三部即便北逃,也只有被其他地方的北虏吞并。”

    “可这样也变相增强了其他北虏的实力,会不会……”曹文诏欲言又止,而朱由检却目不斜视的看着战场,轻描澹写道:

    “又能增加多少实力?倒是他们北逃之后,我大明的武功也会被他们传播,届时其他北虏也会忌惮,能换取西北数年太平。”

    说罢、他转头看向了曹文诏,询问道:“都播部牛羊几何?”

    “牛大概五六万余头,马被骑走了,只留下了两万多匹,倒是羊很多,俘虏说有三十多万只。”说起缴获,曹文诏高兴的笑了起来。

    都播部毕竟是素囊最信赖的一个部落,因此草场很大,所能拥有的牛羊也就自然很多。

    这样的缴获,让朱由检不由感叹了一声。

    这几十万牛羊马匹,如果运送到中原一带,最少能贩卖上百万两银子。

    只可惜历史上大明在俺答封贡后,就一直没有和土默特部爆发战争,加上明军将领也不行,不然打击土默特一次,就足以赚回部分军费。

    朱由检出杀虎口以来,围剿了四个部落,所缴获的牛羊马匹已经接近百万。

    富硕的土默特部让朱由检这一路来没有太过担心后勤问题,兀鲁特的蒙古人帮助他们看守羊群,大大减轻了大同所需要承担的后勤压力。

    “素囊得知消息后,估计很快就会来袭。”

    想着这次的缴获,朱由检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发现距离天黑还有一个般时辰,又算了算双方交战的时间,和素囊可能出发的时间后,便推算起了素囊大概还有多久能到都播部驻牧地。

    “大军暂时不要渡河,先观察一下局势,另外提醒后方的龙骧卫和其余上直拱卫营骑兵。”

    朱由检没有贸然渡河、毕竟如果他渡河,结果素囊在下游也渡河,然后去偷袭明军辎重线的话,分散的一万两千多明军骑兵,不一定能和素囊的几万铁骑交手。

    尤其是这一万两千多铁骑还是分散在三百多里道路上。

    他现在暂时不渡河,还可以观察局势,一旦素囊试图偷袭,他也能折返保护辎重线。

    如果素囊没有试图偷袭,那他则是可以等到龙骧卫带着火炮抵达再渡河。

    素囊打过的仗很少,对他的作战风格,朱由检也知之甚少,所以没有办法像对付努尔哈赤和黄台吉一样对付他。

    不过在这前套战场上,明军骑兵的机动性并不输于素囊本部,而素质又远远超出他们,所以只要逮到机会,歼灭土默特部也就是一战罢了。

    大军开始休整,喂马的喂马,煮军粮的煮军粮。

    朱由检特意下令宰杀一千只羊,让随军的庖厨准备饭食。

    不过、尽管中军十分放松,但被派出去的塘骑却十分警惕。

    他们外放出三十里,不断地游弋,生怕素囊带着套虏骑兵从某个他们忽视的角落跑出来。

    时间在一点点的过去,而朱由检也坐在驻牧地的一个营帐内,手里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羊杂汤,面前摆放着一个烤熟的羊腿。

    帐内还坐着大半明军将领,他们吃的不亦乐乎,抓起羊腿就大口咀嚼,也就只有朱由检还有闲心思用小刀慢慢割肉吃。

    在这样的氛围下,似乎没有人把素囊的那几万兵马放在眼里。

    不过、当时间不断地消逝,最终黑河北岸的响起了响箭的声音,并每隔一里响起,不断的向后方传来。

    当声音传到南岸的时候,巡营的将领策马来到了大帐,随后在帐外单膝下跪,作揖道:

    “殿下、北岸传来了响箭声。”

    一句话说出,所有将领都闭上了嘴,转头看向了还在慢条斯理吃肉的朱由检。

    对于、朱由检也平澹道:“既然来了,那就准备准备吧。”

    “末将领命!”帐内诸将纷纷应下,并在行礼后起身走出大帐,各自组织各部兵马,在黑河南岸列阵。

    农历正月十五的前套草原,比起前世还要寒冷,即便已经开春,但温度依旧在零下。

    随着天色渐渐变黑,四周的温度也越来越冷。

    只是明军为了冬季出兵,早就做出了许多准备,棉衣棉甲布面甲的三重保护,让寒冷被驱赶出体表。

    马匹在冬季会生出绒毛来御寒,唯一要注意的就是马匹战后会流汗,如果不尽快收拾,可能会导致马匹感冒。

    总之、明军做足了准备,而相比较他们,土默特的骑兵则是困于物资贫乏而无法达到明军这样的御寒标准。

    大军在列阵,而朱由检也吃完了东西,走出大帐翻身上马,策马向着驻牧地外赶去。

    当他们来到大军阵中,身处中军的时候,大纛被人升起,而曹文诏也作揖道:

    “殿下、是素囊的兵马,按照塘骑的回禀,一共有四万多骑,距离我军二十余里,看来是倾巢而出了。”

    “看来他是想生擒我。”朱由检转头看着孙守法和赛罕,曹文耀等人露出笑容,而诸将闻言也开口大笑。

    “这种时候,最稳妥的办法还是派兵偷袭粮道,结果这素囊居然正面迎战。”

    “孤算是知道,为什么三娘子宁愿把汗王让给卜失兔,也不让给他素囊了。”

    朱由检嘲讽着素囊,心里也对为什么林丹汗这样的菜鸡都能把素囊赶到黄土高原吃沙有了解释。

    那就是素囊真的没有其明廷一些文臣想的那么强大,他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罢了。

    “大军后退十里,给他渡河的机会,看看他会不会渡河。”

    朱由检一抬手,让出了黑河南岸的十里河滩。

    他想看看素囊会不会傻乎乎的渡河,毕竟十里路程,足够他组织大军渡河了。

    黑河的冰层很厚,小心翼翼渡河的话,一两刻钟足够四万人渡河成功。

    “铛……铛铛……”

    大军随着朱由检的下令,鸣金声开始有节奏的敲打,各千户闻声,前军转后军,后军转前军开始后退。

    明军在后退、素囊则是带着四万土默特铁骑向着驻牧地奔来,同时放出了哨骑打探明军方位。

    双方的哨骑和塘骑不断地接触,碰撞,交手,落马者大多是土默特一方,但是素囊仗着人多,不断地挤压着明军塘骑的范围。

    最终、明军塘骑退回了黑河南岸,而两刻钟后,素囊也饮马黑河北岸。

    “唏律律……”

    战马流出汗水,不断地喘着粗气,而素囊坐在马背上,眺望着已经被冰封两个多月的黑河,心里不停的打鼓。

    “全军先换马!”素囊下达了第一个军令,准备等待前方哨骑的回禀。

    与此同时,朱由检也得到了素囊抵达北岸的消息。

    不过、他并没有出动出击,甚至没有下令要半渡而击。

    对他来说,半渡而击不是一个好办法,因为那代表铁骑要冲上冰面,而上直的骑兵从没有接受过冰面的行军训练。

    黑河虽然只是小河,但也有二十几丈的宽度。

    万一骑兵打滑摔落,那引起的将是多米诺骨牌倒下的连锁反应。

    等素囊撤退、要么等素囊下南岸才是他要做的。

    也与此时、负责领后军的曹文耀策马来到中军,作揖道:

    “殿下、龙骧卫已经护送火炮抵达西南二十里处。”

    “好,命令龙骧卫指挥使分兵一千六,护送火炮民夫北上,留兵四千于原地。”朱由检对曹文耀吩咐,又转头看向孙守法和曹文诏、赛罕道:

    “你们把我的大纛打高,吸引素囊的注意。”

    “孙守法你率领天策卫三千骑兵与我南下,绕道走黑河下游渡河。”

    “殿下,您的意思是由末将来督军?”曹文诏明白了朱由检的意思。

    朱由检是想留着大纛在这里吸引素囊的注意,自己则是带着三千天策卫和四千龙骧卫的骑兵走下游,绕道偷袭素囊。

    就眼下的局面,朱由检带走三千天策卫骑兵,龙骧卫分兵一千六前来,曹文诏这里还有一万四左右的兵力。

    素囊只知道明军的大致数量,而明军有经过一场血战,一万四的兵力加上几千押送火炮的民夫,足以让逃出的都播部骑兵察觉不出来。

    两军交战时,朱由检带兵绕道从后方突袭,瞬间就能打崩素囊。

    这一手、不就是当年明成祖朱棣在靖难之役中多次拿来打南军骑兵的手段么……

    “殿下请放心,末将会吸引住素囊注意的!”

    想到这里、曹文诏作揖应下,而朱由检微微颔首后,也趁着素囊的哨骑还没有看到大军,与孙守法、赛罕一同领兵三千南下。

    在他们引兵南下的时候,素囊所部四万铁骑成功换马。

    “加派一千哨骑,渡河打探明军的位置。”

    “大汗,直接渡河不就行了?”

    “是啊大汗,我们的人数是明军的两倍,不用畏惧他们。”

    “明军的精锐是少数的,如果能抓到朱由检,就可以逼迫明廷小皇帝认可您的身份了。”

    素囊的话,居然引起了大量土默特贵族的不理解,而如果仔细看去,这群贵族大部分都是三四十岁的年纪。

    也就是说、他们所经历的几场大战,基本上都是土默特内部的内战,他们基本没有和明军交过手。

    哪怕前往杀虎口的使者将明军的情况告诉了他们,他们也认为那样精锐的上直骑兵,数量不会多到哪里去。

    毕竟在他们这么多年看到的明军,确实都是一群精锐带着一大群破烂户。

    素囊已经算有些谨慎的了,但是在下面贵族的怂恿下,他还是担心自己的权威受到质疑。

    自卑的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土默特大汗,所以急于证明自己。

    就如同朱由校需要复套一战继续加强皇权,朱由检需要复套一战缓解陕北人口压力一样,素囊也需要用复套一战证明自己的权威。

    总而言之,想要试图加强自己的威严,实施自己的政策,用战争来推动和稳固都是一种必不可缺的手段。

    “不要多言,听我的。”

    素囊难得在面对几十部头领的时候强硬了一次,而几十部头领虽然不满,但还是没有反驳他。

    毕竟大战在即,内斗也要等着打完了再说。

    于是,北岸的土默特骑兵安静了下来,而一千哨骑也开始小心翼翼的渡河,在一刻钟后抵达南岸。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顶多再过一个时辰就会天黑。

    不过如果天黑了,那反倒成了蒙古骑兵的主场。

    明军火器所发出的火光,将会在黑夜中成为显眼的目标,蒙古骑兵就曾多次利用这一点来偷袭明军。

    因此、所有人都等待着哨骑的消息,而哨骑的行动也很快。

    渡河之后,他们以十人为一队,向着不同方向散去,但很快他们就在十里外发现了列阵整齐的明军主力。

    一些哨骑开始组织人返回北岸回禀,而剩下的哨骑则是继续围绕明军四周探索。

    他们绕过明军主力向南探索十里,不过由于朱由检让人在马尾绑上了草束,并沿着来时的路返程,因此土默特哨骑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在游弋许久之后,他们开始了返程,将明军的具体人数,以及驻兵地点,还有四周情况和地形都作出了回禀。

    得到了消息的素囊这时也松了一口气,开始下令道:“大军渡河。”

    素囊刚下令渡河,却不想哨骑又火急火燎的渡河跑来,让他心里一紧。

    所有贵族都屏住呼吸,等待哨骑的回禀,而哨骑来到后只是说道:

    “大汗,明军南边十三里,有一支人数不到两千的骑兵,护送着一辆辆战车和四千多民夫北上。”

    “应该是火炮,大汗,我们可以先带人去解决火炮的那支兵马。”听到哨骑的话,一些贵族主动开口,而素囊听到消息后也露出了笑意:

    “如果明军的火炮都已经抵达战场,那就说明没有什么援军了,以往他们的火炮都是放在最后的。”

    “察合台,你带一个万户去进攻那支护送火炮的明军,剩下的人和我一起包围明军的主力。”

    “是!”闻言的众多土默特贵族应下,四万多人的土默特骑兵也开始小心翼翼的尝试渡河。

    好在黑河的冰层很厚,即便四万大军相继渡河,也没有出现什么裂纹和破损。

    厚实的黑河冰面让素囊对于撤退也有了准备,脑中做出了两套方案,一套是能成功击败明军的,一套是僵持之后撤退的。

    毕竟是前套草原,哪怕是正月,但到了夜晚,草原上的气温依旧是零下十几度,足以冻死人和马匹。

    要么他们打赢,前往都播部的驻牧地避寒,要么他们僵持,随后撤往北岸的河谷留宿。

    总之,素囊虽然没和明军交过手,但毕竟还是带兵打过仗的,基本的统筹还是没有问题的。

    同样,当他带兵抵达南岸后,除了命令察合台带兵去留下龙骧卫外,他并没有轻易就去和明军主力交手。

    他还要让察合台先去试探看看,明军火炮部队被袭击后,有没有其他方向的明军会前来支援。

    明军对火炮是很看重的,一旦火炮遭遇袭击,各部都会出动,哪怕是预先准备好的伏兵。

    如果都这样,还没有其他方向的明军出现,那到了那个时候,就可以开始对明军主力出兵了。

    素囊把一切都想的很好,同时明军的塘骑也打探到了他们渡河,并且分兵准备迂回的情报。

    塘骑将情报回禀曹文诏,而曹文诏毕竟是领过朵甘三营的人。

    哪怕朵甘三营没有这么多人,但他要做的只是领兵固守,这对于将领的能力要求大大降低,因此在情报回禀后,他就知道了素囊准备去袭击龙骧卫。

    “文耀,你带两千六天策卫骑兵南下,去支援龙骧卫,让龙骧卫结车营固守,拖住套虏。”

    “是!”曹文耀没有拖沓,而是果断接令,随后带领剩余天策卫骑兵南下。

    这么一来、曹文诏麾下的兵力就只剩下了不满编的骁骑卫和羽林卫,人数在一万出头。

    也就是说、在局部战场上,素囊的兵力是曹文诏的三倍。

    不过对此、曹文诏并不担心,而是继续为了完成诱敌的任务,下令道:

    “大军结阵南下,后军转前军,前军转后军。”

    在他的下令下,明军开始结阵缓慢南下,而明军再度分兵的消息,也通过哨骑,传回到了素囊的耳边。

    “大汗、明军先分兵三千左右南下,又大军结阵南下。”

    哨骑将自己知道的情报回禀,而这一回禀也让素囊狐疑了起来。

    “难道明军真的没有援兵了?可是杀虎口的明军不是有三万人吗?加上把都儿的人马,应该还有一半的兵马才对。”

    也在他狐疑的时候,一些年纪稍微年长一些,参与过和俺达汗入寇的领主开口道:

    “大汗,明军要保证他们的辎重,况且打下扎萨克和兀也歹几部也需要驻兵,这应该是就是明军杀虎口的大半兵力了。”

    这位老领主的话,成功让素囊动摇,因此他最后对哨骑追问道:

    “明军的中军挂着谁的旗帜?”

    “是齐王朱由检的旗帜。”哨骑不假思索的回应,而在确定朱由检就在前方后,诸多土默特贵族都兴奋了起来。

    “大汗,不用再等了,出兵吧,朱由检是现在明廷小皇帝唯一的弟弟,抓到他要比打入关中还重要。”

    “一个朱由检,最少能换一万套铁甲。”

    “大汗,我愿意做先锋。”

    诸多土默特贵族争先恐后的抢夺先锋的位置,为的只是要活捉朱由检。

    朱由检倒也聪明,知道自己的重要性,因此特意留下了自己的中军大纛,以此来吸引土默特贵族。

    同样为了自己的安全,他选择让孙守法和赛罕跟他离开,这么一来就能把他摘除出主战场。

    两套操作,不仅让土默特贵族的目光留在了曹文诏那里,还保证了自己的安危,给了明军一个南北夹击的机会。

    这一切不为众人所知,而素囊同样在听到了朱由检的存在后,有些按奈不住了了。

    “大军动身,趁着天黑前包围明军主力,不要放跑朱由检。”

    “是——”

    素囊的军令让众人激动了起来,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去准备,而没过多久,曹文诏也得到了哨骑的情报回禀。

    素囊亲率三万铁骑向着他们奔袭而来。

    “大军止步、羽林卫下马换步铳结阵,骁骑卫化左右两掖,兀鲁特看守战马!”

    得知素囊南下的曹文诏不慌不乱的传令诸军,而这种时候、平时的正步训练也就出现了效果。

    上万军队没有一点慌乱,开始一点点的变阵。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明军彻底变阵成功,而吸取了杜松在辽东的教训后,面对天色越来越黑的环境,曹文诏没有让人点火。

    上直骑兵每人携带一支步铳,这种时候骁骑卫不用步铳,也就代表羽林卫有上万支步铳可以使用。

    当所有步铳都填装弹子和火药后,北部也传来了轰隆隆的马蹄声。

    从昏暗的天际边,乌压压的土默特骑兵如一条黑色的浪潮,向着明军袭来。

    当曹文诏看到这一幕、手也下意识的摸向了刀柄。

    同样的、当素囊看到明军,并且看到在空中猎猎作响的中军大纛时,他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诸部听令、生擒朱由检!”

    “杀——”

第两百五十章 平定土默特

    “呜——”

    砰!砰!砰……

    伴随着素囊下令,延绵数里,身着各色皮毡、皮甲的土默特骑兵随着号角声开始出动。

    “擂鼓!”

    砰!砰!砰……

    见土默特骑兵动、明军大营内,曹文诏手一抬、中军近千鼓手开始敲响细碎的鼓声,身着鸳鸯战袄,棉甲、布面甲的赤红明军只有土默特骑兵三分之一的数量,但此刻他们面对汹涌而来的骑兵,却巍然不动。

    红衣与大明的日月旗遮天蔽曰,气势上胜过百万之众。

    素囊与数十位土默特各部领主,带着千余骑兵来到了战场侧面的一个矮丘上,从这个矮丘向远处看下去。

    即便天色渐渐变黑,但依稀能看到暗红色的明军队伍如一个灯塔,而这个灯塔需要面对的是近三万铁骑的冲锋。

    从万米高空往下俯瞰,在这敕勒川上、阴山脚下,黑水河畔,一赤一黑两条大龙即将碰撞。

    “轰隆隆”的马蹄声传遍了战场,但是万余明军耳边,只有己方的细碎鼓声。

    羽林卫分为前军和后军,前军三千人,后军两千人,而中军则是其他拱卫营调拨而来充当鼓手的千余人。

    无论是前军还是后军,此刻的他们都换上了步铳,列阵等待指令。

    他们没有太多的恐惧,只是有些紧张。

    当然、他们也有很多不解,因为在他们看来,一万上直铁骑,足以把这三万游骑凿穿,不明白为什么曹总兵要下令列阵。

    同样不解的还有左右的骁骑卫,但他们都忍住了询问,而是等待着军令的下达。

    比较他们,明军之中的将官更理解为什么这么做。

    土默特骑兵毕竟是游骑兵和弓骑兵,打不过万一要跑,他们虽说也可以追上,但万一追不上,那么这一战都白打了。

    必须先以示敌弱,把土默特骑兵吸引过来,再迎头痛击。

    “杀——”

    三万蒙古铁骑将明军围了起来,如一轮圆月一般,下一刻就准备张弓搭箭。

    “羽林卫预备……”

    积雪让地面一片泥泞,坐骑虽没办法扬蹄飞奔,却还是能跑起来,面对这样的地势,曹文诏不紧不慢的下令。

    也伴随着他的下令,鼓声开始发生变化,而羽林卫的第一排士兵也举起了手中的步铳。

    “明军举鸟铳了,传令诸军,等鸟铳放出,准备朝着火光射箭,先解决明军的火铳手。”

    矮丘上,素囊看着越来越黑的天色,果断开始下令。

    土默特部的呼麦声开始响起,中间夹杂着一些特殊的音符。

    上千人的声音让包围明军的土默特骑兵听到,毕竟他们是催动马匹转圈的运动中,而不是驻马停下。

    “放!”伴随着曹文诏的声音响起,他身旁的羽林卫指挥使当即看向了旁边的几名士兵。

    这几名士兵见状,当即将一个个大竹筒放在了地上,随后点燃引线。

    “砰砰砰——”

    伴随着竹筒的引线燃尽,好似炮声的声音出现,随后十余道火光冲上云霄,惊吓了土默特部战马的同时,烟花在上空绽放。

    四周一瞬间明亮,所有土默特部骑兵的身影都无从藏匿,而羽林卫也在这个时候扣动了扳机。

    面对大部分只有一重甲、并且站队密集的土默特骑兵,他们就好像中速移动的靶子般,让明军无须瞄准,只管扣动扳机。

    “砰砰砰——”

    密集的火铳声响起,猝不及防的土默特骑兵被打翻一地,连人带马的翻倒下,引起后方骑手的一连串跌落。

    众多马术较好的骑手开始张弓搭箭,试图用箭失来压制明军的火铳手,给阵中的重骑兵创造机会。

    箭雨从空中落下,但无法影响排枪的形成。

    填充好火药的一万支步铳,交给了前排的一千多火铳手。

    这样的结果就是,密集的弹子在无情的收割土默特骑兵的生命。

    “怎么回事?怎么只有火铳的光亮?火把呢?火折子呢?明军的火铳不点火就可以打响?!”

    矮丘上,众多土默特领主心里一寒,而素囊却忍不住了。

    明军用连续不断的烟花来照亮战场,寻找土默特骑兵身影来射击,但土默特骑兵只能看到对方扣动扳机时的火光,以及烟花亮起时的明军军阵。

    双方都看得见的情况下,射程短、威力较小的骑弓就没有了作用,想要面突也没有冷静的心态来准备。

    “这火铳怎么打的这么密?新的连发火铳?”

    素囊也愣住了,明军的火铳的射击速度太密了,这才交手一盏茶时间,土默特这边就倒下了大队骑兵。

    这让素囊有些害怕,他只能开口道:“吹号角,暂时收兵,算一下战死了多少人!”

    “呜呜呜~~~~”

    号角声伴随着他的下令而吹响,而他这样的举动也等同是错过了最佳的突阵时机。

    明军骑兵没有携带长枪,重骑兵如果冲阵,曹文诏只能用同为半具装的骁骑卫冲上去抵挡,或者让羽林卫上马抵挡。

    但现在素囊被一口气打出十几轮的步铳吓破了胆,由于四周太过昏暗,只有明军烟花亮起的时候能看到刹那光明,因此他看不到明军是怎么操作的。

    他还以为明军的步铳可以连续射击,因此匆忙将兵马给撤了回来。

    “止!清点战损……”

    面对撤走的素囊部,曹文诏没有追击,而是下令全军清点战损。

    这么一来、烟花就停了下来,而羽林卫则是一边清点战损,一边在为前后军火铳手装填火铳。

    同样的,后怕的素囊也命人清点起了死伤。

    双方就这样诡异的僵持了许久,直到一刻钟后明军的死伤率先清点出来。

    明军中流失而死者七十二人,受伤者二百四十七人。

    看到这样的战损,以及外围的一群土默特部哀嚎伤兵和尸体,曹文诏稍稍放下了心来。

    和他们所想的一样,北虏确实是一支三流军队,而套虏更是三流之中的三流。

    得知了死伤的曹文诏放下了心来,但相比较他,一刻钟后的素囊却跟吃了屎一样的难受。

    不管是重伤还是战死,总之他们少了两千多人。

    这几乎是大军十五分之一的死伤,而明军那边虽然不知道有多少,但死伤数量应该远远比他们要少。

    两千多人的死伤,这已经让素囊和诸多土默特领主心里打鼓了。

    在他们看来、明军似乎比他们曾经经历过的强太多,执拗的继续打下去,土默特的家底都要被打光不说,各部领主这些年建立起来的威严也要一扫而空。

    “大汗,要不……”

    “呜——”

    一些领主正准备开口询问是不是要撤军,但就在他们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在他们后方却响起了呜呜的角号声!

    “大汗!我们背后?!”

    这是紧急警报,所有人都瞪着眼睛看向了身后,而在他们的身后,矮丘之下、黑水河北岸,只见所有哨骑惊慌失措的举起火把,向南岸奔逃而来。

    “后军哨骑千户呢?死了吗?!”

    素囊第一反击是惊慌,下一秒就是震怒。

    他明明布置了哨骑,怎么会有明军骑兵从后方偷袭来?

    这个时候,矮丘下冲上来了一队哨骑,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们,而马背上的千户长则是哭嚎道:

    “大汗,赛罕带兀鲁特部的人骗杀后军哨骑,明军齐王朱由检带骑兵冲后面杀来了,距此地不到十五里。”

    “全军向东突围!”听到朱由检居然带人绕道从后方突袭,素囊连朱由检具体带了多少人都没有问,当即就下令全军突围。

    他一声令下,一群土默特领主都惊慌的率领部众向着东方的灰河撤退。

    “总兵,殿下他们应该从黑水河北岸杀来了,我刚才听到了素囊他们的敌袭号角声。”

    同样听到号角声的不止是素囊他们,明军之中兀鲁特的一些蒙古人也找到了曹文诏解释。

    听闻此言的曹文诏立即看向了土默特的部众,只见他们那边果然有些骚乱。

    “全军打火把,所有人上马!”

    曹文诏一勒马缰,大声命令着四周的传令兵。

    鼓手收起了战鼓,传令兵也通知了羽林卫的兵马。

    兀鲁特的蒙古人将战马牵到了前军和后军,所有人翻身上马,而他们的举动也被土默特的骑兵看到。

    经过刚才明军在黑夜里连续十几次的射击,大量的土默特骑兵心生畏惧,连忙向东逃窜,根本顾不得队形。

    这也就是蒙古人跑惯了,自然形成自己一套逃跑战术,如果换做汉家步卒突然有人乱了队形,恐怕就会从突围和撤退,形成一场大溃败。

    可即便如此,再怎么说、土默特骑兵的队形也乱了,而这样散开的队形,对于曹文诏来说是一个好机会。

    “骁骑卫、羽林卫,为千岁尽忠的时候到了!”

    “冲——”

    曹文诏统帅万骑追击,大军呼喊如潮,万余人的上直骑兵肆意宣泄着马力。

    “折返过去,先收拾一顿后面的明军,不然他们咬着我们不放。”

    突围中,素囊在察觉后方明军居然敢追击后,当即就下令大军折返,意图收拾曹文诏。

    “大汗,先撤吧,他们有火铳。”

    “是啊、先撤会板升城,等天明再作战。”

    “蠢货,马背上用不了大火铳!”素囊以为明军的火铳是曾经戚继光研究出来的五雷神机改良版。

    毕竟在他的记忆中,明军只有这一种连发火铳,而这种火铳最大的弊端就是体积太大,只能在步战时使用。

    如同索姆河中不明机枪威力的英军统帅一般,此刻的素囊也执拗的坚持自己认知中的东西。

    在他的下令下,近三万土默特骑兵开始试图折返,而这样的折返让曹文诏看到后,他更是连忙下令道:

    “羽林卫准备面突,骁骑卫冲阵!”

    两支军队的距离在高速运动中越来越近,率先发起攻击的是土默特的骑兵。

    和都播部的骑兵一样,他们根本不敢冲阵和肉搏,甚至在六十步外就张弓射箭,意图用运气来面突。

    这样的距离面突,如果放在后金的军队里,战后必然会被发配宁古塔为披甲奴。

    然而、对于惜命的土默特骑兵来说,六十步外张弓射箭,随后开始一分为二,意图折返再次面突,已经是一种常规操作。

    尽管土默特的贵族们要求是三十步才能面突射箭,但眼下没有人管得了那么多了。

    这也导致,尽管落下的箭失很多,但能射穿战马马铠和明军甲胃的箭失少之又少。

    偶尔有箭失能命中明军骑兵,但射中的地方,也无非就是腿部和手掌、面部这种地方。

    六十步的距离让它们根本就不致命,明军往往忍痛拔出箭失,随后抓紧金瓜锤和长刀,继续冲锋。

    “砰砰砰……”

    与都播部一样,土默特部试图分割迂回,以此来反复面突的骑兵,遭受到了明军前排骑兵的骑铳打击。

    如果不是天色太黑,明军骑兵无法使用墙式冲锋,那土默特的骑兵将坚持不住一刻钟。

    在黑幕之下,曹文诏作为统帅,亲领亲卫一马当先。

    他从马鞍两侧拔出两杆骑铳,在错身时,两枪打倒两个土默特骑兵。

    就在同时,他的头盔胸甲铛铛作响,腿上也是一痛,似乎是被箭失射中,又或者是被马刀划过。

    曹文诏没有思考的时间,他就看到了一个穿着像贵族的土默特骑兵冲来。

    他下意识的拔出长刀,用刀背朝着他砸去。

    然而这人骑术了得,曹文诏的刀背居然被他缩身挂镫躲过。

    只是不等曹文诏反手一刀,他身边的亲卫就抬起骑铳,一枪打穿了对方胸口的粗制甲胃。

    这样的一幕、也是整个战场是的缩影。

    上直铁骑靠着随身所带的骑铳,当头打倒了无数土默特骑兵,与此同时也遭到对方密集的羽箭攻击。

    尽管有头盔、甲胃防护,但裸露出来的地方却处处受伤。

    装备精良的上直都如此,土默特骑兵就更不用多说。

    只是交手的瞬间,土默特骑兵一方便坠马上千,无数土默特骑兵只觉得整个战场十分混乱。

    他们只能听得到身边蒙古人的惨叫声,而听不到汉人的惨叫和叫骂声。

    人马嘶嚎,他们不仅没能突破明军的军阵,收割试图溃逃的明军骑兵,反而被人数只有他们三分之一的明军骑兵杀了个对穿。

    “折返,再战!”

    曹文诏杀的兴起,凿穿土默特军阵后,当即就要折返再杀一通。

    只是这个时候、四周忽的吹起了狂风,风大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正是这一阵狂风,让土默特和明军两部都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从战阵中杀出来的素囊心头十分压抑,而当他看向自己四周的大汗亲卫数量后,心中更是一紧。

    原本上百人的护卫,此时只剩下了二十几人,而四周的土默特诸部领主也不见了六七人。

    这种黑夜下,没有人能知道他们死伤了多少人。

    “向东突围!”

    素囊害怕了,大战开始前,他只当明军还是当年的山西三镇,却不想这一战直接把他打回了原形。

    他指挥大军向东冒着大风突围,曹文诏见状,也连忙带兵前去追击。

    两方的距离咬的很紧,这让土默特骑兵有些害怕。

    这种时候、在土默特试图突围的东方,忽的出现了一支点燃火把的骑兵队伍,素囊被吓得差点勒马。

    好在他看清了对方的穿着,赫然是他派去围攻明军火炮的察合台。

    这让他心中一喜,如果察合台击败了明军,并且夺下了明军火炮,俘虏了明军炮手,那他就可以绝地反击了。

    只是让他遗憾的事情发生了,当他靠近了察合台的队伍后,只看到了比出发前少了五分之一的大军,以及脸色很不好看的察合台。

    显然、围攻明军夺取火炮的计划失败了,而素囊见状也没有时间斥责察合台,而是带着大军继续向东突围。

    当然、突围的队伍中,察合台的部众也告诉了他大军的情况,以及黑水河北岸出现明军的消息。

    闻言的察合台当即指挥大军跟着向东突围。

    他们在逃,曹文诏在追,以万余骑追击数万骑的场面蔚然壮观,如果不是身处黑夜,恐怕所有的明军都将因此战而骄傲。

    大军在追赶,素囊等人也一路向东奔袭。

    不过四十里地的距离,此刻如天堑般遥远,不可逾越。

    土默特的士兵在马力耗尽后换马,并直接把耗尽马力的战马抛下,企图来减缓明军的追击。

    只是他们小看了曹文诏,曹文诏和上直可不会因为一些散落的战马而停下脚步。

    他们死死的咬紧了土默特部骑兵的尾巴,而这样的态势持续到了素囊等人亲眼看到结冰的灰水河为止。

    “跨过灰水河,北上板升城!”

    见到灰水河的瞬间,土默特部的所有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

    他们不在意过河的时候会不会因为冰层太薄而坠入冰窟,也不在意战马会不会打滑。

    此刻的他们,只想突围渡河,而一股脑冲入了灰水河之中。

    数万人马的过河,让灰水河的冰层发出了“卡察”的声音,并且这声音还在不断的响起。

    这样的声音让过河的骑兵战战兢兢,又不敢把马速降下来。

    当素囊他们亲率两万多骑兵渡过灰水河时,不堪重负的灰水河终于出现了大片面积的裂缝。

    “砰!”

    只是一瞬间、冰层断裂,坠入冰河着几近百人。

    沉重的毡衣让坠湖之人没有办法浮上来,不断地拍水呼救,但大部分的土默特骑兵都在见到冰层碎裂后,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当曹文诏带人赶来时,坠入冰河的土默特骑兵已经不下千人,而他见到这样的一幕、直接下达了暂停追击的军令:

    “不渡河,从上游绕过去!”

    曹文诏不愿意用麾下士卒的性命来做赌注,万一冰层大面积垮塌,所造成的非战斗减员,足以让他羞愧自刎。

    他选择了绕路,而他的行为让渡河成功的素囊喜出望外。

    “快!向北面……”

    “嗡隆隆——”

    素囊的笑容没有出现一个呼吸,就被北方沉闷的马蹄声所打断。

    所有人抬头向着北方看去,只见河谷的矮丘上,此时此刻出现了一支高举火把的骑兵队伍。

    这样的一幕、让所有土默特人感到了绝望。

    “杀——”

    身着甲胃的天策卫骑兵与龙骧卫骑兵如天兵神将,从矮丘上密密麻麻的俯冲而下。

    “突围!”

    冰层已经断裂,素囊无法回到南岸,而此地又是低洼处,根本没有第三个方向可以走。

    他除了喊出突围的指令,再也没有其他可以解围的办法。

    大量的土默特骑兵面对从矮丘上冲下来的半具装骑兵,在这一刻毫无反击之力。

    密集的冲锋和火铳声响起,不断的有一股压力把人和战马往后挤。

    明晃晃火焰下,明军将士的脸庞,如恶鬼从鬼门关爬出一般让人心季。

    “救我……”

    “救我!我是……”

    般具装铁骑的冲力,以及骑铳的射击,让土默特骑兵不断地向后挤,将身处后方的土默特骑兵不断地挤到冰层破碎的冰河之中。

    一时间溺死者不下千人,而数量还在持续不断的增加。

    身处乱军之中,素囊被挤落战马,整个人刚刚站起来就被四周的土默特骑兵挤来挤去。

    “放肆、我是你们的汗!”

    “滚开!”

    生死面前,没有人再照顾素囊那自卑而可怜的自尊心,所有人都在为了活下去而向后挤。

    明军半具装骑兵在冲锋之后折返,随后翻身下马,将背上的步铳取了下来。

    这个过程中不是没有人试图反击突围,但无一例外都被其他游弋的明军骑兵给斩落马下。

    “砰砰砰……”

    当步铳排枪列好军阵,密集的火铳声开始在灰水河畔响起。

    这让土默特的蒙古人看清了刚才黑夜中明军火铳的使用步骤,但现在已经没有人再关注这个了。

    仅仅三轮排枪,被打死的土默特骑兵就不下千人,而这时、明军游弋的骑兵中,兀鲁特部的蒙古人开始高喊:

    “投降不杀,齐王殿下会发给你们牧场和牛羊。”

    “我投降!”

    听到明军接受投降,大队土默特骑兵丢下了武器,跳下战马朝着明军走来,高喊着投降后,被赛罕让人捆绑起了手脚,蹲在了战场一角。

    这样的一幕在不断地上演,而上演到了最后,所有的土默特部领主都被麾下的部众绑了起来,压着来到了排枪的阵前。

    这其中,也包括了灰头土脸的素囊。

    素囊被天策卫将士压住双手,整个人跪在了地上,浑然没有了当初在板升城痛斥把都儿的豪气。

    也就在他跪下的时候,马蹄声在他面前响起,而前面的排枪明军也收起了步铳。

    这样的变化让素囊意识到,可能是有重要的人来了。

    他抬起头,所见到的则是坐在马背上,轻蔑俯视他的朱由检。

    曾经叫嚣要生擒朱由检的人,现在却跪在了他的面前,如断嵴之犬般,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力气。

    朱由检看着垂头丧气的素囊,一开口就彻底击垮的素囊:

    “孤还以为你会自杀,却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

    “看来我那棺材白准备了……”朱由检摇头叹气,一脸的遗憾。

    “朱由检!

    ”素囊被朱由检的讥讽给惹的暴怒,不断地挣扎着。

    然而、朱由检就坐在他面前的战马上,一动不动,并轻蔑的看着他:

    “好好活着吧,孤还等着带你去京城的太庙,向我大明列祖列宗跳舞献俘呢。”

    “自刎的机会给你了,你不珍惜,那现在就别想死了。”

    “你要是想死也简单,我可以送你一家下去陪你……”

    说罢、朱由检打马返回了军中,而素囊也被天策卫将士按倒在了泥泞的雪地里……

第二百五十一章 投降输一半

    天启五年正月十六日,伴随着板升城城门大开,土默特部除了盘踞在后套的少量部众外,尽数投降。

    朱由检命曹文耀领两营上直骑兵驻守板升城,拱卫后勤的路线,而他则亲自统兵向后套杀去。

    同时、素囊以及被俘虏和投降的三十二部土默特领主,以及他们的家卷,则是被上直骑兵押往了大同杀虎口。

    这消息来得太快,让接收到所有这条消息的人都下意识认为不可能。

    在这群人中,最为愤怒的自然便是苦苦等待援兵的火落赤……

    “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就算是五万头猪,朱由检抓三天也抓不完,怎么可能两天时间就落败?”

    “这是明军放出的假消息,一定是!”

    红盐池、鄂尔多斯部,当河套鄂尔多斯四十二支,十几万男女老弱聚集在此地时,得知素囊快速落败的火落赤正在自己的房间里,肆意宣泄着怒火。

    “阿布……”

    大帐被掀开,火落赤的儿子巴尔图从帐外走了进来,扫了一眼满地狼藉的帐内,随后才开口道:

    “明爱台吉和吉连台吉他们希望您去主持一下大局。”

    “知道了……”见巴尔图进来,火落赤压制了内心的怒火,回应了一声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随后转身走出大帐。

    当他走出大帐时,映入眼帘的是连成一片的草原帐篷,以及飘扬的雪花。

    “今早突然降雪,今年的天气有些奇怪。”

    看着自家父亲的模样,巴尔图解释了一下,而火落赤则是要紧牙关:“若是早一个月下,也就没有那么多事了。”

    虽然这么说、但火落赤也知道,这雪现在下也不迟。

    毕竟一开始下雪,那选择在雪季征战的明军,就要面对更难走的道路,以及更难运的辎重路线了。

    不过、从短期来看,下雪是对他们有利,但是如果长期……

    火落赤已经想到了因为长期积雪,牲畜吃不到青草而被饿死的场景。

    “近年来的天气,确实是越来越奇怪了。”

    感叹了有一句,火落赤也带着巴尔图和亲卫,向着议事的大帐赶去。

    这一路上、他可以看到许多迁移而来的其他其他部落部众。

    尽管河套部有十几万部众,但男丁毕竟还是少数。

    这种时候、如果明军南下把他们一锅端,基本整个战事都宣告结束了。

    不过,明军没有空投物资的本领,想要攻打这里,无论从任何塞口,都需要三到五天的时间。

    火落赤把哨骑放出五十里开外,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会第一时间知道。

    这就是从嘉靖年间活下来的经验,也是他几十年和明军交手的所得。

    如果素囊的大军交给他指挥,哪怕他面对朱由检会输,也不会输的那么惨。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现在火落赤需要先安抚河套鄂尔多斯部的领主们,然后想一个突围的办法。

    “实在不行只有去投靠卫拉特(瓦剌)了……”

    心里阴沉的火落赤这么想着,因为从黄土高原向东北突围的路已经被朱由检给堵上了。

    现在他只有从西北逃遁,而且时间必须要赶在朱由检拿下后套前。

    土默特在后套的兵力只有两万多,部众也只有五万。

    如果朱由检领兵亲至,他们会立马选择投降……

    当火落赤想到这里的时候,他也来到了议会的大帐前,随后掀开帘子,见到了各部领主和台吉。

    原本聊得热火朝天的诸多领主一见到火落赤出现,当即就闭上了嘴巴,所有人都准备看看火落赤打算怎么安排。

    火落赤也没有藏着掖着,而是选择开诚布公。

    他走上了代表盟主的位置,坐下后便当着众多人的面开口道:

    “正面、我们已经不是明军的对手了,现在只有向后套突围,然后联合吉能的部众,向着杭爱山撤退。”

    “投靠卫拉特的拜巴嘎斯,这是我们最后的出路,你们谁想要投降明军,我也不制止。”

    火落赤在试探,试探这四十二支部落中,有多少是能铁了心跟他撤退的人。

    撤退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坏处。

    如果离开了河套鄂尔多斯部赖以生存上百年的河套,那么他们只会更加紧密的依附自己。

    到时候自己即便到了卫拉特那边,依旧能靠着手上的力量,来保持不低的地位。

    不过、他的心思,许多领主和台吉也看得出来,因此一时间没有太多人表态。

    这样的行为,让火落赤心里也有不舒服,但他也知道,他的兵力不足以威胁其他领主。

    经历了湟中三捷、以及多次在河套和明军交手,火落赤的兵力只有六千左右。

    虽然说是诸部之中兵马最多的,但他前往青海后,和众多领主断了联系,所以现在的他实际上是半个外人。

    真想要恐吓和威胁其他领主,怕是会遭到其他人联手反击。

    因此、在见到局势不可控后,他也识趣的说道:

    “我会在明天带领我的部众撤往漠西,你们要走的可以在明日午时和我一同撤离,愿意留下来的可以留下来,等待明军的受降,或者和明军拼个你死我活。”

    说罢、火落赤就起身要走,而他这次离开,却没有一个人开口拦住他。

    宁夏鄂尔多斯部的吉能没有带兵前来,加上素囊被朱由检生擒。

    火落赤的计划全盘被推翻破产,这让众人不再信任他。

    这样的变化和态度,自然让火落赤恼怒不已,但是他也没有太多办法。

    他只能压着怒气返回自己的大帐,而他的长子巴尔图也跟了进来,并询问道:

    “阿布,我们真的要撤去漠西?”

    “不撤难道等着投降朱由检吗?我们和明廷的仇怨你又不是不清楚。”火落赤看了一眼巴尔图。

    巴尔图也知道,己方和大明积怨已久,基本上不可能存在和解的结局。

    因此他只能说道:“但眼下积雪还没有融化,我们不能放牧前往漠西,不然恐怕会被饿死在路上。”

    “那就用牛羊和别的部落换了粮食,反正他们要投降明廷,到时候也不怕没有粮食吃。”火落赤看得清楚。

    “明日估计沙计乃、明爱、勐克什力三部会和我们一起突围,不用担心我们一部突围不出去。”

    “是。”巴尔图应下,也知道这三部和他们一样,都是和明廷积怨已久的部落,以朱由检的性格,不一定会受降他们,所以大概率也是选择突围。

    不过、即便这样,他们四部加起来的兵力也顶多就是两万不到。

    两万兵力和三四万部众,想要突围有很大的难度,当然最大的难度还是粮食问题。

    他们必须保证在突围后,能成功跨越一千五百里的漠北,抵达杭爱山(燕然山),投靠卫拉特(瓦剌)联盟。

    这还不算完,抵达杭爱山后,他们还要跨越九百多里前往金山(阿尔泰山脉)。

    因为此时的卫拉特已经两百多年的游牧历史中,逐渐从漠北的杭爱山,迁移到了西域的委鲁姆(乌鲁木齐)。

    也就是说,只有前往了西域,他们才算彻底的有了落脚之地。

    只是现在具体能不能带着老弱妇孺突围成功,还是一个未知数。

    “告诉部里的人,把牛羊杀了,烘干成肉干,准备好一个月的肉干,再用剩下的牛羊和其他部落换粮食和豆料。”

    “要换够两个月的豆料和粮食,最好不要草束。”

    火落赤交代着巴尔图,而巴尔图闻言只能应下,随后转身走出了大帐。

    火落赤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也坐在了自己的床上,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间在过去,总之这一夜的鄂尔多斯诸部没有人能安心的睡着。

    如火落赤这样的部落都是在担心其他部落会不会来袭击自己,用自己来向明军邀功。

    而像其他比较安稳的部落,则是担心火落赤这种部落来抢他们的粮食。

    好在火落赤不想节外生枝,因此选择用了牛羊来交换。

    也就是一个简单的交换,极大缓解了双方的冲突。

    从这点来看、火落赤还是有些政治眼光和手段的。

    因为他的主动,让整个大营的人都放下了心来,直到一夜过去,第二天一早,大部分火落赤部落的人就开始准备撤退的东西。

    他们主动搬出了红盐池的营地,来到了营地西边。

    同样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沙计乃、明爱、勐克什力三部人马。

    四部联合起来、有一万八千多兵力,和四万三千多部众。

    不过让火落赤诧异的是,扎萨克部的兀烈也顶着别扭的脸色,带着自己的部众和奴隶来到了突围的地点。

    虽然有些诧异,但火落赤还是接受了兀烈的到来,毕竟有了兀烈这一部后,他们的兵力也就能突破两万了。

    在兀烈的到来后,这个突围点就再也没有第二个部落前来。

    也就是说、鄂尔多斯四十二部,只有四部愿意撤离,剩下的三十八部都选择投降。

    “他们是一群羔羊,最后他们会后悔的。”

    勐克什力不屑的看着红盐池营地,嘲讽着试图屈服在明军铁蹄下的其他部落族人。

    不过对此、明爱却说道:

    “不用说他们,我们和他们今日起估计就不会再见面了,现在的重中之重是要联合宁夏的吉能他们一起撤退。”

    “我们如果一起撤退,凭着他们的牛羊,应该能一起坚持到金山,兵力也会达到四万。”

    “到时候就算拜巴嘎斯他们不愿意接纳我们,也需要划出一片草场给我们。”

    “我们能撑到金山吗?”沙计乃忽的开口询问,而这一问便让所有人都沉默了起来。

    他们能不能到金山?这个是一定能的,但过程会死多少人就很难说了。

    部落里的老弱将会被率先抛弃,随后是妇女,最后才是孩童。

    这很残忍,但为了部落的延续,这是唯一的办法。

    女人没有了可以再抢,但是如果孩子和男丁没有了,部落就灭亡了。

    做足了这些准备,五部开始向着西北行军。

    哪怕天上飘着细雪,但队伍依旧坚定不移的向着西北突围而去。

    在他们走远后,剩下的三十八部鄂尔多斯领主,开始派出使者向南边的满桂送去了降书。

    他们并不是真的和勐克什力说的一样,是一群贪生怕死的人。

    如果在夏季和秋季遭遇到眼下的局面,他们会毅然决然的选择突围,但现在不行,因为现在还是冬季。

    一些只有千余人、甚至只有几百人的小部落是无法活着突围,并走到杭爱山或者金山的。

    他们都明白,所以才会选择投降。

    他们的想法、实际上火落赤和明爱也知道,所以才没有逼迫他们一起突围,对于游牧民族来说,冬季人多就是累赘。

    不能游牧的季节里,他们和汉人没有什么两样,都需要为了后勤补给而烦恼。

    同样的、当他们的使者带着投降书抵达扎萨克城的时候,满桂在看到信中内容,就明白了这三十八部的困境。

    “这有点不好办……”

    看着手上如烫手山芋一样的降书,满桂紧皱着眉头,对旁边的副将说道:

    “鲁钦总兵到哪了?”

    “塘骑没有传来消息,但是按照昨天午后的消息来看,应该已经抵达连城(库布齐沙漠)了。”副将回应满桂,而满桂听后也说道:

    “让他不要继续扫荡黄河南北了,殿下和孙经略已经出兵后套,现在让他带兵南下,去红盐池受降,随后带着三十八部的人马前往……”

    吩咐到这里、满桂反而吩咐不下去了。

    如果把三十八部的人赶到关内,那么北军都督府就得负责管理他们不暴动,这就相当于把鲁钦这部牵制在关内了。

    如果让三十八部留在红盐池的大营,那明军就要负责他们的一部分吃食。

    因为牛这样的牲畜,在战后必然要交给陕北移民前往河套屯垦用的,不能给他们再任意宰杀。

    可问题来了、从大同、太原、延绥三地随意调拨粮食前往红盐池,都需要十几万民夫帮忙才行。

    临时招募民夫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么一来还是需要将一部兵马的后勤民夫调来负责这十几万套虏的粮食输送问题。

    因此不管怎么样,反正为了保障他们的生计,就必须有一路兵马留守下来。

    至于满桂为什么不把他们调往板升城,这自然也是不敢。

    万一这四万人前往板升城后,突然暴动,随后北逃投靠察哈尔部,那明军就有苦说不出了。

    因此想了想之后、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传令鲁钦,命他带军前往红盐池,监督套虏三十八部,将他们迁往山西偏关一带。”

    相比较贫瘠的陕西,满桂还是选择了将这三十八部迁移去了山西长城外的偏关一带。

    山西百姓和军户分田已久,粮食也较为稳定,虽然这样安排,依旧要每个月拿出数万石粮食来安抚三十八部,但总比留在红盐池和放任他们北逃要好。

    满桂以北军都督府都督的身份下达了军令,而副将闻言也只能照办。

    好在鲁钦部也不是扫套的主力部队,撤下去倒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功劳这块落下了。

    不过也不要紧,战后补些功劳给他就行。

    “大军准备一下,明早出城,向西北追击火落赤五部,想来兀烈会留下不少痕迹给我们。”

    “另外通知其他诸军,别把火落赤放跑了。”

    安置完了三十八部的事情,满桂也开始准备对火落赤的围剿了。

    自万历二十一年以来,大明西北的边患,基本都有火落赤的身影。

    前期的他还只是小打小闹,中后期就开始搅的大明西北不得安宁了。

    别的部明军都能放过,唯独他们四部不行。

    这不仅仅是满桂的想法,也同样是所有明军将领的想法。

    由于大雪漫天,因此信鸽不能再使用,满桂只能连夜派出八百里加急的塘骑。

    最先收到情报的,则是五百里外的连城鲁钦部,以及刚刚抵达四百多里外,阴山山脉石拐山(包头)的朱由检所部。

    接到令的鲁钦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南下,准备去接管红盐池的鄂尔多斯三十八部。

    毕竟他只是山西总兵,而满桂是他的上级。

    相比较他,朱由检就有了更多的自主性。

    在他接到令的时候,已经是正月十七的中午了。

    此刻大军正在前往后套的路上,路过此地时朱由检接到了满桂的消息,因此加快了行军的速度。

    不过由于连日的奔袭,加上从昨天开始就一直不停的大雪,两万骑兵选择了下马步行,因此行军速度很慢。

    这样的行军速度,对于朱由检来说,有了更好打量这个后世被称为“鹿城、包头”的地方。

    朱由检不知道在战国、秦汉、隋唐这个上千年时间里的这个地方是什么模样,但在他的眼中,明代的此地可谓贫瘠。

    处于前套和后套连接处的它有许多名字,三国时期比较知名的吕布也出生于此。

    可以说、在唐末以前,这里都是一块水草丰美,人畜兴旺的地方。

    但经过了唐末到明初,近四百多年的滥牧行为,此时的九原已经不复当年的盛况了。

    尽管黄河两岸能看到不少绿植,而此地也看得出可以耕种、但能耕种的地方少之又少。

    朱由检参与复套一战,不仅仅是为了收拾套虏三部,也是为了亲眼看看这个时代的河套,才能更好的做出迁移陕北和关中百姓的计划。

    在前套时,他还比较高兴,因为前套还算富硕,尽管比不上关内一些富硕的地区,但也有足够的河流和湖泊来进行耕种。

    加上整个前套基本上都是牧场,如果要弄成耕地,比起其他地方也容易许多。

    就前套可以开垦的地方来说、足以开垦上千万亩,养百万百姓。

    但到了九原之后,朱由检只是草草一看,便知道这块地方在这个时代,顶多只能开垦一二百万亩耕地。

    也就是说、目前所探知的河套地区,如果按照一人五亩的标准,那只能养活二百来万人。

    这听上去已经很不错了,因此朱由检也没有特别气馁,而是对接下来的后套充满了期待。

    如果后套也能开垦数百万亩耕地,那么陕西的百姓密度就可以大大的下降,从而提高百姓的抗灾害能力了。

    “殿下、这大雪太奇怪了,从没有听过正月还下如此大雪的消息。”

    正当朱由检在想着如何准备陕西百姓迁移河套的时候,曹文诏的一席话把他拉回了现实。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不断落下的雪花,心里虽然也觉得奇怪,但是一想到这是明末,这是小冰河灾害不断的时代,也就释怀了。

    “大雪顶多下到二月下旬,到时候我们已经把火落赤解决了。”

    “现在的重中之重,还是先抵达后套,或是受降当地的土默特领主台吉,或是动兵将他们歼灭。”

    “总之不能让火落赤西逃。”

    朱由检可不会坐视火落赤带两万兵马和四五万部众迁移投靠瓦剌,不管他能不能迁移这数千里路程,总之朱由检不会给他和瓦剌这个机会。

    单说瓦剌,熟悉明代历史的都知道它是谁,朱由检也不例外,而瓦剌之中有一部,则是更为熟悉清代历史的人所知。

    准噶尔……

    朱由检微微皱眉,尽管他知道,眼下的准噶尔部才刚刚在瓦剌内部抬头,甚至都算不上第一大部落。

    但谁知道火落赤西逃后,会给瓦剌内部带来什么样的帮助?

    万一蝴蝶效应,导致瓦剌联盟把属于东察合台汗国的叶尔羌和吐鲁番、哈密给灭掉怎么办?

    别搞得到时候要朱由检自己来远征这个盘踞西域的势力。

    因此、他不会给瓦剌增强实力的机会,也不会让火落赤北逃成功。

    “传令孙传庭、杨肇基,封锁黄河西岸,别让火落赤成功渡河。”

    “是!”

    朱由检熟练的下令,而曹文诏也老实应下,随后派出了塘骑,准备沿着黄河寻找孙传庭和杨肇基的踪迹。

    之后朱由检继续领兵向后套前进,只是天空上飘落的雪也越来越大了……

第两百五十二章 复套终战

    “放!”

    “砰砰砰——”

    天启五年正月十九午后,当朱由检、满桂、鲁钦各部都在行军的时候,自宁夏出兵的孙传庭、杨肇基两部兵马也没有落下。

    火炮在黄河东岸凤凰高山列阵,不停的对着黄河河畔的目标炮击。

    六百门五斤燕山大将军炮,以凶勐的火力将目标打的抱头鼠窜。

    指挥这一场战斗的是大明老将杨肇基,而他的对手是宁夏三大部盟主的吉能。

    三天前吉能接到火落赤的求援后,他没有半点犹豫,当即就统帅两万骑兵走宁夏北部边塞,试图跨过黄河东进。

    然而他在这里凑巧碰到了扫荡黄河两岸的杨肇基,双方四万兵马在黄河爆发了争斗。

    得知消息的孙传庭也提领九千骑兵,出宁夏前来驰援。

    眼下的杨肇基在东岸对河畔的吉能迎头痛击,而孙传庭则是率领九千骑兵在黄河西岸游弋,防止宁夏部骑兵逃回宁夏沙洲。

    三万明军和两万宁夏部骑兵纠缠了三天,尽管无法像朱由检一样亲率大军直接破贼,但好歹也是一直压制着吉能。

    吉能所部的兵马也遭遇重创,死伤者近五千,而明军死伤不过二千余人。

    对于整编后的北军都督府拱卫营兵来说,这已经是了不得的战绩。

    毕竟在北军都督府没有接管陕西前,他们见到套虏入侵都是躲在城里。

    如果给他们训练的时间再多一点,装备再齐全一些,说不定能打出一比五的战损比。

    “陕西的营兵还是训练不足,只可惜我之前训练的兵马调往西宁卫了,不然此刻应该能击破吉能。”

    黄河西岸,孙传庭带兵游弋,同时眺望着东岸战场感叹。

    在他身旁,是晚明勇将派之一官秉忠之子的官抚民。

    听闻朝廷要复套,他特意找到了孙传庭,而孙传庭见他勇武,也就将他从榆林调到了宁夏。

    不得不说、官抚民确实很勇勐,吉能多次试图渡河突围,都被官抚民带兵击退,而孙传庭则是在战场边缘,把握着整个战局。

    就眼下的情况来看,他有信心在三天内将吉能部彻底歼灭在此地。

    站在他旁边的官抚民在听到他的感叹后,也不由忍不住道:

    “今早听闻殿下以骑兵三万出杀虎口,三日击破素囊,斩首万余,俘虏十数万,不知道是真是假。”

    “大概是真的,殿下不会夸大战果。”孙传庭对官抚民的问题给予了肯定,随后更是补充道:

    “官参将没有见过上直,若是见过就不觉得奇怪了。”

    “我大明五军都督府,八十余万大军之中,上直可称为精锐,而上直四骑卫可称为选锋。”

    “我曾见过满都督提领四骑卫在辽东与建虏一战的战场,若是马力足够,粮秣充足,两万上直四骑卫足以横扫塞北。”

    孙传庭的话并不夸张,因为朱由检一直都知道,日后的上直四骑卫是要成为自己亲兵的存在,所以在不断加强上直四骑卫装备和训练他们的能力。

    上直四骑卫的要求从天启二年的纯骑兵,变成骑炮同协,再从天启三年到天启四年的骑步炮同协。

    这其中并没有改变他们的编制和兵种,而是要求他们上马为骑兵,下马为步卒,炮手。

    也就是说、实际上他们是一支混合部队。

    不仅仅是他们,上直其他十四支兵马也在进行转变。

    正如朱由检曾经预想的一样,上直的位置必然是大明军队之中的野战精锐部队。

    也就是说、只要皇帝掌握了这支部队,其他除了海军之外的四军,都不会是上直的对手。

    也正因为如此,除了自己亲近的人,以及熟悉四骑卫用法的人,朱由检基本上是不会让人统帅他们。

    就眼下来说,只有满桂和孙应元能统帅他们。

    哪怕是同样亲近的曹文诏和孙守法,在他们还不能把四骑卫用熟练之前,也不能随便调动四骑卫。

    除了朱由校的圣旨,便只有朱由检可以调动他们。

    也正因为如此,上直四骑卫的战力远超其他诸军。

    就眼下来说、如果真的发生叛乱,上直足以弹压五军之中的两军,抗衡三军。

    就战力来说、眼下的明军排序是上直—西军——南军—东军—北军。

    北军弱是有理由的,首先是满桂没有把大宁三卫带过来,因为它们已经归入上直了。

    整个北军里,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兵马参与过复辽之战,参与的方式也就是打打小仗,比不得有白杆兵的西军,和浙兵的南军。

    “打完复套一战,北军的实力应该会上一个层次,不过具体能增长多少,就需要看满都督如何训练了。”

    放下双筒千里眼,孙传庭对旁边的官抚民说了一声,而官抚民也道:

    “日后北军应该有更多的实战机会,哪怕眼下积弱,但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除上直之外的第一。”

    “呵呵……这可说不准。”孙传庭笑了笑,没有直接说破。

    他和朱由检在辽东聊的次数不算少,他是明白的,东西南北四军之中,北军的实战绝对不如南军和西军多。

    道理很简单,往南边打,是安南和东吁,南军和西军每打下一座城,那就多出数万亩田地,朝廷指挥他们打仗,只会把朝廷越打越富。

    可北边呢?

    这次复套之战筹备的钱粮让人瞠目结舌,同等人数下,规模几乎不下于复辽之战。

    哪怕打下了河套,实际上从短期来看也是赔本买卖。

    这样的局面尤其是在海军都督府基本平定南洋之后,显得更为窘迫。

    海军都督府会得到最大的支持,这是孙传庭的一个基本判断。

    例如这次,海军都督府所耗费钱粮的规模不如复套之战的三分之一,却打下了大过河套十数倍的疆域,得到了数百万亩已经开垦好的田亩。

    怎么看怎么赚。

    再看复套,如果不是朱由检坚持,恐怕皇帝会在南洋取得战果后下令停止复套,并将用来复套的资源投入海军都督府。

    “朝廷不能缺了齐王殿下……”

    孙传庭莫名对官抚民说了这么一句,随后开始继续打量战场了起来。

    只是在他打量的同时,北方却令人诧异的奔来了缇骑。

    缇骑经过层层核查,最后来到了孙传庭的面前,并拿出代表了齐王府的军令作揖道:

    “传齐王口谕和军令……”

    “孙传庭接令……”见真的是朱由检亲自下的命令,孙传庭翻身下马作揖回礼。

    “后套已被殿下收复,殿下命孙经略和杨总兵拖住吉能部,明日一早他亲自率军破贼。”

    “得令!”听到朱由检居然已经收复后套的消息,孙传庭并不奇怪,而旁边的一众北军将领则是惊诧不已。

    孙传庭在接令后,也笑着询问道:“敢问后套的套虏是投降,还是被破?”

    “齐王今早抵达后套后,后套的一些留守酋长主动投降,这其中自然有反抗者,不过大多都被收拾了,因此后套已经是我大明疆域。”缇骑恭敬的回禀,而孙传庭也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随后缇骑离去,而孙传庭也算了算时间,随后感叹道:

    “三天三夜奔袭五百多里,也难怪后套的套虏会投降,恐怕他们才刚刚知道前套兵马被围歼,殿下就亲自领兵抵达城下了。”

    说罢、孙传庭又道:“诸军密切监视黄河沿岸,火落赤应该也就在这两天抵达了。”

    “是!”诸将领应下,随后转身离去,提防着火落赤的突围。

    紧接着,孙传庭命人把消息传给了河对岸的杨肇基,而杨肇基见到军令后,对吉能部的炮火下达指令,也越来越频繁了。

    如果不是燕山大将军炮一刻钟只能打出两到三发,或许他会不计代价的在朱由检到达前,把吉能部歼灭。

    总之、孙传庭和杨肇基拖住了宁夏鄂尔多斯三大部的主力,而这样的行为,也直接导致了宁夏鄂尔多斯三大部的后方力量不足。

    梅之焕与李如柏,王承恩与李如梅等人的河西两大北伐军势如破竹,不断将广袤沙漠中的一个个绿洲部落拔除。

    他们的任务比起其他几部可以说轻松了许多,而本来只是打辅助的朱由检,却成为了复套的主力。

    “放!”

    “砰砰砰——”

    正月二十清晨,伴随着杨肇基所部再次催动火炮部队对吉能发动袭击,宁夏部大营被一顿狂轰滥炸。

    被围四天的三大部只剩下了一万四千多人,而随军携带的肉干、豆料也全部吃完,大军日夜忍受炮击,人困马乏。

    吉能不是没有试图突围,但结果却很惨澹的被杨肇基和孙传庭从不同方向击退。

    他们被彻底困在了黄河畔的河谷,忍受不了的其他部落领主也干脆在这一早将吉能枭首,派人投降。

    消息传到朱由检那边时,他已经从后套出发南下四十余里,距离孙传庭和杨肇基只有一百二十里不到的路程。

    “确定好火落赤的方向了吗?”

    合上孙传庭的军报,朱由检看向了旁边的曹文诏,而曹文诏也点头道:

    “扎萨克部的台吉兀烈给我们留下了记号,军中还有我们五百六十二名将士和三名缇骑。”

    “按照他们所说,现在的他们应该在这个位置。”

    曹文诏递过来地图,而地图上则是画上了一个显眼的红圈。

    “这是一个小绿洲,距离我们不到六十里,眼下我们完全可以以逸待劳,等火落赤他们跨出沙州后,趁夜里应外合击溃他们。”

    曹文诏诉说着自己的建议,而朱由检却在看了看后摇头道:

    “沙漠即便再难走,但也不至于一天连六十里都走不了。”

    “现在距离天黑还有三个时辰,火落赤会在天黑前带着部众渡过黄河,从狼山南部、贺兰山北部选择突围。”

    “突围的方向,差不多就是我们这上下二百三十里的位置。”

    “他现在的位置,距离突围的山口有三百里左右的路程,大概需要三到五天。”

    朱由检用手丈量了一下地图,根据地图的比例做出推断,随后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兵马。

    他收复后套后,让孙守法领龙骧卫驻守在后套,而羽林、天策、骁骑三卫折损了不少兵马,眼下只有一万四千人不到。

    根据兀烈的情报来看,火落赤他们的兵力应该在两万左右,算上五万部众,也就是七万人。

    以两万拦截七万还是比较困难的,所以需要调动一下孙传庭和杨肇基的兵力。

    “杨肇基和孙传庭一共有七营两万骑兵对吧?那样的话就传令让杨肇基和孙传庭把骑兵调到西岸来,封锁狼山和贺兰山之间二百三十里地。”

    “步卒留守灵州河谷(乌海),满桂再领兵直接前往灵州河谷。”

    “这么一来就能把包围圈缩小到五百里左右。”

    “在五百里的范围找他们,比前往沙漠里找他们要轻松多了。”

    “如果能把他们逼到黄河以西,贺兰山、狼山以东那就更好找了。”

    朱由检有条不紊的做出安排,而曹文诏却询问道:“那我们在哪里与他们作战?”

    “狼山山口……”朱由检指向地图的狼山山口,随后直接对随军的羽林卫指挥使道:

    “你带人把随军的火炮都快速运往狼山山口北部的山上,一车八马拉拽,不要在意驽马的死伤,戌时(19点)前必须将七百门随军火炮运抵。”

    “末将领命!”羽林卫指挥使应下,而朱由检也看向曹文诏:

    “派出塘骑,加急把情报送给各部。”

    “是!”曹文诏接令,随后命人把消息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各部。

    此刻他们距离满桂不足一百三十里,距离孙传庭他们不足一百二十里,塘骑加急的情况下,两个时辰就能把情报送给各部。

    给孙传庭和满桂反应的时间最少有一个时辰,而火落赤他们要行军最少三百里才能突围。

    哪怕出了沙漠加速行军,也需要最少三天的时间。

    明军有大量的民夫和随身携带的干粮,此地距离宁夏又不足三百里,明军完全不用担心补给问题。

    因此、朱由检果断下令道:“后军物资全部送回后套,不用再送物资给大军。”

    “随身军粮不足十日的,把军粮备足,备足军粮后大军直奔狼山口!”

    “是——”

    ——————

    “如何?”

    “台吉,西北方向五十里都没有明军的踪迹,不过我们在西南放出的哨骑没有回来,可能明军已经发现我们在西南的哨骑了。”

    当朱由检已经准备埋伏圈的时候,与此同时的火落赤等人也得到了己方哨骑的消息回禀。

    “明军的哨骑应该也是五十里,这么一说、西南的明军主力应该距离我们一百里左右。”

    火落赤短暂分析了四周明军的方位,随后便提议道:

    “西南的明军应该是第三大塞口的明军,按照他们的速度,顶多两天就能搜索到我们,现在全军向西北趁夜色突围还来得及。”

    “可向西北突围,必须确定后套到底有没有被明军拿下。”明爱打断了火落赤的话,并继续道:

    “如果后套被拿下,那么就只能走狼山和贺兰山之间,哪里山口繁多,极易被人布下埋伏。”

    明爱的考虑不无道理,但旁边的勐克什力有些等不了了,他急忙道:

    “没有那么多考虑的时间了,先连夜渡过黄河再说,万一雪又下大些,就真的连走都没有机会了。”

    他们已经知道了三十八部投降的事情,也知道后方还有满桂的骑兵在追击。

    这种时候又撞上了宁夏方向的明军,这也就代表如果不走快些,被包围只是时间问题。

    “行了、趁着还没下雪,现在就拔营!”

    熟悉沙漠的火落赤知道,这沙漠不能呆的太长时间,毕竟朱由检有赛罕这个活地图在,赛罕虽然年轻,但也知道河套沙漠的绿洲在什么地方。

    就河套的绿洲数量,他们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因此现在没有犹豫的机会,必须昼伏夜出的赶路。

    他们在沙漠里已经赶路三天,这期间非战斗减员的数量十分严重,大部分部落里的老人都有些扛不住了,恐怕等突围成功,部落里的老人会死去三分之二,甚至更多。

    “沙计乃、兀烈,你们两个怎么看?”

    明爱见火落赤和勐克什力和自己不是一个想法,当即就询问起了沙计乃和兀烈两个部落头人。

    沙计乃倒是没有什么建议,他最主要还是想快点突围,因此沉默后说道:“还是听火落赤的吧。”

    “好。”见拉拢不了沙计乃,明爱又看向了兀烈,而兀烈却眼神飘忽道:“我跟火落赤走。”

    “行吧,那就按照火落赤说的走。”见所有人都要走火落赤所说的那条路,明爱只能硬着头皮附和他们。

    现在的局面,他们五部一分开就是死,合起来还能有突围的可能。

    因此即便明爱不想选择这条路,但也只能跟着他们一起走。

    五部就这样草率决定了撤退的路线,即便贺兰山和狼山之间有许多山口,但只要孙传庭把大部分山口堵上,只留下一个山口,那他们就只能跳进朱由检布置的陷阱中。

    这六万多人不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他们只是在黑夜的风雪之中行走,而行走的路途中,火落赤部承担起了先锋的任务,明爱的部落则是为后军。

    至于勐克什力和沙计乃、兀烈三部则是为中军。

    六万多人冒着风雪,在沙漠中行军,寒冷的风不断带走人的体温。

    一些年老的人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就这样被冻死在了马背上。

    随着马匹赶路的晃动,最后从马背摔落,而当其他人再来查看时,尸体已经冻僵。

    没有掩埋的时间,所有人都必须放下悲痛继续赶路,他们必须在天亮前渡过黄河,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等待明天的黑夜降临。

    只是在这行军的黑夜之中,兀烈却显得十分紧张。

    在他的身后,三名骑着马的缇骑以奴隶身份紧紧跟在他背后,直到大军见到了黄河后,一名缇骑才对前方的人说道:

    “总旗官,我把消息带给殿下。”

    “嗯,小心点……”锦衣卫总旗官微微颔首应下,而这时旁边的这名缇骑也瞬间趴在了马背上,用小动作暗示马匹脱离队伍。

    风雪和黑夜中,由于整支队伍不敢点火把,因此当缇骑走出队伍数十步后,就彻底消失在了风雪和黑夜中。

    兀烈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想要和两名缇骑交谈,但却又害怕其他部落的人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

    他想要问的东西也简单,总旗官一看就知道了,因此策马上前,在他旁边小声说道:

    “事情结束后,殿下会给予你一块后套的牧场,足够安置你和你的族人,你也会得到一个散阶,每年有俸禄提领。”

    “多谢殿下隆恩……”兀烈听到对方的话,总算是安下了心来。

    他最害怕的就是被人卸磨杀驴,毕竟从他了解到的中原皇帝中,卸磨杀驴似乎是汉人统治者常用的手段。

    不过如果对象是朱由检的话,他反而没有那么担心了。

    朱由检的守信不只是在明廷武将之中传播,在漠南诸部也传播着。

    他答应炒花、伯晕歹等人的事情,从来没有违约过,因此得到了朱由检的回复后,他也就不再担心什么了。

    现在的他只需要继续下去,随后在大军抵达被包围的地方时,果断的站出来投降。

    不仅仅是他这么想,扎萨克部很多知情的小领主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根本没有一个人想着告密,因为每当他们想着告密的时候,锦衣卫就会送来让他们更为绝望的消息。

    回到红盐池还没等他们告密,素囊被击破的消息就传来了。

    刚刚走出红盐池没有多久,红盐池三十八部投降的消息又传来了。

    现在眼看要突围,许多人也想着告密,但是吉能被杀,宁夏三大部主力投降的消息又再一次击垮了他们。

    现在的他们,基本绝了告密的心思,因为傻子都能看出来,火落赤他们根本无法逃脱……

第两百五十三章 狼山之战

    河套的风雪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变小,反而越来越大。

    不寻常的气候让明军与火落赤两部人马都感觉古怪,但眼下的他们都没有心思关注这些。

    正月二十一日的深夜,火落赤带兵小心翼翼的渡过了结冰的黄河,随后选择了一个开阔的地带作为休整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对于大多是步卒的汉人来说不算极佳的营地,但对于现在犹如惊弓之鸟的五大部来说,可以说是一个绝佳的营地。

    在放出足够远的哨骑后,火落赤等人也不堪重负的睡去,奇怪的是,直到他们睡到正午,也没有一支人马来追击他们。

    “明军没有追来吗?昨夜的宁夏明军呢?”

    当火落赤昏昏沉沉的从睡梦中醒来时,只睡了三个时辰的他,双目之中尽是疲惫所带来的血丝。

    对于他的问题,部落的千户也开口道:“很奇怪、明军没有追来,恐怕是龟缩了。”

    “这么看来、明军倒也没有那么恐怖,应该只是朱由检和满桂那两部是精锐和主力。”听到千户的话,火落赤没有多想。

    他之所以会这么想也是有原因的,西北四镇本来就不受明廷的重视,因此吃空额是常有的事情。

    空额多了,防守也就会出现问题。

    因此在火落赤记事以来,明廷在西北近半个世纪的防备可以说几乎没有。

    除了万历发动湟中三捷,以及发动万历三大征中宁夏之役以来,整个西北四镇能拉出关外的军队不足两万。

    这也就导致了火落赤经常带着兵马走河西来回乱窜,根本没有人敢阻拦他。

    如果明军没有外调兵马的话,宁夏、固原、甘肃三镇的兵马应该还是以前那副老样子。

    “现在只需要躲避朱由检和满桂就可以了。”

    自然觉得西北明军还是老样子的火落赤没有多想,整个人也松懈了不少。

    “外面的雪还在下吗?”

    松懈过后,火落赤也听到了帐外“呼呼”的风雪声,因此不由开口询问。

    “还在下、并且比前几天大了不少,估计宁夏的明军也是害怕出塞被偷袭,所以才龟缩没有北上。”

    千户回禀着,而火落赤听后也微微颔首,并交代道:

    “我再睡一会,如果有满桂或者朱由检的踪迹,立即通知五部大军拔营,向西北突围。”

    “是!”千户应下,而火落赤也干脆躺回了床上。

    在千户离开后,他很快又陷入了梦乡。

    在梦中,打着朱由检和满桂旗号的兵马在雪中步履蹒跚的行军,赶路艰难。

    这样的画面,让火落赤熟睡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火贲羊头蹄,咸鼓芥末羊肚盘,蒜醋羊血汤,元汁羊骨头,胡辣羊腰子,羊杂汤,军粮米……”

    “这是在干嘛?是在过节吗?”

    当火落赤以为明军在喝风吃雪的时候,狼山的一个背风山谷内,朱由检却坐在大帐内,看着眼前被端上来的一份份菜肴皱眉。

    他看着眼前不断擦汗的御厨,而对方也无奈说道:

    “殿下、这些羊是曹总兵在从后套南下时,让人带上的,六百多只羊,全军都有的吃,您就放心吃吧。”

    “……”听到全军都有的吃,朱由检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来,只能摆手道:

    “知道了、下去吧。”

    “是……”随军御厨擦了擦汗,避免出营被风雪吹得染上风寒。

    在他走后,朱由检也看着眼前的全羊宴有些无语。

    全军自然不可能有他吃的那么好,大部分将士估计也就是一两斤烤羊肉或者炖羊肉罢了。

    要全军都按照这个标准来吃,估计大军后面得跟着除了羊以外的十几车左料。

    收拾了心情,朱由检拿起快子就开始吃了起来。

    说实话军粮米除了饱腹外,并没有什么别的香味,不过在全羊宴的菜肴配合下,这顿饭依旧算是朱由检自正月十四以来吃过最好吃的一顿。

    他难得胃口大开,将桌上的菜肴吃了个干净,心中也不免怀念皇宫和御马监的菜肴了。

    “这一战打的差不多,虽然不能回京,但也能休息休息了。”

    擦着嘴,朱由检在心里想着,而下一秒帐外就传来了曹文诏的声音。

    “殿下、末将有事回禀。”

    “进来。”朱由检擦干净了嘴,对帐外说了一声。

    他一开口,曹文诏也掀开大帐走了进来,并抖落了一下身上的积雪,随后才道:

    “殿下、这雪越下越大,真是见了鬼了。”

    “往年便是腊月都没有这么大的雪,也不知道是不是后套容易下雪。”

    “嗯……”听到曹文诏的话,朱由检微微颔首。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小冰河大灾害要来的事情,他准备的比谁都多。

    现在别说飞大雪,就是明天突然大旱他都不觉得奇怪。

    “孙传庭的兵马到哪了?”

    朱由检开口询问,而曹文诏也道:“已经从贺兰山北部向狼山迂回北上,将沿途可以突围的山口都布置了伏兵。”

    “按照三个时辰前塘骑的回禀,他们应该距离此地不足一百里了。”

    “一百里……”听到这个距离,朱由检算了算,除非火落赤直接抛弃部众,带兵突围,不然是无法在两天内奔袭三百里的。

    况且这大雪天,即便是上直一人四马都没有把握能两天奔袭三百里,更别提火落赤部了。

    因此、朱由检十分放心,心中也没有太多担忧。

    对于他来说、火落赤被俘或者被杀,只是时间问题了。

    哪怕他们能突围成功,可茫茫漠海,明军骑兵准备了十天的干粮,他们又准备了多少可以随身携带的干粮?

    更别提梅之焕四人正在北上进攻居延海和亦不剌山了。

    所以、此时的朱由检是稳坐钓鱼台,丝毫不慌。

    不仅仅是他,便是连冒着大雪前进的孙传庭、满桂、杨肇基等诸多复套将领都不曾慌张。

    很简单的原因,就是复套一战轻松的有些过分了。

    原本诸将都认为,素囊会是最后的对手,却不想素囊被朱由检三下五除二的生擒了。

    这种感觉,有一种跟随唐代李靖出兵打仗的感觉。

    简单来说就是大家都以为朱由检要和素囊纠缠一段时间,最后一战定胜负,结果他上去就把素囊收拾了。

    这么一来,不仅让人觉得朱由检赢得轻松,也让人怀疑素囊的能力。

    “哈……”

    帐内感觉有些冷的朱由检哈了一口气,随后看着自己桌桉上的西北地图,眉头一直紧皱着,没有舒展的迹象。

    帐内的锦衣卫千户见状斗胆询问道:“殿下好像在担心什么,是在担心火落赤的事情吗?”

    “火落赤没什么好担心的……”朱由检用手捏了捏山根,闭着眼睛沉思之余也开口道:

    “我实在担心民夫,还有河西和山西、陕西的百姓。”

    “这场大雪下的这么突然,谁也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停下。”

    “如果它一直下下去,一旦耽误了春耕的节气,百姓迁移河套、开展屯垦的事情就得等到明年了。”

    “应该不会吧?”千户小心翼翼的说着,显然他也有些担心。

    这场雪下的古怪,只有河西和陕西、河套,以及山西大同、太原一带遭受到了波及,再往东的宣府和北直隶就完全没事。

    哪怕号称苦寒的辽东,此刻也已经是阳光明媚,积雪融化了。

    这么想着、朱由检有些担心的看向了帐门,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而西北的风雪,也随着他的担忧越来越大了起来……

    时间在一点点的过去,很快天色就渐渐黑了下来,而身处黄河畔的火落赤也开始带着五大部的兵马向着西北突围。

    就之前和宁夏明军塘骑碰面的经历来说,火落赤有些担心明军会出兵在南边的山口设伏,至于北方,他的塘骑往北跑了五十里,都没有看到任何一个明军塘骑,这让他安心了不少。

    可以说、风雪帮了朱由检的忙,它很好的掩盖了明军的踪迹,而诸如马粪和人粪这种容易暴露踪迹的东西,也被上直兵马主动填埋。

    比较他们,火落赤五大部就显得没有那么小心了。

    人马粪便沿途都是,如果换做朱由检追击他们,恐怕他们跑不出二百里就要被围歼。

    这也是草原游牧民族的战争陋习。

    不过眼下是逃跑,加上他们也自信明军的马匹不如他们的多,因此他们没有掩盖的意思,而是继续放纵的向西北行军。

    或许是有狼山和贺兰山的存在,突围的大部分人都觉得西套比东套暖和了不少,因此缓过来劲来。

    只不过、如果仔细看他们的数量和队伍长度,还是能看出他们这几天赶路所导致的减员不在少数。

    也因此,许多部众都开始抱怨了起来。

    他们并没有见到明军的踪迹,因此认为火落赤他们赶的太紧了。

    这样大的风雪,连他们都难以行军,更别提汉人了。

    这种时候、应该找背风处好好休整几天,等风雪停下再赶路便是。

    这是部众之中,底层部众最简单直白的想法,而他们会这么想,也是因为有些扛不住了。

    不过、他们可以这么想,但火落赤他们却不能。

    他们清楚部落里的肉干和豆料可以吃几天,万一风雪把他们耽搁在这里十天半个月,那之后不用明军来追击,他们干脆主动南下投降算了。

    “加快行军的速度,今天必须抵达狼山下扎营。”

    “快点快点!不想被明军割了头就都给我快点!”

    风雪让人脾气变得暴躁,或者说体表温度太低导致的饥饿让人暴躁。

    总之五大部的兵马都暴躁的催促着所有部众,而对此、火落赤他们也没有制止。

    不过事实证明,这样的行为是有效果的,因为在天亮前,火落赤又带着他们前进了八十里左右的路程。

    只是这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数以百计的老弱被寒冷夺取了生命,同样被夺走生命的,还有上千匹马。

    没有时间对他们进行安葬,所有人在抵达了扎营的地方后,当即就开始火急火燎的扎营,随后一头钻进了帐篷里。

    一些人为了能暖和一点,不惜烧毁了一些可以烧毁的东西。

    暖和让他们陷入了沉睡,而作为盟主的火落赤则是在哨骑回禀方圆五十里安全后,才安心躺下继续入睡。

    只是在他们躺下的同时,一名整装待发的锦衣卫正在对压力极大的兀烈交代一切。

    “今夜你的部众都在手臂里系上红布,最好都躲在帐篷里不要出来,做最后一部撤离的部落。”

    “可是明爱他们要做后军。”兀烈一听,当即就着急了起来,而锦衣卫也安慰道:

    “他要做后军就给他做,你们把步调放慢,明爱看见山口在眼前,他自然会加快速度。”

    “行吧……”兀烈闻言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而这名锦衣卫也道:

    “我稍等会乔装成哨骑出去,到了殿下那边我会为你表功的。”

    “多谢将军。”兀烈一听到表功,当即也开始恭维了起来。

    对于这名锦衣卫的安全,他也十分上心的命令麾下的亲卫假扮缇骑送他出去。

    由于连夜赶路的疲惫,大营就近的哨骑都没有严加盘点,而是在知道他们是扎萨克部的哨骑后,就果断的放行了。

    这样的行为,也足以说明,眼下五大部不管是部众到士兵,他们的精神都已经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

    也正在这样的紧绷下,伴随着两个时辰的过去,锦衣卫缇骑顺利找到了明军的大营,并被曹文诏和赛罕带到了朱由检的大帐内,交代了和兀烈所谈的一切。

    “也就是说、现在火落赤的位置在我军东北一百二十里外?”

    看着地图和眼前的缇骑,朱由检也精神了起来,而缇骑也回禀道:

    “按照火落赤他们的计划,他们应该会走狼山口出塞,因此卑职才来回禀殿下。”

    “嗯、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和我们撞到一起了。”朱由检微微颌首,而曹文诏也站出来道:

    “殿下、如果是这样,我们需要把缇骑提前撤回来,不然如果两军缇骑碰面,火落赤必然会从其他山口逃窜。”

    “孙传庭半个时辰前来信,他已经堵住了除狼山口以外的其他山口,这点不用担心。”朱由检打断曹文诏的话,并补充道:

    “不过、狼山口有六条路,这六条路需要布置一下。”

    “殿下、狼山口的北面三条路不用布置。”忽的、赛罕开口道:

    “北面的三条路十分狭隘,即便上千人通行都需要四个时辰才能走出狼山,并且狭隘无比,只能两人肩并肩通行。”

    “因此需要关注的还是南边的三条路,并且要小心谨慎。”

    说到这里、赛罕指着地图上的南边三条路补充道:

    “火落赤多次前往西套就走狼山口,这三条路他常常走的是最宽阔、也是最好走的“哈勒盖哈善沟”。”

    “走这条沟的话,最快一个半时辰就能抵达西套。”

    “至于另外的乌兰沟和哈尔萨沟,要不就是容易雪崩,要么就是道路崎区。”

    赛罕说完、便主动的退下,而朱由检看了看地图,算出了乌兰沟和哈尔萨沟距离他们的距离不过十几里后,他最后也选择相信赛罕的判断,直接指着一条路说道:

    “既然这样,那就在乌兰沟和哈尔萨沟分别布置两千人和二百门火炮,大军剩下的一万骑和二百门火炮布置在哈勒盖哈善沟。”

    “如果火落赤带人走其他两条沟,不要犹豫,立即炮击山沟的两山,引发雪崩和塌方……”

    话音落下、朱由检抬头看向了曹文诏、赛罕等人,目光如炬的交代道:

    “此战即终战!不管火落赤是否突围,所见之人无须领我将令,全力追杀火落赤,杀火落赤者,升官三级,赏银三千两!”

    “是——”听到朱由检这么说,所有人纷纷隆声应下。

    “拔营!”伴随着朱由检的下令,休整了一天一夜的明军开始了拔营动身。

    曹文诏带领四千人分别向着乌兰沟和哈尔萨沟进军,而朱由检则是带领赛罕和一万骑兵前往哈勒盖哈善沟。

    漫天大雪飘飘在辽阔在狼山山脉之中,在雪山急行军的明军趁着天色还没有彻底变黑,将山地急行军的速度提到了最高。

    将士和战马呼出的热气化作白雾,在雪地里散开,腹中的羊杂汤和豆料为他们提供了为数不多的热量。

    持续的行军让他们腹部开始“咕咕”作响,但没有人选择停下。

    相较于饥饿,军情更为急迫。

    长长的狼山和如刀般刮来的风雪成为了他们最大的敌人,山道内的明军将士手举着被风雪翻卷的日月旗,跨过一个又一个险关。

    整支兵马在急行军中活跃了起来,而在他们拔营出兵的两个时辰后,休整了差不多的火落赤终于下达了最后突围的命令。

    寂静的黑暗里,狂风不断地自四周袭扰着雪地上的行人,阴沉的天色遮盖了所有日月星辰,让四周漆黑一片。

    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六万多幸存的五大部部众、士兵,领主,都在火急火燎的突围。

    此时夜深天寒,风雪大作,狂风将旌旗吹的猎猎作响,旗手甚至无法与之对抗,最后旌旗在两方的角力中破裂。

    回首望、人马冻死者相望道路上,其中有老弱、有妇孺,更有扛不住的孩童和瘦弱的男人。

    只是眼下、没有人在意他们的生死。

    活下去成为了其他人最后的一个信念和想法。

    “呼呼”的风雪越来越大,如履薄冰的火落赤倍感寒冷,但直到眼下即将突围成功,他都不敢下令全军点燃火把。

    面对风雪,他只能小心翼翼的带着大军在前军的位置探路,眺望着远处的狼山。

    风雪之中的狼山,好似一个黑色巨人侧卧在河套大地上,身上披盖着雪白的被褥,威严得让人心生恐惧。

    火落赤漫长的人生中,走过许多次狼山山口,但这样的恐惧还是第一次。

    他带着六万多部众来到了狼山脚下,只是在突围山沟的选择上,他忽然犯了难题。

    “阿布,怎么了?不走哈勒盖哈善沟吗?”

    面对父亲马匹的停下,旁边的巴尔图对火落赤询问,而火落赤却觉得一阵心慌,最后才开口道:

    “我有些心慌,这次我们不走哈勒盖哈善沟,我们走乌兰沟。”

    “好”听到火落赤的话,巴尔图当即就派哨骑将消息传令全军,而这样的命令让身处大军之中的扎萨克台吉兀烈心中一紧。

    火落赤的突围路线出现了变化,这让他始料未及。

    只是此刻他没有了太多的选择,黑夜之中的那五百多明军一直死死守在藏匿着他们甲胃和兵器的牧车旁,而兀烈也十分着急。

    他本来想按照约定好的,逐步让扎萨克部族人落下队伍,最后彻底脱离队伍。

    但是明爱似乎也十分不信任火落赤的路线,因此明爱一见到扎萨克部众慢下来,当即就让他的人也跟着慢了下来。

    这么一来、兀烈就被夹在了五大部的倒数第二部。

    这样的位置十分尴尬,因为如果他们是最后一支兵马,那么在明军发动突袭的时候,他们也能从队伍尾巴响应,最后前后夹击,将火落赤他们全歼。

    但现在不同了,一旦明军突袭,那么前面三部的人会往后面逃窜,而后面的明爱如果到时候试图重新组织大军反击,那么扎萨克部就要被裹挟了。

    另外就是、五百多藏匿的明军需要换甲胃的时间。

    如果他们是最后一支,那么这个时间可以说十分充裕,因为只要走在前面的扎萨克部众打掩护,五百明军可以轻松着甲。

    可现在他们的背后有明爱的监视,这让兀烈和明军无法搞小动作。

    在紧张与忐忑中,兀烈只能跟随火落赤他们的人马,一步步的走入了狼山口的乌兰沟。

    这长达四十多里的山沟,以及四周漆黑的一片和不断吹入山沟内的雪花,只让兀烈觉得时间过得十分缓慢。

    十里……

    二十里……

    三十里……

    当距离在一点点的缩短,大军即将突围成功的时候,兀烈甚至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明军呢?朱由检呢?人呢?”

    兀烈不断地在心底询问自己,因为他知道,如果眼下明军不出现,那么当扎萨克部跟随火落赤突围成功,那么部落之中一定会有告密者揭发自己投靠明军充作内应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会死……

    想到自己被人斩首的画面,兀烈的呼吸都几乎停滞了,但事实证明、他没有赌错……

    “放!”

    “轰轰轰——”

    当兀烈还在担忧的时候,率领前军即将突围的火落赤还没来得及小,轰隆的炮声就在此刻响起。

    这一瞬间、石弹络绎不绝的打向了乌兰沟两侧山壁,而同时无数火把在两山高处出现,并且随着火把的出现,“轰隆隆”的声音和白浪般的存在开始席卷而下,直指河谷地的火落赤三部。

    “雪崩了——”

第两百五十四章 狂飙六百里

    “雪崩!”

    “全都下马,把人围起来!快……”

    乌兰沟中、火落赤和巴尔图,以及大量的五大部领主、台吉们都在拼命呼喊着,然而他们的声音与雪崩的声音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汹涌的雪花冲下,只可惜积雪太少,尽管大雪将人马冲倒,但并没有完全吞没众人。

    被掀翻在雪中的大量贵族起身后,第一反应不是组织部众,而是扶起倒地的战马,翻身上马就向着山口冲去。

    他们的这一行为,立马就被山头之上的曹文诏看见,而他也不含湖,当即提领五百骑兵向着山下冲去。

    乌兰沟的山口不过宽三十余步,而曹文诏他们居高临下,因此在火落赤他们突出山口的瞬间,曹文诏就带领骑兵从侧翼突袭了他们。

    “杀!”

    风雪让燧发枪的点火率感人,因此曹文诏没有用骑铳和步铳,而是选择短兵交手。

    五百骑兵突袭队形零散的千余骑兵中,瞬间如勐虎下山般,将队伍拦腰截断的同时,打的前锋人仰马翻。

    火落赤被明军一锤打飞了帽子,吓得满头大汗,反应过来后当即挥动马鞭,向着西北逃去。

    “阿布!”

    “阿布救我!”

    被包围的先头部队中传来了火落赤大量子嗣的求救声,还有不少妻女的声音,但此刻的他如丧家之犬,连折返救自己家人的想法都没有。

    他认定了明军在此地驻扎大量兵马,因此一心只想逃跑。

    倒是他的逃跑让被围困的巴尔图、勐克什力、沙计乃等人反应了过来,他们看了一眼四周的明军,尽管天色漆黑模湖,但还是能看出他们的人数并不多。

    “镇静!这支明军人数不多,所有人跟着我冲出去!”

    勐克什力三人大吼着团结起了四周的亲卫,随后开始聚拢散兵,和明军分庭抗争了起来。

    后方乌兰沟内的其他部众见状,也纷纷驱马准备突围,只有更往后的一些人不明所以,以为前面遭遇了袭击,不停地往后面挤。

    “放!”

    “砰砰砰——”

    火绳点火装置的燕山大将军炮在此刻发威,五斤装的零散石子和铁钉成为了收割河沟内蒙古人生命的利器。

    石子和铁钉如骤雨般落下,打的所有人猝不及防,哀嚎遍地。

    可即便中军混乱,但是知道可以突围的前军却疯狂的向山口处涌去。

    数千兵马的来袭,让曹文诏的五百人独木难支。

    一时间不少套虏冲出山口,而与此同时,山口南边也出现了一条“火龙”。

    “驾!”

    轰隆的马蹄声不断响起,一时间甚至盖过了山口的喊杀声,以及在得知火落赤他们选择了乌兰沟后,朱由检立马就带兵赶来了。

    除了留守哈勒盖哈善沟山口,防止明爱等后军换路突围的两千兵马,朱由检亲率八千骑兵来援。

    长长的火焰队伍,在此刻的五大部眼中,无疑是一条赤红的火龙来袭。

    所有人都舍弃了身前的明军,哪怕宁愿挨上一刀,也要策马向着西北奔逃而去。

    他们的奔逃行为,好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见他们一跑,后面的部众也开始胡乱奔逃了起来。

    与此同时,在乌兰沟内,作为后军的明爱见到前面动乱,当即就带着自己的部众开始了后撤。

    他们一撤、隐藏在扎萨克旗的明军立马开始互相帮忙着甲,而兀烈也指挥部众开始结阵后退。

    明军一边着甲一边后退,到了最后全部着甲,干脆呼喊着让兀烈带他的族人退后,跟着明爱的兵马撤退。

    兀烈闻言,当即带着部众紧随明爱的部众奔逃,而五百多名明军则是挡在了山沟内,肆意的开始联合山口处的明军,挤压、冲杀溃乱的三大部部众。

    “降者不杀!降者不杀!全部蹲下!”

    忽的、四周传来了蒙古语的投降不杀,而闻此言的三大部部众立马蹲了下来。

    三万多人被堵在了山沟里,而火落赤他们则是带领万余人成功突围。

    “曹文诏!这里的事情交给你了!”

    战场上的朱由检见到山沟内的蒙古人投降,对着十几步外的曹文诏吼了一声后,当即就策马向着西北追去。

    他身旁的旗手见状,也高举大纛,击鼓引领大军向西北奔去。

    八千上直铁骑跟随他杀向西北,而曹文诏则是留了下来,招抚投降的蒙古人。

    火落赤他们奔逃的太匆忙,许多人甚至只有一匹马就跟着奔逃,而朱由检则准备充足,一人四马不断追击。

    双方冲出了狼山的范围,向着西北的瀚海一逃一追。

    面对一些马力不足而落单的套虏,拱卫在朱由检身边的亲卫往往抬手就是一刀收割。

    大军顺着马蹄印追击,哪怕风雪掩盖了马蹄印,但在追击的路上,时不时可以看到雪中显目的一些马粪和重伤坠马的人。

    朱由检没有下任何指令,只是一味的带兵追击。

    在大军向西北追击的同时,风雪开始随着距离而越来越小,这也证明了这场暴风雪主要范围还是陕西和河套一带。

    不过眼下的朱由检没有心思研究天气,因为伴随着追击,他可以看到前方逐渐出现了黑影。

    一些马力不足的人开始落单下来,而对此、路过的明军则是手起刀落,送他们去见长生天去了。

    风雪在变小,渐渐的、大军冲入了完全是沙漠的瀚海之中,而随着他们的冲入,在队伍之中的赛罕也策马追了上来,对朱由检大声的提醒着:

    “殿下!我们已经冲入漠海了,西套的漠海东西长八百里,我们的补给和澹水只够支持追击五百里。”

    风雪的声音让赛罕的声音模湖,但还是被朱由检听了个清楚,然而对此他却道:

    “火落赤他们马力不足以奔袭八百里,我们走不出,他们也走不出。”

    “传令全军,再追击三百里,除了甲胃、食物和澹水,其他东西全部丢弃!”

    “是!”赛罕只能硬着头皮应下,随后通知大军丢弃负重物。

    很快、一些毡子被大军丢下,物资散落了一地,而明军却依旧在不断追赶。

    谁的马力没了,就留下一百人照看马匹,其他人换马继续前进。

    在这样的追击下,前方因为马力不足而落下的人越来越多,而火落赤他们也因为马力的问题,不得不停下了休整。

    只是当他们刚刚停下,后方风雪中就响起了沉闷的马蹄上,催促着他们继续向西北逃窜。

    追逃之中,便是连明军都不知道自己收拾了多少落下来的套虏,只知道回程的路上肯定是一路尸体。

    从天黑到天亮,从天亮到天黑,天黑到天亮,一天一夜断断续续的奔袭,让火落赤等人精疲力竭,一些战马甚至吐血而亡,活活累死。

    这样迅勐的奔袭别说他们,便是明军也有些吃不消。

    他们已经把四匹马都换完了,身边唯二的马匹马力枯竭不说,后方的护马队估计一时半会也跟不上来。

    因此发现火落赤等人的马速慢下来后,朱由检当即抬手示意大军停下,而两侧的亲卫也取出牛角号,果断吹响了起来。

    “呜呜”的号角声响起,一个接一个的传令手跟着吹响,最后蔓延到了全军。

    大军在牛号角的吹响下开始放马慢速,随后所有人都翻身下马,而战马也累的不停呼吸,呼吸间的白雾蒸腾着扩散。

    没有什么矫情的机会,朱由检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拿出肉干就开始咀嚼了起来。

    其他人也熟练的开始对战马喂水、喂豆料,甚至帮忙擦汗。

    吃着肉干的朱由检休息片刻,便拿起双筒望远镜向着火落赤他们看去。

    虽然模湖,但依稀能看出他们也在“休息”,不过这个休息是人下马后,牵着马匹走,一边走一边喂水。

    他们之中大部分人只剩下了一匹马,其余马力枯竭的马匹都被他们留在了沿路上。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马匹会被明军的护马队伍收入马群之中,随后步行赶来。

    留下几支护马队后,明军的数量也减少到了七千二,但比较他们,火落赤那边更为凄惨。

    七万人从红盐池出逃,抵达狼山时还有六万多,突出山口还有万余骑,而眼下的他们只剩下了五六千人。

    一天一夜的追击,让他们一口气跑出了二百多里的路程,从狼山跑到了蒙古高原的南边,巴丹吉林沙漠东北部。

    距离此地最近的大股水源,最少也是六百多里外的居延海。

    好在风雪在沙漠上留下了不少积雪,虽然只有薄薄的一层,但明军和火落赤他们还是将积雪收集到了水囊之中放在衣服里,准备用体温将它们捂热。

    不过明军还没开始怎么做,朱由检就转头呵斥道:

    “都停下!”

    朱由检怒其不争的从一名士卒怀里抢过冰冷的水囊丢在地上,对四周呵斥道:

    “敌军距离我军不过十余里,这种时候你们不去抢他们的水喝,还在这里耽误时间?”

    “传我令,全军上马,继续追击!”

    “是……”一些士卒虽然被骂了之后脸上无光,但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个理。

    雪不会突然融化,以明军的马力,足以追上火落赤他们。

    想到这里、所有人在朱由检的指挥下翻身上马,如一条赤龙般,继续趁夜朝着火落赤他们追击而去。

    步行的火落赤他们并没有走出多远,因此在明军开拔后不到一刻钟,他们就听到了后方的马蹄声,随后所有人不需要指令便纷纷上马,驱使马匹继续向西北逃窜。

    两支人马又再度开始了追击战,马蹄在沙海上行进,一阵狂风吹来,所有的痕迹都消失不见。

    明军也顾不得收尾了,眼下的他们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追上套虏,生擒火落赤。

    不断地奔袭让三大部出逃的兵马筋疲力尽,然而他们身后的马蹄声却并没有变小,反而越来越大。

    四周的同伴不断的被落下,被后方追击的明军收割,而幸存下来的人只有不断的埋头狂奔。

    这样被追击的感觉让人心惊肉跳,而与此同时,朱由检也意识到了这样追击根本追不上,于是对旁边的赛罕道:“抄近路!”

    “我知道走哪里,殿下随我来。”赛罕连忙应下,随后七千多明军一分为二,一支继续追击,另一支由朱由检绕道走南边的沙漠,试图堵截火落赤他们。

    也在他们分兵的同时、狼山的曹文诏顺利和孙传庭会和。

    试图走其他山口突围的明爱遭遇到扎萨克部的背刺,随后曹文诏和孙传庭领兵赶来,作为反明五大台吉之一的明爱被曹文诏一刀砍翻,跌落马背后,整个鄂洛克部彻底投降。

    只是在受降了鄂洛克部落后,曹文诏和孙传庭并没有开心和高兴,而是急忙带着四千上直骑兵,准备好了充足的澹水和军粮,向着西北追去。

    他们一路寻着尸体和马粪这种显眼的踪迹追寻,但由于携带了辎重车,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直到一天一夜后,他们才终于追上了朱由检所部的第一支护马队伍。

    “殿下他们呢?”

    “回总兵,未曾看到,不止是我们,就是前面的护马队也没有看到,估计殿下已经带兵杀入漠海深处了。”

    得知护马队百户的消息,曹文诏和孙传庭脸色有些不好看。

    “漠海凶险,若是大军走错路,断了军粮,那不堪设想。”

    曹文诏皱眉对旁边的孙传庭开口,而孙传庭则是冷静许多,他对曹文诏解释道:

    “眼下风雪变小,殿下的兵马追击,必然会留下不少套虏的尸体,现在所有护马队都没有跟丢,只不过我们落下的距离太大罢了。”

    “需要提防的是进入沙海后,黄沙掩盖了尸体,让我们丢失了踪迹。”

    “沙海的速度很快,风大的时候一两个时辰足以遮盖一具尸体。”

    “现在要做的就是提高马速继续追赶殿下,同时注意我们自己不要迷路。”

    “行!”听到孙传庭的话,曹文诏也明白对方说的很对,于是很干脆的听从了孙传庭的建议。

    大军与护马队换了马匹,之后继续追赶朱由检的行踪。

    可直到他们追到了第六支护马队的时候,这里的百户依旧告诉他们,前方没有殿下的踪迹。

    “殿下不会是深入沙海了吧……”

    望着四周茫茫的戈壁滩,曹文诏有些急躁,但即便如此,孙传庭依旧很冷静,他清楚朱由检不会打没把握的仗。

    他们之所以没有追上,是因为他们小心谨慎,每日不过行军一百二十里。

    可如果是近在迟尺的追击,恐怕朱由检他们恨不得把马力全部跑空。

    只是不管怎么说,再继续追下去,恐怕他们就要追到居延海了。

    “梅巡抚他们抵达何处了?”

    孙传庭转身对自己身边的官抚民询问,而官抚民闻言也面露难色道:

    “经略、我们也算深入瀚海了,后方的塘骑估计都找不到我们。”

    “最新的消息也是三天前了,三天前梅巡抚和李总兵顺着张掖河北上三百里,按照一日行军五十里来算,眼下他们大概已经快要接近居延海了。”

    “居延海……”孙传庭让人拿出了地图,看了看后,测算了一下距离,随后指着地图对曹文诏道:

    “我们现在应该在居延海东北四百六十里左右,按照殿下他们的军粮,最多撑到居延海东北二百里开外的地方。”

    “如果全歼了火落赤部,他们大概可以前往居延海,就算无法全歼火落赤部,那附近应该是有几处绿洲的。”

    “殿下随军跟着赛罕,曹总兵不用担心。”

    “照经略这么说,我们现在只需要搜索,然后派兵前往居延海就行了?”曹文诏也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正是。”孙传庭微微颔首,而曹文诏也道:

    “希望殿下别深入沙海,我听人言,沙海之中有流沙,被吞没的话便无法救回。”

    “这自然不会,殿下天生富贵,想来上天也不会让殿下遇险。”孙传庭用笑容缓解曹文诏的紧张,而曹文诏受到感染,很快也平复了情绪。

    在短暂的休整后,他们和第六支护马队换马,留下不少物资后,便继续向着西北探索而去。

    只是比起他们所想的凶险,朱由检却在赛罕的带路下,成功的绕过了一座座沙丘。

    这中途不是没有遇到流沙,而是对于朱由检来说,流沙这种典型的非牛顿流体并不恐怖,尤其是在他身边还跟着数千人的时候。

    相比较火落赤他们的小心翼翼,他的行军十分大胆,即便指路的赛罕看到后,都有些后怕。

    不过、当时间和路程一点点过去,伴随着他亲自冲上最后一座沙丘的时候,天色也再度亮了起来。

    天色的再度亮起,也代表他们整整追击了火落赤三天四夜。

    三天四夜,大军狂飙六百二十里,来到了孙传庭推算差不多的地方。

    风雪还在呼啸,但比河套小上太多,而在朱由检登上沙丘的时候,他所看到的是一片荒凉的戈壁滩。

    “确定火落赤他们走这条道吗?”朱由检对塘骑询问,而塘骑也回禀道:

    “昨夜寅时六刻,按照梁百户让人送来的消息来看,此刻套虏应该距离我军不到三十里。”

    “殿下……”赛罕闻言也走了过来说道:

    “这里是前往杭爱山的必经之路,再往北部走二十里就是一个小绿洲,火落赤必然要前往那里补给,不然大军崩溃在即。”

    “好!”听到赛罕的肯定,朱由检也颔首道:“那就在这里和火落赤做个了断。”

    说罢、朱由检坐在了沙丘上,丝毫没有一个亲王的架子。

    但就是他这副没有架子的模样,让围绕他四周的人感到一股莫名的亲近。

    没有什么高高在上,尽管朱由检也会在一些时候展露出威严的一面,但更多时候还是亲近。

    所有人都坐在了朱由检的旁边,而朱由检眼看大战要宣布结束,他也对赛罕感谢道:

    “赛罕、这次复套如果没有你们带路,我也没有办法这么轻易击破素囊部,和熟练的穿插围堵鄂尔多斯部,战后你当记第一功。”

    “殿下谬赞了,末将才是得到了殿下的垂青,如果换做其他奖励,即便末将再怎么熟知地形,也不可能帮助殿下建立如此功勋。”赛罕谦虚着,然而朱由检却拍了拍他后背:

    “我说第一功是你的,就是你的,我给你的你不能不接。”

    “这……是……”赛罕被朱由检的强势弄得有些语塞,最后只能苦笑着应下,但心里却有些感激。

    以往蒙古人投靠大明的将领并不少,但能得到如此厚爱的,他恐怕是第一个。

    “殿下!火落赤部来了!”

    当朱由检和赛罕聊着的时候,沙丘上观察战场的塘骑一路小跑过来,作揖对朱由检传递情报。

    朱由检闻言,也接过了双筒千里眼,从其中看到了远处地平线上,正在慢吞吞朝此地进军的火落赤部。

    他们的数量比起逃出山口时更少了,或许只有四千人不到,而这样的数量,也就给朱由检创造了全歼他们的机会。

    看到这一幕、他转头对骁骑卫指挥使说道:

    “全军准备上马,听到号角声后,所有人跟随我的大纛,准备冲杀套虏,生擒三大台吉!”

    “末将领命!”骁骑卫指挥使应下,而明军也开始了准备作战。

    所有人翻身上马,走比较平原的沙丘来到了戈壁滩一侧埋伏,而朱由检则是坐镇前军,让人高举他的大纛。

    伴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前排的明军可以清晰的看到,地平线上的套虏人马越来越多,但他们的行军队伍散乱,甚至连塘骑都不再派出了。

    显然、他们已经被追击的几近崩溃,而让他们神经崩断的,只差一声号角……

    “呜呜呜——”

    号角声吹响,犹如惊弓之鸟的火落赤众人甚至没有看方向,就埋着头继续向西北逃遁。

    然而当明军从戈壁滩一侧的沙丘冲出来时,所有人都绝望了。

    “怎么会出现在前面?他们不是在后面吗?”

    火落赤凹陷的眼眶中,只剩下了不可置信的绝望,干裂的嘴唇和满身的沙子,诉说着他的狼狈。

    面对明军的神兵天降,他甚至没有了再逃跑的心思,或者说、他选择了放弃……

    “杀!”

    策马狂奔的朱由检拔出长刀斜指乌云密布的天穹,与大军向前冲锋。

    明军在平整的戈壁滩上,如一堵铁墙般冲了过来,留给三大部残兵的最后一丝记忆,是让人窒息的绝望……

    “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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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兄朱由校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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