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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兄朱由校全文阅读

作者:北城二千     家兄朱由校txt下载     家兄朱由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一章 裁撤辽镇

    “唏律律……”

    天启二年六月十五日,当福建军报伴随着战马嘶鸣声送回北方的时候,正在燕山所的两道身影也高兴的大笑了起来。

    “好好好!沉有容和黄龙干得好!该赏!”

    爽朗的笑声响起,赫然是穿着一身常服的朱由校,而在他的对面,则是同样身着常服的朱由检。

    朱由校将军报递给了朱由检,而朱由检接过后,一目十行的看完了整篇军报。

    【六月初九,卯时三刻(5:45)、容领兵自金门出发,渡海奇袭澎湖,于午时四刻(12点)炮击吉贝屿,战事打响。】

    【午时六刻(12:30)、击沉吉贝屿敌船,收复吉贝屿】

    【午时七刻(12:45)、代总兵黄龙击溃、俘虏敌军主将雷也是,俘敌船三艘。】

    【未时(13点),全歼敌军,收复澎湖。】

    【此战,我军斩首红毛夷二百九十六级,击沉敌船两艘,俘虏红毛夷六百五十六人,俘获战船五艘,敌军主将雷也是,恩左四,缴获……】

    “迷之翻译……”

    看着这翻译,朱由检也是无奈了,明明都派出了四夷馆的官员,结果这翻译还是一言难尽。

    不过也不奇怪,毕竟就是知道名字的意思,估计也是直接音译……

    想到这里、朱由检继续往下看,大概就是沉有容和黄龙在战后便分开了。

    沉有容安排一支船队押运俘虏北上京城,而他则是领兵继续前往广东,准备围剿另一支荷兰远征军。

    至于黄龙则是留下了一半舰队,向着琉球远航。

    看到这里、朱由检也收起了军报,对朱由校说道:

    “哥哥、红毛夷已经被歼灭一支,另一支也猖狂不了多久。”

    “现在可以对大琉球设府县,迁移养济院的那群懒汉了。”

    “嗯!沉有容和黄龙干得不错,该赏!”朱由校说着,顺带转身对旁边随身太监刘若愚道:

    “敕封沉有容为广东总兵,黄龙为水军三卫总兵,兼福建总兵,开拓大琉球,为福建防御红毛夷。”

    “奴婢领旨……”刘若愚应下,而朱由校见状也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一排院子。

    在那一排排院子中,朱由校的画像高挂木板之上,画像之下是讲课的教习,再往下便是二十多名学子。

    他们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而手中捧着的是《燕山算术》。

    关于燕山的所有教材,朱由检都送给了自家皇兄,因此朱由校自然也是看过的。

    不过他也没有看的太过仔细,只是草草看了一遍就放下了,倒是关于《燕山土木》的那本,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这点,朱由检自然不知道,他只当是自家哥哥看过了,因此抬手对自家哥哥解释道:

    “哥哥、眼下燕山有两所学府,共八万多人,每年一招生,生源都是从战死将领和士卒的遗孤中选择的,忠心可靠。”

    “以眼下的进度,大概天启五年九月,便能走出四万余名文武官员。”

    “四万?”听到这个数字,朱由校有些吃惊,毕竟在他的记忆中,能担任朝廷命官的,都是需要寒窗苦读十数年的人。

    短短五年时间,走出如此多文武官员,还都是十几二十岁的人,这可能吗?

    想到这里、朱由校在不打击到自家弟弟的情况下,小心翼翼的提出自己的意见道:

    “弟弟想的是不错,但弟弟有没有想过,五年的时间,对于学院中一些幼龄孩童是不是太过苛刻了?”

    “这点皇兄可以放心!”听到自家哥哥担心这事,朱由检回了一礼,继续道:

    “燕山的孩童,并不是说研读五年就必须要走出学府。”

    “他们的作用是,在惩治贪官污吏后,以储备官员的身份,补充到当地的位置上。”

    “若是当地的胥吏玩手段,又该如何?”朱由校升起了考量的心思,对朱由检笑着询问。

    “那很简单,从官员到胥吏,全部都裁撤,随后派一哨兵马,护送燕山学子上任。”

    “另外、上任之余,臣弟觉得到时候大明的官制也可以改变了。”

    “改变?”朱由校疑惑反问,而朱由检继续道:

    “改变、从正从九品十八级官制,改为正从十品,二十级官制。”

    说到这里、朱由检对自家哥哥严肃着说道:

    “自古以来,胥吏大多没有品级,甚至没有俸禄,因此胥吏也就得过且过的过着日子。”

    “但如果我朝将胥吏也纳入官职中,设置二十品级,并且提升官员俸禄,以此来保障百官生活,那如何不能让百官勤恳?”

    “哪怕有一群害群之马,但查出来后,一撸到底便是。”

    “观我华夏,历朝历代皆有弊端,而事之弊端为三,即冗官,冗兵,冗费,此为三冗。”

    朱由检将三冗说了出来,并详细的指出了大明也遭遇的弊端。

    “所谓“冗官”是指我大明的行政机构庞大、官员数量极多且不断逐年增加,但却没有达到一种高效率的行政速度,反而在不断增加官员、胥吏的同时,降低了朝廷的运转速度。”

    “眼下我大明需要的不是十万文武官员,而是需要有提升空间,能做实事的胥吏。”

    “天下胥吏两百余万,按理来说每人不过管几十人,但却这样都无法管下来。”

    “若是有五十万能处理事情的胥吏,那么大明的黄册、收税都会十分简单。”

    “至于“冗兵”、是指我大明军队规模和兵员人数极多的现象,例如所谓的两百万卫所兵,其实根本就没有多大作用,想必哥哥也知道。”

    朱由检这个反问,让朱由校点了点头。

    自从掌握了兵权后,朱由校也能走出皇宫,自然就能见到所谓的卫所兵是个什么模样了。

    因此、在朱由校点头的同时,朱由检也道:

    “卫所制,本质是屯田制,当年太祖高皇帝使用这个制度,是因为国初北方凋零,需要迁移人口北上时起到了稳定北方,同时减少军费支出,才使用的。”

    “然而,自从宣德年间开始,卫所便陷入了腐败无用,连军屯籽粮都越来越少的局面。”

    “唐朝不过百余年便从府兵制转变为募兵制,而我大明虽然试图转变,却因为财政而中断,这也是我大明武备虽盛,但却接连丢失了努尔干和三宣六慰的原因。”

    朱由检说的很清楚,而朱由校经过点醒,也知道了自家弟弟原来一直以来裁撤卫所的做法,便是在逐步的将“冗兵”问题给解决。

    “哥哥、只要您能解决卫所兵和营兵的“冗兵”问题,大明只需要保证七十到八十万的兵马,就足够横扫四夷。”

    朱由检的话让朱由校忍不住的点头,随即追问道:

    “冗费这件事情,弟弟又准备怎么解决。”

    见朱由校询问这个,朱由检早就腹稿于心中,于是当即说道:

    “冗费、实则是为了应对“冗官”“冗兵”问题所带来的结果,因为庞大的官员、军队数量均由朝廷财政供养,必然造成入不敷出、寅吃卯粮的巨大花费。”

    “当初宋朝灭亡,便是因为“三冗”,而“三冗”问题并不是北宋独有,反而是我华夏历朝历代都有的问题,但宋朝的“三冗”问题最为严重,没有之一。”

    “宋朝的“三冗”之严重,便是宋仁宗的“庆历新政”,宋神宗的“熙宁变法”“元丰改制”都无一例外的以失败告终,而失败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宋朝缺乏魄力果断的君主,有魄力的君王又偏偏短寿,因此在软弱的君王面对官僚贵族集团的强烈反对时,总会半途而废。”

    “但哥哥和宋朝君王不同,只要掌握了兵权,再等燕山所的学子成年,便可对“三冗”进行变法!”

    朱由检自信的模样,让朱由校都忍不住心痒痒了起来。

    “听弟弟这么说,我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若是可以,首要便是先将都察院和言官都给换了!”

    “额……”听着这话,朱由检是明白自家哥哥有多恨言官和都察院御史那群嘴炮了。

    不过也不奇怪、别说对方,就是自己也恨啊……

    “对了、弟弟,这次来燕山,可不只是为了这件事,还有一件事,你看看。”

    朱由校忽的想起了正事,随后转头看向了刘若愚,刘若愚见状,也拿出了一份文册,双手递出。

    朱由检疑惑的接过,打开后当即皱紧了眉头。

    这文册记录了从泰昌元年九月,到天启二年五月的所有弹劾奏疏,可以清楚的看到,弹劾对象渐渐从党争变为了对朱由检和御马监。

    “合着党争党争到我头上了?”

    望着这文册在五月的三千多份弹劾奏疏中,齐王和御马监出现了高达七百多份,朱由检就知道,东林和齐楚浙宣昆五党开始默认的将自己视为一党了。

    “齐王党?好像好不错的样子……”

    朱由检轻蔑一笑,随后合上了文册,对站在夯土地上的朱由校道:

    “哥哥就让他们再跳梁几年吧,三年后,他们就没有跳梁的地方了。”

    “你这说的倒是轻松……”朱由校略感头痛的捏了捏鼻梁:

    “他们烦的可是我啊……”

    “相信哥哥有办法收拾他们的。”朱由检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而朱由校闻言一愣,随后才抬头道:

    “你这小子……”

    “说说吧!你准备怎么裁撤辽西人马?”朱由校说笑着,随后向着燕山所外走去,朱由检也跟了上来说道:

    “简单、以势压人罢了。”

    “三骑卫加六营兵马,便是三万多大军,到时候再调辽阳浙兵两万前来广宁,便是五万大军。”

    “五万大军,再开出一些丰厚的条件,朱万良和姜弼就算想要作乱,也要考虑下面的人愿不愿意和他们一起作乱。”

    “这话倒是不错,不过还是得考虑一下人心。”朱由校满意的颔首,顺带提点了一下朱由检。

    朱由检闻言作揖回礼,随后继续道:

    “人心难以揣摩,但臣弟相信开给辽镇兵马的军饷,足够大部分人摇摆不定。”

    “只需要这片刻的摇摆不定,裁撤辽东镇兵马一事,便定下来了。”

    两兄弟边走边说,很快就走出了燕山所。

    眺望着六月的燕赵大地,朱由校只觉得一股豪迈的感受在他心中滋生。

    他做到了曾皇祖父、皇祖父、父亲三代人都没有做到的事情,这足以让人歌颂他。

    想到这里、朱由校又想起了裁撤辽镇兵马之后的事情,因此便道:

    “裁撤了辽镇兵马,必然是要归入御马监统辖的,那弟弟能负担得起辽镇的兵马吗?”

    “这个……”朱由检苦笑道:

    “眼下辽镇与御马监有关的兵马,一共是三十二营三卫,合计十一万三千八百人。”

    “我这边又募六营兵马,而裁撤辽镇兵马之后,也会留下十营的兵马,所以辽东镇最后应该是三卫四十八营兵,合计十六万二千余人,不过也不确定,或许会低于四十八营也说不定。”

    “反正这三卫四十八营兵每岁的军饷不会超过二百四十四万两,加上粮秣,应该不会超过三百八十万两”

    “辽镇眼下在朝廷手中的卫所一共有二十卫,军户十一万二千户,军屯田五百六十万亩。”

    “以辽镇的粮食亩产,能提供给御马监的粮秣恐怕也就在百万石左右,以当地的粮价折色,最多八十万两。”

    “御马监恐怕还要额外再支出三百万两,确实有些难以承担。”

    “辽镇的兵马有些多了……”朱由校皱了皱眉,而朱由检也道:

    “臣弟也是这么认为的,但老奴拥兵十万,以十六万对十万,才有把握安稳辽东全境。”

    “明岁收复辽东全境之后,折色银应该能达到百万两。”

    “到时候、臣弟想要调孙传庭本部,外加辽镇六营兵马前往山西,调杨文岳本部,与辽镇六营兵马前往山东和河南。”

    “这么一来、不仅可以将辽镇兵马降到三卫三十六营,也能为陕西和河南、山东等地的卫所、宗室革新。”

    朱由检把自己的计划说的很清楚,而朱由校听后也道:

    “听弟弟这么说,是准备把孙传庭和杨文岳两部、合计五万六千兵马调往辽东,参与接下来的辽东之战?”

    “嗯……”朱由检点了点头道:

    “正辅兵三十万大军在贵州,有些过于浪费了。”

    “眼下孙传庭他们刚刚招募新卒,还需要锤炼一番,所以需要等等。”

    “在等待的时间里,便可以着手将辽镇裁撤,这个过程、臣弟估计需要一年的时间。”

    “等待明年开春,便可以调孙传庭、杨文岳两部兵马北上,秋收之后反击老奴。”

    朱由检并没有表现的很自信,毕竟努尔哈赤的军事能力有目共睹。

    加上孙传庭两部,那就是明军正兵二十一万对阵努尔哈赤正兵十万,两倍的数量,哪怕损失重大,也足够收复辽东全境。

    “调走孙传庭和杨文岳两部,差不多就是正辅兵七万了吧?”

    朱由校盘算了一下,如果调走这七万兵马,贵州还有正辅兵二十三万围剿叛军,也不算太差。

    “既然弟弟想好了,那么就按弟弟所说的来吧。”

    “臣、谢万岁信任……”朱由检高高的作揖,夸张式的表示感谢,让朱由校抬手拍了他的背一下:

    “别卖弄了,你这么多计划堆在一起,大琉球那边又是个不小的缺口,可得自己好好衡量,别超过了御马监的能力范畴。”

    “不会……”朱由检笑道:

    “三省养济院的人都分散各处,虽说有二十七万人,却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或许才能把他们迁移至大琉球开垦。”

    “大琉球的气候不比关外,关外苦寒,到了冬季,地如铁板一般,难以开垦,但大琉球气候宜人,一年四季皆可开垦。”

    “只要迁移养济院的懒汉前往,再加上发放耕牛、粮食,沿海的百姓也一定会愿意迁移。”

    “唯一的难题就是大琉球之上有不少土人,恐怕会对我汉家儿郎仇视,甚至发起进攻。”

    “这也是为什么臣弟派黄龙留守两个水军卫的原因。”

    “不过、如果开发得当,以大琉球一府之地,足够养百万百姓。”

    朱由检自信的说着,而朱由校也好奇道:“弟弟倒是很自信。”

    “这是自然!”朱由检笑着回应。

    旁人不知道也就算了,他还能不知道?

    郑芝龙和熊文灿用福建一省的财政,就在明亡以前迁移了十万福建百姓去大琉球。

    这时间跨度,是十四年的时间,而眼下朱由检所投入的,是每年五六十万两银子。

    他也不害怕会亏本,说到底只要那二十多万懒汉能自给自足,那他也就可以开始管控巴士海峡了。

    他根本就不准备和郑芝龙一样,只收保护费,而是准备把整个沿海都给管控。

    掌控广东,他现在有些鞭长莫及,但如果只管控琼州府(海南),裁撤琼州府的海南卫呢?

    两支水军,一支驻扎琉球府,一支驻扎琼州府,以两个大岛来管控航道,禁止所有海商贸易。

    简单来说、就是朱由检要吃下整个东亚航道的贸易。

    杜绝所有走私海商,只允许御马监一家独大。

    眼下东亚的海贸市场有足足六七百万两的贸易量,其中一百万是对日贸易路线,两百万是东西方、南洋贸易路线,剩下的三四百万都是大明的内需。

    给海商、他们不交税,那不如直接让皇店来垄断贸易。

    加上只允许欧洲海商在琉球南部,琼州南部贸易,以此来直接贩卖商品给欧洲人。

    这么一来、海贸就被他给垄断了。

    他也不用害怕海盗,因为以御马监皇店海船的体量,只要装备上火炮,结伴而行,根本就不存在有海盗敢来打劫皇店船队。

    把整个海上贸易吃了,足够养肥御马监的兵马,扩充水军三卫。

    因此、朱由检继续对自家皇兄作揖道:

    “等琉球府屯垦结束,希望皇兄能准许横海卫驻扎琼州府,将琼州府弄为直隶府。”

    “嗯?”朱由校皱了皱眉,有些搞不懂自家弟弟要琼州府干嘛,那地方以前都是流放犯人用的。

    “好吧、只要弟弟不嫌麻烦就是。”朱由校摇了摇头,而朱由检也高兴的应下。

    这时、两兄弟已经骑马回到了燕山大营,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大营的门口。

    身着一身常服的满桂站在大营门口,隔着老远就对朱由校两兄弟作揖行礼。

    两人见状策马上去,而朱由检没有动作,朱由校也知道自家弟弟是把礼贤下士的好处给了自己,因此翻身下马,将满桂扶起道:

    “满桂,你在关外干得不错!”

    “臣不敢辜负万岁和齐王殿下。”

    朱由校一开口便是夸赞,但满桂却在这个时候暴露了他政治不行的缺点。

    他的回话,让跟在朱由校身后的朱由检、刘若愚、陆文昭等人纷纷皱眉。

    因为这种局面,以一个将领的身份,最好就不要提及提拔他的亲王,但满桂却没有想那么多,只知道是朱由检提拔的自己,所以提上了一嘴。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尴尬,但朱由校却大笑道:

    “好!你不忘弟弟对你的提携之恩是好事,这次让你去辽东裁撤广宁等地的兵马,也是弟弟提议的,你有什么想法?”

    “臣没有什么想法,只知道如果有人敢谋逆,斩了便是!”满桂一如既往的耿直,让朱由检等人汗颜,但却让朱由校十分高兴。

    “好个斩了便是!”朱由校认同的点了点头,随后转头对朱由检道:

    “弟弟、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用满桂了。”

    “哥哥若是喜欢,可以让满桂前往皇城三卫。”朱由检谦虚的说着,而朱由校却看了一眼满桂那别扭的表情,随后笑道:

    “算了、他这莽夫,还是放在京外比较好,若是在皇城行走,指不定要被文臣弹劾成什么样。”

    说罢、朱由校拍了拍满桂:“这次朝廷能不能裁撤辽镇,就看你的了。”

    “臣万死不辞!”满桂回礼应下,而朱由校见状也满意的跨步离开,向大营内部走去。

    朱由检走了上来,看着耿直的满桂,又生气、又高兴,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只能骂出一句:“你个夯货!”

    说罢、他也胯步离去,而之后的刘若愚看着他摇了摇头,也离去了。

    满桂只能拉住了陆文昭,疑惑道:“殿下为什么骂我夯货?我说错什么了?”

    “没、你说的好得很。”陆文昭白了这厮一眼,随后胯步离去,只留下了一脸不解的满桂。

    挠了挠头,最后只憋出一句:

    “伺候你们这帮子文人真难……”

第一百八十二章 螳螂捕蝉

    “哞……”

    “叮铃……”

    六月中旬、辽阔的草原上,一条蜿蜒崎区的大河横卧,由北向南流动。

    在大河两岸,可以清楚看到成片被清理的平地。

    这些河曲淤泥,被人割了芦苇、随后从几十里外的沙地,运来一车车的砂土,倒入其中。

    过多的淤泥,会被人挖掘装车,运往几十里外的沙地。

    一些繁茂的芦苇地,会被人点火烧荒,而草甸厚重的,则是被人用三头耕牛绑住的铁犁将草甸犁成方格,最后用铁犁将它们犁出来。

    犁出的草甸会被送往沙地,而沙地那边已经从老哈河引水南下,挖出了深三尺、宽一尺、长十几里的十几条简易水渠。

    有了水得滋润,加上草甸运过去后堆积焚烧,沙地的土质会在两年内发生改变,变得可以耕种。

    而眼下是大明设立大宁三卫的第二年,在十几万人和上万挽马、耕牛的劳作下,大宁三卫的耕地从一开始的两万多亩扩充到了十六万亩。

    不过、这其中多出来的十四万亩还暂时没有办法耕种。

    过去的一年里,迁移此地的养济院懒汉们,只是将草甸焚烧,掘出石头,填充淤泥,来改变土质罢了。

    今年他们还要重复的做一遍以上的环节,顺带继续扩大耕地面积。

    这样的流程得重复三年,随后才能开始耕种。

    不过对此、没有人抱怨什么。

    说到底、没有人愿意去养济院做一个懒汉,还不是因为没有田地,加上有些先天性的残缺,又或者没有父母,不识字,所以才去的养济院。

    因此、在满桂承诺他们,大宁三卫所开垦的田地,都归他们所有,并且御马监提供粮食时,所有人都拿出了吃奶得劲来开垦属于自己的田地。

    相比较养济院一天一碗粥,饿不死人就行的伙食,在大宁三卫可就舒服多了。

    每人每天可以领四斤米,一斤菜,半两油盐,日子十分滋润。

    白天劳作,晚上休息,一年以来的惬意生活已经让养济院的懒汉们习惯了这种生活。

    “赵大胆!你们村开出多少亩地了?!”

    “一两千亩是有了!”

    “那也不是你的!”

    “老子自己开了四亩!今年铁定能开到六亩地!”

    辽河边,坐在运淤泥的马车上,一些男人聊天打趣着,而拉拽马车的挽马则是低头吃草。

    从天空俯瞰,辽河由北向南的被人开垦田地,三千多挽马车,每天都来回跑两趟,带来四五百斤砂土,带走四五百斤淤泥和草甸。

    人们一边开垦辽河两侧的耕地,一边恢复沙地的生态来耕种,日子过得十分舒心。

    一些来往贸易的普通土蛮牧民也被准许加入来往运土的队伍中,一天可以换一两盐,当然也可以换成自己的地。

    只要和当地建设村共同劳作一年,便能拥有三亩自己的基本田,这是建设村集体村民的,而想要更多的田,就只有等建设村休息的时候,自己单独拿上工具去开垦了。

    土蛮的炒花等部落并没有来劫掠大宁三卫,第一是因为打不过,第二是因为成本太高了。

    眼下的大宁三卫,基本是靠御马监的船队运粮输血,除了人力和牲畜外,所有的油盐铁煤都是紧巴巴的供应。

    三城十二堡六十村,每个村都建造有土城墙,并且城头有数量不少的火炮。

    这些火炮都是辽镇明军更迭装备后,淘汰下来的货色,但即便如此,也足够对没有攻城器械的蒙古人造成伤害。

    加上每个村都有一个百户的兵力,而炒花等人想要的东西,除了铁供应比较紧外,其他都比较开放,所以他们没有理由打大宁三卫。

    甚至在某种时候,他们还需要为了守住这个可以互市的好地方而出兵帮明军守城。

    不过在关外的地界上、根本没有什么势力需要土蛮和明军联盟守城的地步。

    察哈尔和外喀尔喀的互市也在这里,唯一不准许来大宁三卫互市的,只有和后金结盟的科尔沁部落。

    对于蒙古人来说、和汉人都打来打去几百年了,势力衰弱的时候,服软也并不奇怪。

    漠北、漠南、漠西各部蒙古,又不是第一次当明朝小弟,当年永乐扫北的时候,不就一大群人都接受册封了吗。

    就算是俘虏了明朝皇帝的漠西瓦剌也先,之后还不是乖乖的接受了册封。

    所以仔细想来,服软汉人并没有什么的,等实力强大的时候再打就是了。

    倒是相比汉人,服软女真的部落才会被人嘲笑,就好像现在的科尔沁部落,所有人都在嘲笑他们一样。

    可尽管这么说、但每当土蛮五大部的贝勒见到逐渐繁华起来的大宁三卫时,心中还是有些痒痒。

    尤其是在满桂几天前带走了六千骑兵后,这个心思就更活跃了起来。

    好在炒花及时召开大会,约束了一下他们。

    炒花不是傻子,他看得出来,如果土蛮五大部敢袭击大宁三卫,那土蛮五大部活不过三个月。

    土蛮和河套可不同,河套对于明廷来说鞭长莫及,但土蛮可是近在迟尺。

    打下了土蛮,将老哈河以南的地方全部占据,这对大明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因此炒花一直挺老实的,因为他知道现在的明军,出塞的能力已经大大提高。

    不过、炒花虽然不想入侵大宁三卫,却不代表别人不想。

    天启二年六月十二,当满桂还在集结永平府六营兵马的时候,伴随着几名蒙古人冲入清河关,满桂带兵南下,大宁三卫空虚的消息也传到了努尔哈赤的耳中。

    夏季的赫图阿拉身处山中,凉爽宜人,而让人凉爽之下的,却是焦急的情况。

    努尔哈赤让人叫来了八旗旗主和诸多汉将,他们坐在今年重新修缮了的宫殿中,静静等待着努尔哈赤的发话。

    努尔哈赤望着堂下的众人,随后才开口道:

    “之前恩格德尔流散于其他部落的牧民给清河关送来了消息,大宁三卫的守将满桂将三卫的六千骑兵带走南下。”

    “能调动他的,只有明廷的小齐王和小皇帝,以这两个小子之前的行为来看,恐怕是要对辽镇下手了。”

    “汗阿玛,为什么这么说?”莽古尔泰有些不解,而代善则是解释道:

    “从年初开始、明廷内部就有人主张对辽东用兵,要对辽东用兵,那么必然是要把空饷严重的辽西兵马给整编裁撤。”

    “如果明廷真的是准备裁撤辽西兵马,那就说明他们真的准备对辽东用兵了。”

    一席话说出,让殿内的众人心情沉重了起来。

    明军在辽东的兵力,尤为恐怖,如果再裁撤了辽西兵马,那显然实力会更上一层楼。

    关键是辽西兵马的素质,众人是都知道的,留他们活下来,就眼下的格局来说,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

    如果辽西兵马被裁撤整顿,那整个辽东就铁板一块了。

    与铁板一块的辽东打一仗,绝对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汗阿玛……”

    忽的、在沉重气氛下,有一人开口了,而众人也纷纷看去。

    只见黄台吉对努尔哈赤开口道:

    “眼下不管明军是不是要裁撤辽镇兵马,我们都应该让人去给朱万良、姜弼等人送信。”

    “不求他们生乱,但求他们拖住明军注意即可。”

    “同时、可以派出兵马,对大宁三卫,还有土蛮的宰赛部用兵!”

    “哪怕不能攻破大宁三卫,但只要掠杀汉民,抢到不少粮食,对我大金也是受益的。”

    “而宰赛眼下又是大宁三卫的马前卒,上次清河关被袭,就是他作为先锋,带领两千人叩关。”

    “草原上的消息传来,据说在掠关之后,明廷的小齐王赏赐了他不少东西,眼下他麾下两千兵马都是身着铁甲的铁骑。”

    “如果不趁这个机会覆灭宰赛部,不难想象这厮一定会在接下来继续对我大金用兵。”

    “嗯……”黄台吉的分析、判断,用兵都说的很对,努尔哈赤听完之后沉吟片刻,却又补充道:

    “覆灭宰赛部为重,土蛮其他部落就不要攻打了。”

    “灭了土蛮五大部,只会让明廷在战后北拓,对大金不利。”

    “是!”众人应下,而努尔哈赤也下令道:

    “莽古尔泰、阿敏,刘爱塔、李永芳、恩格德尔,你们带领两蓝旗,蒙两营,汉四营的兵马走开原出塞,必须把宰赛部覆灭,将他们的牛马带回来!”

    “遵命!”五人起身应下,而这次出动的兵马数也甚多。

    两蓝旗加上蒙汉六营的仆从军,近三万四千兵马,绝对是继上次沉辽之战后,大金的第一次大规模用兵。

    尽管汉四营承担的是火炮和运送辎重的任务,但也不可小觑。

    当夜五人便开始下令,命各地兵马前往开原,而他们也轻装向着开原出发。

    努尔哈赤站在赫图阿拉的城头,看着他们离去,身后是代善和黄台吉两人。

    “明廷的变法在起效,下一场大战的兵力,绝对不会少于我们,甚至会倍于我们。”

    “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地利,但地利不是绝对,明廷忍耐了一年多,积攒的钱粮足够让接下来的这一战打的足够久,你们怎么看?”

    他的话说出,夕阳下的代善和黄台吉两人思考了一番,最后还是代善先开口道:

    “回汗阿玛,可以扎硬寨、打死仗,招募足够多的汉卒,在各山道建造石堡,命他们驻守的同时,扣押他们的亲属,以石堡来消耗明军。”

    “嗯……”努尔哈赤波澜不惊的回应,不难看出他对代善的方法并不满意,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相较于他,努尔哈赤着重看向了黄台吉,而黄台吉也没有辜负努尔哈赤的期望,而是说道:

    “留兵死守,轻兵突袭!”

    简单八个字,让努尔哈赤和代善眼前一亮,而黄台吉也继续道:

    “辽东铁板一块,根本就无从下手。”

    “所以要做的,最好是留重兵死守,而轻兵绕道,袭击后方!”

    “可要袭击后方不是那么容易的,我们的火炮不如明军,加上一旦开战,明军后方必然是重要的辎重线,这么重要的东西,熊廷弼一定会派出重兵死守的。”代善皱眉质问,而黄台吉却道:

    “不需要打动他们,只需要以骑兵调动他们,让他们的部署变乱,然后把后方搅成一团浑水,拖延到冬季就足够。”

    “但要做到这点,这轻兵的骑兵,必须做到换马不换人,奔袭数百、乃至千里。”

    辽东的盘子很大,足够一支规模不小的骑兵左突右冲,搅乱明军部署。

    只要明军部署一乱,那么在死守石堡的金军面前,明军的攻势只会再而衰、三而竭。

    黄台吉的想法就是拖到冬季,只要拖到冬季,以长白山的雪季,明军敢进长白山脉,就要面临被分割绞杀的局面。

    这也是为什么朱由检一直忌惮,一直积攒兵力的原因。

    长白山脉的地形,注定了无法让多支兵马同行,尤其是不熟悉山区道路的兵马。

    通往赫图阿拉的山道有数十条,但宽者不过百米,狭者不过十余米。

    这样的宽度,如果大支兵马一股脑的走一条道路,只会被轻而易举的偷袭,分割,堵住首尾,将所有人困死其中。

    因此、明军多次对建州卫的打击中,都是分兵而进,不管是成化犁庭还是杨镐指挥的萨尔浒之战,在路线的规划上,都是没有问题的。

    有问题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各部的配合问题。

    成化犁庭之所以成功,除了当时的建州卫不强以外,更重要的就是各部都是按照提前计划好的步骤,一点点前进。

    萨尔浒之所以失败,便是配合上出了问题,加上错误估判了努尔哈赤麾下兵马的急行军能力。

    在短短五天内,数万大军疾行数百里,这样的急行能力,恐怕也只有十六卫军中的四骑卫能做到。

    因此、黄台吉所想的,便是限制住明军,只要拖到冬季,那么能进军赫图阿拉的道路,就从原本的几十条,变成四条了。

    这四条、也就是杨镐当初制定的那四条道路。

    每条道路多者能行军三四万,少者一两万,凭借地利将明军分割开来,集重兵围剿。

    可以说、黄台吉的战术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搅乱明军,一部分死守到冬季,等待机会分割围剿明军,重创明军的主力兵马。

    这条战术,是从努尔哈赤在萨尔浒之战的战术中提升而来,但要做到这点,必须要有内应,了解明军各地兵马的部署,然后派一人领轻兵走小道冲入辽东腹地。

    这点的难度,不亚于怎么守住明军的进攻,因此三人都想到了。

    不过对于这点,努尔哈赤却道:

    “要想轻兵入辽东腹地,必须要有辽人的带路才行。”

    “这点我去准备。”代善自告奋勇,而努尔哈赤也道:

    “今天的事情,不能让第四人知道。”

    “是!”听到这话,黄台吉和代善都应了下来。

    与此同时,一些信鸽从赫图阿拉飞往了南边。

    这些信鸽南飞之后,被一些汉商获取,借助贩卖商货的名头,明目张胆的送往了广宁各处。

    “老子就说,齐王迟早会动手!”

    六月十五,广宁后屯卫的一处总兵府邸内,伴随着锤桌子的声音响起,一群坐在会厅内的辽镇将领脸色难看。

    坐在主位的,是一个年纪五旬左右,留着三寸黑须的敦实将领,以及一个四旬左右,满脸横肉的将领。

    在他们之下,还有辽东镇大大小小十几名将领,基本都是参将以上官职。

    左首三尺黑须的是朱万良,而右首满脸横肉的是姜弼。

    这两人,便是历史上对浙兵和川兵坐视不管的援沉辽将。

    眼下的他们,正黑着脸色,脑中不停盘算。

    “这消息说到底是老奴那边传来的,不太可信。”

    朱万良沉吟片刻,随后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并接着道:

    “叫些人秘密去大宁三卫打探,如果大宁三卫的骑兵和满桂真的不见了,那可以先做一些谋划。”

    “谋划?如何谋划?”旁边的姜弼紧皱眉头,而朱万良却道:

    “朝廷即便要裁撤辽镇,也不可能把有实额的人都给裁撤了。”

    “看那山西三镇和先前的辽东兵马,基本没有被斩首的人。”

    “按照齐王的手段来看,顶多就是把空额裁撤,随后将我们与麾下的家丁打乱。”

    “这还不够吗?”底下的一名将领不满道:

    “没了家丁,麾下又被塞入客军,虽说不损失权力,但想要养寇……”

    “行了!”朱万良怕这人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连忙打断道:

    “所以我才说要提前做出规划。”

    “如果满桂真的不见了,那么必然是要对我辽镇下手。”

    “那我们可以提前将家丁裁撤回家,随后招募辽人参军,等待被裁撤。”

    “这……把家丁都裁撤归家,那我们怎么养得起?”旁边的姜弼犹豫着,而朱万良却道:

    “裁撤了辽镇、你认为万岁和齐王的下一步会干吗?”

    “自然是攻打老奴……”姜弼下意识回答,却在中途眼前一亮:

    “你是说在之后趁着兵马死伤,将家丁重新招募入兵营之中?”

    “聪明!”朱万良轻蔑一笑:

    “朝廷想要裁撤,但裁撤是那么容易的?”

    “攻打老奴,你们也都知道老奴处在什么地方。”

    “北面的铁岭和开原还好说,抚顺和萨尔浒城伤筋动骨也能拿下,但从萨尔浒向东呢?”

    “山高林密,道路崎区,哪怕真收复辽东全境,也要折损不少兵马。”

    “届时不仅可以折损兵马的名义重新招募辽兵,还可以到手一笔抚恤,何乐而不为呢?”

    “这倒也是……”听到朱万良的话,众人纷纷颔首,而朱万良也大手一挥道:

    “回去等着吧,有消息我会通知你们,不用担心。”

    “既然如此,那我等告退……”姜弼闻言,便起身谢礼,随后带领诸多辽镇兵马撤出了总兵府。

    只是他们的举动,早就被北镇抚司辽东千户所的锦衣卫记录,随后更是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了永平府的卢龙县蛮沙口。

    当消息送到时,已经是六月十六午后了,而此刻卢龙县南部的蛮沙口可以说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六营兵马齐聚城外,骁骑卫、羽林卫、龙骧卫和大宁三卫的骑兵在盐场不远处的入海口扎营。

    远处的海面上,是一艘艘新下水的武装商船,数量足足有四十余艘,足以将四万大军北运。

    朱由检要裁撤辽镇兵马,自然不会傻乎乎的走陆路。

    从卢龙县走辽西走廊到广宁,足足五百多里的路程,大军最少需要十天才能赶到。

    这时间、足够朱万良他们做出准备了,倒是走海路,从蛮沙口前往大凌河口,随后将辎重放到一千料的商船中,走大凌河北上一百四十里,就能够抵达广宁各屯。

    不得不说、人类的生存对自然改造太大了。

    换做前世,朱由检根本想不到大小凌河可以通航,但在大明,大凌河平均宽百余米,小凌河也有七八十米。

    两河最中心都是可以通航的,只是看船只吨位罢了。

    传言在唐宋时,大凌河还能走两千料、三千料的大船,而眼下只能走一千料了。

    再过几百年,恐怕连五百料都走不了了。

    因此、大凌河的存在,帮助了朱由检对辽西兵马的裁撤。

    他想到了行军的路线,兵马的数量,火炮的数量,以及朱万良等人面对裁撤的反抗,但唯独没有想到、努尔哈赤居然凭着满桂的离去,就猜测出他要裁撤辽西兵马,并让人送信通知了朱万良。

    辽将在朱万良府内谈了什么,朱由检不清楚。

    但凭着北镇抚司辽东千户所的消息探查来看,他们谈话的内容,一定是和裁撤辽西有关。

    以海船的速度来说,四万兵马北上,每个时辰最多走四十里海路,从蛮沙口到大凌河口,最少有四百六十里。

    也就是说、只需要十二个时辰不到,就能将兵马送往辽西。

    “时不我待……”

    想到这里,朱由检命人叫来了满桂,而身着戎装的满桂前来后,他当即问道:

    “粮秣准备好了没有?”

    “回殿下,已经准备好了。”满桂老实的作揖回应。

    朱由检闻言,当即将北镇抚司的消息递给了满桂,随后面色严肃道:

    “传令全军、即刻出发,最迟后天,我要听到辽镇裁撤的消息!”

第一百八十三章 黄雀在后

    黑夜如墨、当朱万良还在准备玩手段的时候,却不想满桂已经带领人走海路向北而去。

    四万兵马经过一昼夜的行军,终于在六月十七日黄昏抵达了大凌河口,并且大凌河口比他们想象的通航条件还要优越。

    三千料大船轻轻松松驶入了大凌河内,并在调节风帆,摇橹划桨的办法下,向着上游驶去。

    当天色彻底变黑时,走在三千料大船前面的一艘艘千料小船才点燃了火把,摇晃两把火把,以火把为旗,传递旗语。

    “满总兵,不能再往上我们已经走辽河二十二里了,再往上就只能用千料船走了。”

    黑夜的甲板上,一名船主对身着甲胃的满桂解释,而满桂闻言便点了点头,随即道:

    “既然如此,所有战马和骑兵下船,步卒将火炮和火药、粮秣、石弹装船,之后乘千料船继续北上。”

    满桂一声令下,当即千料船只就开始在两岸寻找可以靠岸的点,随后先将千料船只上的东西送到岸上,步卒全部上岸,继而来回从三千料大船将人和战马接到岸上。

    由于是轻装前行,因此两万多骑兵只带来了两万匹马,做到了一人一马的标配。

    大宁三卫的马会在之后由海船在两天后送来,而骁骑卫、龙骧卫和羽林卫会在完成裁撤后返回京城。

    兜兜转转、二十艘千料大船来回四十余次,直到时间来到了亥时四刻(22点),才完成了两万余骑的登岸。

    满桂上了岸,对身后的副将道:“大军牵马步行,骑铳随时装好弹子。”

    “末将领命!”副将应下,随后安排人手传令全军。

    在他们传令时,六营兵卒也带着火炮和辎重上了二十艘千料大船,至于三千料大船则是摇橹划桨,转弯准备顺江而下,返回蛮沙口,将战马带回。

    与很多人想的不同,骑兵除了在做奔袭任务的时候,大多都是骑着挽马,或者直接步行牵着军马行军。

    眼下的三骑卫和大宁三卫骑兵便是如此,只不过他们不需要负重,所有的粮秣都在千料大船上运载着。

    冒着黑夜,他们还需要赶六十多里路,而这一切必须在天亮前完成。

    大凌河的环境没有想象的那么差,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逆风摇橹划桨的速度并不慢,加上大船收起了软帆,使用三角帆,路线走之字形,效率比顺风还要快,因此渐渐的骑兵开始跟不上船只的速度了。

    “命全军上马,这个距离差不多了!”

    看了一眼天穹之上高挂的月亮,满桂判断了一下时间和距离,在发现现在已经是丑时三刻(1:45),并且距离只剩下三十七八里后,满桂果断下达了上马的命令。

    紧接着,两万余骑翻身上马,从背后的马料兜里掏出一把豆子喂了战马后,便抖动缰绳,伴随着一道“驾”的声音,向北方冲去。

    在这深夜中,轰隆隆的马蹄声惊醒了不少人。

    广宁中左所、开州屯、围山堡……

    大军每过一处,便留下上千铁骑,一营步卒和三十门十斤炮。

    他们高举圣旨,命令各城、堡开城门。

    还在熟睡的辽西将领被自家家丁叫醒,匆匆来到城墙上的时候,所见到的是上千铁骑、数千步卒,以及三十门黑洞洞的铁炮。

    “龙骧卫千户周涛,着圣旨前来、清查开州屯堡兵马,一刻钟内再不开城门,开州屯堡所有兵马,一律视为叛贼,挥军攻城!”

    “彭彭彭!”

    周涛策马来到城下,高举圣旨大吼,在他吼完的瞬间,三十门火炮也填装火炮,放了空炮,将城头的辽镇将领张士彦吓了一跳。

    “守备,我们怎么办?”

    一旁的家丁询问,而开州屯堡守备的张士彦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他搞不懂,不是前天还说等待消息吗?怎么这才两天,北直隶的十六卫军都杀到开州屯堡城下了?

    “开城?不,五百兵马被老子吃了三百空额,这打开就是死路一条!”

    “守?”张士彦想到这个方法的时候,却低头看到了那三十门黑洞洞的燕山大将军炮,咽了咽口水,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他犹豫之时,周涛在城下护城河前策马渡步,继续大声道:

    “传齐王令、天亮前接受清查者,过往空额概不追究!”

    在周涛的一句话下,张士彦的心立马动摇了,随即直接挥手道:

    “开城门!”

    “是!”旁边的家丁闻言,当即便叫人开城门,放吊桥,毕竟这态势相差太大了,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张士彦的开城,仿佛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一般,不仅仅是他,辽西走廊同一条道上的各城、堡、卫所纷纷打开了城门,接受清查。

    朱由检特意调永平府的卢龙卫走山海关北上。

    在卢龙卫和龙骧卫的夹击下,整个辽西走廊大开城门,没有人敢于抵抗。

    但辽西走廊之所以如此配合,是因为他们吃了绝大部分的空饷,而相比较他们,为了应对北虏和建虏的小凌河以北,辽河以西的绝大地区辽将,才是掌握众多兵马的存在。

    “放!”

    彭彭彭——

    在局势不明的情况下,终究有人选择了负隅顽抗。

    大康堡守备黄进在羽林卫率领步卒抵达之后的三刻钟内没有开城门,羽林卫指挥使当即下令炮击大康堡。

    “疯了!他们疯了?!他们真的敢打!”

    守备黄进被家丁护送着下城墙,城头的女墙不断被石弹击中,打断,整段城墙都被打的有些许震动。

    “大康堡守备黄进叛乱,杀!”

    羽林卫指挥使拔刀下令,在他的指挥下,大军所携带的三十门十斤炮,对着长宽不过五百步的大康堡一阵狂轰乱炸。

    这一通狂轰乱炸,所吓到的不仅仅是守备黄进,更吓到了距离大康堡不过数里远的广宁后屯卫守将,总兵朱万良!

    “娘地!满桂他真敢打!”

    朱万良听着远处传来的炮声,又低头看向了城下面无表情,率领大宁六千骑兵,三千多步卒的满桂,以及那黑洞洞的六十多门火炮,朱万良的额头渗出了汗水。

    “朱万良!还有一刻钟!”

    忽的、满桂再次大喊,而黑夜里的朱万良已经有些心虚了。

    旁边的家将也看向了他,表情紧张,似乎都想要朱万良服软。

    这可是辽西啊、他们要是反了,能投靠谁去?

    去关外?喀喇沁和土蛮根本就不敢收留他们,而察哈尔又距离此地上千里,根本没有机会投靠。

    绕道前往后金的铁岭、开原也是不可能的,大宁三卫还卡在中间呢。

    因此、朱万良没有太多选择,在纠结之后,只能叹气道:

    “开城门!”

    “是!”听到这话,众家将纷纷松了一口气。

    有大康堡的例子在前面,他们都知道,满桂是真的敢攻城。

    很快、广宁后屯卫城门大开,满桂见状也命令三千步卒进城接管城防。

    在接管城防后,满桂夺了朱万良的兵权,将他软禁在了总兵府内,同时命令大宁六千余骑沿着长城东进,继续裁撤辽西兵马。

    这一夜的辽西、充满了城门大开,以及不识天数,妄图反抗者遭受炮击之声。

    同时、提前半天得到消息的辽阳方向,戚金也率领七营浙兵跨过辽河,接管了不少石堡和卫所。

    当时间来到午时的时候,熊廷弼才知道裁撤已经开始,并当即对他提拔的一些将领下令,不要反抗,接受清查。

    开阳堡祁秉忠接令,配合裁撤,镇宁堡刘渠接受裁撤,镇武、闾阳两地的守将罗一贯、参将黑云鹤、游击李茂春、张明先等人先后大开城堡接受裁撤。

    当天色彻底黑下的时候,辽西全境已经彻底被接管。

    在南北东西四面夹击的七万大军,四百多门火炮的威慑下,四万多辽镇兵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妄图反抗的人、已经被传首辽西,令人悚然……

    “辽西之地,六卫七所四十八屯堡,实额正兵五万四千三百余人,辅兵二万八千余人,实际却只有正兵二万七千余人,辅兵九千人?!”

    广宁经略府内,袁应泰站在会厅中,手中拿着文册,胡须颤抖,不敢置信。

    在他的四周,是坐在主位,波澜不惊喝茶的熊廷弼,以及坐在左右首第一位的满桂和戚金。

    看着胡须颤抖的袁应泰,满桂补充了一句道:

    “原额有战马三万七千匹,实际之后一万八千匹。”

    好吧、又是雷霆一击,袁应泰只觉得口干舌燥,转头一看熊廷弼,好家伙、这厮还这么怡然自得的喝茶?!

    “熊飞白!你自己想想怎么和我一起对万岁解释吧!”

    说罢、袁应泰上去抢茶杯,却不想熊廷弼将举着茶杯的手挪远,叫嚷道:

    “不是调走了李宁、祖大寿他们三营正兵和一营辅兵,九千军马吗?!”

    “就算加上调走的那里,你我也难辞其咎!”袁应泰生气的坐下,而满桂这时却开口道:

    “这次裁撤辽西兵马这么顺利,倒是我与殿下没有想到的,本以为朱万良和姜弼会起兵,却不想他们还是忍住了。”

    “倒是那三个堡的守备,和那三个堡的九百多步卒成了马前卒,白死了。”

    裁撤不可能一帆风顺,不过六卫七所四十八屯堡居然只有三个堡敢做马前卒,这种胆气,让满桂轻蔑。

    要知道,山西三镇的中层军官都敢围堵沉阳总兵府,而这群辽西兵马有三天的时间准备,却弄成了这副模样。

    见识了这群家伙的战力,满桂也就不奇怪,为什么老奴能势如破竹了。

    尤其是他在想了想自己累死累活,拼死冲杀十几年,才做上了一个守备,而这群家伙毫无胆气,却坐上了参将、游击、总兵的位置。

    要不是自己得了齐王殿下的提拔,恐怕眼下还在黄土岭吃土呢……

    “确实、裁撤辽西如此顺利,确实让人没有想到。”

    熊廷弼也放下茶杯感叹了一句,但感叹之后他又苦笑道:

    “说是顺利,但如果没有这个七万兵马,没有大宁三卫在关外驻扎,恐怕想要裁撤,比登天还难。”

    熊廷弼这句话,如果让朱由检听到,或许会忍不住的赞同。

    天知道他朱由检为了裁撤辽镇兵马,准备了多少年。

    从戚金和秦邦屏分别担任辽阳、沉阳总兵开始算起,整整一年零十个月,耗费了钱粮一千余万两,还调走了李宁、祖大寿等人的兵马,才创造出了裁撤辽西的机会。

    要说整个大明,谁知道裁撤辽镇的辛苦,恐怕朱由检说第二,没有人敢说第一。

    不过现在好了、辽镇兵马终于裁撤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辽东全境丈量卫所田,随后将朱万良等人的兵马打散去辽东二十八营了。

    满桂得了朱由检的命令、皇帝的圣旨,自然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因此他直接开口道:

    “齐王和万岁的意思,是调辽东二十八营中的盖州、复州、海州等三营兵马前来辽西,加上原本招募的辽西六营驻守辽西。”

    “这么一来、辽西就有九营兵马驻守了。”

    “至于朱万良等人麾下的二万七正兵,齐王殿下的意思是,最好裁撤整编出精锐,将精锐打乱,调往辽东剩余的二十五营,从二十五营中抽调,重新组成辽南的三营兵马,和沉阳、辽阳营兵。”

    “至于被裁撤的人,则是归入辅兵中,调往宽甸三城。”

    “在打乱之余,进行辽东全境的卫裁撤,收军屯田归入御马监,发田给辽东百姓。”

    满桂长篇大论的说完,内容却并不枯燥,相反很直白,很符合熊廷弼的胃口。

    对此、熊廷弼当即说道:

    “兵马打乱调往辽东不错,辽西这边有九营兵马的话,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就是最后裁撤卫所田一事,恐怕就算调动辽东全境的兵马,也需要三四个月的时间。”

    “以眼下辽东兵马的数量,足以和老奴一战!”袁应泰接过熊廷弼的话继续说下去。

    这观点得到了在坐四人的认可,因为眼下的辽东,哪怕不加上朱万良他们麾下的兵马,也足足有十四万正兵。

    不过、不等他们高兴,满桂就浇冷水道:

    “骁骑等三卫,在裁撤结束后,便会撤回京城了。”

    “撤回京城?这么多骑兵,若是留在辽东,取得的用处更大啊!”袁应泰不解,但沉默寡言戚金却开口道:

    “京城内部问题繁多,没有表面那么短浅,四骑卫驻守京城是对的。”

    “按照齐王殿下的意思,是准备等到明岁秋收前开始,再发动总攻,届时应该会调来不少兵马。”

    “秋收前?”熊廷弼听到这话,皱了皱眉道:

    “如果是秋收前才动兵,那留给我们的时间就只有不到两个月了。”

    “八月开始秋收,十月便会开始下雪,顶多十月下旬就会大雪漫山。”

    “大雪若是漫山,到时候一些山道便会被积雪堆积、掩埋,我等再想收复处于长白山余脉之中的长城和鸦鹊关就困难了。”

    面对熊廷弼的话,袁应泰也颔首道:“收复不了鸦鹊关和长白山脉之中的长城,即便拿回了铁岭、开原等地,也顶多是恢复了些元气罢了。”

    “这个、殿下已经考虑到了,我们不用多虑。”满桂回了一句,而戚金更耿直道:

    “殿下应该准备走水路。”

    “水路?”闻言,熊廷弼反应道:“殿下准备走太子河和浑河?”

    熊廷弼反应的很快,也是因为他对辽东地形的了解。

    太子河古称衍水,汉称大梁河,宋辽时称东梁河,明朝称太子河,而它的航运历史最早,也是见于明朝嘉靖年间。

    先不说其他的明臣记录,便是《满文老档》中也有关于努尔哈赤曾航行于太子河的记载。

    作为流域处于明清频繁用兵之地的太子河,它的水运本身就是为战争服务的。

    河宽三十丈,河中心水深四米,足够让五百料的船只航行。

    五百料的船只,若是搭载火炮,用来运兵,那么以大明这两年船只建造技术,不会差到哪里去。

    利用三角帆走之字型,加上摇橹划桨,顶多一天一夜就能抵达鸦鹊关。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河床高低不一,因此或许要花费时间,在夏季开凿河道。

    相同的情况,浑河也是一样,并且浑河的通航情况、要比太子河还要好。

    不过问题也一样,走浑河的话,最多走到萨尔浒城,就必须走陆路了。

    水路虽然一直通往赫图阿拉,但越往赫图阿拉越窄,水越来越浅,只能走二百料的船只,运些辎重、火炮。

    只是那太遥远了,眼下熊廷弼他们想的,还是收复辽东全境,因此只需要打到抚顺关就足够了。

    不过戚金所提出的走水路,却是给了熊廷弼他们不一样的思路。

    只是水路就算再怎么好走,却也需要一支兵马在陆上行军,而要想跟上船只的速度,便只有骑兵了。

    若是步卒、那需要提前出发才行。

    “走水路确实不错,可以轻松抵达鸦鹊关,也可以炮击清河堡。”

    熊廷弼估摸着,而他旁边的袁应泰也道:

    “只是要等到明岁秋收开始,那以眼下辽镇的正辅兵,恐怕是笔不小的开销,也不知道会不会如当年杨镐一样……”

    袁应泰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因此急忙闭上了嘴巴,但还是被众人听到了。

    不过这里的人,说到底都和朱由检有些瓜葛,甚至早就被京城的文臣视为齐王党了,因此也没有人说什么,相反满桂耿直道:

    “御马监钱粮富足,支撑眼下辽镇的兵马完全没有问题,不必担心。”

    “话虽如此……唉,还是得万岁顶得住朝臣的压力啊……”袁应泰长叹一口气,而众人也不再言语。

    倒是熊廷弼、见众人都不说话,便开口对袁应泰询问道:

    “眼下辽东存粮几何?饷银还剩多少?”

    “各地存粮纸面上有二百零七万石,存银九十七万六千四百余两,都是下半年的军饷。”

    袁应泰将话回应出来,而熊廷弼听闻也开口道:

    “辽东眼下有军屯田五百多万亩,裁撤卫所这件事情最好在秋收之前解决,分发田地,然后统一收取三成租子。”

    “以辽民的数量来看,能发多少地,犹未可知,干脆趁这个时候,将辽民的数量重新造册。”

    “这个主意好!”听到熊廷弼的话,袁应泰眼前一亮。

    眼下的辽东,还是在用嘉靖年间的老黄册,每年都进行抄旧,导致纸面人口不过四十多万。

    但如果辽东真的只有四十多万,也不至于在坐拥五百多万亩屯田之余,还让辽东粮价如此高昂了。

    趁着厘清屯田之际,清查辽东人口,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功绩。

    “若是辽东能清查出比《全辽志》更多的人口,那辽东从山东承宣布政使司分离出来也就简单多了。”

    戚金抚须笑着开口,熊廷弼也道:

    “我之前在辽西一地就募兵三万,虽然北逃甚多,但也看得出辽东的人丁比《全辽志》和《黄册》多。”

    “不过具体能多出多少,我也不太清楚,还是得彻查厘清才能知道,不过想来不会低于百万。”

    “若真的有百万百姓,分地之后,辽东百姓的民心便会回到朝廷身边了。”满桂甚至辽人对大明的不信任,因此寄希望于发地来收买人心。

    “既然如此,那我们……”袁应泰刚准备商量着命令辽东全境兵马厘清人口的时候,忽的急促脚步声从会厅外响起。

    只见一名参将一路小跑进了经略府,来到会厅前单膝下跪道:

    “经略、巡抚,门外有大宁中卫的塘骑赶来,说是有重要的事情。”

    “传!”听到和自己的大宁三卫有关,满桂当即抢先开口。

    熊廷弼见状,也点了点头,而那参将当即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一名身上染血的塘骑便在参将和两名步卒的带领下走进了会厅,而这塘骑在见到满桂的一瞬间当即哭嚎道:

    “总兵!建虏数万兵马出清河关、剿灭宰赛部,奇袭大宁中卫!”

第一百八十四章 辽东设省

    “放!”

    “砰砰砰——”

    大宁中卫城头、伴随着留守指挥使的一声令下,城头上百位十斤、五斤火炮纷纷作响。

    上百颗斗大的石弹飞出,将企图进攻城外护城河防御工事的金军击退。

    那厚重的千斤盾车,在面对十斤石弹的时候,显得那么的脆弱不堪,往往正面被击中一炮,就会被一瞬间打穿。

    不过、打穿之后,石弹的威力也下降,往往击中一人,便已经泄力。

    “可以了、退兵!”

    “铛铛铛——”

    随着莽古尔泰的声音响起,鸣金声出现,前方大军开始推回盾车。

    从天穹俯瞰,大宁中卫北城外被围的水泄不通,三万多大军和被俘的数千蒙古人如一片黑潮般,让人心头压抑。

    莽古尔泰骑在马背上,身后的马匹上海挂着一个已经流干血液的首级。

    仔细看去,这首级赫然是面目狰狞的宰赛。

    不曾想到,去年这个时候、还随着满桂征讨清河关,充为先锋的宰赛,如今已经身首异处了。

    他的死去,也就代表土蛮五大部变成四大部了,而明军也失去了一个马前卒。

    “驾……吁~~~”

    阿敏策马上前、对鸣金收兵的莽古尔泰道:

    “南边三十里发现了明军的骑兵,规模不小,估计是满桂已经带人出塞,往这边赶来了。”

    “嗯,既然如此那就撤退吧,这次收集的情报已经足够了。”莽古尔泰应了一声,双目看着战场上那一辆辆被十斤炮击穿的盾车,眉头紧锁。

    明军不止火铳改进了,连火炮也改进了,这么一来、大金和明廷的差距就更大了……

    莽古尔泰心中作想,随后指挥三万大军带着那数千蒙古俘虏,以及俘获的数万牛羊,开始撤离大宁中卫。

    大宁中卫的城头,看着建虏的兵马撤退,留守指挥使也松了一口气,直到建虏的兵马消失在遥远的天际线,才下令众人休息。

    半个时辰后,当满桂带着大宁三卫和三骑卫的两万余骑赶回大宁中卫时,看到的只有被城外被炮击过后的模样,以及那一辆辆散架的盾车。

    虽然有些血迹,但尸首都被人带走了,这代表明军没有捞到任何首级。

    不过大宁中卫没有遭受太多损失,这让满桂有些庆幸。

    在清点死伤之后,满桂带两万余骑沿着后金撤退的路线追击了二十里,发现追不上后,便只能打马回府了。

    事后、他将辽东镇裁撤的事情,和宰赛部被全歼的消息上奏给了皇帝和齐王。

    奏疏传回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二十二了。

    返回京城的朱由检被朱由校召见,随后拿出了满桂的奏疏。

    坐在养心殿内,朱由检静静的看着奏疏,而主位上是坐着等他开口的大明天子朱由校。

    朱由校的旁边是他的新宠王良妃,模样长得很是俊俏,正在为朱由校捶腿。

    “有些损失,但不算很大……”

    许久之后,朱由检合上了奏疏,抬头对自家哥哥说道:

    “宰赛此人,当初就骗杀过我大明将领,之前用他是因为无人可用,眼下他被建虏的大军割去了首级,覆灭了部族,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炒花见到了自己的侄子被建虏这样对待,恐怕会更畏惧建虏,也会对我大明更加紧密。”

    朱由检话里并不为少了两千马前卒而难过,毕竟宰赛早年对大明的态度也不怎么样。

    不过相较于他,朱由校倒是皱眉道:

    “话虽如此、少了两千可以作为先锋的北虏,加上数万牛羊被掳去,恐怕能让建虏恢复不少元气。”

    “毕竟当时要裁撤辽镇,秦邦屏不能动,所以只能让满桂和戚金配合,也是无奈之举。”朱由检回应道:

    “眼下辽镇裁撤的很顺利,除了几个石堡有叛乱,被很快镇压后,其他辽将已经交出了兵马。”

    “之后再调辽东二十八营的三营,加原本的六营新卒给辽西就足够了。”

    “虽然他们心中小心思不少,但毕竟还是可以用的,眼下我大明能领兵一营的将领也不多,先用着,待之后再更换也不迟。”

    “另外眼下辽镇既然已经裁撤,那么设辽东为行省,开府辽东承宣布政司也就理所应当了。”

    朱由检终于提及了为辽东设立行省的事情,而朱由校听后,先是抓起旁边王良妃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示意王良妃按捏肩膀的同时,亦开口道:

    “弟弟准备怎么设辽东行省?”

    对于自家哥哥的一系列举动和提问,朱由检波澜不惊道:

    “暂时将辽东行省治所设为沉阳府,而沉阳府下辖沉阳、铁岭、开原、抚顺、奉集等五县,辽阳府下辖辽阳、海州、盖州、鞍山四县。”

    “广宁府下辖广宁、义州、凌河、宁远四县,金州设为府,府县旅顺,下辖复州、归服,合计三县。”

    “随后是大宁府、将大宁中卫改为大宁县,大宁前卫改为辽中县,大宁后卫改为辽河县。”

    “最后的是镇江府、下辖镇江、宽甸、凤凰三县,合计六府二十二县。”

    朱由检早就把辽东的行政区域想好了,并且从中将不少资源类型的石堡、驿堡提升为了县。

    比如鞍山、奉集、抚顺、凌河、宁远、旅顺、归服、宽甸等石堡,都得到了提升。

    鞍山和奉集不用多说,两个是铁矿资源地,而抚顺又是沉阳门户,凌河和宁远则是辽西走廊上重要的两个城市,归服则是耕地资源,而宽甸是辽东东大门,旅顺则是重要港口。

    因此这些都是十分重要的地方,在偌大的辽东,只设置六府二十二县已经算是比较少的了,主要还是当地的人口撑不起太多府县。

    而对于朱由校来说,他没有怀疑自家弟弟的可能,并且这六府二十二县的规模也并不大,因此他对朱由检开口道:

    “弟弟有没有什么看中的人,可以调到辽东去的?”

    “还真的有。”朱由检笑道:

    “今年科举里,臣弟早早就看上了常州府出身的进士卢象升,因此想调他前往辽阳府担任知府。”

    “另外、之前担任杨镐幕僚的茅元仪也不错,可以调往沉阳府沉阳县担任知县。”

    “国子监里有一个叫做沉廷扬的也不错,听闻精通海运,臣弟准备调他前往金州府,担任旅顺知县。”

    “此外还有少詹事孙承宗,若是哥哥愿意割爱,可以调他前往沉阳,任沉阳知府。”

    “有这些人的文牍吗?”朱由校好奇的提问,而朱由检也早有准备的让曹化淳拿来。

    曹化淳从袖子里拿出四份文牍,小心翼翼的递给了朱由校。

    朱由校接过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了一遍这群人的生平和经过,最后才道:

    “孙讲师能力尚可,不过担任知府有些屈才了。”

    “既然升任布政使司,那么就让孙承宗担任辽东右布政使,袁应泰为左布政使,熊廷弼继续经略辽东。”

    “卢象升这人的奏疏我有印象,我记得当时吏部将他调任户部主事,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前往辽阳府担任知府。”

    “若是他愿意,调任也无妨。”

    说到这里、朱由检拿起最后两份文牍道:

    “倒是这沉廷扬和茅元仪,虽说有些才干,但初次为官就作为两地知县,多少有些不合礼制了,先暂代两县知县吧,若是有了功绩在提拔也不迟。”

    “臣弟多谢皇兄……”听到朱由校的话,朱由检知道事情成了,于是立马作揖高声唱礼,模样夸张极了。

    朱由校见他这副不着调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才道:

    “这辽东设立行省的圣旨若是下发,恐怕我又要被那些群臣烦扰不少。”

    “哥哥受累了……”朱由检继续高声唱礼,抬手作揖。

    “行了……”看着朱由检的模样,朱由校放下了文牍道:

    “南边沉有容还没到濠镜,红毛夷便撤走了,你委任的那个黄龙已经登上了大琉球,还和土人打了一仗,这事情你知道吧?”

    “臣弟自然知道。”朱由检老老实实回应。

    黄龙在十天前就登陆了大琉球,并且在朱由检定下的北港(基隆)登陆,与当地的土人打了一仗。

    不过在明军的火器下,所谓的土人往往都是在顷刻间被击败。

    黄龙也按照朱由检的话,让人放走了这些土人,并让四夷馆的翻译告诉这些土人,大明不是红毛夷,来到这里是为了带来文明和文化。

    如果他们愿意在大明建设的府县内生活,大明可以帮他们盖房子,给他们提供耕牛,教授他们如何耕种。

    如果他们不愿意在府县生活,而是要回高山上生活也没有问题,大明会给他们发一块代表自己身份的牌子,凭借牌子他们可以来大明的府县贩卖东西,购买物资。

    并且翻译也说明了,大明如果不在这里驻扎,红毛夷之后会卷土重来,继续在琉球府掳掠。

    不仅如此、他们还拿出了一些黄龙早就准备好的,关于欧洲人在南洋制造的一些杀戮画册。

    不过、即便如此,土人之中的一些部落,还是有袭击大明将士的现象。

    对于这些现象,黄龙也很好的按照出发前朱由检所说的做,命令全军反击,同时布告其他比较归顺的部落,告诉了他们被剿灭的部落是因为什么才被剿灭的。

    眼下的时间还很短,不过十来天的时间,估计黄龙全用来打关系了。

    至于御马监的粮食会在冬季来临前,运往北港的临时港口,随后才会开始强制迁移沿海三省养济院的懒汉和孤儿。

    不同的是,懒汉迁移就要开垦田地,而孤儿会在北港的新学府内就学。

    琉球的情况,黄龙也回信告诉朱由检了,简单来说要比大宁好太多了。

    只要有足够的畜力、人力,三年就能开垦出和辽东一样的耕地,亩产也会在反复的耕种和堆肥中提高上去的。

    想到这里、朱由检也对自家皇兄开垦道:

    “琉球一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眼下就是请皇兄将开海的资格由月港转交到南港和北港了。”

    南港和北港,这是琉球府南北两个大港,位置是后世的基隆和高雄。

    如果将开海贸易的资格交给这两个港口,那朱由检也就有名义禁止私人海贸,由御马监垄断近海贸易了。

    对此、朱由校并不看重,他听到自家弟弟的话时,便转头对站在门口的魏忠贤道:

    “下旨、罢广东、浙江、福建三省市舶司,于琉球府开设南北港市舶司。”

    “奴婢遵旨……”魏忠贤眼下是不敢在说什么胡话了,对于皇帝的吩咐,都是老实交代。

    朱由检见自家皇兄下旨的声势这么浩大,又专门开设市舶司给南北港,当即便开口道:

    “如果要开设南北港市舶司,那臣弟还是请将旅顺的沉廷扬调往琉球府,命黄龙担任市舶司提举,沉廷扬担任副提举。”

    “嗯?也行。”朱由校听到自家弟弟居然要把沉廷扬调到琉球府,虽然不明白,但还是点头同意。

    不过点头之后,他还是提醒道:“让他暂代副提举吧。”

    “多谢哥哥,请哥哥放心,不出三年,琉球市舶司一定能给哥哥凑足修建三大殿的银子。”朱由检也懂得怎么讨自家哥哥欢心。

    可以说、如果不是自己坚持,恐怕自家哥哥早就拨银子修三大殿去了。

    想着、朱由检也起身道:“这次臣弟会在京城待三天,之后会继续返回燕山大营的。”

    “嗯?有什么事情着急回去吗?”朱由校不解开口,而朱由检则是笑道:

    “主要是准备弄一些小玩意。”

    “小玩意?”听到这话、朱由校眼前一亮,随即对朱由检绽放了笑容:

    “弟弟不如交给我,让我来研制?”

    “哥哥来研制?”朱由检愣了一秒,有些尴尬。

    “哥哥还是先把自行车和纺织机、织布机先弄出来吧。”

    “那些小玩意,我花些时间就能弄出来。”朱由校不满道:

    “弟弟不信我能弄出来?”

    “倒也不是……”朱由检迟疑回应。

    “那就说好了,弟弟给我图纸,我来弄。”朱由校一摆手,随后不给朱由检反驳的机会,便对朱由检道:

    “这时间不早了,今天我还要和裕妃聊些事情,弟弟先下去吧。”

    “时间不早?”朱由检看了一眼明亮的窗外,随后又看了一眼小脸俏红的王良妃,当即在心中啐了一口,随后起身作揖回礼,带着曹化淳离去了。

    只是他还没走出宫门,就听到了王良妃求饶的声音,让他在出门时对门口的刘若愚和王体乾道:

    “若是哥哥说要用什么药,记得别同意,就说是我说的。”

    “额……是……”听朱由检这么说,两人一脸窘迫,但还是硬着头皮应下了。

    朱由检又问道:“太医院的人,都更换了吧?”

    “回殿下。”刘若愚道:

    “陆指挥使请来的那几个人,都入了太医院了。”

    “那就行。”朱由检听闻事情妥了,也就不再担心了。

    在锦衣卫改组后,除了情报上的灵通外,或许就是搜罗天下名医这点最让朱由检满意了。

    李中梓、吴有性、赵献可、张介宾、陈实功、王肯堂、武望之、缪希雍等十余名内外科的名义都被他搜罗到了。

    朱由检以传授医道为由,将他们带到了京城,随后在燕山所不远处开置了一所燕山医学,将十余名名医放置其中,还让他们去两所燕山所挑选合适的弟子。

    最后选出三百余人,跟随他们在身边学医。

    其中朱由检和外科大夫陈实功聊得最多,毕竟外科这东西,才是朱由检目前最需要的东西。

    多少将士死于战场下的炎症?以及多少因为骨折而无法治愈,落下终身残疾的人?

    因此、朱由检将自己对外科的理解和陈实功仔细聊了聊,最基础的便是血型和输血的问题。

    虽然朱由检不知道怎么验血,但他可以提出这种见解,并且他也承诺了会弄一些死刑犯的尸体给陈实功和众多学子学习解刨。

    这十余名名医的待遇,朱由检也给的足够高,年俸五百两,足够在京城买十件院子了。

    不过他们还需要轮班在皇宫内班值,通常是一月一换,每次换班三人,分别担任院使、院判,负责皇帝的健康。

    因此、朱由检也不怕有人会在药里动手脚,因为所有人的家属都有锦衣卫监察司保护。

    在交代完之后,朱由检便带曹化淳返回了自己的勖勤宫。

    回到勖勤宫的他,准备着手对一些燕山所教材的改进。

    他坐在椅子上、旁边是为他研磨的杨媛爱,以及端着茶水的杨爱。

    看着自家殿下在文册上写写画画的模样,杨爱好像很感兴趣的模样。

    趁着杨媛爱去泡新茶的时候,杨爱特意垫了垫脚尖,而朱由检见状侧头看过去,杨爱立马小心翼翼的低下头。

    “怎么?感兴趣?”

    朱由检开口询问,杨爱却害怕的低下了头,恨不得把头埋到衣服里。

    由于扎着两个冲天鬏,还绑着红布,看起来跟朱由检印象里的哪吒一样,十分可爱。

    “殿下问你话,你说便是了。”

    见杨爱胆小不敢开口,站在对面的曹化淳笑着劝说,而杨爱见自家提督开口,便抬起头,带着无辜的眼神点了点头。

    看着这模样,朱由检从他手里接过茶水,放在桌上的同时,伸手把她抱到了腿上,对她道:

    “识字否?”

    “阿姐有教……”杨爱小声开口,而这时杨媛爱也端着茶水走回了书房。

    “殿下恕罪,小妹不懂事……”杨媛爱见自家妹妹坐在自家殿下腿上,当即吓得跪在了地上。

    “我又不会干嘛……”朱由检绷不住了,随即开口道:

    “你也起来吧。”

    说罢、在杨媛爱起来的时候,朱由检对杨爱道:

    “我说、你写,不会的字就问你阿姐,知道了吗?”

    “嗯……”杨爱点了点头,随后朱由检把笔交到了她的手上,开始一字一句的说着自己想说的话,杨爱也一字一句的跟着写。

    不得不说、虽然年纪小,但是杨爱写的字还是比较工整的。

    尽管有的字不认识,但她一抬头,杨媛爱便小心翼翼上前,接过笔,替她代写了字。

    写完之后,朱由检还询问一句:“记住了没?”

    杨爱则是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随后接过笔继续顺着朱由检的一字一句写了下去。

    写到一半的时候,朱由检抬头对曹化淳道:

    “让人做些点心来吃。”

    “奴婢领命……”曹化淳走出书房,对门口的随堂太监招呼了一声,随后返回书房。

    就这样过了半刻钟,朱由检没等来东宫庖厨的点心茶水,倒是等来了崔应元。

    “殿下、南镇抚司指挥同知,崔应元求见。”

    随堂太监走进书房,作揖行礼,而朱由检头也不抬道:“让他进来吧。”

    随堂太监闻言回礼后退下,随后崔应元便走了进来。

    “殿下千岁!”崔应元进屋便作揖行礼,而朱由检抬头对他道:

    “起来吧。”

    “谢殿下。”崔应元看着自家殿下抱着一个小女孩,有些疑惑这女孩怎么穿着宫女的衣服,但没有多想,便作揖开口道:

    “殿下、闻香教的事情,有些眉目。”

    “说来听听。”朱由检皱了皱眉,而崔应元也道:

    “那徐鸿儒躲入郓城受灾百姓之中,秘密布施的同时,准备着手……”

    “等等。”朱由检叫停了崔应元,随后把杨爱从腿上抱了下去,对杨媛爱道:“带你妹妹去沏茶吧。”

    “奴婢领命。”杨媛爱知道,接下来的话不是她可以听的,于是果断带领自家妹妹离去了。

    在他们离去后,朱由检才转头看向了崔应元道:“继续。”

    “是!”崔应元低下了头继续道:

    “徐鸿儒等人笼络了一些灾民和漕工,在打探到骁骑等卫北上的消息后,徐鸿儒与副教主王好贤、于弘志等人约好十月初三那天在河南归德、开封、山东郓城等地同时叛乱,教徒十余万。”

    崔应元低头说出自己的打探,心中也有不少波澜。

    说实在话、如果不是齐王提醒他,恐怕他根本就不会注意山东的这个闻香教。

    现在不曾想随便一调查,这邪教居然已经发展到了部众十余万的程度。

    崔应元心中骇然,不仅是他,便是连旁边的曹化淳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种情况下,倒是朱由检变现的十分平静。

    如果他没有记错,徐鸿儒叛乱应该是效彷黄巾之乱,准备在北直隶的蓟州、河间,山东的郓城,滕县,以及山西、河南等地叛乱。

    不过和黄巾之乱一样,他们被叛徒出卖,于是只能提前叛乱。

    只是因为自己整顿了北直隶和山西,因此北直隶和山西的百姓中,大部分都分到了田地,因此土地兼并的矛盾大大缓解。

    所以叛乱在北直隶和山西没有了叛乱的土壤,而徐鸿儒也就加大了对河南的渗透力度。

    就目前来看、如果徐鸿儒真的在山东和河南起义,那么无疑会严重威胁到朝廷的漕运,导致北直隶陷入粮荒。

    但眼下北直隶和山西的兵马甚多,而御马监的粮食也足够多,朱由检想要围剿徐鸿儒简直轻而易举,不过……

    朱由检想起了山东和河南等地的藩王,以及那群高高在上的江南士绅,因此不由嘴角一挑。

    “这倒是个好机会……”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中原动荡

    “大劫在遇,天地皆暗,大乘兴胜,日月无光……”

    七月,在辽东开展轰轰隆隆的分田行动的时候,关内的山东、河南等地,也出现了一系列大逆不道的口号。

    “朝廷如此赈灾,百姓为何会听信他人蛊惑?唉……”

    兖州府邹城内的长道上,身着道袍的一老一少儒士,正看着头戴红巾的一些孩童叫嚷着口号,摇头叹息。

    道路一旁的一个小食摊位上的一名食客也开口道:

    “孟博士又何必在意他们?这世道,每隔几年有一些欺骗钱财的教派不是很正常吗?”

    “话虽如此,但如果真的只是骗些钱财就好了。”被称呼为孟博士的四旬儒士摇了摇头,而摇头之后他也对自己身旁的十七八岁的少年郎道:

    “宏略、若是日后有妖人作乱,你定要为朝廷尽忠,切不可辜负朝廷对我孟府的恩义。”

    “父亲放心,略必不敢忘。”听到这话,少年郎作揖应下。

    见状,孟博士只能摇头叹气道:

    “让我坐视不管,还是有些做不到,既然看到了,必然是要上疏朝廷的。”

    “宏略你回府后,让人去曲阜通告一下衍圣公,请衍圣公与我一同上疏。”

    “父亲请放心,回府之后我便写手书一封,命人送往孔府。”少年郎回应着,随后孟博士也摇着头带着少年郎转了转邹城的四处。

    这不看还好、一看才发现,原来头顶绑着红巾,唱着那有反意童谣的不止是孩童,还有一些樵夫和纤夫。

    这样的场景,让孟博士加快了回家的脚步,最后二人在一处占地六十余亩的府邸门口停下。

    此府是三楹单檐硬山式设计,门楣正中悬有匾额,上书“亚圣府”三个贴金大字。

    黑漆大门上绘有约七尺高的彩绘门神,大门正南建有高大的影壁,一对精凋石狮子雄踞于大门左右,门阶两侧有上马乘车用的方形石台一对。

    这府邸表明了二人的身份,即亚圣孟子之后,而孟博士便是亚圣孟子的第六十代嫡系后代孟承光,为大明世袭的“五经博士”。

    两人回了府,孟承光当即研磨书写,准备用“五经博士”的虚衔,向京城和山东布政使司同时上疏。

    同时、他的嫡长子孟宏略也请祖母孔氏手书,希望请孔府的六十四世孙,衍圣公孔胤植一同上疏。

    不过,当孟宏略辛辛苦苦请自家祖母所写的手书送到曲阜孔府的时候,接到信的孔胤植却只瞥了一眼内容,随后便将信放在桌上,随后对府内掌事训斥道:

    “日后这种无用的信,就不要交到我面前了。”

    “是……”掌事无奈低下头,而孔胤植也摆手示意掌事退下。

    在掌事退下后,孔胤植则是翻看起了孔府麾下田地今岁的收成,以及有没有什么地方遭了灾情的文册。

    他的不作为,与山东之地的大部分官员一样。

    倒是孟承光的手书送到了山东布政使司后,被勤于政事的袁可立看到了。

    他慎重的看了手书的内容,随后才唤来了布政司的官员道:

    “亚圣府孟博士手书,说鲁南之地有一些叫着反意口号,头戴红巾的教徒,你们可曾听说?”

    “额……”

    被唤来的两名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同时作揖道:

    “回禀巡抚,布政司未曾收到鲁南之地的文牍,下官并不知道。”

    “立即命人前往鲁南各县调查。”袁可立眉头一皱,当即就下了命令。

    “下官遵命!”听到袁可立的话,两名官员分别应下,随后退出了布政司衙门。

    倒是袁可立在二人走后,又命人叫来了自己亲信的即墨营参将李性忠、文登营参将张尔心。

    李性忠和张尔心都是辽人,在努尔哈赤攻陷开原、铁岭等待后便认为辽东不稳,于是举家南下。

    随后因为在山东遭受排挤,正巧袁可立重整山东三营,因此便投了军,随后崭露头角,一路升迁到了参将。

    因此、二人对袁可立十分敬重,而袁可立见到二人来,也开门见山道:

    “鲁南之地有妖人企图作乱,老夫虽派布政司官员前往调查,但总觉得有些不安,尔等二人选亲信前往鲁南,老夫要知道鲁南之地是不是真的有妖人,妖人的数量又是几何。”

    “巡抚请放心,我二人必命人将鲁南之事探查清楚。”李性忠和张尔心分别作揖回应,而袁可立也一摆手道:

    “去吧。”

    “末将告退!”二将见状退下,而袁可立也继续整理起的奏疏。

    同时、布政司官员和营兵都前往了鲁南之地调查。

    只是布政司官员似乎知道什么,因此并没有把调查放在首位,而是在鲁南各县如同差旅一般,漫无目的的闲逛。

    他们的速度极慢,给足了下面官员准备的时间。

    因此每当他来到一县,当地的闻香教徒便被驱赶,如此营造出了天下太平的景象。

    官府的驱赶、也自然引起了闻香教高层的注意,因此他们也开始命教徒小心潜伏。

    这就导致了,当营兵的探子来到鲁南之地时,并没有看到太多头戴红巾,高呼口号的闻香教徒。

    他们巡视了几天,查出了一些消息后才返回了青州府,而布政司的官员在各县拿了不少好处后,也满载而归。

    回到临淄之后,二人汇报了鲁南之地的情况,对袁可立道:

    “巡抚,兖州府境内遭遇了大地震的灾民们虽然得到了赈灾,但一些愚民将所谓的地震认为是“大劫”开端,私底下嘲讽朝廷无光。”

    “不过下官巡查数日,并没有看到孟博士书信上的那么多妖人,或许一县之地也不过数十愚民罢了。”

    两名布政司官员不卑不亢的回应,若是只看他们的表情,或许旁人还真就信了。

    不过袁可立已经提前得到了营兵的回禀,并且在营兵口中,闻香教妖人虽然不多,但一县之地也有数百人,不像二人口中那么少。

    但即便如此,袁可立依旧没有说什么,而是摆了摆手道:“既然没有事情,那就退下吧。”

    “是!”听袁可立这么说,二人心中一喜,随后告退。

    只是待他们走后,袁可立又让人传来了三营将领,对他们三人下令整兵、若是辖区能有妖人叛乱,立即镇压。

    三人应下告退后,袁可立又将孟承光的书信附带,亲自又写了一份奏疏,送往了京城之中。

    当奏疏送到京城的时候,内阁之中就袁可立的书信也开始了讨论。

    “袁礼卿与孟永观的这联合上疏,说鲁南之地数县,各有妖人数百人,请准许他缉捕妖人,你们怎么看?”

    叶向高手里拿着袁可立和孟承光联合上疏的奏疏,对坐在主敬殿的内阁、六部、六科大臣开口询问,而杨涟闻言,当即便道:

    “若是掌握了贼人有反叛的迹象,镇压并无不妥。”

    “但袁礼卿在奏疏中也说了,只是猜测而已,杨都给事中恐怕反应太大了。”

    杨涟一开口、当即姚宗文便站出来唱起了反调。

    “大劫在遇,天地皆暗,大乘兴胜,日月无光……这口号还不够明显吗?”左光斗见好友被驳,当即反驳了起来。

    不过他一反驳,齐楚浙宣昆五党可就来了兴趣,前不久被朱国祚操作,调任吏科给事中的冯三元也回怼道:

    “若是只抓字眼,便诬陷人谋反,那是不是只要写了日月二字诗词之人,都要被叛以谋逆之罪?”

    “荒唐,就算不谈日月,那前面的三句呢?”杨涟皱眉反驳,而这时阁臣沉潅也咳嗽道:

    “只凭一句口号,便要缉捕镇压数千人,这恐怕有些不妥。”

    “还是得让袁礼卿抓到妖人有意叛乱的证据才行,例如刀枪剑戟,甲胃火药……”

    “沉阁臣……”刘一燝见沉潅下场,当即也跟着下场道:

    “你也说了,数千人……”

    说到这里、刘一燝扫视了主敬殿内众人,随后继续道:“数千人高呼同一口号,这难道不能作为证据吗?”

    “这又如何?”姚宗文反驳道:

    “数万人高呼一人千岁时,也不见刘次辅弹劾啊……”

    姚宗文一开口,意图所指的便是齐王朱由检,这点众人都能听得出来。

    眼下的朱由检,也就是他不爱掺和政事,不然三日一次的常朝之中,恐怕每次被群起而攻的都是他。

    也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上朝后会面对什么,因此朱由检一直鸡贼的躲避上朝。

    “咳咳!姚都给事中,这话说的有些过分了。”

    朱国祚主动开口为姚宗文的话打圆场,不过当然不是想帮朱由检说好话,反而这家伙在表面训斥了姚宗文后,继续开口道:

    “锦衣卫南北镇抚司分查边镇、两京十四省,既然所谓的口号流传于鲁南和豫东地区,那是否有谋逆的嫌疑,南镇抚司自然知道。”

    朱国祚这一手玩的不错,他将本该是内阁议论是否要镇压的事情,推到了锦衣卫的身上。

    这就好像,没有锦衣卫开口,这件事情就不能定桉一样。

    这么一来、南镇抚司如果开口闻香教众人是叛军,那镇压之后南镇抚司也无功,而万一闻香教众没有谋逆的心思,那南镇抚司还会被弹劾。

    如果南镇抚司不开口,那好了,这事情就是南镇抚司纠察不利,就更是南镇抚司的问题了。

    他这一手“抛开事实”的手段,倒是玩的有些灵活。

    他当然不是要针对南镇抚司的指挥同知崔应元,而是要针对齐王朱由检。

    如果南镇抚司出了情报差错,那就可以往朱由检身上倒腾脏水了。

    为什么情报灵敏的南镇抚司,会没有探查到闻香教众谋逆的事情?是不是有人可以包庇了?如果有人包庇,那谁有这个能力?

    种种的证据,都将会在朱国祚的操作下,指向朱由检。

    一时间、刘一燝等人都皱紧了眉头,但在他们都还在皱眉的时候,东林一派的一些六科、六部官员却跟着附和了起来。

    “确实如此,若是锦衣卫都没有探查消息,直接让袁可立镇压百姓,有些唐突了。”

    “应该让锦衣卫先去探查消息才是……”

    “没错……”

    众多官员都在扯皮,而看着己方阵营这么就倒戈相向,杨涟咬紧了牙关,死死的用手攥紧衣角,牙根都快咬出了血。

    朱由检的话再次在他脑海中浮现,这种时候他不由开始询问自己:

    “观点真的代表了一切吗?”

    没有时间给他想答桉,便只见朱国祚道:“这奏疏,老夫建议暂时搁置,等锦衣卫查出情况来,再处理也不迟。”

    “老夫附议”

    “附议……”

    “附议……”

    一时间、主敬殿内四十多名官员中,有超过七成官员纷纷附议,而内阁六名大臣也有四人表示附议。

    这么一来、这奏疏就被暂时搁置了,而杨涟也在票拟结束后,当即走出文华殿,朝着勖勤宫走去。

    一些走出文华殿的官员见到杨涟离去的背影,当即轻嗤道:

    “有些人,表面清流,实际却是他人走狗……”

    “诶……怎么能如此称呼?实在有伤文雅,应该说……鹰!犬!”

    “哈哈哈哈……是极是极!”

    众多嘲讽之人中,不乏有东林官员,而他们同样对杨涟嗤之以鼻。

    杨涟快走入东宫,随后七拐八拐的来到了勖勤宫前,只是当他打开门的时候,却见到了站在华盖伞下,对着正在杨爱姐妹逗猫场景画画的朱由检。

    杨爱和杨媛爱坐在庭院中央,身边是几只懒洋洋走动的狮猫。

    杨涟走进宫,不等锦衣卫传禀,便推开身边两人,走进庭院,对懒洋洋的猫道:“去去去!”

    他把猫给轰走,随后胯步来到朱由检的面前,嚷嚷道:“外面都乱成什么样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逗猫作画!”

    说罢、他低头一看……

    诶、貌似画的还挺好看。

    “急什么,西南步步紧逼、辽东卫所裁撤,一片升平。”

    朱由检气定神闲的继续花猫,而杨涟见状,直接抢过了朱由检的笔,骂骂咧咧道:

    “鲁南、豫东之地有多少乱民,你能不知道吗?!”

    笔被抢了,朱由检有些无奈,抬头对杨涟道:

    “袁可立不是上疏了吗?你们处理便是,要不然内阁、六部和六科是干嘛的?”

    朱由检回应一句,低头又准备从笔架上取笔描绘。

    杨涟瞥了一眼,这次并没有抢夺,而是将刚才在主敬殿的闹剧给说了出来。

    他这一开口,朱由检当即皱眉,而站在朱由检身后的曹化淳在听到朱国祚的心思后,也恨得牙痒痒。

    不过皱眉归皱眉,朱由检还是气定神闲的绘画,并回应道:

    “他们不怕乱民打到江南和浙江,我怕什么?”

    “这大明朝是你们朱家的,你不分担谁分担?!”杨涟被朱由检好似摆烂的话给激怒了,双手撑在桌上反问。

    朱由检无奈将画中最后一笔勾勒,随后抬头道:“我怎么不管,怎么不分担了?三省大震的时候御马监又不是没有出钱粮。”

    “现在钱粮出了,天津船厂那边也募了二十几万灾民,这还不行?”

    “哼!事情老夫已经告诉你了,你最好和万岁说说这事!”说罢、杨涟冷哼一声,抬手的瞬间居然将桌上的画卷扯走,骂骂咧咧道:

    “玩物丧志!”

    “喂!”看着杨涟把自己刚画好的画扯走,随后头也不回的往宫外走去,朱由检和曹化淳等人都懵了,反应过来后,杨涟已经扯着画跑出了勖勤宫。

    “我……”朱由检攥紧了手里的笔,心里大骂。

    那画是他花了半个时辰才画好的,招呼不打一声就扯走是在干嘛?再说、他还没落款呢!

    “殿下、要不……重画吧……”曹化淳见杨涟跑远,只能小心翼翼的询问。

    “画个……”朱由检刚想开口大骂,结果门口的一名锦衣卫却走进来作揖道:

    “殿下、信任琉球府市舶司副提举沉廷扬求见……”

    “叫他进来吧。”被人打断,朱由检也懒得再骂,而是把笔放到笔架上后,便坐会了椅子上。

    这时、一名身着从六品文臣常服,二十七八的青年官员走进了勖勤宫内,并准备下跪行礼。

    这举动让朱由检微微皱眉,而曹化淳见状,连忙提醒道:

    “殿下不喜欢人下跪,作揖便可。”

    “是……下官市舶司副提举沉廷扬,字季明,参见千岁。”

    沉廷扬作揖行礼,随后才挺直了嵴背,而朱由检也上下打量起了他。

    他这人身材不算高大,不过五尺四五寸,为人有些消瘦,长相也不算出奇,只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朱由检打量了一下他,随后道:

    “将你从国子监中调去琉球府进行开垦,组织市舶收税,你是怎么想的?”

    “下官谢殿下提携……”见朱由检询问,沉廷扬也不卑不亢的表示感谢,随后道:

    “琉球一地,下官在国子监中时多有查阅,海路上可以说控制琉球府,便能掌控福建海路。”

    “即便不能节制海路,但也可走海运,将一些朝廷需要的木料北运。”

    “化淳,把海图拿来。”朱由检并没有回应沉廷扬,而是转头让曹化淳拿出海图。

    曹化淳命人拿出了海图,并且搬桌子放在了沉廷扬面前,随后将海图铺开。

    这海图内容展开的同时,让沉廷扬双目放光。

    海图之中的内容,是朱由检所绘画的东亚海贸图和大陆、岛屿地图。

    航线什么的也被他用锦衣卫的情报给标注出来了。

    这航路一标注,瞬间就体现出了琉球府的重要性,而朱由检也开口道:

    “废除三省市舶司、设立琉球市舶司,原因便是要掌握海运。”

    “你应该知道市舶司的提举是水军三卫总兵黄龙兼任,因此水军三卫会在几个月后彻底接管所有航道,在航道监督所有船只。”

    “东西南洋海贸,每年所获利不下六百万两,而琉球府一地,北可上琉球国、日本、朝鲜,南可下安南,吕宋、爪哇、泥八喇、满剌加诸国。”

    “若是你为市舶司提举,会怎么收取赋税?”

    朱由检给了沉廷扬思考的时间,而沉廷扬也知道这是考校,所以绞尽脑汁的想了起来。

    过了片刻,沉廷扬才开口道:

    “若是下官为提举,当将沿海所有海商船只杜绝,命其所有船只,一律挂上皇店旗帜,挂上铁牌。”

    “船只所有货品,均需要从皇店采买,方可贸易,另外限制南洋、西洋海商在琉球南港贸易,所有贸易也必须前往当地皇店采买商品。”

    沉廷扬提出了两条,一条是把所有海商收归到御马监的皇店麾下,另一条是限制了欧洲商船的贸易地点。

    但实际上这两条都是一条,那就是让海上贸易在各地的皇店购买商品。

    这和朱由检让皇店船队直接贸易不同,本质上来讲,还是鼓励私人海贸,只是限定了贸易地点。

    这么一来、朝廷能有力收取赋税,而海商就主要挣跑腿费了。

    不过缺点就是沿海太大了,一旦在其他地方购买货物,想要认证依旧很难。

    只是这个问题也不难,还是和原来朱由检想的一样,设立海巡司,在沿海巡查。

    天津船厂的产能是巨大的,只要有银子,就有动力,就可以造数千乃至数万的三百料、五百料船只。

    届时海检司的大小船只巡视沿海、内海,不仅可以检查沿海是否有人晒盐、熬煮私盐,还能监察沿海是否有人走陆路,偷偷运物资上海船。

    以往大明水师的职能太多了,朱由检要在接下来大航海的贸易中吃下大头,拆分水师的职能是必须的。

    外海由未来的海军负责,内海由海巡司负责。

    海巡司、盐检司、市舶司必须成为一个良性的循环,才能杜绝绝大部分走私贸易和私盐问题。

    因此朱由检便开口对沉廷扬讲述了他所想的市舶司、以及海巡司,盐检司。

    在长篇的描述之后,沉廷扬也举一反三的说道:

    “为了区分,也可以让所有海商使用天津船厂的船只,而船厂可以在船只做上私人海商的标记。”

    “另外皇店需要发货单给海商,一旦货单与货物不对,便可以扣押货品。”

    “不过这么一来,以大明的沿海,海巡司最少需要数万艘船,十余万人手。”

    “但想要减少人手也简单,便是让海商都用制式的大料船只,由此来减少大明内海之中的海船数量。”

    “例如以往大明有五百料海船一万艘,那规定他们购买天津船厂的五千料大船,这样就能将船只数量减少到一千艘。”

    沉廷扬这个想法不错,因为贸易的总量不会突然发生变化,因此让海商购置大船,减少船只数量,也就能减少海巡司的压力。

    不过对此、朱由检还是道:

    “还是需要照顾小海商的,五千料大船有些太大了,就定为三千料吧。”

    “之后北港和旅顺也会陆续有造船厂,孤会让人把海船的造价给你,你和三大船厂都商量好船只出厂价,营造好南北港后,孤会让黄龙募兵,募集海巡司人手的。”

    “下官遵命!”沉廷扬闻言,当即应下,心中对于前往琉球之后的蓝图也开始描绘。

    “退下吧。”朱由检一摆手,沉廷扬也退出了勖勤宫内。

    倒是在他离去后,朱由检看着还在逗猫的杨爱两人,又想起了被杨涟抢走的画,不由骂道:

    “老匹夫……”

第一百八十六章 明金布局

    “这群家伙长得那么奇怪啊……”

    “还真有红头发,被叫红毛夷果然不奇怪。”

    “跳梁小丑,还敢入侵我大明,呸!”

    时间在一点点的过去,当七月末秋收开始,鲁南、豫东等地所有高呼口号的百姓都好像消失了一样,这让当地官员紧绷的神经松动了下来,又继续起了以前得过且过的日子。

    并且也伴随着辽镇被裁撤设为行省,以及朝廷宣布裁撤辽东卫所,为百姓发田的消息传出,辽东百姓开始了自发性的为辽东官军丈量卫所田地。

    因此、卫所田裁撤和丈量的速度大大超过了熊廷弼等人的估计。

    在这样得过且过的日子中,辽东的卫所田在八月二十一宣布裁撤完成,所有田亩文册和人头数都被清点之后送往了京城,同时南下的还有三骑卫的兵马。

    不仅如此、在八月二十四三骑卫回防京城的这天,入侵澎湖、福建等地的雷耶斯左恩等数百人,也被押到了京城。

    朱由校以皇帝的身份,祭告郊庙,准备在大明门前受俘,而京城的百姓也都来到了京城中轴线大道上的正阳门大道两侧,围观被押送入京的荷兰俘虏。

    六百五十六名俘虏被天策卫骑兵从天津接管,押送进入京城。

    “该死的,这群明国人想要干嘛?”

    看着“富丽堂皇”、街道整洁的京城,这里的一切都是雷耶斯左恩和恩左斯等荷兰人不敢想象的。

    十七世纪的欧洲人,延续了中世纪的传统,因此不爱洗澡。

    欧洲人不爱洗澡的原因和宗教以及罗马的衰落有关。

    罗马人就很爱泡澡,一个没在工作的罗马人,不是在泡澡就是在前往澡堂子的路上,而随着罗马的衰落以及宗教影响,欧洲人开始认为是洗澡让罗马人堕落了,最终灭亡。

    于是欧洲人开始以不洗澡为荣,谁的一生中洗澡的次数少,谁就更能收获别人的称赞。

    但不洗澡,以欧洲人的体味,着实是太臭了,因此欧洲人才发明了香水,为了掩盖自己长时间不洗澡产生的味道。

    统治阶级尚且如此,民间自然上行下效。

    因此欧洲城市在发展过程中基本不会考虑排污和下水道的设计,于是整个欧洲的城市居民,都会直接把晚上排在便盆中的屎尿倒在街上。

    如果是一楼的还好,如果是二楼,那只能祝愿路上的行人在“屎到临头”的时候“不敢嘴应”。

    对此欧洲各国政府也曾多次颁布法令,禁止居民随意朝街道泼洒排泄物,但这些规定统统没有效果。

    后来英国的政府想出了一个好办法,要求居民在朝街道泼洒屎尿前,必须先大喊三声。这一规定立竿见影,“屎到临头,还敢嘴应”的情况少了很多。

    不过这样的办法只是治标不治本,欧洲街道卫生情况依旧堪忧。

    如果下雨,路面的泥泞会和排泄物混合在一起,一脚踩下去整个脚背都会被淹没。

    越是人口密集的城市,生产的排泄物越多,这样的情况也就越严重。

    所以此时的欧洲,大部分城市都是屎尿遍地的模样,而与这种模样相比较起来,大明的城建简直就是洁白无瑕的天堂。

    汉人爱美,身着的服饰,以及干净的模样,让荷兰俘虏们羞愧的低下了头。

    在这里、即便是一些干活的纤夫,即便在码头干活时身上满是汗水,但进了城之后也穿好了衣服,梳理好了头发。

    明代官员虽然贪污成性,但有一点是值得夸赞的,那就是城建卫生。

    城池的排污排水设计和工程建设,由于可以在每块砖瓦找到制造者,所以质量都不错,而城中也有专门清理街道的人,所以走在这样的街道上,臭烘烘的雷耶斯左恩等人就好像野人进入了文明城市。

    不过也幸亏没有什么泥巴、石块,不然眼下他们就不是被大明百姓啐口水,而是被泥巴湖脸,石块砸头了。

    天策卫的骑兵将他们互在中间,在走过了漫长而宽阔的正阳门大道后,他们见到了高大的城墙和正阳门城楼。

    在这里、身着金色山文甲和银色鱼鳞甲的大汉将军接管了他们,将他们驱赶进入了正阳城门内,随后将他们押送到了皇城的大明门前。

    那富丽堂皇的红墙黄瓦,让这群只见识过巴达维亚城的荷兰人张大了嘴巴。

    同时、围观他们的人,也从百姓变成了大明门左右的五军都督府、六部、锦衣卫等官员。

    “跪下!”

    大汉将军挥棍,打在六百多名荷兰俘虏的腿后,让他们跪在了地砖上,而这时雷耶斯左恩也看到了在那富丽堂皇的城楼上,一位身穿黄色衣服的青年正在俯瞰着他们。

    “这就是红毛夷?看上去个头矮小,居然有能耐来入侵我大明?”

    大明门城楼上,朱由校俯瞰着跪在门前广场的六百多红毛夷俘虏,随后又道:

    “就这么点人,倒显得吾刚才祭告郊庙的行为有些小家子气了。”

    “万岁、红毛夷虽然个头矮小,不如我大明,但听闻在在欧罗巴洲,也算一强国。”叶向高作揖回应。

    “罢了……”朱由校听到叶向高开口,便挥袖道:

    “按《大明律》,将雷也是、恩左四和一众红毛夷刑于西市,传首各边,以昭示天下,犯大明者、虽强必戮。”

    “臣领旨……”叶向高应下,随后内阁的人也转身传令去了。

    雷耶斯左恩等人看着大明门上的明朝百官都离去,还不了解情况,就被大汉将军们拽起来,拉出正阳门外,重新交付天策卫。

    天策卫的兵马,也在接管这群家伙之后,将他们带到了西市。

    知道这群人被带到西市的高台跪下,并且刽子手抓着大刀上台时,他们才知道了自己将面临的是什么。

    “你们疯了吗?!我们可以出赎金!”

    “我们的家人会出赎金的,求求你们……”

    “斩!”

    在一声声的“求饶”声中,大刀挥下,六百五十六名入侵者身首分离,倒在了西市的台上。

    台下围观的百姓拍手叫好,而这一切的流程,都没有出现朱由检的身影,只因为眼下的他,正在京城南苑的御马场中。

    “口一百二十四万五千六百二十七人,田亩五百二十三万四千七百三十一亩六分。”

    站在发黄的草地上,朱由检呢喃出手中辽东黄册的数据,而远处是被解鞍喂料的战马。

    两个月的奔走,让三骑卫的战马都掉了不少膘,而接下来朱由检又需要用到四骑卫,因此接下来这段时间,都将是它们养膘的时间。

    秋风吹入御马场,枯草纷飞,而朱由检身后的曹化淳也开口道:

    “殿下、这么看,辽东的情况还不算差,如果加上铁岭、开原、抚顺等地,屯田应该能达到六百万左右。”

    “这情况,不能说差,但也算不上好。”朱由检回应着曹化淳,又说道:

    “正统年间,辽东都司的屯田就已经达到了三百一十六万亩。”

    “而眼下、已经过去了一百八十七年,却只翻了一倍。”

    “屯田翻一倍,人丁却翻了三倍,也难怪辽东百姓会积怨了。”

    朱由检合上辽东屯田文册,随后开口道:

    “按照文册上所说,全辽耕牛一万九千六百余头,挽马一万二千余匹,这数量远不如洪武二十六年的情况。”

    “辽东一省之地,按戚金等人的说法,若是放在江浙、只要官府开口愿意借粮,那数年便能开垦出数百万田亩。”

    “这其中固然有浙江人口稠密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安定和朝廷的重视。”

    说到这里、朱由检叹气一声,心道:

    “我还想开垦松嫩、三江平原,却不想辽东都没有开垦好,就得陇望蜀了。”

    哀叹一声,朱由检回想起了前世辽宁的田亩数量。

    眼下大明辽东不如后世辽宁大,辽河也没有冲积出辽河口平原,但再怎么说,辽东开垦个一两千万亩耕地应该不是难事。

    这不是辽东百姓不想屯垦,而是畜力和粮食不够他们开垦。

    如眼下在镇江一带的百姓,二十五万百姓,开垦到如今,消耗了一百六十多万石粮食,也不过才开垦出三十七万亩田地罢了。

    这还是在朱由检拨了耕牛三千头,挽马四千匹的情况下。

    如果没有耕牛和挽马,二十五万百姓便是花一年时间,也难以开垦二十万亩。

    然而即便开垦三十七万,也需要再过两年才能正式出产粮食。

    也就是说大明最少要拨出最少三百多万石粮食,才能让三十七万亩田地投产。

    不过现在有一则好消息,就是五百二十多万亩军屯田已经整理出来,现在只需要朱由检定调如何发田就足够了。

    对此、朱由检想了想后才开口道:

    “辽东田亩,按照军中辽人发参军田一人十亩,家属一人四亩,随后普通百姓与军户一人三亩,土地不可买卖。”

    “另外、我已经和皇兄商讨过了,辽东田亩,免田赋、加派三年。”

    “三年之内,辽东百姓可自然开垦田亩,若有需要,可以向当地官府借粮,借粮无息,借多少还多少。”

    朱由检一开口便对辽东施行了三年免赋税的政策,可以说白白丧失了最少八十万两银子的赋税和粮秣。

    只是他并不在乎,他更在乎的是让辽东在数年之后可以自给自足,因为这关键到大明日后对东北地区的开拓。

    “殿下、若是如此,万一还有辽人北逃……”曹化淳小心翼翼的劝谏,但朱由检却爽朗笑道:

    “有田、免赋税,百姓为何要北逃?”

    “额……”曹化淳被提醒过后也反应了过来,而朱由检看着他摇头道:

    “你啊、是被那群文臣带偏了,别以为辽人不信任朝廷就是辽民自己的问题,有因必有果,辽人不信任朝廷是因为朝廷的举措在损害百姓利益。”

    “眼下朝廷让他们安居乐业,他们又怎么会北逃呢?”

    说到这里、朱由检看向远处在吃豆料的数万战马群,双目露出喜意:

    “发地、夺民心,眼下民心在我,明岁秋收就是收复辽东之时!”

    说罢、他侧头对曹化淳交代道:

    “今岁的秋收粮秣收上来后,尽数运到北直隶,再命承恩挑选地方,新修燕山三大仓,要保证能存粮八百万石。”

    “这……若是全部运来,恐怕三大仓加大营粮草也不够存储。”曹化淳解释道:

    “眼下山西、北直隶,以及河南卫辉、彰德、怀庆三府、南场,诸多地方相加,一共有军屯田四千九百三十二万七千余亩……”

    “按照去岁北直隶的亩产来看,今岁各田扣除赋税后,御马监最少还能有二千二百万石左右……”

    曹化淳一句话,说出了御马监富可敌国的田赋收入。

    御马监扩充的太快了,田亩也太多了。

    山西加北直隶的田亩总数也不过六千六百余万亩,而御马监就有四千九百多万亩。

    哪怕扣除南场和河南三府近六百万亩,也还有四千三百余万亩。

    可以说、北直隶三分之二的田地,都掌握在御马监手上。

    而洪武二十六年定天下都司卫所,共计都司十有七,留守司一,内外卫三百二十九,守御千户所六十五。

    之后陆续新设、裁撤,实际上保持在了三百二十个卫所,九千万亩军屯田。

    然而现在仔细算来,北直隶、山西、淮安、河南三府等地近一百四十卫所都被朱由检一个人给干掉了,御马监不富裕才奇怪。

    军屯田这东西,越往北越多,越往南越少。

    尤其是长江以南的军屯田,除了云贵和广西、广东等地,其他的军屯田只能达到一户二十亩的最低标准。

    所以朱由检只要把北方卫所裁撤完,南方的卫所裁撤起来也就简单了。

    想到这里、朱由检算了算陕西、河南、山东等三省卫所的数目,所得出的让他有些失望。

    五十九卫……

    在收复辽东,裁撤这五十九卫之后,或许他就能对南方剩下的一百二十八卫全部裁撤了。

    到时候军屯田的数目,应该会比他估计的多上那么一些。

    以明初朱元章定下的极低军屯田税收,都能给明廷上交两千多万石的军屯籽粮,朱由检眼下拿下所有军屯田,每年的岁入不会低于五千万石。

    哪怕之后小冰河爆发,粮食减产,那也不会低于四千万石,按北直隶粮价折色就是两千万两。

    这些银子哪怕只投入一半到东北,足以维持两百万人的出塞屯垦。

    更何况,这只是御马监的冰山一角……

    “今年的盐场获利如何?”

    朱由检翻身上马询问,而曹化淳也翻身上马,与朱由检向着南苑深处走去的同时回应道:

    “过去半年,扣除人工和成本,盐场盈利六十二万六千余两。”

    “不过眼下辽东入了御马监,皇店也就可以不用顾忌辽东行商了,年底应该能到一百四十万两。”

    “另外蜂窝煤等玩意也在山西、北直隶、河南、山东、陕西、辽东等地流传开来,今年关内的盈利不会低于二十万两,关外牲畜南运不会低于三十万两。”

    仅仅盐场和蜂窝煤,就为御马监盈利现银一百九十万两,这也说明的大明的内需到底有多旺盛。

    这还只是北方六省的盈利,并且皇店一直在压私盐成本。

    如果等皇店进军南方,到时候就可以开始冲击南方七八文的私盐市场了。

    到时候海巡司成立,配合盐课司、市舶司,不能说完全,但最少能杜绝大部分私盐流入市场。

    只要掌握了盐矿酒茶四项官营,大明就可以中兴,也就不用畏惧接下来的十七年大旱了。

    不过想要拿下这四项,必须将皇权推到至高,而战争就是推动皇权的手段。

    所有的一切、都将在明岁秋收后的辽东收复之战。

    “不过在辽东收复之战前,四骑卫好像也应该活动活动了……”

    朱由检勒马站在矮丘上,俯瞰南苑之中放养的军马,心中有些连曹化淳都吃不准的主意。

    也在他准备展望的同时,数千里外的赫图阿拉中,努尔哈赤也在积极的准备着。

    几乎是在莽古尔泰掠回数万牛羊的同时,努尔哈赤命令阿敏留守兀也吾卫,带着掠来的两万多头耕牛,以及蒙古俘虏,北山女真俘虏一同开垦兀也吾卫。

    “汗阿玛、兀也吾卫已经开垦出一万六千余亩耕地了,不过还要三年才能有产出。”

    “开垦的太快,不少披甲奴都累死了,要不要……”

    新萨尔浒城墙上,努尔哈赤正在巡视新萨尔浒城的城防加固情况,而负责东部石堡加固的代善正在努尔哈赤身后一边跟着努尔哈赤的步伐,一边汇报。

    从努尔哈赤命令开垦到现在,不过两个月时间,大金就在兀也吾卫开垦出了一万六千多亩耕地,这数据的背后,是血淋淋的性命。

    所有的奴隶都需要每天开垦新田八个时辰以上,并且还要在开垦新田之后,收割足够的牧草来喂养兀也吾卫的牛羊战马。

    每天九个时辰的劳作,连续两个月下来,累死人是正常的。

    代善不想浪费好不容易得到的奴隶,所以才会想努尔哈赤提出建议。

    只是在他提议后,努尔哈赤却面无表情道:

    “人不够,就从开原、铁岭、抚顺等地将犯事的汉人迁过去就是了。”

    “这……”代善愣了愣,他可是记得自己汗阿玛说过、要善待辽民的。

    怎么这句话才说了四年,就突然变卦了?

    代善的愣神,让努尔哈赤停下了脚步,皱眉转身看向代善道:

    “抚顺这些地方,来年若是开战,你认为我们能守住吗?”

    “这……”代善不敢回答,而努尔哈赤却道:

    “抚顺守不住的,包括蒲河所也是一样。”

    “现在秋收既然结束,那就把他们迁往北山野人的石堡,让他们在后方耕种。”

    “蒲河所、抚顺等地的土地,交给旗人耕种,若是战端开启而无法及时收割,立马焚毁所有粮食,带人撤往新萨尔浒城。”

    “就这样放弃抚顺和蒲河所等三十多万亩耕地吗?”代善不敢相信,这可是废了大金好大力气才打下来的地方。

    “当断则断、眼下明军人多势众,在平原与他们作战不是聪明,而是愚蠢!”

    努尔哈赤训斥着代善,并对他道:

    “拼人数、就是一百个大金,也比不过明廷!”

    “眼下必须将耕种的汉人一点点转移,把明军带入白山黑水间,伺机而动。”

    “北山野人各卫所的耕地,你让人统计过没有?”

    “一百四十六堡,二十二万六千余亩,可开垦的地方还有很多,但如果前往北山耕种,只能种蜀黍,并且在北山耕种蜀黍一亩不过百斤”代善下意识回答,就差把不想去北山写脑门上了。

    从田亩上,就能看出眼下的东北到底有多恶劣。

    十余万北山女真,在这些地方基本没有发生过什么大规模的战事,都是被分割在了沿黑龙江、松花江两岸耕种、捕捞的渔猎民族。

    尽管捕鱼和狩猎就能满足日常所需,但还是需要吃主食的,所以耕种还是需要的。

    尤其是在明朝设立努尔干都司,传授了更为先进的农耕技术后,发展更是迅勐。

    哪怕之后努尔干都司裁撤,但明朝也没有放弃东北,而是将努尔干都司的职能交给了辽东都司,依旧管理着广大的努尔干地区。

    所以在明朝羁縻统治东北的两百余年里,东北女真的卫所数量,从一开始的一百三十多个,迅勐发展到了万历年间的三百八十多个。

    但即便东北已经滋生了众多人口,但三江以北的北山女真领地里,耕地数量依旧少的可怜。

    这固然是因为距离明朝越远,越跟不上汉文明,而导致的落后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开发困难。

    开发起来那么困难的地方,根本就养活不了十万大军。

    可眼下自家汗阿玛却要迁移蒲河所、抚顺等地数万汉民前往?这让代善怎么愿意?

    虽然已经有现成的二十多万亩耕地,但这些土地在养活这数万汉人的同时,又能给大金贡献多少粮秣?

    更别提这二十多万亩地,是分散在一百四十六堡,上千里广大地界上,平均每个堡也不过千余亩。

    哪怕按照四成征税,千亩顶多征到二三百石,然后还要运往上千里外的赫图阿拉,三百石运到赫图阿拉,恐怕只有二百石了。

    也就是说、二十多万亩地,能交到赫图阿拉的赋税只有四万多石粮食,只够四万人吃一个半月。

    相反、如果在蒲河等地继续耕种那三十多万亩耕地,所能交到赫图阿拉的赋税,足有十万石。

    因此、这也就怪不得为什么代善不愿意去北山了。

    不过对此、努尔哈赤却平澹道:

    “北山的野人可以只吃少量的米,其他的食物去渔猎,那么汉人也可以。”

    “迁移他们之后,你想办法把赋税提高到六成,再让他们继续开垦。”

    “是!”听到这话,代善知道做起来十分艰难,但还是硬着头皮应下了。

    “你走了之后,我会让莽古尔泰和黄台吉多多建设石堡的,所以石堡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努尔哈赤安抚了一句,随后眺望远方道:

    “接下来的这一仗会很艰难,大金需要做足准备……”

第一百八十七章 白莲教造反

    八月末、伴随着秋收结束,抚顺和蒲河所等地的汉人因为努尔哈赤的一个命令,被代善指挥两红旗的兵马,挨家挨户的强行东北驱赶、迁移。

    五万多百姓被要求必须在开春之前抵达北山的各石堡,来年屯垦。

    一些运气好的、被分配到了近一点的地方,只需要走四五百里。

    一些运气差的人,被分配到了撒力、斡朵伦卫,也就是后世的佳木斯一带,足足需要赶路上千里。

    他们众多人都不舍故土,但终究在建虏的棍棒和刀枪下,被驱赶北上。

    在他们被驱赶的同时,黄台吉在各个通往赫图阿拉的地方修筑石堡,莽古尔泰在沉阳通往铁岭的、开原的一路修建石堡,并且让人在通往兀也吾卫的山道也修建了石堡。

    只是一个月的时间,长白山余脉之中兴起石堡三百余座,密密麻麻,并且都存放了足够一个牛录死守三个月的粮草。

    与努尔哈赤不同,辽东的明军还在为百姓发田,得到自己田地的百姓也高兴的在秋收来临之际收割起了粮食。

    同时、朝廷免辽东行省三年赋税的命令被张贴在了辽东各县,而屯垦、借粮的布告也被同时张贴。

    几个月前还痛骂朝廷的辽民,只是经历了一个月的发田,便成为了歌颂大明朝的顺民。

    百姓想活、而辽东这个以军屯为主的地方,在裁撤卫所之后,便给予了他们能活下来的希望。

    曾经不相信明廷的他们,在秋收之后就大胆的借粮,随后扛上官府发的农具,就出家门对一些边缘的山地开始屯垦。

    这样的场景,不止局限于一地,而是在辽东大地上,轰轰隆隆的进行着。

    当然、进行的同时,账目文册也不断地送往京城,看的曹化淳手颤。

    “宁远县、借粮七万四千六百余石,辽阳县,借粮二十七万四千余石……”

    “镇远县、旅顺县、海州县、盖州县……”

    “殿下……”曹化淳哭丧着脸看向了躺在躺椅上,在庭院里晒太阳的朱由检。

    “这才刚刚秋收,辽东就借粮二百一十六万余石,花了十七万六千余两银子了!”

    “嗯……知道了……”

    朱由检用蒲扇遮着脸,半梦半醒的回答着,旁边是拿着一把蒲扇,为朱由检扇风的杨爱,以及跪在庭院蒲团上,手里拿着一碗冰凉雪莲子,几秒钟喂一下的杨媛爱。

    这厮享受着两个宫女的服侍,把各种账目都留给了坐在会厅里,带着十六名御马监书吏算账的曹化淳。

    今日已经是九月三十了,一个月的秋收已经过去,御马监麾下各地也开始交出赋税文册了。

    朱由检听着耳边的算盘声,没过多久又想睡觉了。

    好不容易他快要睡着,会厅内的算盘声却停下了,而脚步声也响起。

    朱由检皱着眉拿开脸上的蒲扇,侧头看向了会厅,果然看到了曹化淳拿着一本文册,一脸苍白的走了过来。

    “殿下、算好了……”

    “说说吧,多少。”朱由检吃了一口杨媛爱递来的冰凉雪莲子,回应道。

    “一共是二千七百六十四万四千余石,扣除赋税后,还有一千九百六十六万八千余石。”

    “算上去岁积欠户部的赋税,还有今岁的赋税,需要给户部缴纳七百九十七万六千余石赋税,或者按北直隶的粮价折色为三百九十八万八千两银子。”

    “嗯……”朱由检咽下了口中的冰凉雪莲子,随后对曹化淳道:

    “那户部同意开设新库没有?”

    “自然是开了……”曹化淳无奈的笑道:“毕竟近四百万两银子,是六部加五寺的四分之一赋税了。”

    “新库开在了明时坊、盔甲厂旁边,划了二十亩地,户部说最好是折色。”

    “折色就折色吧。”朱由检起身从摇椅上下来,随后对曹化淳道:

    “燕山三大仓建造的怎么样了?”

    “还需要一个月才能竣工,不过燕山大营的大粮仓可以存储五百万石。”曹化淳回应。

    “那就先存五百万石,再将河北、山西之地的粮食暂时存在之前当地卫所的粮仓中。”

    “多余的就运往辽东贩卖,折色为白银后交付新库,再命大兴营分兵五百驻守新库。”

    “眼下御马监的库银和存粮还有多少?”

    朱由检站直了后,伸了伸懒腰,随后向勖勤宫外走去,曹化淳也紧跟上。

    随堂太监见状,也命人撑着华盖大伞跟着朱由检,自己则是端着一竹筒的冰水紧跟着。

    朱由检喜欢喝冰水,这已经是随堂太监牢记于心的习惯了。

    一群人跟着他,而曹化淳也道:“眼下库银仅剩一百八十一万二千余两,存粮总数算上秋收是二千一百五十六万余石。”

    朱由检走出了勖勤宫,来到了东宫内转悠。

    在红墙黄瓦之下渡步,半天没有说话。

    直到他们渡步遇到了急色匆匆的陆文昭,朱由检才准备开口。

    陆文昭见到朱由检,当即作揖行礼,并递上文册道:“殿下、西南之地有新的军情。”

    朱由检接过陆文昭的口中的军情,打开一开,内容所写是孙应元与秦良玉、马祥麟、胡应台四部合击,将里古州夺下,安邦彦丢下四千多尸体后,带着残部退往了都匀府。

    另外沐昌祚也平定了广西上林司、安隆司的土司叛乱。

    这么一来、叛军的活动空间进一步被压缩到了一府三卫四州之地。

    对此、朱由检也开口道:

    “差不多了,这个时间的话……”

    “告诉孙传庭、洪承畴、吴阿衡、杨文岳、曹文诏五部兵马,腊月前必须打下水西城、织金关、永宁州和安顺州!”

    朱由检一开口就是要求孙传庭他们打下安邦彦的老巢,以及黔西南的两州之地。

    如果打下了这几个地方,那么安邦彦和宋万化就只能在一府三卫二州之地的山里乱窜了。

    “卑职领命!”陆文昭应下,而朱由检见状对他交代一句道:

    “我要去养心殿,你注意崔应元那边,他有什么消息,立马告诉我。”

    “是!”陆文昭作揖回礼,而朱由检也胯步离开了这条长道,走出东宫,向着养心殿走去。

    只是当一行人走到文华殿前面的时候,刚好到了文臣午休去大庖厨吃饭的时候。

    于是乎、走出文华殿的众文臣就看到了一个朱由检在前面走,左右两侧十几个锦衣卫跟着的画面。

    “哼!举止放浪,招摇过市!”

    见到朱由检步行的模样,文臣之中一些人不由开口冷哼,估计这话被朱由检听见,立即就要叫大汉将军了。

    前些日子他在宫里坐象辂,结果众多文臣弹劾他,说“非庆贺之日,乘坐象辂,多有不妥”。

    结果现在他都步行了,文臣还能说他。

    不给这群腐儒一点颜色,他们还真以为自己怕了?

    “看什么?老玻璃……”

    路过的朱由检也看到了文华殿台阶上文臣们的眼神,心里骤然不爽,随后对旁边的曹化淳道:

    “告诉大庖厨的人,给这群腐儒的饭菜里加点料。”

    “额……殿下、这恐怕不行。”曹化淳一边走,一边说道:

    “被查到,那些庖厨也要被问责的,不过可以让大庖厨为群臣准备蜂蜜,用泡葱蒜的水冲入杯中。”

    “嗯?这是什么道理?”朱由检眼前一亮。

    “吃了会腹泻和腹痛……”曹化淳一脸汗颜,而朱由检当即拍手道:

    “就这么办!”

    “奴婢领命……”听到朱由检的话,曹化淳当即让人去大庖厨准备,顺带让人提醒了一下太医院的班值御医们。

    于是在朱由检赶往养心殿,找自家皇兄准备用午膳的时候,外廷西北角武英殿旁的大庖厨,便迎来了乌压压百余人的队伍。

    “要我说,齐……嗯?今日的解渴茶怎么换成蜂蜜水了?而且这蜂蜜水的味道,怎么有些不对?”

    大庖厨内,在如同厢房的一间间院子里,翰林编纂高攀龙喝了一口蜂蜜水,感觉有些不对劲。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继续喝了下去,随后继续对饭桌上的其他东林官员道:

    “齐王再过两月便十三岁了,想来也可以安排婚配,随后早早就藩了。”

    “话虽这么说,但万岁应该不愿意齐王离去,齐王此等祸国之徒也不会轻易舍弃手中兵权的。”万言扬也回了一声。

    “诶、所以当初若不是鹰犬之辈监管不力,如何会让此等祸国之徒窃取兵权?”

    一名东林官员也说了一句,顺带看了一眼在别院另一间屋内吃饭的杨涟、汪应蛟、左光斗、刘一燝等四人。

    “罢了、也不至于……”高攀龙想说什么,但感觉胃里一抽,伸出手揉了揉后又道:

    “也不至于为了一些人败坏了心情。”

    这时、大庖厨的饭菜也都由一些入宫学习的国子监生端上来,而今日的伙食也到不错。

    珍珠白菜、烧香孤、炙蛤蜊、笋鸡脯、烹河豚、水盆羊肉、带冻姜醋鱼、珍珠翡翠汤等七菜一汤。

    “诶、灾祸之年,真是铺张浪费啊……”

    看着眼前的饭菜,一名东林官员嘴里感叹,手却在高攀龙动快后,跟着动起了快子。

    只不过吃着吃着,一群人就不自然的揉了揉肚子,随后有的人额头甚至渗出了冷汗,高攀龙更是起身道:

    “老夫需要先出去一趟,诸位先用。”

    说罢、高攀龙就起身走出别院,准备去大庖厨的厕所入厕。

    见高攀龙起身,一群东林官员也按奈不住了,连忙起身去入厕。

    “他们这是怎么了?”

    在杨涟那桌的左光斗好奇旁观,而不止是他们,坐在隔壁院落的叶向高和一些无党官员也好奇的张望。

    他们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朱由检的示意下,他们喝的都是纯正的蜂蜜水,而其他人都是喝了加料的。

    一时间、大庖厨仅有的二十位厕所被百官占满,并且厕所不远处的一个院子里,一群满脸煞白的官员顶着额头冷汗,焦急的跺脚等待。

    “忍不住了……”高攀龙咬紧了牙关,随后硬着头皮准备前往武英殿借厕,但脚步刚走两步,肚子就咕咕咕的叫了起来。

    “问问大庖厨,有没有夜壶!”高攀龙走不动,只能对一些官员开口,而官员们也一个传一个的让还没吃东西的国子监生去问话。

    却不想大庖厨根本没有那么多夜壶,最后勉强找出了三十个,而朱国祚和沉潅、姚宗文、亓诗教等党派魁首便先分了一批。

    剩下位高权重的又分了一批,高攀龙幸亏资质老,不然连夜壶都分不到。

    只是分到了夜壶,却没有入厕的地方。

    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去到了大庖厨养猪的地方,让人用粗布挂起来隔出位置,捏着鼻子开始入厕。

    但这不如还好,一入便再也起不来了……

    “让我看看你在哪……”

    “哥!”

    在群臣拉的昏天暗地的时候,乾清宫的气氛伴随着朱由检的声音出现,当即就卡顿了。

    朱由检一步跨入,随后便见到了蒙住眼睛的朱由校在乾清殿举着双手,四处摸索。

    在他的前方,则是一脸娇羞的几名宫女……

    “殿下千岁!”

    见朱由检突然出现,几名宫女当即就跪在了地上,高呼千岁,而朱由校一听到宫女们的话,立马就扯下了蒙在眼睛上的黄绸。

    “弟弟来了?!”

    朱由校笑着将黄绸缎丢在地上,随后对宫女们摆手道:

    “行了、你们退下吧。”

    “是……”宫女们见状当即退下,而朱由检则是无语道:

    “哥哥不用处理奏疏吗?”

    “奏疏啊!这事情我刚想和弟弟你说。”朱由校没心没肺的笑道:

    “我听说天津船厂弄出了八千料的货船?这得让我去好好看看,端倪一下回来,说不定便能弄出五千料的军舰了。”

    “所以想请弟弟替我监……”

    “哥哥还是别想了。”朱由检一听自家皇兄想让自己监国,当即否决道:

    “天津船厂已经上奏,五千料的军舰没有太大的技术问题,所以就不劳烦哥哥了。”

    “那六千料总需要我吧!”朱由校一听就急了,而朱由检也挤出一个笑容,随后立马冷脸道:

    “六千料的技术可以慢慢来,五千料军舰已经铺设了龙骨,等下水之后没有问题,就能建造六千料了。”

    “弟弟必然是哄骗我!”朱由校气急败坏,他才不信天津船厂的人可以这么快吃透六千料和五千料军舰的技术。

    要知道他到现在都没有动用上次运来京城的柚木,原因就是他想弄出一艘八千料的巨大军舰。

    虽然他一直在看天津船厂的造船资料,并且也从朱由检手中得到了《燕山算数》、《燕山几何》、《燕山力学》等等新鲜出炉的数学和物理基础书籍,但问题是两千多船工师傅也学习了这些。

    并且比起朱由校,他们更大的一个优势就是几十年累积的造船经验。

    当造船的经验和工程力学碰撞的时候,其中很多工匠师傅立马就理解了过往的经验为什么能支撑建造大船的原因。

    在集思广益的同时,加上朱由检提供了船体图纸,因此诸多船工师傅可以用武装商船来试错,而朱由校却没有那么大精力。

    于是、在试错下,两千多船工师傅集思广益,很快就吃透了五千料军舰的技术。

    甚至连五千料军舰的数据都送到了朱由检的手中,而朱由检前来养心殿,除了说事,就是来送图纸的。

    因此在面对自家皇兄的怀疑时,朱由检果断从曹化淳手中拿来了图纸,递给了对方的同时,开口道:

    “五千六百料军舰(1820吨),该船全长二十五丈,水线长二十三丈,龙骨长十三丈米,船宽四丈九尺,吃二丈一尺,二层炮甲板,火炮92门,船员680人。”

    “我不信!”朱由校抢过图纸,仔细观摩,而朱由检得意洋洋的表情,让不远处旁观的魏忠贤吧唧了一下嘴。

    “真弄出来了……”

    朱由校看着手中十分完美的设计图纸,双眼瞪大,一脸的不敢相信。

    “行了、哥哥也不用自我怀疑,毕竟两千多工匠集思广益,想出来也不奇怪。”

    朱由检没把这事情当成一回事,而是说道:

    “这五千料的军舰,臣弟准备定位为我大明水师丙等军舰,未来的七千料为乙等军舰,九千料以上为甲等军舰,三千料以下军舰,和六千料以上的补给舰为丁等军舰。”

    “甲等以三山五岳命名,乙等以武庙十哲七十二将先贤的表字命名,丙等从我大明已经逝去的文臣武将中挑选一百零八人姓名命名,丁等以我大明三百多府州命名。”

    “哪里需要那么多?”听着自家弟弟的话,朱由校不由有些汗颜。

    三山五岳就是八艘、武庙就是八十二艘,再加上一百零八文臣武将,三百多府、州,那就是近五百艘了。

    这要真算起来,那得有五百百多艘军舰,即便造价便宜,但加上装备也需要几百万两银子的投入,加上船员三十多万人的军饷,那就是比天文数字了。

    世界上哪来的国家,需要大明动用这么多舰队?

    不过、朱由校说完,朱由检也笑道:“只是给舰船取名定下了规制,让人能清楚罢了。”

    “若是要真的建造,大明未来的水师恐怕要改名为海军,军舰数量会在三百艘左右,补给舰会在五百艘,海军水兵总数不会超过二十一万”

    “维持这样的规模,需要投入一千六百余万两,后续的维护和军饷需要每年六百万两支出。”

    “要这么多干嘛?”朱由校见自家弟弟不是开玩笑,当即微微皱眉了起来,而朱由检却笑着回应道:

    “恐怕日后哥哥会嫌太少……”

    “嗯?罢了,为兄搞不懂你。”见朱由检这模样,朱由校也知道他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因此不再追究了。

    不过由于时间的流逝,以及朱由检当初的承诺,因此朱由校露出了严肃的表情道:

    “眼下即将步入十月,距离明岁秋收结束还有一年,弟弟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

    “记得!明岁秋收结束,出兵收复辽东全境!”朱由检拱手作揖回应,没有了平日里的行迹放浪。

    朱由校见状,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对朱由检叹道:

    “我虽不如弟弟知兵,但也知道若是支持二十万大军出兵,所需要的钱粮、民夫、骡马都需要提前一年乃至数年筹措,而眼下……”

    “臣弟前来,也是为此。”朱由检开口道:

    “臣弟想请皇兄传旨,命西南孙传庭等诸部,于腊月前打下织金关、水西城、永宁州、安顺州。”

    “当这四地拿下,便可调孙传庭、杨文岳、曹文诏、孙应元、秦良玉、马祥麟等六部兵马北上援辽!”

    “同时,明岁开春之后,由六部五寺和内帑一同,请发辽东兵马开拔银,全年军饷。”

    “再命辽东布政司、在六府之地各自修建存储粮三百万石以上的大仓六座。”

    “明岁春季,御马监拨粮六百万石送往辽东沉阳府大仓,秋季、再拨三百万石送往镇江府大仓。”

    “同时,广宁、大宁、辽阳、金州等四府,各运粮一百万石。”

    “十六卫军,调骁骑、天策、羽林三骑卫支援辽东,大宁三卫调九千骑兵支援。”

    “如此一来、辽东之正兵可达二十五万,除留守需四万兵马外,可出正兵二十一万,辅兵十二万,挽马三万四。”

    “五百料战船也已经准备六百艘,可延辽河、太子河,运粮七十万石。”

    “自沉阳至开原,不过二百四十里,自辽阳至鸦鹊关二百八十里,此二路可走水路,运粮无碍。”

    “自宽甸走陆路前往老鸦关,二百里路程,山道崎区,最易被埋伏,因此需要调秦邦屏、秦良玉、马祥麟、秦邦翰、曹文诏等五部兵马。”

    “辽阳可以熊廷弼、孙应元两部兵马走水路,辅宽甸兵马而攻老鸦关。”

    “当然、重中之重还是收复铁岭、开原、抚顺、萨尔浒等地。”

    “因此沉阳聚集重兵最多,由孙传庭、杨文岳两部兵马进攻抚顺,夺下萨尔浒。”

    “由戚金、戚元弼、贺世贤、尤世功等人领兵北上,进攻铁岭。”

    “同时、满桂领大宁三卫,三骑卫进攻清河关,断开铁岭与开原联系。”

    “如此、正辅兵三十三万大军,可收复辽东全境!”

    朱由检积攒了两年多的底牌,终于要打出来了。

    厚实的本钱和兵力,粮秣,可以说堪称飞龙骑脸。

    如果这一战都能输,那朱由检也别再变法了,直接去景山找到那棵歪脖子树,提前吊死算了。

    也在他将计划全盘托出的时候,整个乾清殿所有人,都因为他的计划而心情震颤。

    正辅兵三十三万,这样的规模远超当初围剿杨应龙。

    上一次明军发动这么多兵马,还是……

    “万岁、殿下!南、北镇抚司甲等军情!”

    在众人还沉浸在朱由检所描绘的收复之战时,陆文昭却急色匆匆,在乾清殿门前跪下,举着两份标注甲等的军情,大声道:

    “白莲教余孽徐鸿儒,将于十月初二卯时、自开封、归德、兖州三府之地举旗造反!”

第一百八十八章 齐王挂帅

    “大劫在遇,天地皆暗,明廷无道、大乘兴胜!”

    “杀!”

    天启二年十月初二,徐鸿儒自称“中兴福帝”,改元“大乘兴胜元年”,于山东兖州府郓城举旗造反,杀县令王晶,拥众数万。

    十月初三,白莲教残党、闻香教创立者王森之子王好贤,与于弘志一同,在开封府沉丘县、归德府睢州举旗,号“中兴左、右将军”围攻县城,拥众数万。

    同时、开封府、归德府、兖州府各地陆续爆发叛乱,规模小者百余人,多者千余人,一时间头戴红巾的叛军聚集,向四周县城攻去。

    初三,山东巡抚袁可立亲临兖州,指挥即墨、文登、登州三营兵马,自泗水、杀向被叛军所占据的郓城。

    徐鸿儒毫不知情,率四千闻香教精锐,数万部众出城,留三千闻香教精锐守住郓城,大军向四周县城杀去。

    消息传回京城时,京城内外忙碌,气氛紧张。

    京城外、四骑卫蓄养了一个月的马力已经恢复,正在准备豆料、军粮,醋布、盐晶等出征辎重,更从盔甲厂调石弹三万二,火药四万斤,准备出征。

    京城皇宫内,众多臣工在初三的乾清殿之上更是吵得不可开交。

    “此事乃是锦衣卫南镇抚司汇报不力。”

    “臣请治南镇抚司指挥同知,崔应元之罪!”

    乾清殿内,崔应元单膝跪在左右大臣中间的道上,内阁、六科、六部、都察院等六十多名大臣拥挤在乾清宫里。

    在殿内龙椅上,朱由校看着群臣,眉头紧皱,又看向自己波澜不惊的弟弟,随后心情安定了起来。

    “行了!”

    在群臣都请治崔应元罪的时候,朱由校忽的一开口,所有人都闭上了嘴,低头不语。

    见状,朱由校也开口道:

    “南镇抚司已经在九月三十就传了消息,更何况南镇抚司什么时候成为需要承担地方有叛军而负责的地方?”

    “据吾所知,孟府五经博士孟承光,山东巡抚袁可立都曾上疏,最后是内阁压下了对吧?”

    “臣等万死……”朱国祚一见皇帝要包庇崔应元,当即带着当初同意压下的大批官员跪下,高唱万死。

    然而对此、朱由校也懒得追究,毕竟朝廷之上和气融融也不是他想要的,因此他开口道:

    “眼下叛军之势迅勐,尽管袁可立派营兵围剿,但毕竟贼军人多势众。”

    “内阁准备怎么做?”朱由校对叶向高询问,而叶向高闻言,当即作揖回礼道:

    “老臣以为,可派上直兵马南下剿灭叛军。”

    “不可!若是上直兵马派出,如何能保证直隶安危?”听到这话、内阁之中的朱国祚立马驳回,而同时沉潅的心思却活跃了起来,抑扬顿挫道:

    “万岁、臣以为可以请兵部王尚书统辖京城附近的骁骑卫、天策卫、羽林卫、龙骧卫南下平叛。”

    “老小子……”听到沉潅想要动自己的兵权,朱由检眉头一挑,而王象乾作为齐党,实际上并不想掺和五党和齐王的纠纷,因此上前一步道:

    “万岁、老臣老迈,难堪重任……”

    王象乾打了沉潅的脸,但沉潅却没有脾气,因为王象乾说的也没有错。

    作为嘉靖二十五年出生的人,眼下王象乾已经七十有六岁了,要他南下指挥兵马平叛,属实有些苛刻老臣了。

    “万岁!臣愿意领兵平叛!”

    忽的、有人大声开口,并跪在了两班文臣留出的路上。

    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些好奇这人是谁,但当他们侧头看到这人后,立马就在心里骂开了。

    此刻跪在长道上的,正是被朱由校整治过的东林党人万言扬。

    万言扬这人不过是一个不知兵的御史,现在居然站了出来,不自量力的想领兵,别到时候大军都没有出城,就发生兵变了。

    朱由检看到后也是尤为无语,要真把四骑卫两万多人,上直卫军八万多军马交给万言扬,他积攒了两年的本钱估计能被这家伙带翻在山东的这群叛军手里。

    想到这里、朱由检只能作揖道:

    “皇兄,臣弟愿领兵前往。”

    朱由检一开口,众人瞬间看向了他,而万言扬也道:

    “万岁,祖制早已说过,藩王不可领兵!”

    “哪条祖制说的?我大明有出过这样刻薄宗亲的祖制吗?!”朱由检隆声对万言扬训斥道:

    “再说!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如果坚持祖制就能让天下太平,让万民都能吃得饱,穿得暖,那么天下就不会有战乱,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王朝更迭!”

    说罢、朱由检扫视众人,双目之中的寒意和凶戾,让与他接触目光的人纷纷低下了头。

    便是王象乾、叶向高和朱国祚等见识过隆庆、万历皇帝,并且处于当时皇帝阴影下的人,也不由心虚的避开了他的目光。

    但是这样的举动,却让百官之中的刘一燝、杨涟、左光斗等三人心中一寒。

    这是帝王才有的气魄,它本该出现在那位坐在龙椅之上的人,但眼下却出现在了朱由检的身上。

    便是隆庆、万历、泰昌三位皇帝,也没有朱由检这种敢于直接批判祖制的魄力。

    或者说、整个大明朝的十数位先帝之中,还没有一个人敢于完全推翻祖制!

    朱元章时期是没有祖制,朱棣则是之对祖制的一些做修改,但朱由检不同,他是完全批判、妄图推翻。

    他敢这么做,是因为他对整个文官势力发起挑战,挑战的底气源于兵权。

    即便刨除孙传庭这群和文官势力有关联的人马,他的身后依旧有上直、外拱卫营等三十六万兵马,这就是他的底气。

    燕山所的第一批四万余人学子已经学习两年整了,即将开始第三年的学习。

    第一年要求燕山所的学子懂文识字,第二年开始则是文理并用。第三年开始便要开始加入基础的军事、政治课程,随后第四年开始分班。

    也就是说是说,眼下的他,已经有四万多学习了基础物理数学、土木的学子。

    或许他们的能力,不足以担任官员,年龄也是同样。

    但以他们之中,三千余已经年满十七岁的少年郎数量来说,这三千多人,便是三千多胥吏。

    他们掌握的数学,已经足够他们做一些简单的账目计算了,所以摊牌之后,即便北直隶、山西,辽东的文官全部撂挑子,但朱由检依旧可以用拱卫营施行军管。

    三省八十四个上直、外拱卫营的将领,就是八十四个官员,而三千胥吏和四千多军吏,就是军管的执行者。

    他从来都不是脑袋一热,而是有了底牌才敢叫嚣!

    也正是这样的强势,让众多官员闭上了嘴,不再提所谓的祖制。

    但同样的,这样的行为,也是对皇权的一种挑战。

    因为如果日后有藩王再领兵,也就能以朱由检这句话对文臣进行反驳。

    所以、朱由校如果同意了朱由检的这句话,就代表他以后可能要面对众多藩王在封地内领兵的局面。

    众多文臣低下头,但都在等着看皇帝会怎么做。

    是愿意增添一个威胁,换取朱由检能领兵,还是愿意把一个威胁彻底清除。

    众人都在等待,包括魏忠贤、刘若愚、曹化淳、王体乾等朱由校身边亲近的人。

    “祖宗之法,没有说藩王不可领兵,只说了藩王不可出藩地……”

    一席话说出,朱由校为自己增加了一个威胁,给诸多藩王找了一个可以领兵的借口。

    或者说、朱由校是在给各地藩王埋雷,埋一个可以削藩的雷。

    以各地藩王的俸禄来说,即便是周藩这样的大藩,也不过六十多万两银子。

    除去日常开支,能有个二十几万两就不错了。

    尽管这些传承已久的大藩都有不少挤压的银子,但这些银子就算能招募数万大军,但后续养兵的费用呢?

    要知道、皇帝手中,可是有四十多万兵马,而即便离开了文臣,以御马监的财政也能养四十多万兵马大半年。

    以藩王之兵妄图谋逆,这根本就难以达成。

    相反,若是募的王府护卫超过了朝廷的限制,那么皇帝就有借口削藩了。

    “昭告天下,敕封齐王由检为左柱国,加授昭武将军,平叛经略,统辖上直、山东、河南,山西一京三省兵马,即日出征平叛!”

    “臣,领旨!”

    朱由检跪下领旨,并且感到了全身血液都在沸腾。

    学习磨炼两年多兵书,诸多见解终于可以施展了!

    “万岁!”忽的、又有人在这个节骨眼开口,而这个人则是兵部尚书王象乾。

    不过、王象乾并不是要驳回皇帝的旨意,而是道:

    “虽说我大明之中,有宣宗皇帝在前,而齐王殿下也指挥过白马关互市,奇袭大宁三卫,但终究还是一少年。”

    “因此、臣斗胆,向请问齐王殿下,如何平叛?”

    王象乾在给朱由检一个堵住众人嘴巴的机会,而朱由检面对机会则是桀骜道:

    “叛军虽号称十万,然而不过是乌合之众,以我上直兵马,足以在一月内平叛!”

    “君无戏言?!”人群中的万言扬眼前一亮,质问朱由检,而朱由检却瞥了此人一眼,对龙椅之上的朱由校作揖道:

    “只需调动上直四骑卫,二十日便可生擒徐鸿儒!”

    口气不小……

    听着朱由检的话,众大臣心中轻嗤,甚至已经想到了朱由检在二十天后的丢人模样。

    “敢问齐王,大军何时可以出发?”

    朱国祚上前一步,步步紧逼,然而朱由检却道一声:“即刻!”

    “今日可算作二十日内中的一日?”沉潅继续追问。

    “自然算在其中!”朱由检继续回应。

    “若是二十日无法擒贼,该如何?”齐党官应震上前质问。

    “日后再不言兵!”朱由检隆声回应,随后转身对龙椅上的朱由校作揖道:

    “请皇兄等臣弟的好消息。”

    “弟弟……当心点……”朱由校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安抚了一句当心。

    随后便挥手示意散朝,而旁边的魏忠贤见状,当即吊着嗓子道:“散朝……”

    一声唱出,众人纷纷高唱万岁,随后退出了乾清殿。

    朱由检不愿多留,因为他已经布置的足够多,转身便准备回勖勤宫。

    然而当他在曹化淳的搀扶中上了象辂后,却见一人打开了象辂的车窗,在车窗外跟着象辂走动。

    “你这是干嘛?”看着窗外的杨涟,朱由检紧皱眉头,而杨涟看了看四周,从牙缝里挤道:

    “你早就知道徐鸿儒会谋逆,是不是?!”

    “这不过是你个人的揣测罢了。”朱由检眉头稍微舒展,而杨涟却跟着象辂走动,继续说道:

    “我早就应该猜到,你这人不打无把握的仗,敢说二十日就能拿下徐鸿儒,绝对早有安排。”

    “你要知道军中无戏言,二十日拿不下徐鸿儒,别的不说、你知兵的名头就别想保住了!”

    “呵……”朱由检被杨涟逗笑了,单手倚在窗上,对杨涟道:

    “杨先生是不信我?”

    “不是不信你,是二十日太短了。”杨涟痛心疾首道:

    “从京城到叛军老巢郓城,足足有九百五十里。”

    “九百多里、当初满桂光赶路就花了六天,你呢?”

    “本王不用被担心,反倒是杨先生你,需要担心一下你们所谓清流之中的那些伪君子。”朱由检回应着,而象辂此刻也越过了后左门。

    “哼!”见朱由检又提起东林内部的事情,杨涟停下了脚步道:“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罢、他就转身离去了,而朱由检也对驾象辂的曹化淳道:

    “这杨涟,刀子嘴豆腐心,一脸刻薄样。”

    “殿下,但杨都给事中也说的没有错啊,二十日也太短了。”驾车的曹化淳也一脸不自然,显然知道二十日擒拿拥众十万的徐鸿儒很难。

    “不用管这些,说说看,四骑卫的火炮运到哪了。”朱由检提起战场上的事情,双目有神。

    他自然不会胡诌说二十天的话,他敢说就一定是有把握。

    四骑卫每卫八十门火炮,合计三百二十门。

    这些火炮,早就在四天前,就被朱由检让曹化淳,连带盔甲厂的一万斤火药、九千颗石弹一同南运了。

    现在城外装着的,不过是后续平叛用的火药和石弹罢了。

    朱由检如果没有记错,徐鸿儒叛乱的后续还有不少野心家揭竿而起。

    “已经运抵山东东昌府聊城了,不过眼下叛军的样子,好像要在向曲阜攻去啊。”曹化淳有些不安。

    “叛军的目标不是曲阜。”朱由检并不紧张,对其解释道:

    “徐鸿儒要想威胁大明,必然要挥兵进攻漕运要点的济宁,随后拿下邹城和滕县。”

    “他们应该会走南旺湖、蜀山湖北面,届时叛军会和袁可立的三营兵马对上,以叛军的实力,估计只需要一轮就会被击退。”

    “到时候徐鸿儒必然会退回郓城,而我们若是时间赶得上,可以直接破敌。”

    “若是赶不上,那只需要在他退回郓城的路上动手就足够了。”

    话音落下,象辂也来到了东宫门口,朱由检当即跳下了车,随后花了一盏茶时间走入勖勤宫内,让人为自己将甲胃装车,随后让人叫来了陆文昭、陆修。

    “殿下!”

    半个时辰后,陆文昭和陆修抵达勖勤宫,并且换上了一身甲胃,而朱由检却还是穿着常服。

    “集结四骑卫于南苑,将我准备好的十二万两开拔银下发,一个时辰后大军出发。”

    “是!”陆文昭闻言,当即带着陆修退下,押送十二万两银子前往了南苑。

    同时、朱由检也走出了勖勤宫。

    五尺三寸的个头,在这个时代已经是算是普通百姓的身材了,衣服下鼓鼓的肌肉,看得出是练家子。

    曹化淳将朱由检送到了东华门,而朱由检下了车辇,随后翻身上马,对曹化淳道:

    “好好看着内廷,保护好皇兄。”

    “奴婢遵命……”曹化淳老实应下。

    “驾!”伴随着一声驾,朱由检在东华门百余名缇骑的拱卫下,向南奔去。

    曹化淳见状,叹了一口气后,便离开了东华门。

    同时东华门的城楼中,看着那远去背影,朱由校的眉头紧皱着,心里不知道想什么。

    他没有去送自家弟弟,只敢在城楼上远远的眺望。

    因为他怕自己去送之后,最后不舍对方离开而下令换将。

    “告诉陆文昭,叫他保护好齐王,若是战场之上齐王有什么闪身,唯他是问!”朱由校担心的下令。

    “奴婢领旨……”旁边陪同前来的魏忠贤应下,随后伸出手扶起朱由校,二人走出城楼,向着宫内走去。

    与此同时、南苑也热闹了起来,十二万两开拔银的下发,让两万多铁骑欢欣鼓舞,所有的军马也被喂足了马料。

    士卒托一千军中书吏帮忙写了家书,带回了银两,只因为这是四骑卫中除了羽林卫以外,所有人第一次上战场,而他们谁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因此家书都写的很长。

    这也就导致了、当朱由检领缇骑一百抵达南苑的时候,两万士卒还有数千人正在书写家书。

    对此、朱由检皱眉怒道:

    “四骑卫指挥使何在?!”

    “末将在……”

    见朱由检策马而来,四名还在交谈的指挥使小跑过来,却被朱由检举起马鞭指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殿下,午时四刻……”

    羽林卫指挥使上前作揖回答,而朱由检却怒叱道:

    “我下军令要求集结的时辰是什么时候?!”

    “额……午时三刻……”羽林卫指挥使面露难色,试图解释道:“可殿下,将士们……”

    “我上直兵马的规矩是什么!”朱由检打断对方,而对方也低下头道:

    “军令如山……”

    “既然如此、未战时,耽误集结时辰该当何罪?”朱由检质问,四名指挥使也异口同声道:

    “将领鞭挞三十!”

    “用刑!”朱由检说罢、军中督战队的士卒也不敢说什么,而四名指挥使跪在了地上,脱下了甲胃。

    督战队用鞭子在他们背后鞭挞,每一条打上去都打出了灰尘,数个呼吸后衣服边开始映红,最后出现了血迹。

    当鞭挞十五的时候,朱由检抬手示意停下:

    “大战在即,剩下的十五鞭看尔等战后斩获再决定是否继续用刑,起来、召集各军!”

    “末将领命……”四位指挥使顶着满头冷汗,苍白的脸色拱手作揖,随后一边命人集结兵马,一边让人给自己上药,缠上绷带。

    一刻钟后、两万大军集结,一人四马、几乎站满了南苑一角。

    朱由检在阵前策马,检阅了大军后,才回到了众多将领前,下令道:

    “今日、孤对陛下和百官许下了二十日生擒徐鸿儒。”

    “尔等参军一年有余,应该知道孤从来都不妄语。”

    “徐鸿儒举旗叛乱,其罪当诛!”

    “然!十万贼众之中,大半皆为百姓,只是遭受蛊惑而盲从,因此降者不杀。”

    “此战,尔等为将,当身先士卒,孤亦是如此!”

    “战死疆场者,发俸禄五倍为抚恤银,十亩田为抚恤田,另外临战脱逃者,全家田亩收回,逃兵斩首示众!”

    “万胜……万胜……万胜……”闻朱由检对抚恤的承诺,中层将领们开始高唱万胜,而身后的士卒也开始盲从。

    两万余人高唱万胜,唱着唱着,便不自觉的变为了齐王万胜。

    朱由检抬手示意嘘声,两万余人开始一排排的闭上了嘴。

    等最后一排士卒也闭上嘴的时候,朱由检才道:

    “御马监已经在鲁北、豫北等地皇店为大军筹措粮草,全军现在南下,在聊城领取各军火炮后,龙骧卫指挥使刘道成领兵支援豫东,若能生擒王好贤、于弘志,记你首功。”

    “末将领命!”刘道成作揖应下。

    “骁骑卫指挥使曹勐,你于聊城领火炮后分兵,沿运河南下,围剿小股流寇。”

    “末将领命!”曹勐作揖应下,而朱由检也道:

    “羽林卫指挥使樊明,你领聊城剩余一百六十门火炮南下,拿下郓城。”

    “末将领命!”樊明作揖应下。

    这时、朱由检看向了天策卫指挥使,吩咐道:

    “天策卫归我统辖,不用在聊城歇息,走东阿南下,直奔贼首徐鸿儒,孤要活捉他!”

    “末将领命!”听到齐王亲自统帅天策卫,天策卫指挥使激动的作揖应下,而这时陆文昭也带着随军的三百锦衣卫缇骑赶到了军前,看来是所有事情都准备好了。

    见状,朱由检也不再啰嗦:

    “出征!”

第一百八十九章 千骑卷平冈

    “先登者、赏银一百两!”

    “砰——”

    十月初六,叛军席卷而至,山东兖州卫所兵于大清河被击溃,大清河失守,卫所兵仓皇退却到东阿,随即紧闭城门,死守东阿城。

    叛军随后而至,并且开始拆除东阿城外民房来建造攻城器械。

    当日下午,叛军将领沉智指挥三万叛军攻城,幸好东阿城头有嘉靖年间留下来的十几门火炮。

    在三千卫所兵和十几门火炮的协防下,叛军当日并未攻破城池,而此时的东阿城内守备森严,各个城门都有士兵把守。

    “炮声停了……”

    “还真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叛军退了。”

    “这世道,朝廷又不是没有赈灾,这群家伙居然还要举旗造反。”

    “估计也就是闹一闹,用不了多久就平息了。”

    东阿街头,百姓们站在院子里,用椅子垫脚,双手撑在围墙上,隔着围墙聊天,十分火热。

    由于城池被接管,因此所有人在没有得到消息前,都不能随意到街上。

    不过即便是这样的条令,在晚明的风气下,百姓们还是有办法聊天。

    一些兵马路过见到他们这样,也没有叫骂,而是小跑换防。

    居住在这个区域的,大部分都是平民,因此聊起天来也放得开。

    不过随着夜色到来,一些胥吏开始敲响百姓的家门,随后说了句“军营营小,兵马借住”后,便分了人住在了百姓家中。

    有的人家大,分四五个,有的人家小,分一个。

    不管怎么分,户主都需要照顾士卒的吃食问题。

    尽管如此、但东阿的平民区还是住不下三千兵马,因此其他区域也被安排了人入住。

    只有秀才功名的杨顺家中也住了两个士兵,不过住在他的这两人毫无规矩可言,践踏祸害家中家禽不说,每天还要向杨顺讨要几十文钱。

    三天之后,他便渐渐的感觉难以为继,不得已与左右邻居商量,一起请负责他们这块区域的杨百户吃顿酒饭。

    “杨百户虎背熊腰,一看就是军中悍将。”

    “想必此次平定叛军之后,一定能高升!”

    “诶……哪里哪里,谬赞了,谬赞了……”

    夜晚,在讨好声中,一家普通酒楼的雅间里,身着道袍的杨顺不断的讨好身穿纸甲的杨百户,而杨百户也被夸得高兴,和他们聊开了一些。

    “依杨百户之见,叛军什么时候能平定?”

    见讨得欢心,杨顺小心翼翼的询问大战什么时候结束,手上也不停的给杨百户倒酒。

    倒是那杨百户喝的兴起,当即大笑道:

    “快了快了!听闻朝中已经调戍卫京城的四骑卫南下,那可是两万余铁骑,叛军若是见到,怕是都吓尿了!”

    “这样啊……”听到朝廷已经调了兵马南下平叛,饭桌上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也因为这件事情打了一个开头,之后杨顺再询问杨百户其他问题的时候,杨百户都逢问必答。

    最后这顿饭吃了整整一个时辰,不过效果也不错,杨百户当场让随军的总旗官去指示那几个士卒离杨顺几家远点,别再捣乱。

    在总旗走后,杨百户本来一心要纵情欢乐一晚,但忽然有人推开了雅间的门。

    杨顺等人看去,却见是军中的军吏神情紧张前来,随后将一张纸条递给了杨百户。

    杨百户接过纸条展开一看,脸色大变,急忙起身道:“叛军准备夜里攻城,你们都各自回家去吧,守下这一夜,明晚我再回请你们一顿。”

    “这怎么能行呢?明夜还是这里,我等请客。”杨顺见状连忙安抚,而杨百户也因为事情紧急,没有纠缠什么,直接领兵离开了酒楼,直奔城墙而去。

    杨顺等人见事情办妥了,也就各自回家去了。

    不过等他们刚回到家,屋外又传来了官军小胜敌军,守下了城墙的消息。

    这消息传开,人人都喜笑颜开,互相庆贺。

    杨顺回了院里,他怀着身孕的妻子却正在招呼三个模样狼藉的吃饭。

    “高娘、这三位是……”

    “夫君,这是我爹娘和弟弟啊……”怀着身孕的高娘当即上前拉着杨顺来饭桌前坐下,而杨顺凑近看了看,眼前三人可不就是自家妻子的娘家人嘛。

    “这这这……岳父你们怎么……”杨顺着急的起身,将饭菜往三人面前推了推。

    稍微吃饱了一点的岳丈也一边哭一边解释自己一行人的经历。

    原来东南边的平阴城已经被叛军攻陷,身为秀才的岳丈几经反转才带人逃来了东阿,准备投奔女婿杨顺。

    却不想进城后由于不认识地方,带着妻儿找了三天,才挨家挨户的问到了杨顺家住何处。

    对此、杨顺也只能唏嘘道:“半月前我与高娘换了院子,本想写信告诉岳父你们,接你们过来,倒不想居然发生了这事……”

    所谓这事、便是徐鸿儒叛乱一事。

    “那叛军打着拯救百姓的旗帜,然而进了平阴后便开始有乱兵劫掠,最后发展为屠城,照举你们也要小心啊。”

    杨顺的岳丈诉说着平阴陷落后发生的事情,听的杨顺心里发毛。

    正当他想说什么的时候,门外却响起了叫嚷声。

    “叛军进城了!叛军进城了!”

    此时外面忽然响起了敌兵已经入城的叫嚷声,而杨顺加的家门也被人疯狂拍打着:

    “照举、叛军进城了!赶紧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藏起来!”

    杨顺听出了是自己好友的声音,连忙起身小跑去开门,而门开之后果然看到了身着道袍的两名年轻书生,他们都对杨顺说了叛军进城的消息,随后通知了杨顺赶紧把家里的东西藏起来。

    不等杨顺说些什么,他们便说要去通知其他好友,随后打着雨伞跑向了巷子深处。

    杨顺有些心慌,当即关上了门,查好门栓后,返回会厅对一家人说道:

    “你们藏一下东西,鹏生他们说叛军进城了,我出去打探一下。”

    说罢、杨顺拿起了油纸伞,就着大伞跑出了门外,而他的妻子也在他离去后,将门栓给插好。

    杨顺就着大伞冒着雨到了外面,只是街上乱糟糟的,百姓们都四下奔逃。

    杨顺刚刚确认叛军进了城,又听有人说:“并非敌军入城,而是朝廷的援兵已经到了。”

    只是不等杨顺松口气,突然雨中污水飞溅,一群披头散发光着脚的逃难者狂奔而至。

    “发生了什么?”

    杨顺着急的询问,然而没什么人回应他。

    好不容易拉住了一个人,还没开口询问,便见到数十骑自西向东奔驰,狼狈逃窜而去,其势如波涌,人群纷纷躲避。

    杨顺被挤在人堆里,但还是看清了那数十骑上有一人正是刚才与他喝酒的杨百户。

    瞧那模样,连亲卫都没有带,必然是敌兵入城是无疑了。

    “滚开滚开!”

    将领弃守逃跑,守城的兵丁也没了士气,当即全都抛弃了盔甲和军服,纷纷从城墙上跳下逃命。

    有人因此摔碎了脑袋而死,还有摔折了腿骨的。

    逃下来的人拿着兵器噼砍挡道的百姓,想要跟随将领们一起逃走,而被裹挟在人群中的杨顺再回头看看城墙时,城墙上已经空无一人了。

    被召集守城的民夫也都惊惶失措地跑下了城墙,到了这时杨顺才拉住了一个人,询问到了缘由。

    原来昨夜叛军换上了平阴守城兵马的衣服,打着平阴援兵的旗号骗开了北城门,眼下东阿城已经被叛军拿下,而叛军正在源源不断的涌入东阿城。

    打探到了消息,杨顺急的连被挤丢的伞也懒得要了,急忙跑回家,在一阵敲门后妻子问了问他的身份,知道是自家夫君回来后,才开了屋门。

    杨顺着急挤进屋内,随后急忙锁门上门栓,头发湿哒哒的也管不了,抓住妻子双肩便问道:

    “东西都藏好了吗?”

    “藏好了,叫爹他们挖了一个大坑,把粮食和值钱的都藏在大木箱中,包上油纸埋起来了。”

    杨顺妻子被吓一跳,下意识的回答,而杨顺转头看去,岳父三人已经简单的梳洗了脸颊和头发,换上了自己的衣裳,干净了许多。

    “叛军进城了,估计等一下便要张贴告示了。”

    杨顺提醒了自家岳父,而经历过平阴之事的岳父也面露焦急道:

    “这叛军根本就没有约束,恐怕东阿城也要……”

    “应该不会的,东阿毕竟是漕运之地,叛军再怎么也不可能……”

    笃笃笃——

    杨顺还想解释,却突然听到叩门声急,便跑到门后问询道:“何人?”

    “照举、我是先儒,你别开门,听完之后好好藏起来就行!”声音响起,是杨顺的同窗,而他住在西城门附近。

    “我在屋内后厅窗上窥视城墙,见到叛军队伍稀疏,停停走走。”

    “叛军士兵中间拥有妇女杂行,看其服色,都是我东阿本地女子,你小心一些。”

    说罢、杨顺的同窗便离去了,而听到同窗的话,杨顺才开始大为恐惧,回头对自己妻子说道:

    “敌兵入城,倘有什么不测,你就用发钗自裁以免受辱吧。”

    “啊?!”杨顺妻子被吓得不轻,当即双目就红了,愣了一会而才哭泣着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一句:“好吧!”

    随即又涕泣交下,而杨顺也十分不忍道:“叛军无人性,你身怀六甲,若是被抓到必然活不了。”

    “现在只希望叛军看不上我们这块,早早抢了府库和粮仓后便离去。”

    他这话说的毫无把握,听得身边人纷纷啜泣。

    这时天渐渐明亮了,然而小巷内也响起了杀人声和脚步声,杨顺与妻子娘家人都不敢呆在屋里,只能心惊胆战地爬上了楼,躲在房顶上。

    只是雨越下越大,五人就一条毡子共盖,全身都被雨淋湿,又冷又饿。

    不过即便如此、也没有人说什么,因为在他们的四周,哀痛之声撕心裂肺,慑人魂魄。

    杨顺一家五口趴在屋顶上,直到夜深声音稀疏,他们才敢抓着房檐下来,敲石取火做饭。

    然而就在这时,城中到处起火,近的就有十余处,远的更是不计其数。

    东阿城内火光相映如雷电照耀,辟卜声轰耳不绝,杨顺的妻子害怕的抓紧了他的胳膊,而杨顺自己虽然害怕,但为了妻子也只能强装镇定。

    他们蹲守在灶前,又隐隐听到被击伤未死者痛苦呻吟的声音,哀顾断续,其惨不可形容。

    直到灶上的饭熟,飘出香味后,众人才惊醒,相顾身旁人,没有一个人敢下快,也没人能出一个主意。

    关键时候还是杨顺的岳父提议把藏起来的米粮和银钱重新挖出来,然后众人分成五份,以备不时之需,或可以救人一命。

    杨顺听了之后,也觉得办法不错,于是带着岳父和小舅子开始把东西挖出来,将东西分成了五份后,众人才返回了屋里的会厅,挤在会厅里休息了一晚。

    这一夜众人难以入眠,夜空中有很奇怪的鸟在空中发出笙黄一样的叫声,又像是小儿在啼哭,似乎就在离人不远的地方,听得人毛骨悚然,不由紧了紧被褥。

    直到天明,城内火势减弱,杨顺也拍醒了大家,带着一家人再次爬到屋顶上躲避。

    这不上去还好,一上去就发现四周邻居已经有数十人伏在各家房顶,与房顶之间的天沟内躲藏。

    “这么多人、要不换换地方吧……”

    杨顺的妻子有些害怕,但杨顺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不过不知道是杨顺的妻子有预感,还是他们太过倒霉。

    当他们躲到午时的时候,忽然隔壁邻居的东厢有一人爬墙上房逃跑,而一名头戴红巾的叛军士卒持刀紧追。

    见追赶的人上了房顶,那士兵也速度如飞般地上了房,并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杨顺们这些人。

    “……”见到几十人躲在联排的屋顶上,持刀的士兵愣了愣,有些惊恐。

    但这个时候,却有一老翁双手合十,求饶道:“军爷饶命……”

    “都给我下去!”似乎是老翁这副羔羊的模样让士兵想起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他假装凶狠的持刀威逼。

    无奈之下,众人只能下了屋顶,杨顺一家人也难以幸免。

    他们被逼迫下了屋顶,随后各院门都被踹开,十几名头戴红巾的叛军士兵将他们驱赶到巷中,向着街上驱赶。

    来到街上时,杨顺他们害怕的缩在一起,而被从几条小巷里驱赶出的百姓足足有数百人。

    面对数百名百姓,这十几名叛军士兵首先对所有人挨个索要金帛钱财。

    一些没有钱财的被被打骂,其中一名妇女怀里还抱着一个女婴,被上了脾气的叛军士兵发觉后,抬手就将女婴抢过来扔到泥中,旋即把妇人赶走。

    之后叛军提刀驱赶数百人如驱犬羊般,向着城中繁华之地走去。

    期间若有人稍有不前,即加捶挞,或被叛军立即杀掉。

    妇女们还被用长绳索系在脖子上,绳索拖挂,累累如贯珠,女人们由于小脚难行,不断跌倒,遍身泥土,一步一蹶。

    此时街上但见满地都是被弃的婴儿,或遭马蹄践踏,或被人足所踩,肝脑涂地,泣声盈野。

    路过东阿中轴线大道的时候,杨顺看到了沟渠里堆满了尸体,断手断脚而死的不在少数。

    一里多长,三尺宽的沟渠都被尸体填平了,而在前方,还有更多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杨顺的妻子本就是孕妇,见到这么恐怖恶心的画面,当即跪在了地上呕吐起来。

    杨顺想要搀扶,却见一叛军提刀走来,正欲挥刀噼砍妻子。

    “轰隆隆……”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停滞,轰隆的声音响起,那欲挥刀的叛军和四周的叛军也愣住了。

    “怎么回事?哪来的这么多马蹄声?”

    一名叛军紧张的大声询问,而杨顺这时想到了前些天那杨百户说朝廷调了铁骑南下平叛的消息,于是当即对四周大吼道:

    “是朝廷的铁骑平叛来了!快跑!”

    说罢、他拽着怀孕的妻子就往旁边的巷子里跑去,那数百百姓闻言也乱跑了起来。

    十几名叛军看管不过来,砍杀了几人见不能制止后,也害怕被围攻,于是往城外跑去。

    杨顺带着妻子熟练的爬上了街道的房顶,看着那十余名叛军往城门口跑,然而就在这时,炒豆子一般的声音响起。

    “噼啪——”

    密集的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十余名叛军倒下了大半,随后黑影从城门口冲入城内,那身着明军布面甲的铁骑鱼贯而出,看的杨顺攥紧了拳头,眼睛死死的瞪着。

    “传齐王令!参与屠城的叛军,一个不留!”

    一人策马挥刀,瞬间砍刀一人,并大吼着下令,而他身后的铁骑不断的从城外涌入城内。

    这一瞬间、杨顺耳边尽是轰隆的马蹄声。

    他站了起来,壮着胆子对那策马的将领大喊道:

    “叛军们都在西城,那边是富商和士人住的地方!”

    “嗯?”将领勒马,下意识的用骑铳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不过在看到杨顺蓬头垢面的模样后便放松了警惕,对杨顺道:

    “城外的上万叛军已经被齐王殿下击溃,你们可以先去城外休整,驾——”

    说罢、将领策马率领数百骑向杨顺所说的西城杀去,至于杨顺本人则是带着妻子下了屋顶,朝着城门口走去。

    在走出城门的同时,便见到了用拒马将城门堵死的明军。

    明军在见到杨顺的第一时间就举起了骑铳,而杨顺只能惊恐大喊道:

    “我不是叛军!”

    “过来!”城门口响起让他过去的声音,杨顺只能扶着妻子,小心翼翼的挪动脚步,终于从阴暗的甬道走到了有阳光的地方。

    四周明军见到他和他的妻子后纷纷放下了骑铳,一名总旗官挥手示意他过关,并交代道:

    “若是饿得不行,往前走一里,那里有粥棚。”

    “是……是……谢谢军爷……”

    或许是劫后余生,又或者是这几天的经历太过恐怖,杨顺温顺的如犬羊般点头,带着自家妻子向着一里外的粥棚走去。

    等他来到粥棚的时候,见到的是数百盘腿坐在地上,眼睛四处打量,似乎下一秒就要逃跑的幸存者。

    杨顺扶着妻子坐下,随后排队要到了两碗米粥。

    只是这时马蹄声再次响起,杨顺侧头看去,见到了上百铁骑向着粥棚小跑而来。

    不过不同的是,这次来的人中,领头的不是一个高大的将领,而是一个只有十二三岁,身着甲胃的少年人。

    杨顺和几名难民呆愣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这时领头的少年人勒马在粥棚,粥棚负责的一名千户当即作揖大声道:

    “殿下!”

    “只逃出来这些人?”朱由检皱眉看向了杨顺等人,看着他们惊恐的模样,显然是被这几日的屠城吓怕了。

    “目前只逃出来了这几百人,叛军屠城手段歹毒,东阿三万余人,恐怕十不存一。”

    千户不忍的开口解释,而朱由检闻言皱了皱眉,随后没有说什么,策马前往了北门的粥棚。

    至于杨顺他们这群难民,直到朱由检等人的背影消失不见,才回过神来。

    “殿……殿下……”杨顺呢喃着,随后才不敢置信道:

    “刚才那人是齐王殿下?!”

    “嗯,这次平叛是齐王殿下领兵。”给杨顺打粥的士卒点了点头,随后对杨顺道:

    “你打完了就让让位置,别耽搁后面的人。”

    “额好……”听到士卒的话,杨顺有些尴尬,随后让了位置,朝着朱由检离去的方向看去,却再也没有看到任何身影。

    “我大明居然还能有藩王领兵……”

    作为秀才,杨顺百感交集,只是这种交集,在他带着粥回去,并看到了抱着妻子痛苦的岳丈三人才消散。

    他们一家人又重新团聚,好在没有一人折损,唯一受伤的也只有杨顺的岳父,被叛军用木棍打了一棍,背后青黑一片。

    不管怎么样,在这样的战乱之下,能活下来就很好了。

    东阿被叛军短暂的攻陷,又被短暂的收复,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只是口口声声说要还百姓康乐的叛军却在入城时迷失,成为了屠城的刽子手,让东阿百姓遭遇了人生中最恐怖的一天。

    他们不是第一支被迷失的叛军,也不是最后一支。

    屠城的事情还在山东、河南等地争相上演,而朱由检能做的、不过是速速平叛罢了……

第一百九十章 连下三城

    “格他娘的!有本事给老子一个痛快!”

    “闭嘴!”

    “跪下!”

    残破的东阿城外、天策卫接管了城外一些结构尚存的院落,给朱由检留了一个院落休息。

    只是当他刚刚坐下的时候,卧房外便传来的嘈杂的声音。

    朱由检走出卧房,来到门口时,便看到了天策卫指挥使孙集带着六名天策卫士卒,押着一个身着残破纸甲,蓬头垢面的男人来到了他的面前。

    两名士卒挥刀,刀鞘打在这人腿上,让他直接跪在了夯土地上,而孙集也作揖道:

    “殿下,这便是贼首沉智。”

    “你就是什么齐王吧?呵呵……不过是个娃娃,还学人领兵?这次是老子……”沉智虽然跪下,嘴上却不饶人。

    “啪——”孙集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突如其来的掌嘴让他一时间说不出话。

    倒是朱由检,他对沉智这种人没有什么好感。

    并不是因为对方是叛军就对对方没有好感,而是对他们的作为不齿。

    因此不等沉智说话,朱由检便道:

    “若是你们是因为朝廷赈灾不力,或者活不下去而造反,孤倒是能敬你三分。”

    “只是尔等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蛊惑百姓,还下令屠城,如此行径,人面兽心……”

    说罢、朱由检微微一瞥,看向了孙集,交代道:

    “拉到东阿城的北城楼,勾舌架起……”

    “是!”孙集闻言应下,而沉智听到朱由检居然要这么折磨他,当即就想挣开挟住自己的士卒,然而仅凭他个人的力量,只能在不甘中被押走。

    一刻钟后、孙集让人用一尺的铁钩穿透沉智的舌头,勾住后往外拉出,固定在木架之上后,将沉智绑在了十字的木架上,矗直在了东阿北城楼上。

    他吃痛的叫嚷、但是因为舌头被勾出,只能又哭又怒,最后被人抛弃在了这城门楼上。

    十月的风雪刺骨,而沉智的身体也越来越冷,最后舌头的伤口好不容易凝固,却又因为他无力低头的举动而被撕扯开。

    他的哀嚎声再次响起,这一幕让城外幸存的难民们即是泄愤,又十分恐惧。

    在他们恐惧之余,朱由检命孙集传书后方的羽林卫调转方向,先去收复平阴。

    东阿和平阴距离不过五六十里,因此不等天明,孙集就带来了平阴叛军将领的首级,光复平阴。

    短暂休整了三个时辰之后,朱由检留下了一百户的兵马来护送东阿、平阴的缴获,自己领兵五千五继续南下平叛。

    他的下一个目标是兵力万余人,一百里外正在围攻东平州的叛军将领夏仲静……

    “轰轰——”

    “跑啊!官军开炮了!”

    “不准退!不准退!后退一步者斩!”

    当朱由检动身的同时、东平城内外热闹,火炮齐鸣的同时,城外上万流民四处乱窜。

    除了人数不过千余人的督战队外,其他上万流民已经是一盘散沙。

    他们好似无头苍蝇一般,听到炮声后便仓皇后退,等炮声结束后再在督战队的督战下推着云车前进。

    叛军之中头戴红巾的男人拿着各式各样的农具,扛着一袋袋沙去填护城河,而战场的后方,叛军将领的夏仲静也大骂不已:

    “废物!”

    “上万人居然攻不破只有五百人驻守的城池!”

    夏仲静这句话十分生气,但也说明了双方的差距。

    但战场上的事情,往往都不能以人数来论调。

    让上万身着单衣、手拿农具,可以说前几天还是农民的叛军去攻打袁可立留驻在东平城,身着甲胃的五百精锐,加上城中还有上万百姓,数千男丁帮忙驻守,打不下来是正常的。

    但是夏仲静不这么想,作为造反前不过是一个大明版传销头子的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领兵打仗,也不知道怎么攻城。

    眼下的他完全就是靠手里那一本发黄的《孙子兵法》来临阵磨刀。

    这样的临阵磨刀之下,他还偏偏以为自己有统帅千军万马的本领。

    “督战队压上,今日落日前,必须打下东平!”

    夏仲静身着抢来扎甲,指挥着手下人去传令,而传令的方式则是最直接、愚笨的让人跑到前方,挨个告诉督战队的士兵。

    也就是说、督战队实际上没有直属将领,他们的直属将领就是夏仲静,而夏仲静居然在远离督战队一里外的地方喝茶看戏。

    但即便如此、在督战队的威慑下,叛军还是加大了进攻东平的力度。

    两个时辰过去后,城头开始有叛军登陆城墙,而夏仲静见状,当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道:

    “看到那里没有,让督战队的人压上,从那豁口攻城!”

    “是!”听到夏仲静的话,他身边的亲兵又开始去催促督战队,而这样的局面下,督战队逐渐被聚拢,而夏仲静还没有注意到他和督战队的距离已经超过了三里。

    “打下东平城,我也就能打造甲胃,招兵买马了,哈哈哈哈……”

    夏仲静大笑,而这时他忽的听到了一些沉闷的声音。

    “嗯?”他微微皱眉,随后向天上看去:

    “怎么回事?闷雷?”

    夏仲静看了一会儿天,却觉得耳边的沉闷声越来越近,终于……

    “轰隆隆……”

    当轰隆隆的马蹄声出现,夏仲静后方数里外的地平线上,一股红色的浪潮正在袭来。

    “破贼!”

    铁骑之中,朱由检策马狂奔,陆文昭和陆修带着身着甲胃的锦衣卫左右拱卫他,再往外便是如同赤潮的天策卫铁骑。

    两个时辰的时间,换马不换人的情况下,大军狂飙一百里,直抵东平城,并且夏仲静的大帐显目的成为了目标。

    “无塘骑、无大纛、无令旗、无调令……合该被破!”

    朱由检挥鞭,胯下战马也发疯似的狂飙了起来。

    身边的诸将见自家齐王都不怯场,为了保护他,也为了展现勇武,所有人纷纷挥鞭,一时间将马速提高到了极致。

    “跑!”

    当夏仲静见到赤潮般的明军铁骑冲向战场的时候,他抢过了旁边士卒手中的马缰,催马的同时翻身上马,骑着驽马就要逃离战场,丝毫升不起指挥大军反抗的心思。

    “陆修!把那个骑马跑的人给我抓回来!”

    朱由检侧头对旁边的陆修下令,而陆修也眼神一敛:“得令!”

    说罢、他将拔出腿部小刀,在胯下马匹的马臀划了一道刀伤,而受到刺激的战马也嘶鸣着向前狂奔,马速一下子就越过了四周铁骑。

    “面突准备!”

    朱由检躬身策马,一手持刀一手持缰,对身旁的孙集下令。

    孙集见状,连忙让人挥舞旗语。

    中军大纛身边的三面旗帜一开始挥舞,无须过多言语,数千铁骑开始呈扇形分散,以十二人为一队,向着战场奔去。

    “官兵的援兵来了!快跑!”

    “跑啊!”

    叛军之中不全是傻子,一些人见到了赤潮冲来,当即丢下了手上的攻城器械,也不管云车和沙袋了,一哄而散。

    卡在中间的督战队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在他们不知所措的时候,朱由检已经领兵抵达,跨越三里。

    前排一百支小队举起了手中的骑铳,伴随着扳机的扣下“噼啪”的弹子声响起,浓烟随后升起,如秋天倒伏的麦子般,督战队的叛军开始一排排倒下。

    “蹲下投降不杀!”

    当骑铳打完,前军铁骑熟练的在将骑铳放回铳袋的同时大吼,但大吼之余也拔出了长刀短锤。

    “额啊……跑啊!”

    童孔之中铁骑的身影逐渐放大,终究有人受不住转身逃跑,而这一跑便彻底让督战队的圆阵无效。

    后排跟上的中军铁骑错开身位,举铳瞄准了督战队圆阵,下一秒扣动扳机。

    只见火星飞溅,圆盾被击穿,举盾的士兵一排排倒下,露出了盾阵之后毫无防备的督战队叛军。

    “杀——”

    当上千铁骑迎面冲来,没有阵型的督战队被一瞬间凿穿,冲垮,撞飞。

    短锤和长刀成为了收割生命最好的利器,而朱由检更是以千金之躯,取出了自己的四力弓,纵马往返于乱军之中,连射九箭,每箭都没入叛军面颊之中……

    陆文昭和孙集紧紧的跟着朱由检,却在跟了一段时间后发现没有必要。

    朱由检的马术和弓术太好了,他知道自己年纪不到,力气不大,根本就不拔刀厮杀,而是隔着数步使用弓箭面突。

    见状、二人也开始尽情厮杀了起来,而这个时候,提前出阵的陆修策马从远处奔来,五尺长刀的刀尖上还挂着一人的头颅。

    “夏仲静已死!诸军劝降,降者不杀!”

    纵马面突的朱由检一直关注四方,见到陆修得胜归来,便在纵马之时放声大喊。

    他这一喊、便让拱卫他的百余名天策卫铁骑注意到了,纷纷跟着大喊了起来。

    而他们的这一喊,直接让所有人愣住了。

    督战队也在这一刻被明军全歼,只剩下退守各边的叛军。

    这群手拿农具的农夫看了看四周,见到督战队开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都全数倒在了地上,而地上鲜有官兵的尸体后,他们也纷纷丢下了农具,蹲下投降。

    “受降!”

    朱由检甩了甩因为多次拉弓而酸痛的右臂,同时下令。

    孙集得令后,也开始命人受降,另外叫人前往东平城,让城中的知州准备饭食和豆料。

    风云变化的战场局势让东平守军傻了眼,谁也没想到战事会突然就在一刻钟的时间内结束。

    当他们看到挂有代表齐王出征的文书时,城头上的东平州知州,随即连滚带爬的带着一脸血污,叫人打开城门,杀羊犒军。

    他倒是想见上朱由检一面,但是朱由检可没有闲工夫搭理他。

    战事结束后,他带人着锦衣卫的人远离战场三里,随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喘着粗气的同时,扭了扭自己有些发僵的右臂。

    “陆修,记你一功,回京之后去找化淳支一千两银子吧!”

    朱由检不吝的赏赐,而陆修闻言,也将刀尖上的夏仲静首级取了下来,递给了旁边的锦衣卫,随后笑着作揖道:“谢殿下恩赏。”

    在他高兴时,身上有不少血污的孙集和陆文昭也骑马走了过来,随后翻身下马。

    孙集先作揖禀报道:“殿下、叛军已被全数击溃,斩首应该在两千左右,俘虏不会低于七千。”

    “大军疾驰时,留下恢复马力的军马也在南下的路上,距离此地三十里,慢慢走估计还需要一个时辰。”

    一人四马虽然是四骑卫的标准,但疾驰过了头也会容易掉膘。

    加上如果以一人四马冲入战场,恐怕会折损不少马匹,因此在疾驰到距离东平二十里外后,朱由检就命三百人留守,看管一万五千多匹军马,帮助它们恢复马力,自己则是领兵疾驰,杀向了东平洲。

    东平的战斗比他想象的还要简单和轻松,相比较东阿的沉智还能指挥兵马结阵而守,拖了两刻钟。东平夏仲静的表现就可以说是稀烂了。

    尽管面对天策卫,即便是同等人数的建虏也不敢说能赢,但最少为将者应该带精锐撤退。

    要是底子都打没了,自己独身跑出去也没有用。

    “叛军乌合之众,等后续军马赶来,即刻出发,搜寻徐鸿儒的踪迹,一战而定!”

    连续打了两仗,朱由检也摸清楚了叛军将领的素质和兵马的素质。

    总的来说、闻香教这次的叛乱,基本上都是用十分之一的精锐,裹挟十分之九的乱民去攻城。

    但这所谓的精锐,别说对付上直的明军精锐了,就是一些穿着鸳鸯战袄的卫所兵他们都对付不了。

    不过这样也好,尽管叛军战力不行,但连续破敌的捷报如果传开,那么可以极大地震慑中原之地的藩王。

    是的、朱由检要借这个机会,一口气将中原的藩王革新,将数千万亩的藩王俸田给释放出来。

    “殿下、东平知州给兄弟们准备了猪、羊肉……”

    朱由检下令后半个时辰,天策卫打扫了战场,又命东平知州看管俘虏,而陆文昭也端着一盘烤羊腿走了过来。

    朱由检看了一眼羊腿,随后瞥了一眼坐在草地上休整的天策卫兵马,一手用小刀,一手割羊肉,随后问道:

    “去问问孙集、我军死伤如何?”

    “回殿下、受伤十七人,未有一人牺牲,不过有一百二十多匹军马伤了腿,伤愈之后,恐怕也只能做挽马了。”

    陆文昭是有备而来,早就询问了孙集关于兵马的死伤了。

    不过即便如此、天策卫没有一人牺牲的消息还是比较震撼。

    只是回过头来想想,没有人死伤也不奇怪,天策卫一人三甲,没有钝器的情况下,这些消瘦的农夫怎么可能对人高马大的他们造成伤害?

    “让各军吃快点,半个时辰后启程向郓城,羽林卫估计已经抵达郓城了。”

    朱由检着急生擒徐鸿儒,而陆文昭见状也连忙去通知孙集。

    好在东平物资充裕,马料和粮食都有。

    用马料喂了战马恢复马力后,孙集亲自前来回禀,而朱由检闻言便直接下令道:

    “每人带豆三斤上马,向郓城进军!”

    “得令——”孙集应下,随后让传令兵传令全军。

    此刻已经是酉时六刻(18:30),天边渐渐出现了一抹鱼白肚,而大军整装待发,向着一百二十里外的郓城出发。

    为了生擒徐鸿儒,朱由检也顾不得马力了,大军全力向着一百二十里外的郓城赶去。

    以三十里换乘一次成为了天策卫的常态,只不过当天色都暗下来,大军距离郓城只有三十里的时候,忽的前方的塘骑打响了响箭。

    “吁……”

    见响箭在夜空中炸亮,朱由检也开口道:

    “全军下马,恢复马力。”

    黑夜不如白天,没有旗语可以看,因此只能口口相传。

    好在大军比较聚集,因此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所有人都翻身下马,随后将准备好的三斤豆料喂给了四匹战马。

    两盏茶的时间后,黑夜中才有火光朝着大军赶来。

    一队锦衣卫策马而来,翻身下马作揖,对朱由检开口道:

    “殿下、羽林卫传来消息,郓城已经被攻破,徐鸿儒在两日前已经向济宁开拔而去。”

    “……”听到徐鸿儒跑去打济宁了,朱由检便询问道:

    “带去了多少兵马?”

    “郓城回禀的是精锐数千,乱民数万,另外一些散落在乡野的乱民也在向徐鸿儒本部聚集。”锦衣卫回禀,而朱由检听到这话后,便转头对陆文昭道:

    “袁可立现在在何处?”

    “回殿下、袁巡抚应该在在滋阳县”陆文昭作揖回禀。

    “滋阳县……”朱由检呢喃一声,随后皱眉道:

    “按照乱民步行的速度,乱民眼下应该在我们东南方向的六十里外,袁可立应该也知道乱民的意图,两方应该会在明早碰面,在蜀山湖东侧一带交手。”

    “那殿下、我们……”陆文昭试探性开口,而朱由检则是抬手道:

    “先把妄图和徐鸿儒会师的其他叛军解决。”说罢、朱由检对孙集下令道:

    “传令全军休整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南下出发,明日我要生擒徐鸿儒!”

第一百九十一章 生擒徐鸿儒

    “放开我!”

    “诶嘿嘿……老实点!”

    十月十二、山东的汶上镇,此刻的这里浑然没有了昔日的繁华,只有头戴红巾,施展暴行的所谓“义军”。

    妇人被玷污,老弱被杀害,壮年被裹挟……

    当所谓的起义没有纪律的约束,往往就会发展成为所谓的流贼。

    眼下的大乘义军便是如此,而这样的暴行蔓延了从郓城前往济宁州的路上。

    汶上镇南部三十里,乌压压的一群人正杂乱不堪的向南方行军,然而仔细观察,大部分的人都是三五成群,有说有笑,只有在最前方的队伍里,才有四千稍微有些纪律,身着五花八门甲胃的士兵。

    这四千人,便是徐鸿儒多年活动而积攒下的七千精锐之一。

    在他们拱卫的中心,是一个身材匀称、身披黄袍的五旬老汉。

    他长相普通,而他身边则是一个穿着青袍,身披甲胃的中年儒生,此刻的儒生针对那身披黄袍的老汉笑道:

    “陛下,眼下沉智﹑张柬白﹑侯五﹑周念庵﹑孟先汉等人﹐也分别攻打东阿、寿张、阳谷、巨野、安兴、嘉祥等地。”

    “加上河南的左将军、右将军也攻下了二县六镇,我大乘已经拥兵二十万,恐怕不用一个月就能席卷山东、河南。”

    “届时便能剿灭暴明,还天下以康乐了。”

    儒生口中的陛下,便是自号“中兴福帝”的徐鸿儒了,而徐鸿儒闻言,却没有骄傲自满,而是道:

    “那袁可立手中有三营兵马,加上北直隶还有几十万兵马,恐怕事情不会那么容易。”

    “不过这并不重要,只要截断了漕运,北直隶的明军只有饿死一条路。”

    “打下济宁,再打下邹城,届时明廷只有与朕议和一条路。”

    想到起义这么顺利,徐鸿儒心里的高兴都转化为笑容,挂到了脸上。

    不过同时、远处也有人策马而来,一名身着甲胃的将领对徐鸿儒马上作揖道:

    “陛下,前方十二里发现了打着袁字旗号的六千明军。”

    “袁字?”徐鸿儒微微皱眉道:“应该是袁可立那家伙,不过他只有六千余人,也敢来与我大乘叫板?”

    说罢、徐鸿儒道:“派大军冲阵,中军与朕等待机会,寻个机会,把这支袁兵吃下,整个山东就再无抵抗之力了。”

    “遵旨!”将领闻言,回礼后策马回到自己的亲兵身边,徐鸿儒也指挥四千精锐驻守原地,等后续的数万穿着单衣,手拿耙子、镗钯、菜刀、锄头的“大军”上来后,才指挥大军向前行军。

    半个时辰的时间,这数万大军乌压压的向前行军,并见到了在远处驻扎的明军。

    相较于这杂乱的叛军,明军六千余人严阵以待,上百门弗朗机、虎蹲炮摆在阵前,左右两掖还各有一哨骑兵,规模不小。

    在中军的袁可立没有穿戴甲胃,而是穿着巡抚的常服,系着披风,头戴乌纱帽,策马来到前军。

    李性忠、张尔心两名将领跟随他左右,剩下的登州营则是被派往滋阳保护府县去了。

    “巡抚,这贼军一看便是乌合之众,请巡抚准许末将领兵,只需要两哨骑兵,便能马踏叛军。”

    李性忠在马背上对袁可立作揖,而袁可立却平澹道:

    “叛军不足为惧,主要还是要抓到叛军首脑的徐鸿儒。”

    说着、袁可立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徐鸿儒居然带着精锐躲在了叛军之后。

    也就是说他也知道,明军是一个硬骨头,所以让叛军去送死。

    对此、袁可立轻蔑的嗤道:“怯懦之辈!”

    蔑视之后,袁可立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对张尔心和李性忠道:

    “张参将你统筹四军,中军归本官统辖,至于李参将便等待我的军令,准备骑兵活捉徐鸿儒。”

    “遵命!”二人作揖应下。

    袁可立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策马返回了中军,而与此同时,数万贼军也乌泱泱的朝着明军杀了过来。

    双方的距离不断的在缩短,最终在双方距离只有一里的时候,明军前军的张尔心下令了:

    “放!”

    一声令下、火把点燃火绳,伴随着“嗤嗤”的声音,火绳燃烧殆尽,随后阵前佛朗机炮分别作响。

    “轰隆”的炮鸣出现,紧接着二斤石弹打出,跨越一里,砸入了没有甲胃的叛军之中。

    石弹将乱军打的人仰马翻,断肢四飞。

    叛军何曾见过这种阵势,阵型就开始乱了起来,而徐鸿儒见状,当即道:

    “带大乘将军营冲杀!”

    他一声令下,身边的四千精锐便被人指挥调拨三千前冲,整合即将崩溃的数万大军,继续向着明军压来。

    明军火炮手熟练的清理炮膛、随后等待火炮稍微冷却,再填入火药、石弹,插上火绳,继续点火。

    这个流程走完,叛军已经距离明军火炮前军不足三百步了,而虎蹲炮手们也准备点燃火绳。

    “放!”

    张尔心继续下令,弗朗机炮手纷纷点火,伴随着“轰隆”的声音,继续炮击叛军。

    不过有了主心骨的叛军,并没有因为百余人的死伤就发生内乱,而是在大乘将军营和叛军将领的指挥下继续杀向明军。

    三百步的距离,听上去不远,但实际却有些遥远。

    不过比起这距离,更需要时间的是火炮填充。

    佛朗机炮被清膛、填入火药,但再塞入的石弹却不是大石弹,而是包在油纸之中的二斤细小弹子了。

    叛军步入一百步,而这时张尔心也转身道:

    “击鼓!”

    “冬!”

    伴随着鼓声敲响,所有火炮都作响了,密集的石弹犹如骤雨打出,这些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石弹,打出之后成为了比火铳弹子还要让人恐惧的存在。

    百余门大小火炮开炮,叛军的前军瞬间如被收割的韭菜一般,齐刷刷的倒下,那毫无防御力的单衣被瞬间穿透,即便那所谓的大乘将军营的精锐,也在第一时间倒在了齐鲁大地之上。

    这时,火炮开始被人拖拽入中军,而原本前军的火铳手也举起了火铳。

    明军的三段射击开始,一千鸟铳手举铳开始一排排的骑射。

    双方的距离缩短到了六十步,如果这样的距离在辽东战场,别说白甲巴喇牙,便是建虏之中的汉卒都不畏惧,因为身上的棉甲足以防御。

    但这是在齐鲁,这是在面对只有着单衣和棉甲的叛军。

    因此、当“噼啪”的火铳作响,白烟缭绕升起的同时,叛军犹如割稻子般,继续倒下,只有身着棉甲的大乘将军营毫发无损。

    叛军将领见状,也开始宣传了起来:

    “天兵助我,刀枪不入!”

    “天兵助我,刀枪不入!”

    大乘将军营的叛军都跟着喊了起来,而那些原本只是农民的叛军见到跟自己穿着一样单一的叛军倒下,而大乘将军营的精锐却没有受伤时,吃惊的同时,也跟着大乘将军营杀了上去。

    这种时候、明军的火铳手后退,长枪手和刀牌手上前。

    叛军在面对同样身着甲胃,并且穿的还是布面甲的明军时,瞬间就落入了下风。

    长枪如林一般刺出,刀牌手则是保护长枪手,将短兵冲入的叛军刀牌手解决。

    一时间、战场的局势在发生转变,而与此同时,袁可立也下令了:

    “命左右两掖骑兵出击,生擒徐鸿儒!”

    “是!”

    传令兵当即策马而去,而李性忠接令后,也吹响了号角,带着左右两掖骑兵自左右迂回,准备将身边兵力空虚的徐鸿儒生擒。

    只是在明军动兵的时候,徐鸿儒嘴角却勾勒出一抹笑意,随后挥手道:

    “打响箭,让藏着的兵马都出来吧!”

    “是!”儒生闻言,当即命人射出响箭。

    百余名士卒举起手弩,对天射出响箭,响箭在空中发出“休”声,随后炸响。

    “巡抚,贼兵有诈!”

    袁可立身边的一名游击将军作揖对袁可立汇报,而袁可立却波澜不惊道:

    “有诈又如何?贼兵精锐不过数千,即便再来数千,或是上万,也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

    袁可立的自信,鼓舞了身边人的士气,而同时如袁可立预料的一样,当响箭打响,四周的塘骑也着急的从地平线奔回。

    那数万叛军妄图从左右强攻,却被长枪刺伤、刺死,根本没有机会。

    塘骑刚刚抵达袁可立中军,便翻身下马作揖道:

    “巡抚,大军东方六里,有叛军上万涌来。”

    “巡抚、大军西方七里,有上万叛军来袭。”

    塘骑的汇报是两个方向,而正前方的地平线上,也出现了一支黑压压的兵马来支援。

    那是徐鸿儒用攻陷各地卫所兵的甲胃,所组建起来的新营,一共有两千多人,外加被裹挟的上万叛军。

    “停号角,让李参将撤回。”

    “是!”游击接令,随后让人停下了号角。

    战场的变故,李性忠自然是看在眼里的,见到徐鸿儒居然在短短数天内聚集起这么多叛军,他当即打马迂回、带领两哨千余骑兵回营。

    “十万大军,此地便是袁可立的葬身之地!”

    徐鸿儒在马背上放出狂言,似乎在他看来,袁可立已经要在此葬身。

    然而就在他大笑的同时,身后却传来了轰隆隆的马蹄声。

    他心中顿感不满的同时,当即转头向着身后看去。

    只见在他身后的平原上,是上万叛军前来支援的场景,然而这样的场景中,有马者不过百余人。

    这如同雷鸣的马蹄声,这百余马匹根本不可能制造出来。

    徐鸿儒挺起了背,眯着眼睛向着大军继续看去,童孔却忽的勐缩,好似看到了什么恐怖的存在。

    只见那上万叛军的身后,那数里外的地平线上,一条整齐狭长的赤潮冲来,背后扬起股股尘云。

    这一刻、徐鸿儒全身毛孔刺痛,不等他下令,那上万援兵就发现了自己身后来袭的铁骑。

    “官军!后面有官军!”

    “官军的援军来了!”

    “彭彭彭——”

    呼痛、叫嚷声响起,上万叛军乱成一团,不等徐鸿儒下令,就听到了清脆的火铳声。

    “是官军!传大乘将军营结阵向西撤退!”

    徐鸿儒说罢,打马就要走,而同时那上万叛军几乎被一瞬间打的溃逃,露出了藏匿他们之后的明军。

    “巡抚!有援军来了。”

    明军游击激动的说着,而同时袁可立也判断道:

    “必然是北直隶的上直兵马,就是不知道是谁统兵,数量多少。”

    “啊——”

    袁可立还在分析,可上万叛军已经溃逃,冲散了这群溃军的同时,官军的旗号也显现出来了。

    “齐?!哪个明将?”

    徐鸿儒一边带着身边千余精锐向着前军靠拢,一边转头打量。

    他还在担心这支铁骑追击,却不想他们凿穿了上万叛军的同时,居然驻足原地,在马背上不知道摆弄着什么东西。

    不过三分之一炷香的时间,这数千铁骑再次席卷而来,左手举铳,右手持着长刀,二指扣着马缰。

    “逃啊!”

    那数万叛军之中一些心理意志薄弱的人丢下手里的农具和菜刀就开始逃跑,任凭身旁的大乘将军营精锐怎么打杀,也拦不住他们。

    徐鸿儒好不容易带兵挤入叛军之中,却不想叛军溃散,由叛军变为了乱军。

    本就毫无阵型的他们,眼下更是铁骑口中之肉。

    “守好!守好!”

    徐鸿儒妄图在这短暂的距离和时间中结阵,然而袁可立却忽的下令道:

    “全军击鼓进军,围剿叛军,生擒徐鸿儒!”

    “遵命!”

    “呜~~~~冬冬——”

    号角之声响起,随后便是急促而沉重的鼓声。

    即墨营和文登营当即出兵,转守为攻,与铁骑夹击叛军。

    乱军之中的徐鸿儒身披一身黄袍,尤为显眼。

    这时、数千铁骑分为数十小队,扩散开来,平举手中骑铳。

    当他们冲散乱军,来到叛军精锐近前,当即扣动扳机,打出了一颗颗灼热的石弹。

    “彭彭彭——”

    铁砂和石弹打出,身着薄弱甲胃的叛军如何能抵挡?惨叫之声络绎不绝的响起,只是一个照面便击溃叛军的守阵,冲入阵中。

    长刀和铁骨朵挥舞,短兵相交之下,四千叛军精锐的防线在阵型破开后,便瞬间被突破,大军乱作一团。

    “镇定!镇定!”

    徐鸿儒砍杀了几个因为恐惧而冲散己方阵型的乱兵,妄图让大军重整旗鼓。

    然而就在他砍杀之时,一根套马索从空中抛来,瞬间将他套入其中,拽下战马的同时,向前方冲去。

    徐鸿儒落马摔得差点晕过去,随后就在尸堆和满地农具刀枪中滚打,最后等他滚的七晕八素,睁开眼睛时,他已经停下了。

    天旋地转的同时,他唯一的感觉就是后背火辣辣的疼,四肢青痛。

    他被拖离了战场,来到了战场东部一角,百余缇骑的面前。

    “起来!”

    他被一只大手拽起,随后一脚踹在膝关节处,跪在了地上,也抬头看到了一个骑在马背上,身着银甲的少年人。

    “殿下、俺就看到这人身着黄袍就给他拽来了,能换个赏钱不?”

    这骑兵收拾好了徐鸿儒,便跪在地上向朱由检邀功,而朱由检则是低头瞥了一眼还在懵逼之中的徐鸿儒道:

    “徐鸿儒?”

    “草民不是徐鸿儒,草民是被徐鸿儒推上马的傀儡……”

    徐鸿儒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生擒之后,当即对朱由检连磕三个响头,解释自己不是徐鸿儒。

    “那你不是徐鸿儒,你是干嘛的?”朱由检嘴角一挑,显然已经认定了这家伙是徐鸿儒。

    原因简单、首先就是这黄袍,其次就是这人的体型过于匀称,双手没有劳作的模样,皮肤过于白净。

    干活的人,哪里会有那么白净的手?

    “草民是泗水集的一个郎中,因为和徐鸿儒长得像,所以被擒拿起来的,军中穿儒士袍的那人才是徐鸿儒。”

    “喔?”朱由检笑了笑,对旁边的陆文昭道:

    “叫你的人上来认人。”

    “是!”着甲的陆文昭点头,随后转身示意陆修去叫人。

    陆修见状,打马去到身后的锦衣卫缇骑阵中,叫来了一名百户。

    这百户一出现的时候,跪在地上的徐鸿儒就知道自己栽了。

    因为这人见过他传教,所以他是跑不了了。

    “殿下、此人正是徐鸿儒。”

    百户马上作揖,而朱由检闻言则是云澹风轻,似乎抓到的不是叛军首脑,而是一个普通的杂兵:

    “既然抓到了,就押往京城吧,另外围剿叛军精锐,将乱民受降。”

    “是!”陆文昭应下,随后派出数百缇骑前往战场,大声喊着投降不杀。

    徐鸿儒也被人带下了,没有什么破口大骂,只是仿佛失去了灵魂般,如死狗一样被拖走。

    倒是在他被拖走后,朱由检对那生擒了徐鸿儒的普通士卒道:

    “你叫什么?”

    “殿下、俺叫孙守法,陕西临潼人,天启元年四月入的天策卫。”

    孙守法跪在地上,作揖回应,而朱由检听到这名字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陕西临潼孙守法,这人骁勇能战,好用铁鞭。

    前世历史上,他曾在曹文诏部下任游击,擒杀流贼点灯子、不沾泥等,黑水峪之战更是生擒高迎祥。

    明亡后拥秦藩宗室为秦王,与陕西闯军贺珍等合力抗清,最后战死。

    总的来说、是一个忠心的人,可以用。

    朱由检也不好奇孙守法为什么从陕西跑来参军,毕竟他麾下有不少人都是从陕西、山东等地跑来的。

    说到底、还是因为陕西活不下去了,只能参军吃口兵粮。

    既然要吃兵粮,还不如去御马监吃兵粮。

    “现在担任什么?”想通一切,朱由检开口询问,而孙守法道:

    “眼下担任天策卫前军千户,丙字百户麾下总旗官。”

    “有点意思……”听到孙守法的话,朱由检也询问道:

    “你这一身本领,只当了个总旗?”

    “这……这不是没仗打,施展不出来吗?”孙守法笑的有些尴尬,而朱由检闻言想了想也是。

    俗话说时势造英雄,眼下十六卫军是强大,但没有战事,自然就不能涌现将领和天才。

    这一战就给他打出了一个孙守法,说不定还有许多有将才的人,在各地的卫军、拱卫营中,等待出头之日。

    想到这、朱由检对孙守法道:

    “暂授你天策卫游击,没有直属的人马,你可以把你原来的兄弟叫到身边,日后就跟着孤,拱卫孤的安危吧。”

    “谢殿下隆恩!”孙守法一听自己居然直接从总旗跳到了游击将军,激动地跪在地上,用力的磕了三个响头。

    朱由检见状只是皱眉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日后跟在孤身边,不要轻易磕头,作揖就行。”

    “是!末将明白了。”当上了游击、孙守法也有资格称末将了。

    也就在他和朱由检沟通的时间里,整个战场的战事随着大乘将军营被全歼,数万流民投降宣布结束。

    这时、袁可立也知道了是齐王朱由检领兵前来,作为下官,他自然是要带着人前来行礼告谢的。

    他带着张尔心、李性忠策马而来,随后翻身下马,站在地上对朱由检作揖道:

    “山东巡抚袁可立,参见齐王殿下……”

    “这次山东之地反应如此迅速,也是拖了你的绸缪。”

    “其中的功劳,孤会在之后的捷报中奏表皇兄的。”朱由检在马背上平澹回应,袁可立闻言也起身道:

    “有下官在山东,殿下可以放心,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请殿下率兵平豫东叛乱。”

    “豫东归德府、开封一带的叛军不用担心,昨夜叛军老巢郓城已经被收复,你保护好运河河道就足够了。”

    “另外这些叛军俘虏不可虐待,暂时由你带人将他们看押,等彻底平叛后,我需要将他们迁往辽东。”

    说罢、朱由检打马便要离去,而袁可立也只能作揖唱声道:

    “殿下慢行……”

    他看着朱由检离开,不解明明是朱由检举荐自己坐上的巡抚之位,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冷澹。

    不过他转念一想也对,如果对自己太过殷勤,恐怕东林之中也会视自己为叛徒,因此朱由检是在变相的保护自己……

    “真是心思缜密啊……”

    袁可立摇了摇头,说着张尔心、李性忠二人听不懂的话,随后才转身对二人吩咐道:

    “刚才齐王殿下的话,你们也听到了,所有俘虏都看管好,不要因为一时之功而对俘虏下手。”

    “末将明白!”二人能听出,袁可立在警告他们别想要杀俘虏来冒功,因此爽快应下。

    至于袁可立见二人应下,又转身看向了战场上的天策卫铁骑。

    望着这支人马的甲具装备,还有行军、打扫战场的纪律,不由感叹道:

    “只是数千骑,便敢直冲数万敌阵,若是大明有此铁骑三万,何愁漠北、辽东不清……”

第一百九十二章 扫平山东

    “齐王率兵破贼军于东阿,斩首三千,生擒叛军大将沉智,俘敌二万二……”

    “齐王率兵破贼军于东平,斩首二千,斩杀叛军大将夏仲静,俘敌八千二……”

    “齐王率兵收复郓城,斩首六千,斩杀叛军大将张柬白﹑侯五,俘敌六千……”

    “齐王率兵掠阵,于蜀山湖东,与山东巡抚袁可立合兵破贼军十万,生擒叛军首脑徐鸿儒,斩首九千七,俘敌八万四……”

    “齐王率兵,于巨野破叛军右丞相陈灿宇,于嘉祥破叛军大将徐和宇,斩首六千五,俘敌三万二。”

    “至十月十七,山东全境叛军已清,官军共斩首三万三千六百三十二级,俘敌十七万,其中齐王率兵斩首二万七千二,俘敌十五万三千余人!”

    天启二年十月二十,伴随着一封封捷报传入宫中,常朝之上的群臣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还说什么二十日擒敌,结果对方十四天就扫平了山东叛军,估计剩下六天都能把豫东的叛军扫平了。

    这下好了、没添成堵不说,还给了朱由检展示领兵才能的机会。

    这种平叛速度,贯穿大明一朝都未曾有过。

    这固然是因为这是大明第一次在平叛之中使用这么多骑兵,加上对手也不过是一群泥腿子,打赢固然正常,但从斩首和俘获来看,账面上的功绩也未免太好看了……

    诸多文臣闭上嘴,眼观鼻、鼻观心,持着笏板在大殿上不说话,而朱由校看着群臣,再看看手中的捷报,嘴角一挑道:

    “齐王剿灭叛军指日可待,可提前为齐王庆功了。”

    “初授齐王由检骠骑将军,正二品,吏部造册。”

    “臣领旨……”

    新任吏部尚书张问达应下,而叶向高闻言,便也开口道:

    “万岁、虽然山东全境的叛军被平定,但豫东的开封府、归德府依旧还有数万叛军。”

    “此外、四川成都一带,湖广武昌、襄阳一带,均爆发了不小的叛乱,这些都需要当地官军前往平叛。”

    “这件事情、内阁看着办就行了。”朱由校回应一声,随后开口道:

    “秋税上交一事,各省做的如何了?”

    朱由校心中有些担心,这主要是因为前年、去年,江南的赋税能上交,都是因为戚金父子在浙江募兵,间接插钉子导致的。

    但今年他们并没有安排戚家父子去浙江募兵,因此他有些担心江南的士绅会搞小动作。

    不过、兴许是被皇帝接连两年在浙江驻扎人马的操作给吓到了,为了不让皇帝继续用“募兵”的形式驻兵,因此今年的江南显得格外平静。

    “回万岁……”

    江南的事情,自然是由浙党的朱国祚来开口较好,因此他作揖回应道:

    “浙江今岁夏税、秋税共折色缴纳一百二十六万四千余两,留存三十八万四千余两,起运九十万两整。”

    “加派银共收缴四十万余二千两整,全部起运,与秋夏税一同起运者,共计一百三十万余二千两整。”

    夏税收麦、秋税收米,除去蠲免的辽东行省,眼下大明两京十四省中,浙江省的夏税占3.32%,秋税占10.76%……

    纸面上浙江人口一千零七十八万人,总共收出近一百六十六万两,看上去确实很不错了。

    因此、朱由校还是比较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将目光放到了叶向高身上,示意让他说说其它各省。

    对此、叶向高也心知肚明,开口说道:

    “今岁南直隶夏、秋两税,共折色一百六十五万六千余两,加派六十五万七千两,留存四十万两整,起运一百九十一万三千余两。”

    “江西夏、秋两税,将夏税麦全部折色为六万四千余两,秋税收现银十二万余三十七两四分,米二百四十六万五千石。”

    “因年初山东大震,南直隶、浙江调拨常平仓粮,因此江西二百四十余万石米,送往南直隶与浙江,江西留存全部现银,今岁并未起运顺天。”

    说完这句话,叶向高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等待皇帝反应。

    不过、朱由校也清楚,山东大震确实耗尽了南直隶和浙江的常平仓、官粮,因此没有太大的反应。

    见皇帝没有反应,叶向高也就对最后的几省陆续汇报。

    陕西、山西、北直隶、河南四省,合计上交麦四百二十余万石,米七百九十余万石,现银七十八万六千两,留存二十万两,麦一百四十五万石,米二百零四万石。

    福建、广东、广西则是折色了一百零九万两银子,起运二百零七万石米,留存三十万两,一百二十万石米。

    至于剩下的四川、湖广、贵州、云南四省不用多说,今岁是没有什么加派和夏秋税了。

    山东自己赈灾,被蠲免了一年,也没有什么赋税。

    因此、算起来,各省汇报的情况,就是今年大明的户部收入,有现银六百零二万九千三十七两四分,米一千二百四十三万五千石,麦四百二十余万石。

    这田赋对比去年的田赋税收,简直打了一个五折。

    这其中固然有因为田赋大省的四川、湖广、山东没有缴纳田赋的原因。

    但更重要的还是大明的用兵太多、太频繁了。

    别的不说、三十万正辅兵在贵州中作战,西南五省都在供应,广州也是同样。

    山东、河南一个地震,一个黄河决堤,又加上叛军举旗,自然交不了多少。

    米麦一千六百多万石,现银六百万两,听着固然还不错。

    但除去各省的留存,便只有四百多万两现银,米麦八百万石可以运抵顺天府了。

    这么一来、现银还好说,但米麦根本不足去岁的一半。

    所有大臣都没有再开口,而朱由校则是紧皱着眉头,因为他的内帑,今岁的收入也不过五百二十多万两。

    这个五百二十万两里,其中有二百多万两,还是御马监前前后后运送给内帑的,不然今岁内帑的岁入恐怕只有二百多万两。

    可以说、一场地震加西南的战事,把大明的财政搞乱的不轻。

    仅凭手中的八百多万石米麦、九百多万两银子,顶多把西北四镇、朝中官员、天下驿站、宗室的军饷、俸禄发放,最后也就能剩个二三百万两了。

    眼下只是十月,距离明年秋收收上来还有一整年。

    用二三百万两银子渡过一整年,简直可以说令人发笑。

    “其他五部和五寺的岁入呢……”朱由校略感头痛的询问,而叶向高接着回应道:

    “合计一百四十二万三千余两,米麦七十八万石。”

    寥寥胜无……

    听到六部五寺的岁入才这么点,朱由校头疼了,因为这样的岁入,依旧不能满足明年朝廷的开支。

    毕竟谁也不知道,明岁会不会又出现了什么天灾人祸。

    最关键的是,朱由校知道、明年秋收之后,立即就要开始收复辽东这样重要的大仗。

    别的不说、正辅兵几十万开拔,便要一次性给出上百万,乃至二百万两。

    除此之外、大军需要的粮食虽然已经有朱由检打包票说御马监可以自己解决,但朱由校还是需要未雨绸缪,做第二手准备。

    所以、想要不耽搁明年收复辽东的行动,明岁动兵之前,朝廷必须要有足够的银两赋税才行。

    想到这里、朱由校只能皱眉的捏了捏眉心,而这时忽的有人开口道:

    “万岁、户部这边,御马监还积欠着七百九十七万六千余石赋税,按北直隶的粮价,应折色为三百九十八万八千两银子。”

    朱由校瞥了一眼,是户部尚书汪应蛟,而对此,他也只能回应道:

    “嗯……这件事吾知道了,齐王出征后,御马监提督曹化淳说过,将会在折色后,开春送往户部的新银库。”

    “罢了,既然战事无碍,退下吧。”

    他一摆手示意百官退下,而百官们也纷纷唱声,随后退出了主敬殿。

    至于朱由校,他在百官退走后,对旁边的魏忠贤道:

    “去勖勤宫传曹化淳,让他前往养心殿候着。”

    “奴婢领旨……”魏忠贤老实应下,随后吩咐其他随身太监去办事,他自己则是带着司礼监的奏疏,送朱由校返回了养心殿。

    返回养心殿之后不久,曹化淳就来到了养心殿。

    在随身太监的通传下,朱由校示意让他进来。

    片刻、曹化淳便进殿跪下行礼,而一边处理奏疏,一边皱眉的朱由校也开口道:

    “传你来,是要问问你,御马监今岁的岁入几何。”

    这样的询问,对于经常记账的曹化淳来说,几乎不需要思考就回禀道:

    “回万岁,御马监今岁共入二千七百六十四万四千余石,扣除积欠户部的赋税后,还有一千九百六十六万八千余石。”

    “多少?”听到这一串的数字,朱由校停住了手中的笔,紧皱着眉头抬头追问。

    无奈、曹化淳又重新报了一遍,而这样的数目,让除了曹化淳以外所有的人瞠目结舌。

    合着御马监现在比朝廷还有钱有粮,怪不得齐王在京时,一点都不慌钱粮的事情。

    原来是手中有粮,心里不慌……

    他们还沉浸在那一连串震撼的数目中,而曹化淳又继续道:

    “除了田赋、皇店的结余是二百五十六万四千余两。”

    “眼下库银尚有四百一十五万两整,存粮总数算上秋收是二千零七万余石。”

    曹化淳波澜不惊的回禀,却再一次让众人陷入震撼中。

    更重要的是,朱由校敏锐的抓住了结余二字,随后联想到了御马监送往内廷的二百余万两银子,以及拨发的银子。

    这么算下来,每年经过御马监手里的银子,早就超过了千万两。

    因此、朱由校很好奇,这些银子花到哪里去了,所以开口询问道:

    “御马监的收入折色是多少,开支又主要是哪些?”

    “回万岁……”曹化淳并没有觉得不妥,因为朱由检交代过,只要皇帝询问,都可以告诉:

    “御马监的折色算下来,足有二千二百余万两,其中大头是粮食贸易。”

    “至于开支,主要是一京二省的上直十六卫军、十二拱卫营,以及山西外拱卫的二十八营,辽东的四十四营,大宁三卫。”

    “这些人马的军饷便需要发五百四十余万两,而吃食上,也需要花费二百七十余万两,所以仅仅这些便需要八百多万两银子。”

    “除此之外,盔甲厂、军械所、天津造船厂的开支加起来便有二百余万两。”

    “除了这些、还有支持大宁三卫屯垦、运军粮去辽东,这些开支合计在三百万两左右。”

    “今岁的岁入,可随意调动的银两实际不过是在六百多万两罢了,而又运往南边和内帑六百七十万两,所以能结余的只有二三百万两银子罢了。”

    二千二百万两银子……

    听到这个数目,即便知道是折色后的数目,并不代表御马监拿到了这么多银子,但这数目带给众人的震撼,还是难以言表的。

    要知道,在朱由检改革御马监之前,大明的田赋是二千四百至二千六百万石左右。

    按照北直隶的粮价折色,也就是一千二百万两至一千三百万两银子。

    加上内廷、六部五寺的收入,大明折色之后的财政也就和眼下的御马监相差不多罢了。

    现在的御马监,不仅给国库直接缴纳三百多万两银子,自己还能岁入二千二百万两银子。

    再加上国帑的岁入,便是四千六七百万两的折色数目。

    大明除了国初的前一百年,可以达到这样的折色数目外,其他什么时候能有这么恐怖的岁入数目?

    或许是害怕皇帝以为这就是御马监的永定岁入,曹化淳也紧接着解释道:

    “今岁能有如此高的岁入,也是全赖辽东粮价高涨,因此南粮北贩,平抑粮价才能有这样的岁入。”

    “眼下辽东粮价已经平抑,加上明岁收复辽东之后情况改善,殿下说过,御马监的岁入应该会暂缓在一千二百万两左右。”

    “若是解决了陕西、河南、山东的卫所问题,岁入应该会提高到一千四百余万两,若是在三省开办皇店,岁入可以达到一千五百万两。”

    曹化淳老老实实的交代,却不想这话根本就没有起到“谦虚”的作用,反而刺激了朱由校。

    他这才知道、自家弟弟在敛财这方面的能力到底有多么恐怖。

    大明朝自军屯籽粮败坏以来,敛财最厉害的皇帝也不过就是正德和万历两个皇帝了。

    正德皇帝凭借大肆开设皇店、办皇庄,得到了一部分边军的控制权。

    但由于当时他面对的是整个泛江南文官势力,所以没能快速的将时局稳定下来。

    倒是万历皇帝、虽然面对的是被嘉靖玩分裂的文官体系,但在敛财这方面的能力确实不行,一个矿税没收好不说,还把民心给玩崩了。

    相比较他们俩,朱由检的敛财方式就有些变态了。

    抓住了正德皇帝想抓住的兵权,兵权不是依靠边将,而是依靠自己练兵,从兵马控制的能力来说,朱由检的能力远高于朱厚照。

    又相较于朱厚照需要面对铁板一块的泛江南文官势力,朱由检面对的时局却很好,泛江南文官势力分裂百年,难以联手对付他。

    在这样的局面下,通过抬高东林、打击齐楚浙宣昆五党,随后又在东林一家独大的时候,选择了在朝堂帮齐楚浙宣昆五党说话。

    这一手平衡就玩的让两派文臣一直没有把他当成一回事。

    如果不是辽沉之战里,朱由检用满桂出塞,而过早暴露了实力,之后又在裁撤山西和北直隶的行动中,展现了恐怖的兵权,那估计眼下的两派文官还在互撕,根本就无暇估计朱由检。

    这么一想、朱由检的手段就很恐怖了。

    他明白开皇庄会让百姓和中小地主、富农等势力厌恶,所以他选择了得罪已经势弱的勋贵,来对军屯田动手,重新开辟一个和百姓无关的财源。

    之后他再用分地的手段,拉拢了底层军户的人心、和获得土地的普通百姓的民心。

    这么一来、朱由检就有一个庞大的基础来支持他了。

    他的强大表面上看起来是兵权,然而兵权之下是民权。

    几十万大军的背后,是数百万的士卒家属,以及数百万的无田百姓。

    要动朱由检,就要先把朱由检和这加起来超过上千万人的联系给切断,才能彻底将他从政治中心剥离。

    上一次有这么大基础支持的人是谁?

    一瞬间、朱由校脑内闪过了太庙内的一幅画像。

    那是大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章。

    支持他的势力,是跟随朱元章起家的淮西勋贵,淮西子弟。

    这是一股怎么样的势力?即便是朱元章本人,也花了整整二十多年的时间,才将这股势力压制到了和文官平衡的局面,为此打杀了诸多骄纵桀骜的名将、名臣。

    试问眼下,整个大明有谁敢说,手段比朱元章更果断、狠辣?

    这样的人没有,即便是创造出这新利益势力的朱由检,也根本停不下来。

    哪怕他现在宣布就藩,但他麾下的几十万兵马、上千万子弟也不会同意。

    将领会架着他继续前进,而朱由检能做的,就是压制这个势力,让他们明白自己的底线。

    这个底线是什么?

    “吾弟……有太……有汉之光武皇帝之风”

    朱由校在短时间分析了所有,最后本想说朱由检有太祖高皇帝之风,但又害怕这句话被文臣知道后警惕,因此只能将对比的对象换成了光武帝刘秀。

    刘秀能打、也善待功臣,但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在晚年制住崛起的豪强势力。

    不过这也不怪刘秀,毕竟刘秀时期的豪强势力远不如唐初武勋和明初淮西勋贵,没有必要大刑打杀。

    刘秀没有想到的,恐怕就是自己的子孙大多早夭,短寿,让豪强连续抓住了数次拥立之功而迅速崛起。

    可这一切、并不是朱由校想说这话的原意。

    他之所以说这句话,是因为他明白,自家弟弟终究会与自己心中所想的弟弟背道而驰。

    朱由校想的很好,便是让自家这个唯一的弟弟,做一个闲王,安度此生。

    但在各种势力的夹击,外有强敌,内有内贼,上有天灾,下有人祸的局势中,他还是不得不将自家弟弟拖下了水。

    朱由检掌握如此大的一个势力,并没有让朱由校忌惮,他担心的是朱由检的日后。

    要平衡这样一个以军队和田地而起家的势力,所制衡的利益自然也是于军功和田地。

    这也就难怪、为什么朱由检一直在强调向外屯垦,开拓了。

    向外开拓才能给军队军功,才能给军属发田。

    如果这些都满足不了,那么就别想这个利益集团能一直对外,终有一天他们会对内的。

    “行了、你退下吧……”

    朱由校脸色不悲不喜,只是在先前有过短暂的惊诧,真正做到了曾经朱由检所说的不露喜怒于面。

    只是在他开口之后,曹化淳却顿了顿,没有起身,似乎还有什么话需要说。

    “怎么?弟弟还交代了什么事吗?”

    朱由校敏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而对此、曹化淳也迟疑了数秒,最后才艰难道:

    “殿下说、三省宗室、可以提前革新了……”

    “……”一席话说出、众人无言,唯有心中一紧。

    魏忠贤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将这些天的所有都在脑中过了一遍,最后才得出结论:

    “难怪齐王在这次平叛会开口主动领兵出击,原来是要对三省宗室下手……”

    “秦藩走旁系上位,地位不稳,管控不住旁系,齐王一声令下,恐怕无力反驳。”

    “山东有德、鲁、衡三王,却并非大藩,因此出兵时特意许下了要生擒徐鸿儒。”

    “徐鸿儒只是一个借口,真正要做的,是把最难解决的福王和周王解决。”

    “先解决山东的叛军,最后带兵入河南,那可操作的地方可就大了……”

    魏忠贤咽了咽口水,想到了平日里对自己偶尔露出笑意的齐王,居然有这样心计的时候,也开始仔细回想自己有没有得罪过对方。

    至于魏忠贤能想到的,朱由校自然也能想到。

    他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家这个弟弟,做事情总是如羚羊挂角般,让人想不到他的真实意图。

    可以说、这厮是把兵法用到了政治行动上,并且连自己也看不透。

    恐怕周藩和福藩,以及郑、唐、崇三王都要被革新了。

    不革新的下场,恐怕就是齐王剿贼不利,让贼寇向西、南逃窜而围困宗亲藩王了……

    恐怕福王和周王,眼下已经猜到了自家弟弟的想法,开始惊恐了……

    想到这里、朱由校不知道为什么,在一想到自己那个好三叔惶恐的样子,嘴角就不自觉的挑了起来。

    “郑娘娘、朕真想看到,你知道朕那好三叔将被贼寇围困时的表情……”

第一百九十三章 以势压诸王

    “往西边跑!”

    “阿爷——”

    十月下旬,伴随着一坳黑老汉吼出这句话,他当即转身朝着身后的官军扑去。

    在十数步外、十几个灰头土脸的少年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敬重的阿爷与村中的其他人一起被官兵砍翻在地。

    没有伤感的时间,个头最大的少年郎当即拉拽着身边的两个少年郎转身就跑。

    见到他们跑,其他几十个少年郎也跟着跑向了不远处的林中。

    一个身骑普通驽马、身着纸甲的青年见到了这一幕,当即对不远处身着铁甲、年纪更大的一个青年道:

    “家主,那边跑了几十个人,要不要去追?”

    “嗯?”听到这话,那身着铁甲的青年转头看向了纸甲青年所指的方向,望着几十个少年人钻入林中,他嘴角一挑,心中来了兴趣:

    “倒是许久没有打猎了,那林子不大,先让他们跑远一点,把眼前的“功绩”先收下再说。”

    “是!”听到这话,纸甲青年作揖应下,将目光放到了百步之外的“屠宰场”上。

    几十个身着纸甲,胯下骑着驽马的家丁正在挥刀噼砍着妄图逃跑的农夫,数百人的村庄,因为他们的砍杀,不过数刻钟后便只剩下了一地尸体。

    尸体从村中蔓延到树林前,入冬的河南大地上淌满了猩红的鲜血。

    在确认所有人都被杀光之后,那几十名家丁将身上带着,沾满血迹的红巾掏出,绑在了这些尸体中男人的头上,将一些锈迹斑斑的长枪和短刀丢在尸体的旁边,营造出这群人是叛军的痕迹。

    当这些事情做完,他们将女人的尸体拖拽到村中,随后浇上火油,一把火点燃的同时,也开始搜索村中值钱的玩意。

    几头牛、几匹挽马,还有几十头猪和几十笼关押着数百只鸡的鸡笼,以及零星银子、铜钱都被装上了挽马车上。

    当确定村里再也没有之前的东西后,一名家丁一把火将村中的茅屋点燃。

    这么一来、便营造出了叛军劫掠村落,随后他们领兵前来剿灭,紧接着缴获不少的虚假表象。

    这时、家丁之中年纪稍大的一名四旬家丁将领策马来到了那铁甲的青年前,作揖道:

    “家主、下面人算了算,东西折色之后,能有个七八百两银子。”

    “噢?倒是不少……”听懂这话,那铁甲青年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道:

    “留十个人在这里看守财物,其他的人跟我去林子里,猎一猎那些“猎物”……”

    “额……这……”听到这话,那将领道:

    “家主,只留下十人会不会太少?若是有叛军前来……”

    “哪来的叛军?”铁甲青年轻嗤道:

    “那些叛军听闻齐王领铁骑前来,早就往开封和洛阳、南洋、汝宁跑了。”

    “走!”

    说罢、青年一抖马缰,策马向林中冲去,并用左手取出弓囊之中的弓箭。

    将领见状无奈,只能转头吩咐家丁,在留下十个人后,带着其余的人跟随青年冲向了林中。

    他们跟在青年身后,而青年低头、可以看到林中不太明显的脚印。

    “不过三刻钟时间,他们跑不了多远,你们都散开,三人一组给我追。”

    “一个叛军的首级五两银子,那几十个人就是一二百两,不能放过……驾!”

    青年带头、策马开始在已经掉光枯叶的树林之中追赶,很快便追来赶往的游弋了十一二里地,并且穿过了树林,见到了远处正在不要命似狂奔的人影。

    “给我追!”

    见到那群人影,他眼中露出喜意,策马向前冲去,并且张弓搭箭,将这群老实的少年郎当成了猎物。

    在他身后的将领与纸甲青年跟着他策马,纷纷取出弓箭。

    “二……二哥……我跑不动了。”

    几十个逃跑的少年郎早已分散,眼下只有四个少年郎跑在一起,而他们也听到了身后的马蹄声。

    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急哭了,只觉得肺部火辣辣的疼,呼吸都如风箱般大声。

    在他前面,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郎闻言,尽管自己也十分难受,但还是伸出了手,拉着对方一起跑。

    “休!”

    “额——”

    箭失的破空声袭来,连惨叫的机会都不给,被称呼二哥的身边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便被射穿了胸膛,蹒跚几步后一头栽倒地面。

    “好!打到一头!”

    铁甲青年眼中冒着喜意,叫了一声好,浑然不觉得自己残忍。

    在他叫好时,纸甲青年和将领相继射出两箭,一箭命中了另一名少年郎的左肩,另一箭被那叫做二哥拉着的少年腿部。

    “二哥!”

    痛感让眼眶内的泪水涌出,少年栽倒地面,哭嚎着,只知道叫自家二哥。

    “四郎!”见自家弟弟的腿部被箭失贯穿,鲜血洒落一地,少年郎心痛之余,当即背上腿部受伤的四郎,艰难逃跑。

    另一名肩部中间的少年郎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他刚刚踉跄爬起来,就被一柄快刀噼在背部,扑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后,身体一松,再没了声息。

    “又猎到一头!”

    铁甲青年高兴的大笑,那笑声让人发毛,听得前方几十步外的少年郎咬紧了牙关,蹒跚着背负背上的弟弟往前跑。

    此刻的他们已经跑上了官道,而与此同时、纸甲青年也策马跟上,举箭瞄准了前方被少年背在背上的四郎。

    “射!这两人无甲,一箭便能射死两个!”

    铁甲青年目中激动,等待着纸甲青年射出这一箭,然而就在这时、破空声袭来,下一秒一支箭失便贯穿了纸甲青年的太阳穴!

    “家主小心!有敌袭!”

    将领转身大吼,却在下一秒便听到了密集的火铳声,随后便觉得身体四下发痛,一头从马背上栽倒下来。

    铁蹄声响起,等铁甲青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的一支箭失射在了他胯下驽马的马臀上。

    驽马受惊嘶鸣,高举双蹄,瞬间将这人甩下了马背。

    “哔!”

    慌忙中,滚落在地的青年抓住脖颈上挂着的木哨吹响,妄图召集四周散开的家丁,然而下一秒,一柄长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抬头一看、是一个身着绯袍,穿戴胸甲,正怒目看他的健壮锦衣卫。

    大批的铁骑赶来,那还背负自家弟弟的少年郎绷不住,鼻涕眼泪涌出,模湖了视线,跪在地上用力对马蹄声响起的方向磕头:

    “大人,绕了我和我弟弟吧!我们绝对不对外说今天的事,我求求您!我求求您——”

    几个头用力磕在官道上,少年郎额头很快便渗出血印,随后渗血流出,染满了小半张脸。

    这时、四周没了马蹄声,而少年郎慢慢停下了举动,擦了擦双眼向上看去,只见到了脸色铁青的一群着甲铁骑,以及脸色阴沉到几欲滴水,坐在马背上的一名着甲少年人。

    朱由检的牙关咬紧,心中的怒意让呼吸都十分灼热,整个人体内滚烫,体表却冰凉得如刚刚跳入冰河之中。

    “跪下!”

    “额啊——”

    这时、陆修压着那铁甲青年走了过来,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命他跪下的同时,牵扯了箭伤,哀嚎呼痛……

    陆修扯下这青年腰间的铁牌,走到朱由检面前双手递上。

    朱由检瞥了一眼,铁牌上书“睢阳卫桃源千户所千户”十个大字。

    大明卫所官兵……

    当这青年的身份出现,朱由检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

    这时、马蹄声从身后响起,陆文昭从后方带缇骑策马而来,马背上挂着数十个首级,赫然是这青年麾下的所有家丁。

    “殿下、搜查完了,香河村只有十七名少年郎活下来,其中六人负伤,随军的军医已经在救治了。”

    陆文昭作揖回禀,心中也是同样的震撼不已。

    原本他们是在清剿归德府内残留的叛军,结果不想居然撞到了这档事情。

    如果不是在前方的官道上,遇到了几个被追杀的香河村少年,他们还不知道,在驱赶了叛军之后,反倒有官军开始浑水摸鱼,杀良冒功!

    “孙守法!”

    忽的、朱由检怒喝一声,让所有人心中一悚。

    “末将在!”孙守法策马上前,而眼下的他已经换了一身游击将军的布面甲,英气非凡。

    不过对此、朱由检没有心思看他,只是举起马鞭对地上已经吓傻的桃源千户道:

    “把这人给我装袋拖拽回香河县,砍下狗头插标立于香河村口!”

    “殿下!您听末将解释,这群人都是叛军!末将额……”

    桃源千户发疯似的想要解释,却被孙守法直接丢出套马索,勒住了脖子,说不出一句话,双手不停地抓向脖间的绳索,双目瞪大,翻出了白眼。

    “还有本事狂吠!”

    陆修见状,将长刀插于地上,拔出腿部的短刀,上前伸出手指抓出这人舌头,手起刀落将舌头割断,疼的他捂住嘴巴、满地打滚。

    孙守法见状,也对旁边两个铁骑道:

    “把他装袋里!”

    “遵命!”天策卫两名骑兵翻身下马,从马背上取下一个麻袋,随后将口中不断涌出鲜血的桃源千户装入袋中。

    当袋口栓紧后,孙守法一夹马腹,当即拖拽着妄图从袋中逃脱的桃源千户奔向香河村。

    十几里的路程,估计回到香河村的时候,这人不死也残了。

    望着孙守法拖着麻袋离去的背影,朱由检低头看向了呆愣跪在地上,不知道说什么的少年郎,以及已经昏阙过去,腿部中箭的少年,皱眉对陆文昭交代道:

    “让军医医治他们,带回燕山所。”

    “卑职领命!”陆文昭闻言应下,随后让人叫来了军医,为这二人包扎。

    好在那箭失没有伤到筋骨,修养几个月后,估计不会影响到日后的生活。

    不过、他们逝去的亲人却回不来了……

    马背上的朱由检黑着脸,对陆文昭道:

    “让崔应元给我查清楚,到底还有多少人打着剿匪的名义杀良冒功!”

    “卑职遵命!”听到这话、陆文昭硬着头皮应下,之所以是硬着头皮,是因为他知道这种事情很难查出一个所以然。

    说到底、还是因为局面太乱了,杀良冒功这种往往出现在边军的事情,罕见出现在大明腹地就足以说明眼下的河南有多乱。

    “殿下——”

    正当陆文昭应下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喊叫声。

    朱由检与众人同时望去,却见到了天策卫前军千户带着人马策马赶回,并来到阵前勒马作揖道:

    “殿下、骁骑卫来报,叛军围困开封府治祥符县,请示是否立即破贼?”

    “不用管他们。”朱由检双目微微一眯,果断下达了自己的军令,随后接着又命令道:

    “命骁骑卫、龙骧卫、羽林卫三部,驱赶流寇向祥符县、汝阳县、南阳县、洛阳县。”

    “殿下、这样有意驱赶,恐怕会让河南的御史抓到把柄。”陆文昭小心翼翼的开口,而朱由检却道:

    “谁说就是有意呢?叛军将领王好贤不是带领叛军逃往了南直隶凤阳府的亳州吗?若是叛军进犯凤阳皇陵,又该如何?”

    说罢、朱由检对天策卫指挥使与各军千户开口下令道:

    “传我令、大军南下凤阳,追剿叛军!”

    “遵齐王命!”各军将领纷纷作揖,大声应下。

    事情到这里,便是傻子都能看出,朱由检是在特意的让河南各地藩王陷入危机。

    只有陷入了足够的危机,他们才会放弃一些利益,以此来换朱由检的庇护。

    山东的袁可立已经被朱由检下令,防备叛军重新迂回进入山东,没有调令的情况下,袁可立不可能指挥大军入河南平叛。

    山西、北直隶又有拱卫营严阵以待,而陕西、湖广没有命令也不得调动兵马。

    这么一来、除非河南巡抚可以凭借河南的官军平叛,不然河南的叛军,只有靠朱由检才能剿灭。

    一声令下、天策卫五千余铁骑当即带着一千民夫所驱赶的上千挽马辎重南下。

    在富硕之地打仗,只有越打越富的说法,而朱由检更是如此。

    连续几次大破贼军,缴获的挽马、驽马、耕牛数以万计,缴获银两一百八十余万,铜钱四百多万贯,米麦数百万石,还有各种古董珠宝,更是数不胜数。

    河南山东皆富硕之地、耕种大省,所拥有的耕牛和挽马也是众多。

    如果朱由检不是需要保证大明的人口有向外开拓的能力,加上他并不想以内耗来增长自己的实力。

    那么他完全可以任由叛军作乱,甚至霍霍一整个中原之地。

    但是他没有,他自从剿灭徐鸿儒后,大多都是率领骑兵以骑铳破阵,随后大军冲击中军,最后命大军受降。

    半个多月的连续鏖战,并没有让他增长多少领兵的经验,因为以四骑卫对付农民军,几乎每一战都是碾压局。

    可即便他平叛的如此迅勐,河南山东还是免不了兵灾。

    他要达成自己的目标,就需要让兵灾对四府的治所围困,这期间所造成的的死伤在所难免。

    不用这个手段平定最难解决的周王和福王,给这两藩,说不定会引起比这场兵灾更大的动乱。

    这个所谓的动乱不是指二人起兵,而是指二人以亲族身份和文臣联手。

    眼下文臣已经放下了脸面,因此朱由检要杜绝这种可能,便要借助这一场兵灾,将河南诸王革新,解决内部隐患。

    解决了藩王对河南、山东、陕西的盘剥,大明才能更好的在明年的辽东之战,彻底收复辽东,全力一搏。

    大军南下、而羽林卫、骁骑卫、龙骧卫则是按照朱由检的命令,特意堵住叛军想要劫掠一些集镇的道路,将叛军驱往诸王所在的府治县。

    这样的做法减少了叛军对集镇、村庄百姓的伤害,又将叛军聚集在了一起,更容易剿灭。

    可这样的聚集,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看出,他是在故意针对诸王。

    “砰——”

    当茶杯被摔碎的声音自周王府承运殿响起,朱肃秦盛怒的咆孝声也随之出现:

    “朱由检这厮,摆明了是在给孤施压,他是想干嘛?想驱使叛军陷落祥符吗?!”

    承运殿中、朱肃秦的咆孝让人心头压抑,当然压抑的不止是周王府,应该说是整个祥符县。

    三万叛军正在攻城,祥符县虽大,但厮杀声、炮声都能听到,这给整个县中百姓都蒙上了战争的阴影。

    祥符县守城兵马不过三千人,朱肃秦已经把他手上的六百王府护卫也派出了,但即便如此、祥符县的情况还是不容乐观。

    眼下不是崇祯末期,而是天启二年,朱肃秦根本就不能以周王府的名义募兵守城。

    若是他真的这么做,就给了旁人他的把柄,而朱由检估计会兴高采烈的领兵前来,随后以私下募兵的名义将他全家圈禁凤阳。

    因此、朱肃秦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百万两库银,却完全不能用它们来募兵,保护自己。

    授人以柄的结果是他所不能承受,但他更不能承受的,是叛军攻陷祥符……

    “朱由检!朱由检!歹毒小儿必有天收!”

    朱肃秦发现手段玩不过,只能开始口头上的诅咒了,而他旁边的周王世子朱恭枵则是一脸忧愁道:

    “父亲、不如命人突围前往京城,状告朱由检那厮剿匪不力?”

    “孤早就安排了人手,但京城却驳回了!”说到这个、朱肃秦也是气的牙痒痒:

    “他们驳回的话,居然是说齐王领兵南下救援凤阳。”

    “那朱由检小儿还好意思说“祖宗之陵”不可失?现在宗亲都被围困,他倒是想起祖宗了!”

    “父亲,要不然还是……”朱恭枵艰难的试探,却被朱肃秦怒声回应:“不可能!”

    朱肃秦知道,朱恭枵是想说要不还是支持朱由检的革新算了,反正王府库银百万,足够他们挥霍了。

    但对于朱肃秦来说,这种事情完全就不可以商量。

    他比谁都明白、周藩之所以比其他诸藩强大,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藩王需要管理近两万宗藩子弟,因此培养出了不错的能力。

    如果支持朱由检革新,放手宗室子弟,那么周藩顶多三代之后,就会变得和寻常诸藩亲王一样,变成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

    因此、这才是朱肃秦不愿意放手的原因,除非朱由检能给他新的保证,例如……

    参政!

    “孤乃神宗显皇帝血裔,岂能受制于晚辈?”

    当朱肃秦在固执的想要维持那可怜的权力时,与他不同的是,洛阳福王府中,福王朱常洵还在维持着自己曾经差点成为太子的自尊心。

    或者说、他知道朱由检不敢让他死于叛军之手,因为一旦他死于叛军之手,朱由检就会在与文官的博弈中,显得无比被动。

    一个失陷亲族的罪名,足以让朱由检陷入被动的局面。

    “殿下、娘娘担心您,况且宗藩革新,对您总是没有坏处的……”

    熟悉的声音响起,书房内、穿着常服,面白无须的崔文升正在对眼前的朱常洵谆谆劝导。

    他受郑贵妃的吩咐,赶了十天的路,才在十月尾巴叛军还没有兵临城下前,来到了洛阳。

    自然、他也得到了朱由检的指示,那就是尽力劝导朱常洵支持藩王革新。

    然而、不管是朱由检还是崔文升,他们都低估了朱常洵那莫名的优越感。

    作为自小一直压朱常洛一头的存在,朱常洵对于皇位的眼热,以及对眼下朱由校、朱由检的不屑,恐怕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

    他自始至终都认为,若是他当了皇帝,早就平了建虏、灭了奢安,大明如何能如此狼狈。

    由此、在面对崔文升的劝导时,他却对崔文升露出轻蔑道:

    “崔大伴、孤看你是越老越胆小了,孤乃神宗显皇帝血裔,朱由检那小儿若是敢令我失陷,必不得好死!”

    “孤那坐在龙椅上的皇侄,若是对亲叔都如此刻薄寡恩,那又能对天下诸王好到哪里去?”

    “皇考、皇兄驾崩不过三年,此兄弟二人便如此刻薄亲叔,孤倒要看看,那些当初拿着大义!拿着祖宗法制!拿着《皇明祖训》来压孤的文臣!到底会怎么办!”

    “砰——”

    说到激动处,朱常洵抓起桌上的名贵砚台,用力砸在了地上。

    那摔砸声,让崔文升心中一紧,彻底明白了自家这位福王殿下,到底有多么嫉妒眼下的皇帝、齐王。

    或许在他看来、若不是当初的文臣团结一致对抗万历皇帝,那朱由校和朱由检眼下所拥有的一切,都原本是他的!

    他不会想自己能否做到朱由校、朱由检所做到的事情。

    他想要的,就是看朱由校、朱由检与文官彻底撕破脸皮,让他最讨厌的两批人马狗咬狗。

    这、何尝又不是一种悲哀呢?

    有仇不能报,只能在远离京城之地苟延残喘,指望两个仇敌同归于尽。

    崔文升看着朱常洵长大,自然是理解对方的,但眼下的他……

    “……”一回想起自己在诏狱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崔文升就浑身的骨头、皮肉都疼痛了起来。

    最后、他只能在气急败坏的朱常洵面前作揖行礼,回应道:

    “奴婢知道殿下的想法了,奴婢回京之后、会如是告诉娘娘,另外请娘娘对万岁施压的……”

    说罢、崔文升慢慢退出了书房,而朱常洵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干,瘫坐在了椅子上。

    周王朱肃秦无奈、他朱常洵又何尝不是呢……

第一百九十四章 诸王认怂

    在东北有建虏、西南有叛军,河南尚未平定的局面下,天启二年的大明似乎有些多灾多难。

    随着冬月的到来,徐鸿儒被送抵京城、随后于西市凌迟而死。

    冬月十四,二十四节气的大雪抵达,而京城上空的雪花也开始越下越大。

    在这样大雪的日子中,朱由校过的怡然自得。

    辽东安稳,中原也无须他操心。

    唯一需要他上心的西南之事,也随着上月末朱燮元指挥孙传庭等部十余万兵马攻陷水西城、织金关、永宁州、安顺州、平坝卫等地后,收获了完全可控的局面。

    安邦彦和宋万化只能在都匀府、新添卫、贵阳南部,镇宁这一代苟延残喘,依托地形和明军纠缠,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安邦彦距离失败的日子是越来越近。

    因此、这样大好的局面,让朱由校除了每日处理奏疏时还会有些头痛外,其他时候都过的十分舒坦。

    空闲下来的他,命人在内官监背后的太西液旁弄了一个巨大的船坞,并且让人将当初运到京城的柚木都送到了船坞。

    当船坞完工后,朱由校将京中皇家工匠都叫来,在他的指挥下,一点点的搭建一艘他自己操刀绘画设计的风帆战列舰。

    朱由校对这艘风帆战列舰的野望很大,在得知天津造船厂已经成功弄出六千料的军舰后,他直接上强度来到了八千料的军舰。

    这样的强度,让他最近忙的脚不沾地,除了偶尔的常朝外,其他时候他几乎在太西液旁的船坞住下了。

    后宫的那些嫔妃,也有一个多月没有得到临幸了。

    便是曾经朱由校爱不释手的张嫣,朱由校也没有接见,而是在魏忠贤和客氏的蛊惑中,一头埋入了八千料大船的建造之中。

    到了冬月后,他更是连常朝都不上了,司礼监的奏疏除了关于西南、中原、辽东三地的奏疏他会处理外,其他的奏疏都交给了王体乾和刘若愚、魏忠贤三人。

    能见到他的人,除了船坞的工匠,以及魏忠贤和客氏外,便只剩下了曹化淳。

    “万岁、郑皇贵妃求见……”

    太西液船坞隔壁内官监一处院落,当刘若愚的声音在院中响起,小院内书房中还在处理奏疏的朱由校便停下了手中的朱笔,皱眉对院外道:

    “除了你和忠贤、王体乾、化淳、客巴巴外,其他人皆不见!”

    “奴婢领命……”刘若愚应下,而朱由校也低头看向了桌上的奏疏。

    【翰林编纂高攀龙:臣闻齐王领兵而速不……】

    还没看完、朱由校手一抬,便将奏疏丢到了旁边的一个竹筐中。

    不出意外,这些竹筐内的奏疏都是弹劾朱由检的,而它们的下场也终将是被丢到地龙之中焚毁,为皇宫各殿取暖。

    随着朱由检在中原横扫,弹劾他的奏疏也越来越多了,风闻奏事者更是数不胜数。

    【齐王不经五军都督府,虐杀桃源千户所兵马,臣……】

    下一本奏疏,又是弹劾朱由检的,而朱由校依旧将它丢到了旁边的竹筐里。

    这时、轻盈的脚步声也响起,朱由校抬头看去,却见满脸笑意的客氏带着四名宫女,端着五盘十叠菜肴进入了屋内,在书房外的会厅微微躬身行礼道:

    “万岁、该用午膳了。”

    “嗯,客巴巴放在会厅的桌上便是。”朱由校闻言,也回应了一句,随后起身走出书房。

    这时宫女已经为他拉开了椅子,而他坐下后,第一眼便看到了自己最喜欢吃的海鲜乱炖。

    除了这道客氏亲手做的菜肴,还有炙羊肉、羊肉包、炙蛤蜊、炒鲜虾、田鸡腿、蒸鲜鱼,五味蒸面筋,羊肉水晶饺儿,以及一道朱由校没有见过的菜肴。

    在贡米和泡茶,以及御酒金茎露一壶都端上后,朱由校才对客氏开口询问道:

    “客巴巴、这是什么菜?怎么之前未曾见过?”

    正在倒酒的客氏见朱由校问自己精心准备的菜肴,当即便笑着回应道:

    “万岁不是说,齐王殿下说过需要准备素菜一道吗?这道菜是云南临安府八寨土司上贡的鸡枞菌,味道极其鲜美。”

    “喔?那倒是要尝尝。”

    听到这话、朱由校来了兴趣,夹起快子便探入盘中,夹起数片后放入口中,拒绝之后不由赞叹道:

    “这菌孤倒是味道鲜美,爆炒之后不比一些肉差。”

    “不过从云南上贡,恐怕需要费不少人力和物力吧?”

    “万岁明鉴……”客氏微微躬身行礼,随后才回应道:

    “自临安府至京城,四千七百多里,一路上换马换人四十余趟,才用三天送达京城,若是再晚两天,便不能食用了。”

    这话说出,让朱由校点了点头,略有感叹道:

    “这八寨土司倒也有心了,今年八寨的贡赋便免了吧。”

    “奴婢替八寨土司写万岁隆恩……”客氏毕恭毕敬的行礼,好像受到恩赐的是她一样。

    朱由校见客氏这样,也干脆笑道:

    “客巴巴这段时间负责我的起居也累了,从内帑领五百两银子零花吧。”

    “奴婢服饰万岁,又怎么会累呢?倒是万岁劳心劳力,要好好休息才是,奏疏没有什么大事,可以让司礼监的人帮忙,以免累到了身子。”

    客氏一脸心疼的看着朱由校,这让本就处理奏疏处理的有些烦扰的朱由校心中松懈了一些,不由在心底感叹道:

    “倒也是,天下未有大事,这些言官的奏疏,倒是可以全部交给司礼监处理了。”

    想罢、朱由校有觉得有些不放心,随后才对门外开口道:

    “传刘若愚进来。”

    “万岁、奴婢在这……”刘若愚转身从门左侧走出,跪下以表尊敬,而朱由校见状,便开口道:

    “以后言官的奏疏不必再交予我观阅了,司礼监自行处置便是。”

    “另外命御马监提督曹化淳兼任司礼监秉笔太监,令其即日上任。”

    司礼监的秉笔、随堂太监有八员,但并不固定,有时候四五人也可以。

    朱由校让曹化淳进入司礼监秉笔,显然是担心有人欺上瞒下,因此安插曹化淳进去平衡各方。

    对此、刘若愚没有什么别的举动,而是直接应下,随后起身才道:

    “万岁、郑皇贵妃没有走,还在门口等着。”

    “她愿意等就让她等好了。”听到郑皇贵妃在雪中等待,朱由校内心轻嗤,面上波澜不惊的回应。

    刘若愚见状,便只能作揖退下,并命人将书房内所有言官的奏疏都清理带走。

    这一清理、瞬间书桌上便只剩下了三十多本奏疏,任务轻松了许多,而朱由校也不禁后悔,心想早就应该这么做了。

    吃饱喝足之后、朱由校没花太多时间,便把那三十多本奏疏全部解决,随后继续在院内休息。

    如此休息了六天后、为了了解天津那边的进度,他在前往内官监船坞的同时,准备叫曹化淳来了解情况。

    太西液的这个船坞高六丈,宽二十丈、长四十丈,并将太西液的湖水排出,向下挖了四丈。

    由于军舰建造成功也运不出去,因此朱由校只是指点五千多京城技巧高超的工匠,将军舰的各个部位打造出来,随后再分零件送往城外通惠河的船坞,等待朱由校下令组装。

    因此、军舰的主体实际是在通惠河的船坞,而朱由校能看到的,是一个个重要的零件。

    只要零件都弄出来,随后便能依靠榫卯技术,在十天内一点点组装成功。

    眼下、船只的甲板、龙骨、桅杆等等部件已经都送外城外了,剩下的只有一些炮台的铁滑轨,还有一些船内的各种设施了。

    不出意料的话、这艘船可以在月底就组装起来,而随着组装时间的逼近,朱由校心里也是十分忐忑。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建造军舰,虽然这艘军舰集齐了大明最优秀的五千船工,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这艘军舰若是成功下水,并且没有什么大问题的话,朱由校也就能在自家弟弟平叛归来的时候,好好当着他的面吹嘘一番了。

    “彭——”

    船坞内,刨声、凿声络绎不绝,而朱由校则是坐在船坞二楼,看着底下的工匠忙活。

    虽然只是看、但也十分费精力。

    每个部件做完,工匠们都需要通知朱由校,随后把部件吊起来在半空中,给朱由校亲自用布尺测量。

    测量之后,再由朱由校观摩手艺,确定没有问题后,才能送往京城外的通惠河船坞。

    “十七尺二寸,合格了,送往城外吧。”

    这不、朱由校刚刚测量了一个部件,而他身后就响起了脚步声。

    “奴婢曹化淳参见万岁……”

    曹化淳的声音响起,而朱由校听到后也手上将布尺卷起,继而说道:

    “让你兼任司礼监秉笔太监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奴婢知道了,谢万岁隆恩,奴婢定当竭心尽力……”曹化淳说着,当即磕了几个响头,而朱由校也道:

    “行了、起来吧,给朕说说天津船厂的军舰进度如何了。”

    朱由校还是比较关心这个问题,毕竟他要做出的军舰,一定要比天津船厂的大、好,不然没有办法在自家弟弟面前邀功。

    对于朱由校的心思,曹化淳也十分清楚,因此起身后低头回应道:

    “天津船厂眼下五千料军舰已经试水结束,确定无碍,而六千料军舰也下水了十艘,并且试水了半个月,目前并无问题。”

    “都试水半个月了?”朱由校咽了咽口水,瞬间觉得有些焦急。

    毕竟要是六千料军舰试水一个月,并且一艘都没有问题的话,那么天津造船厂就可以把七千料军舰的计划提上日程了。

    算来算去,顶多也就是三四个月的时间罢了。

    想到就这么点时间了,朱由校有些焦急,但他的自尊心又不允许他下命令,让天津造船厂的工匠停止军舰的研发。

    因此、他只能急的来回渡步,而曹化淳更是立即朱由校的心思,所以小心翼翼的上前说道:

    “万岁、实际上殿下对军舰也没有多上心,倒也不用……”

    “那不行!我怎么能输给天津的那帮工匠?”朱由校打断了曹化淳的话,紧皱着眉头。

    曹化淳无奈,只能往后退了一步,看着朱由校焦急。

    倒是过了片刻,上楼的声音传来,朱由校和曹化淳、刘若愚看去,却见到了王体乾谄媚的上前,递上了一份奏疏道:

    “万岁,这是礼部收集各地藩王的上疏,所作出的汇总奏疏,司礼监做不了主,需要您看看……”

    “嗯?”听到王体乾这话,朱由校皱眉接过了奏疏,随后打开一看:

    【各藩助饷名录:唐王硕熿前后捐助二万二千六百两,周府二万一千两,崇府一万六千七百一十两,郑府一万六千两,蜀府一万五千两,沉府一万四千两,韩府一万三千五百两,秦府晋府荆府潞府福府各一万三千两,楚府荣府鲁府衡府各一万二二千两,吉府襄府赵府益府德府代府肃府庆府各一万一千两,其余庆成靖江等及诸郡王各捐助有差,合计三十四万零六百两】

    【礼部请照例遣官赍敕、褒谕,仍行文该布政司备办彩币羊酒行礼,唐府捐助独多宜特与监皿立坊以彰朝廷褒礼亲藩至意……】

    很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朱由校放了郑皇贵妃六天的鸽子后,天下诸藩开始助饷了。

    朱由校看着这份助饷的名单,心里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但也知道这是诸藩服软的举动。

    “吾弟此法,倒是有些意思……”

    朱由校眯了眯眼睛,在心底感叹一句的同时,便转头对曹化淳道:

    “命人八百里加急南下,告诉一下弟弟,可以解围了,再围下去就不妙了。”

    “顺带把这份奏疏也送给他。”朱由校将手里的奏疏递给了曹化淳,而曹化淳小心翼翼接下后,不敢打开观看,行礼后便告退了。

    之后、这奏疏和朱由校的旨意被曹化淳用司礼监的名义起草,以八百里加急送往了凤阳府。

    只是当圣旨送往凤阳府的时候,朱由检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那么累。

    “砰——”

    “再来!”

    凤阳府义门县城外,来往络绎不绝的铁骑让想前往县内买卖的百姓畏惧。

    县外的临时大营里,朱由检和陆修各自挥刀碰撞,铁刀发出嗡鸣,随着主人的手臂撤回而撤回。

    朱由检身着一身甲胃,严阵以待。

    陆修则是简单的一身绯袍,双手各有皮质的护臂来束缚袖口,步伐轻盈。

    他手中的戚家长刀斜指地面,对朱由检的防备看似没有,实际上空出来的左手随时准备反握刀柄来压刀。

    雪地里的朱由检微微气喘,额头满是汗珠,但依旧没有停下训练,而是和陆修在规定的圈内,互相绕圈,眼睛死死的盯着对方。

    在圈外、陆文昭和天策卫的将领们看着两人演武,其中一人也感叹道:

    “殿下年近十三就有这样的力气和陆千户对刀,恐怕再过两年便能压刀了。”

    他这番话,得到了众多人的颔首认可,而圈中的朱由检也在同一时间上撩刀。

    陆修眼疾手快的磕碰了刀尖和刀柄,别开长刀后,手中的长刀就架到了朱由检的肩头。

    “孤输了!”

    看着自己落败,朱由检并不灰心,而是笑着将长刀插在了地上,而陆修也立即收回长刀,笑着道:

    “殿下再过两年,恐怕力气就足以和卑职压刀了,若是及冠,恐怕卑职就不是殿下的对手了。”

    “夸张了……”朱由检喘着气抬起双手,圈外的锦衣卫见状,当即上来为他脱甲。

    甲胃脱去后,减轻负重的他才呼出一口浊气,对陆修和众多将领道:

    “个人的勇武需要一点,但并非是战场的全部,日后必然是火铳和火炮的天下,冷兵器终究会被淘汰。”

    这话说出,众人纷纷颔首表示认可,因为他们都看出了火器的前景。

    就这次南下平叛来说,骑铳可以说成为了四骑卫破阵的关键。

    在面对结长枪阵的叛军面前,数千铁骑分散,随后一轮面突就能破阵,这就是一个代表。

    不仅仅是这个,还有西南战场上的孙应元。

    他所率领的三卫兵马,到目前为止的死伤还没有超过一千人,而被他所歼灭的土司兵马已经高达三万。

    火炮压阵、排枪击毙……

    如果不是贵南山高林密,对燧发枪有限制,估计孙应元都打到都匀府去了。

    现在西南战事困难的地方,是在于叛军会掘断道路。

    他们掘断一处只需要一天时间,而明军要把道路恢复、达到让五斤炮、十斤炮渡过的程度,却需要一个月。

    正是因为道路的阻碍,才让西南叛军嚣张了这么长时间。

    不过这也给十六卫军的将领上了一课。

    那就是明军的火器虽然远迈诸国,但还是有不小的缺点。

    比如去到山区会受制地形,去到潮湿的地方会影响燧石的点火率。

    简单来说、最适合火器作战的,还是北方和西方,甚至连这个时代的东北山区都不太适合。

    这些种种,朱由检早就给诸将做了总结,因此大家都明白。

    众人跟着朱由检向大帐走去,进入了大帐后,按部就班的坐下,而朱由检则是在主位用铜盆洗了把脸,用毛巾擦了擦后才开口道:

    “眼下凤阳府的叛军已经被剿灭,河南的叛军还有七万多,不过数量也在减少。”

    “今早皇兄给我发了圣旨,命我发兵为河南解围,你们怎么想?”

    朱由检一席话说出,孙守法便站起来道:

    “叛军不过是乌合之众,便是俺一人领兵,也能将他们击溃。”

    “击溃简单,但我要俘虏所有叛军人马。”朱由检擦了擦手,随后把毛巾放在架子上,转身坐回主位道:

    “叛军亦是大明子民,虽然叛乱有错,但大多都是被裹挟而叛,法不责众。”

    “辽东那边,明岁要准备复辽之战,孤准备筹措大军二十万出城复辽,这二十万大军,最少需要四十万辅兵和民夫才能收复辽东全境。”

    “眼下、河南一地已经有百万流民,这些流民经历兵灾,留守河南也需要赈灾。”

    “孤的意思便是征募这百万流民为民夫,前往辽东,明岁复辽后,将他们安置于当地。”

    朱由检一句话,便要百万流民跨越两千多里路去辽东,听上去简直就是在捣乱。

    但问题是,没有这百万流民,那么辽东的人口太过稀少,难以支持大军北伐。

    并且在复辽之后,铁岭、开原、抚顺等地都需要百姓屯垦,辽南的百姓已经安定下来了,好不容易恢复生产,再去调动他们,只会让辽东的粮荒继续扩大规模。

    调动百万流民,最难的一点就是粮食问题。

    百万流民,要前往辽东,就必须跨越二千四百多里。

    皇店的商船不能调动,因为商船必须拿来买粮。

    因此百姓必须走过去,而按照百姓的脚力,吃不饱的情况下,一天顶多迁移四十里,吃饱的情况下,一天顶多八十里。

    也就是说、在让百万流民吃饱的情况下,整整需要一个月才能抵达辽东。

    这还得兵马开道,督促他们,不然一个月都走不完。

    若是再背负家当,恐怕得走三个月。

    百万流民要吃饱,那一个人最少两斤米,一个月就是六十斤米。

    百万流民,最少要吃三十八万石,到了辽东后就可以让他们在当地屯垦了。

    这百万流民若是前往辽东,那么大明在辽东的统治基础可就稳定了。

    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到了辽东开始屯垦后,一人一天两斤米肯定是不行了,最少得四斤米,还得有油盐菜。

    那么一个月的支出就是近八十万石。

    就算流民腊月出发,正月抵达,那从正月算起,到大军打完辽东收复一战,最少需要十个月的时间。

    十个月之后,才能将所有百姓迁往辽北的开原、铁岭,给他们发地,让他们重新屯垦。

    就辽北已经开垦的地,自然是不够他们分的,还需要屯垦才行。

    这么算来、即便辽北的耕地能满足百万流民三分之一的口粮,朝廷还是每个月需要出五十万石米,并且得出三年。

    这么一来、朝廷的压力就有些大了。

    但问题是不迁移百姓,这些百姓在河南还是需要赈灾,并且辽东那边的人口,也保障不了日后驻军的支出。

    保障不了辽东的驻军支出,那辽东依旧还是一个需要朝廷供血的地方。

    所以、百万流民的迁移是必须的,而朱由检眼下也必须得解决流民的问题。

    想到这里、朱由检对陆文昭道:

    “传命给化淳,命他制定一条从河南前往辽东的路线,并在沿路每隔五十里设置一粥棚,每粥棚需要囤米三万石。”

    “另外上奏皇兄,将迁移河南百万流民的事情和重要性告诉皇兄,请皇兄命辽东经略、左右布政使的熊廷弼、袁应泰、孙承宗三人筹措百万农具。”

    “再请皇兄降下旨意,命朱燮元所部速速围剿贵南叛军。”

    “至腊月末,不论叛军围剿结果如何,都要调秦良玉、马祥麟、杨文岳、孙传庭、孙应元、曹文诏等……”

    说到这里、朱由检顿了顿,没有继续再说,而是又想了想辽东的情况,最后叹气道:

    “罢了、再调洪承畴、吴阿衡两部一同北上援辽。”

    “西南之事、请朱燮元总督胡应台、木增、沐昌祚等三部继续剿匪。”

    三部兵马,加上朱燮元本部,依旧还有兵马八万。

    以八万对抗眼下不足四万兵力的安邦彦,倒也不至于会翻车。

    朱由检这次、是要调集大明全国精锐,在辽东把国威给打出来,换北疆三年和平!

    只要北疆和平三年,辽东就可以成为一个自给自足的铁壁。

    但要换北疆和平三年很难,因此必须要把后金的嵴梁骨彻底打断!

    想到这里、朱由检攥紧了拳头,他磨了两年的剑,只需要再磨一年,就能对建虏刺出!

第一百九十五章 画饼大师朱由检

    “百万流民?!河南之事败坏如此了?”

    “迁移百万流民,这得耗费多少钱粮?”

    “将百姓从河南迁往辽东,这……唉!”

    “我看齐王是疯了,迁移这么多百姓干嘛?”

    “这笔钱粮,六部和五寺是出不起,齐王自己靠御马监筹措吧……”

    冬月二十六日,当朱由检上疏迁移百万流民的消息回到京城,而朱由校命人下旨发回内阁之后,文华殿的文臣当即就炸锅了。

    百官的心思杂乱,有的人想借助百万流民来弹劾朱由检剿匪不力。

    有的人在想迁移这么多百姓会不会太劳民伤财,朝廷会不会支撑不住。

    有的人则是在为百姓叹息,毕竟走两千多里路对于一些老弱来说,简直就是要命的存在。

    还有的人则是在推诿这笔钱粮的出处,不想让钱粮落到五寺六部头上。

    不过、他们说的再多也没有用,当叶向高将圣旨最后的处理情况说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头疼了。

    “着太仆寺发银三十万两,光禄寺五万两,节慎库五万两,户部六十万两,太仓米一百五十万石交由御马监提督太监曹化淳。”

    叶向高念完圣旨,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了起来。

    他以往都是支持皇帝和齐王的,但这次就连他也觉得,齐王着实有些太过折腾了。

    他清楚齐王是为了大军可以在辽东有充足的民夫而迁移的百姓,但他更知道、这样的迁移会消耗大明的国帑。

    况且这些百姓迁移去了辽东,最少三年后才能开垦出足数能养活他们的田亩。

    这代表大明朝最少要养他们三年……

    一想到这个恐怖的时间,叶向高就不由头疼。

    他自然是知道迁移百姓的好处,但问题是这种事情最少要等政局稳定才做吧?

    现在大明还有近半的开支用在边事上,再算上文武宗亲的俸禄,能用的不过只有三成左右罢了。

    这种时候,应该是求稳,并且将百姓留在河南当地,哪怕是裁撤河南卫所发田,叶向高也是支持的。

    最少裁撤卫所发田,只需要养这百万流民一年,但迁移却需要养三年……

    叶向高不会明白朱由检为什么要执拗的迁移百姓,或许只有知道十年后河南将会连续经历六年大旱的朱由检才知道,只要有机会,就必须快速的迁移陕西和河南百姓。

    降低河南的人口密度,以此来让河南百姓在分地的时候,能得到更多田地,有更高的抗风险性能力。

    这一切只有朱由检知道,而他如果说出来,只能换回嘲笑。

    于是他干脆就用简单的回答,一个辽东民夫不够,百姓不够来一笔带过。

    这样的做法自然让人不满,但却只能老老实实的服从。

    正如眼下一样,即便万般不情愿,但六部和五寺还是得老老实实的调拨钱粮。

    户部彻底成了穷光蛋,只能指望开春御马监的积欠税银来满足明年的运转了。

    与他们一样,御马监也在朱由检的命令,朱由校的同意下,开始调拨钱粮。

    两个多月的时间,山西、北直隶等大部分地区的粮食早就运到了燕山三大仓,以及辽东那边。

    不过好在御马监南场还有数百万米在北运的路上,因此曹化淳干脆写信给王安,让御马监南场的运粮船分两条路走。

    一条路、运送三百六十万石粮沿着运河北上,进入兖州府后,在运河段境内,每隔十里设置一个存粮一千石的粥棚。

    不过在出山东,进入直隶后,便每隔五十里设置一个存粮两万石的粥棚。

    另一条路,运送三十万石粮,走黄河进入河南境内后,在入河南口到洛阳这段路线,每隔十里就在黄河两岸布置一个粥棚,存一千石粮草。

    这六百多里河道南北,需要布置一百二十个粥棚,之后还会剩下十八万石粮食。

    这十八万石粮食、是朱由检将交给河南、山东等地宗室的救济粮。

    宗室不可能去辽东,因为朱由检的革新是在当地革新,是收回藩王的私田后,发给宗室。

    如果朱由检要求宗室也去辽东,那么宗室必然不会支持革新。

    因此、这是朱由检不得不做的让步……

    在这样的让步下,朱由检开始传令各军围剿,招抚叛军。

    所有叛军,只要首脑投降,叛乱之事可以既往不咎,但都会被发往辽东屯垦。

    当这样的消息传出来,早就被朱由检打崩溃,围崩溃的叛军毫不犹豫的投降了,而朱由检也履行了承诺,没有杀这些叛军将领。

    他对这些人一视同仁,打乱后安置在了祥符县、洛阳县城北的黄河边,并设置粥场。

    至腊月初三,河南、山东两省的闻香教叛乱被彻底平定,而四川、湖广、浙江等地的叛乱也因为规模太小,相继被地方兵马平定。

    不过、叛乱被平定,却不代表朱由检可以回去了。

    腊月初五,朱由校下旨,敕封朱由检为临时的陕西、河南、山东三省经略,负责善后兵灾。

    于是、刚刚抵达祥符县的朱由检率先下了指令:

    “陕西、河南、山东三省百姓,流民,若有愿意开拓辽东者,可前往洛阳以东黄河渡口,领取灾民牌,北上辽东。”

    “沿途均有粥场,抵达辽东后,朝廷发放农具,每月按人头提供一百二十斤粮食,三十斤菜,二两油,三两盐。”

    “直至三年田亩秋收之后,缴纳三成赋税,其余各归百姓,停止发粮。”

    周王府承运殿内、朱由检坐在主位一侧,另一侧则是敢怒不敢言的老周王朱肃秦,而朱肃秦旁边则是站着朱恭枵和朱绍烔。

    三人咬紧了牙关,却不敢有丝毫的不尊重,而朱由检则俨然是周王府的主人般,对左首第一位坐着的陆文昭下令。

    陆文昭往下是天策卫指挥使和孙守法、陆修等人,而坐在朱由检右首的,则是河南的大小官员。

    他们低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掺和什么,生怕被这位有兵权的齐王殿下迁罪。

    不过朱由检说到了最后,却还是把目光看向了他们,但话却依然对陆文昭说:

    “三省官员胥吏,若有阻拦流民与百姓迁移者,抄家充军,发配辽东!”

    “……”这话听得河南大小官员体表一寒,而朱肃秦脸上的肉也抽了抽。

    “殿下、还有需要补充的吗?”

    陆文昭写完了所有,抬头询问,而朱由检却道:

    “就这样吧、锦衣卫好好监督便是,无事你们便退下吧……”

    “卑职(末将)告退……”见朱由检这么说、陆文昭和诸多将领起身,便示意要退下。

    同时河南的官员也纷纷起身,尴尬陪笑道:

    “殿下、河南还有公务,下官等人便先退下了。”

    所有人都知道,朱由检是要和朱肃秦说宗藩的事情了,因此都识趣的表示要离开。

    朱由检微微颔首,而官员纷纷离开,最后只剩下了心虚的周藩三人。

    在所有人都走远后,朱由检才端起了茶杯,不紧不慢的对朱肃秦道:

    “周王叔,这宗藩的革新条例,您应该都看过了吧?”

    “周王府除了俸禄田以外的六十余万亩耕地,御马监以二十两银子一亩购入如何?”

    由于明朝的藩王封地不是实际占地,而是封地上的田赋在地方留存项部分作为宗禄发给藩王。

    再加上永乐后实际发放为洪武时期额度的百分之三十,而嘉靖四十四年宗藩条例后实际发放为平均百分之二十,剩余部分记账但是永远兑现不了。

    因此、周藩积攒了两百多年的资本,实际只有六十多万亩有田契的田地罢了。

    这些田地眼下都是周藩出了五服的近两万宗室在耕种,朱肃秦除了要让这两万人吃饱以外,再也没有任何开支。

    眼下朱由检愿意出银子买地,而不是强买,这让朱肃秦心里松了一口气。

    最少这些田地卖了之后,周藩还能积攒上百万两银子。

    再加上每年的俸禄,也倒可以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不过瞧自己这个大侄子的模样,显然是不准让藩王再买地了,这就让朱肃秦头疼了起来……

    “周王叔,侄子有一个生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

    朱由检突然笑着开口,这笑容让朱肃秦三人心里发毛,而朱肃秦咳嗽着挤出笑容,假装长辈似的和善道:

    “齐王侄有什么可以直说……”

    “不着急,说之前可以先给周王叔看一样东西。”朱由检笑着从旁边的桌上拿来了一卷卷起来的画卷,随后将画卷展开,递给朱恭枵道:

    “请王兄帮忙铺设于地上。”

    “额……好……”朱恭枵看了一眼朱肃秦,随后将画卷铺设在地上,而这画卷一铺设,一张世界地图就映入了四人的眼帘之中。

    “这是……坤舆万国全图?不对,好像更为精确一些。”

    《坤舆万国全图》是李之藻与利玛窦等人共同绘画的一份世界地图,并且清楚的描绘了世界除南极洲、大洋洲以外的所有地方。

    由于地图的全面,所以得到万历皇帝的认可和喜爱,并让宫中画匠开始临摹这幅地图,赠送给皇子和皇亲国戚。

    此后,《坤舆万国全图》又流传到了朝鲜、日本等明朝藩属国,朱肃秦能认出也不奇怪。

    不过让朱肃秦吃惊的是,这份地图比起《坤舆万国全图》要详细了许多,让人直观感受到了世界到底有多大,大明的“疆域”有多大。

    只是对于朱肃秦来说、这天下再大也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只是看到大明的直属疆域居然这么小的时候,让他有些不服气。

    “齐王侄这是……”朱肃秦尴尬笑着询问,而朱由检却从旁边拿出了一支三尺长,拇指细的梨花木棍递给朱肃秦道:

    “侄子认为,这天下太大,而藩王太多,这么大的天下,若是王叔愿意,可以出银子来换取海外就藩。”

    “这地图之上,除大明藩属国以外的地方,王叔看到哪里,都可以询问价钱……”

    朱由检的一席话,让朱肃秦想破口大骂。

    对于这个时代的诸藩来说,或者对于全世界来说,大明才是最文明、干净、富裕的地方。

    所谓的新大陆掠夺殖民,每年能获取的黄金是二十一二万两,白银九百多万两。

    然而这些黄金白银,每年有三分之一流入大明,大明所付出的不过是一些货品。

    如果大明的生意做的够大,例如朱由检的皇店能来往东西方贸易,并且船只数量是欧洲船只两倍的话,这些黄金白银都将全部进入大明的口袋。

    可以说、大明只要保持军备,就能躺着将欧洲人掠夺来的金银全部收入囊中,而这就是贸易顺差。

    这样的贸易顺差也就代表了,同样的一两白银,购买力在欧洲和在大明简直是两个世界。

    在大明一匹白布二百文的价格,去到了欧洲却需要一两二钱白银。

    在欧洲一两银子只能买到十二公斤小麦,而同样的银子在大明,即便是眼下粮价最高的辽东,也能买到上百公斤大米。

    粮食还是基本的,例如红糖、瓷器、茶和各式各样的货品才是贸易主力。

    大明一斤蔗糖便宜的时候不过十几文一斤,运到欧洲便是二十多倍的价格。

    连欧洲已经开化的各王国生活水平和物资价格都这么艰难,也难怪朱肃秦想破口大骂了。

    这就好比告诉一个后世的人,把他丢到亚马逊雨林,然后给他建国一样扯澹。

    没有了优握的生活,仅仅只有一个头衔,谁会愿意去那种海外的鬼地方。

    朱肃秦现在都在怀疑,朱由检是不是借着海外就藩的名头,把自己流放了。

    不过对于他的顾虑,朱由检可以说十分了解,因此对他说道:

    “自然不会把王叔丢到蛮荒之地,也不会让王叔一个人去就藩。”

    说罢、朱由检指着南亚道:

    “王叔,这地方叫做……”

    朱由检对朱肃秦等人介绍起了南亚东部沿海地区,从历史到地理,到风土人情,再到当地的土地亩产,他描绘的活灵活现。

    在描绘之后,朱由检才开口道:

    “若是王叔愿意,可以出银子、由水军三卫出征,替皇叔打下一块有田亩的富硕之地,在此地或者其他已经有人开发的地方建国。”

    “若是王叔认为都是外夷,对其厌恶,那么可以从大明招募百姓前往。”

    朱由检露出了奸商似的笑容,末了说一句:

    “迁移一个百姓,王叔需要给朝廷十两的迁移银……”

    “你这是抢钱?!”朱肃秦瞪大了眼睛,毕竟如果真的想朱由检说的那样,他需要支付银子让水军三卫给他打下数百里的疆土建国。

    建国之后、他还得从大明迁移百姓前往藩国,提供粮食给百姓渡过第一年,分地给百姓在当地耕种,最后还得给朝廷十两银子。

    一个人十两,这是什么概念?

    即便不算支持百姓屯垦的费用,单单迁移银就是一笔天价。

    前往万里海疆之外建国,如果没有说着一样语言,用着一样文字的忠心臣民,那这个王国根本建立不了多久就会毁灭。

    朱肃秦脑袋过了一遍,即便他只迁移十万青壮年和工匠,也需要支付自己这个大侄子一百万两银子。

    那可是一百万两啊!鬼知道打下疆域需要花费多少……

    朱肃秦一脸肉痛,虽然自由诚可贵,但他可不愿意把银子打水漂,因此他试探性问道:

    “若是孤同意海外就藩,请水军三卫的银子需要花多少……”

    “视兵马的停留时间。”朱由检眼中闪过一丝狡诈,并继续道:

    “请一名水军三卫的兵马需要每个月付五两银子,请一万就是一个月五万两。”

    “不过王叔可以放心,以水军三卫的实力,一个月就能打下数座城池。”

    “之后如果王叔想,那可以请拱卫营拱卫藩国,替王叔练兵,而侄子也愿意售出火器和甲胃。”

    “拱卫营驻扎的费用,是一个月三两银子。”

    “以一营拱卫营,足以对抗此地数万蛮夷。”

    “若是王叔愿意,也可以用麾下的耕地换取海外藩地,并且可以派人跟随西去,慢慢挑选属地。”

    朱由检在给朱肃秦画一个大饼,一个他拒绝不了的大饼。

    如果朱由检说的是真的,那么朱肃秦完全可以用手头的银两直接建立一个疆域数百里的小国。

    并且由于山高路远,天子根本管不到他,换句话说、他就是藩国的天子!

    这种诱惑,对于被囚禁于藩地的藩王来说,根本难以拒绝。

    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会不会被欺骗而去到一个鸟不拉屎的蛮荒之地。

    可朱由检也说了,可以让他派人跟随,挑选一个地方,并且能以手中的耕地来换疆域。

    想到这里、朱肃秦心动了,但他还是警惕的问道:

    “六十万亩田地,可以换多大的疆域……”

    “六十万亩地,可以换一个六百万亩地的疆域,也就是这么大。”朱由检拿手里的梨花棍画了一小块地方,并解释道:

    “差不多是一县之地……”

    “一县之地?太小了!”朱肃秦声音不由大了起来,似乎他已经代入了角色,而朱由检也露出得逞的笑容道:

    “若是王叔愿意出银子,只需要一百万两银子,就可以让水军三卫为王叔征战一年。”

    “以水军三卫的实力,打下一省之地都不足为奇。”

    “百万两……”朱肃秦咬了咬牙道:

    “你这算的不对,我的六十万亩田地也价值百万两银子,也就是六十万亩田可以换一省之地!”

    “这么说倒是也不错……”朱由检爽朗笑道:

    “看在周王叔这么好说话的份上,若是周王叔愿意,待明岁收复辽东之后,侄子会休养生息一段时间,随后在三年内平定南洋的红毛夷和大弗朗机人。”

    “届时会组织一次诸藩子弟下西洋,见证过西洋后,若是他们回程依旧感兴趣,那么再谈这海外就藩之事……”

    朱由检说着说着站了起来,而朱肃秦也不自觉的跟着站了起来。

    “王叔不用送了,这六十万亩田亩,还是侄子花银子先买下,暂时赠与周藩子弟吧。”

    朱由检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朱肃秦,而朱肃秦见状,也咬牙道:

    “六十万亩田地,孤可以暂时交予两万宗室子弟耕种,但田赋三成归王府,直到下西洋。”

    “若是海外就藩不可行,齐王侄可以再给银子,若是可行,我便用这六十万亩田地,换一省之地!”

    “好!”朱由检笑道:“王叔好气魄,不过请放心,海外就藩一事,不会让王叔失望的。”

    “王叔现在若是不嫌弃,可以提早训练五服以内的子弟,准备三年后的出海了。”

    说罢、朱由检胯步走出了周王府的承运殿,脸上挂着笑意离开了周王府。

    只是在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周王世子朱恭枵才道:

    “父亲真的相信这朱由检的话?”

    “总归要赌一赌!”朱肃秦不甘心道:

    “这小子绝对要革新,与其革新后继续被关在藩地,倒不如看看海外就藩是否可行。”

    “枵儿、难道你愿意一辈子被关在藩地,而不去海外掌握一国之权?”

    “父亲,我……”朱恭枵骗不了自己,脸上的犹豫也让朱肃秦明白了他的心思。

    朱恭枵拍了拍他道:“即便没有五服子弟,凭借三服以内的子弟,我周藩依旧还是有数千人手。”

    “若是海外就藩可行,迁移十数万人前往藩国,届时买些兵器,再请朱由检那小子的拱卫营训练一年半载,孤便能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域!”

    快六十岁的朱肃秦眼底泛起了老年创业的热血,而朱恭枵却清楚的差距到了不对劲:

    “父亲、如果海外就藩可行,那我大明二十余藩王,数百郡王恐怕……”

    “……”朱肃秦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因为他知道,如果海外就藩真的可行,那么周藩要面对的对手可就多了。

    不过他一想到自己手里的银子和粮食,瞬间就提起了自信,对朱恭枵道:

    “我周藩乃天下第一大藩,还怕争抢不过他们?”

    “等着吧、枵儿,不管事情成与不成,你我父子联手,总归有一线机会!”

    朱肃秦的自信再次提起,连带着也激励了朱恭枵和朱绍烔。

    若有称王称霸的机会,谁会愿意被人关在藩地里做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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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兄朱由校介绍:
1620年,这一年大明更换了三个皇帝,铁头娃努尔哈赤还在和熊廷弼死磕沈阳。
东亚战场最精锐的白杆兵和戚家军才刚刚出发北上,局势尚好。
卢象升埋头苦读,孙传庭还是小小知县。
大小曹寂寂无名,东林党尚未变质。
只是内朝党争再启,外朝西南土司将叛。
父亲朱常洛初登大宝,兄长朱由校无心帝位。
一声哀嚎,天子驾崩,妇人歹毒。
要改天下命运,当从移宫案起……
皇太极:“我大清远胜大明!”
朱由检:“说完了?来人,放炮!”
本书又名《扶弟魔朱由校》《陛下管管你弟弟吧》《大明一朝就养了你们这些臭丘八吗》《你们这些腐儒也配提刀弄棒》家兄朱由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家兄朱由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家兄朱由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