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斗将
在这个世界,因为战场之上还存有斗将这一充满浪漫色彩的传统,所以一军之中,将领的个人武力便成为能影响甚至决定战局走向的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正因如此,在每年的御前大比之中,斗将这一项历来是人人瞩目的重头戏。
在第三日头上,神威、神武、龙骧、虎翼四军之中的将领尽都全身戎装,各自骑乘坐骑在高台之下分四面列好,空出中间的一片空地作为较技的场地。
闻仲请示了帝乙之后,在高台之上宣布了此次斗将的规则。其实大比每年举行,相关规则大家都已了然于胸。这斗将的规则再简单不过,无论哪一方先派人下场,其他三方都可派人迎战,败者自然退场,胜者可以留在场中与下一个出场者较量,也可以见好便收自己下场。但不管你是战败离场还是主动离场,只要下场便失去再次上场的资格。最后计算四军获胜场次,以多寡论胜负。除次之外,能够技压群雄的最后留在场内之人,还将受到帝乙的特别褒奖。
比试开始,四军主将皆心存试探之意,派出地都是一般的偏副将领,彼此间互有胜负,往往都是这边一人刚刚获胜,便被另一边上来一人击败,四方获胜的场次咬得极紧,几乎没有差距。
眼看得时间一点点推移,却是老而弥辣的鲁雄首先耐不住性子,派出了自己的爱将晁田,将鲁仁杰方的一名偏将战败。但鲁仁杰一方随即派出大将雷鹍,与晁田大战四十余合后以一招险胜。晁田含羞败阵之后,龙骧军一边他的胞弟晁雷尚未来得及请令出马为兄长讨回颜面,黄飞虎一边已冲出大将龙环,与雷鹍都在一处。两人武艺本在伯仲之间,但雷鹍先与晁田激战一场,消耗了不少体力,终究不敌龙环这生力军,三十余合后败阵而回。李靖却也来凑热闹,派雷开出战,同样借着生力军的优势险胜龙环。这时,龙骧军中的晁雷却又出马……
此一番大战却是比先前精彩许多,台上的帝乙见到拱卫京师的四支人马中竟有如此多猛将,自是心怀大畅,不管谁胜谁负,脸上总是笑容不断。
黄飞虎见鲁雄和鲁仁杰差不多已底牌尽出,只有李靖那边还有些摸不清深浅,最起码他那三个生具异禀奇相的徒弟都未上场,知道此次斗将的胜负必定是在神威神武两军之间决出。虽然素日与李靖关系不错,但该争得也绝不会拱手相让。于是他决定不再拖延,尽早清场,与李靖尽早决一雌雄。
“魔礼青听令!”黄飞虎喝道。
早就摩拳擦掌的截教众门人精神一振,魔礼青更咧开大嘴哈哈大笑着上前一步,抱拳道:“末将在!”
黄飞虎肃然道:“本将命你出战,勿要大获全胜,不可折了我神威军的锐气!”
“末将得令!”魔礼青答应一声,绰铁枪迈开大步开到场中。
上一场得胜的是鲁仁杰麾下大将雷鹏。他也识得魔礼青,知道他是截教门人,背后的异宝青云剑极是厉害,心道:“若被他先一步施法祭宝,怕是难以抵挡。为今之计,莫若将其缠住,令其无暇抽手。”想到此处,抢先催马上前,挥大刀当头便斩。
魔礼青嘿地一声冷笑,横起掌中房檩大小的一杆浑铁枪,运足力气向上招架。他身高二丈四尺,膂力远胜常人,单是这杆铁枪便有千斤之重。
雷鹏极是乖觉,知道自己力量不及魔礼青,并不与他较力,急忙撤刀变式。他欺魔礼青是步下战将且身躯长大动转不灵,便将战马催开催马绕着魔礼青走马灯般疾奔,大刀施展出一路疾风骤雨的迅捷刀法,从四面八方向着魔礼青狂攻不休。
魔礼青未料到对手如此奸猾可恶,只得将铁枪横架竖拦竭力防守,先保得自身不是。
雷鹏见魔礼青果然无暇去取背上那柄巨型古剑,心中以为得计,一口大刀使得愈发紧急。
却不妨魔礼青除了青云剑之外,右手的手腕之上还套着一件宝物名为“白玉金刚镯”。眼见得对方只顾得防备自己的青云剑,魔礼青心中也在暗暗算计。斗至酣处,他蓦地将右手往空中一扬,白玉金刚镯立时从腕上飞出,化作一道霞光直取雷鹏。
雷鹏猝不及防,右肩挨个正着,“咔”的一声将肩骨打碎。他在剧痛之下坐不稳鞍桥,翻身摔落尘埃。
因为有不得伤人性命的严令,魔礼青也不乘胜进击,招手将白玉金刚镯收回,重新套在腕上。
一旁自幼士卒上来,将受伤的雷鹏搭了下去。
一阵得胜,魔礼青得意洋洋,手拄铁枪环顾四周厉声喝道:“哪位将军愿意再下场赐教?”
话音未落,鲁雄麾下大将殷成秀催马摇枪出战。两人战不上十合,魔礼青仍祭白玉金刚镯,一镯击中殷成秀马头,将一匹战马的颅骨击得粉碎。殷成秀随战马一起摔倒,好不狼狈地爬起来后,满面羞惭退出场外。
魔礼青愈发骄狂,再次高声叫阵,这一次喊话时却是只向着神武军一方,针对之意再明显不过。
台上的闻仲看得眉头微皱,他早就知道截教众门人与李靖之间素有隔阂,虽然尝试居中调解,但众门人向来因截教“天下第一大教”的名头而自矜,都不肯向李靖放低身段,而李靖为人外和内傲,表面上嘻嘻哈哈似乎没什么脾气,实则傲骨天成,当年的矛盾他本就占理,更不肯先行低头,所以一直没有结果。好在他们两边碍于自己的存在,彼此只是疏离,却并未再生纷争。如今这魔礼青却不知怎么回事,竟又主动向李靖挑衅。
在神武军一方,李靖看着魔礼青公然向着自己这边叫阵,双目之中寒光一闪,转头唤道:“方相!”
“师父!”方相怀抱青铜蟠龙柱向前跨出一步。
李靖声音透着一点冷意,淡淡地道:“此阵便交给你了,多加小心。”
“喏!”方相早就看魔礼青不顺眼,听师父派自己出战,当即答应一声,迈开大步来到场中。
第一百零七章 杀心
“是你!”看到来的是方相,魔礼青登时想起旧怨,当初他们兄弟四人可是先后在方氏兄弟和李靖手下吃了一个大亏。
方相怀抱青铜蟠龙柱呵呵一笑,很是憨厚地答道:“正是末将,奉我家师父之令,前来向魔将军讨教一番。”
魔礼青脸上现出一丝狞厉之色,沉声道:“好,方将军昆仲神勇,在东征之时便仰慕已久,今日正要领教一番!”
“既如此,得罪了!”方相这老实人今日却弄个花招,最后三个字极快地说出口,同时青铜盘龙柱高高扬起,凭借身高超过对方一丈有余的优势,以上欺下,用个“霹雷震顶”的招式当头便砸。
魔礼青吃了一惊,闪避已经不及,只得将牙关紧咬,双手横枪向上招架。
一声金铁交鸣的大响震耳欲聋,魔礼青只觉虎口一下剧痛后,由手掌到臂根完全失去了知觉,脚下亦站立不稳,双足踉踉跄跄地向后连退十几步,等勉强站定时低头去看,却见房檩也似的一条浑铁枪的枪杆竟已弯成了弓形,握枪双手的指缝间正滴滴答答地渗出鲜血,而后才感到双臂渐渐恢复知觉,首先感受到的便是掌心的剧痛和手臂的酸麻。
青铜盘龙柱也被反震回来的方相大笑道:“魔将军好力气,再接我一棍。”脚下紧赶一步追上前来,大棍在空中抡个半圆,再次劈头打下。
这一次魔礼青是说什么都不敢硬接了,抽身撤步闪过这一棍,挺枪向方相腰腹处便刺,只是由于枪杆已经弯曲,使起来异常别扭。
方相举棍相迎,这些年他们兄弟两个闷着头将李靖所传“泼风八打”的棍法练了不知几万遍,竟将这路简单的基础棍法练出几分“大巧若拙”的味道,一招一式皆出于本能,本来平平无奇的棍招中往往自生变化,配合一身强横无匹的神力,将魔礼青迫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左躲右闪,满场乱走。
魔礼青羞恼交加,往日旧怨和昨晚悄悄来访的费仲说的一些话在心头交替出现,一股杀机再也按捺不住。他蓦地抽身跳开几步,右手望空一样,腕上套着的白玉金刚镯化作一道霞光,直取方相的面门。这一击却不似先前与雷鹏和殷成秀比试时的手下留情,不管是力道还是所取方位,赫然已下了死手。
“住手!”高台上的闻仲又惊又怒地断喝,怎都没想到魔礼青竟敢冒此大不韪,当着大王和满朝文武的面公然违反大比禁令,欲取比试对手的性命。但魔礼青的法宝已经出手,闻仲距离又远,总想阻拦也已来不及。
在魔礼青法宝出手的一刻,方相额头的一双眼睛忽地瞪圆,妞妞传给他们的“天目族”功法,除了锻炼他们兄弟双目的冰火异能之外,还有提升目力的功效,当他凝聚目力去看时,那本来奇快如电的白玉金刚镯在他的眼中变得缓慢起来。眼看着那晶莹洁白的玉镯飞到了身前不远处,方相忽地一声暴喝,抡圆了青铜蟠龙柱,横向抽出正中玉镯。虽然白玉金刚镯为宝物而青铜蟠龙柱为凡兵,但方相本身的神力已足以抵消两者之间的差距。只得听“当”的一声清脆响声,那白玉金刚镯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化作一道霞光破空远去,瞬间已不见踪影。
眼见得法宝远去,也不知事后能否找回,魔礼青心痛之余登时大怒,反手就要去拔背后背着的青云剑。
方相的四只眼睛里同时闪出凶光。虽然他生性朴实,但随着李靖征战四年,又经历了妞妞的幻境历练,战斗的经验丰富无比,眼见得对方行为分明已超出比试的限度,便也不再客气。他将青铜蟠龙柱忽地在地上用力一撑,庞大的身躯借这一撑之力急速飚前,瞬间已到了魔礼青近前。
魔礼青的青云剑刚刚出鞘一半,大惊之下闪身欲避,却被方相攻城锤一般的右拳狠狠砸在胸口,登时伴着一阵骨骼碎裂声响,一路喷着鲜血向后抛飞出去。
“大哥!”魔礼红、魔礼海和魔礼寿惊怒交集地一齐抢步出列,其中魔礼寿更已从豹皮囊中取出花狐貂,望空一抛狂喝道,“给我活吃了这匹夫!”
花狐貂飞腾变化,体积倏地暴涨至白象大小。虽然时隔数年,但这记仇的畜生竟似还记得当初重伤它的方相,仰首发出一声饱含恨意的大吼,肋下的肉翅鼓荡,在空中一个转折扑了下来,两排钢刀利剑般的森森利齿向着方相的上半身便咬。
只可惜畜生终究是畜生,只顾记仇,却忘了防范当初方氏兄弟将它重伤的手段。
“好孽畜!”方相怒骂一声,额头双目一瞪,两道冰蓝光线从目中射出,正照在花狐貂的身上。
从空中下扑的花狐貂稍稍一顿,全身霎时间便笼上一层薄薄的冰霜,登时全身僵硬失去活动能力,如一块石头般坠落下来。
“方相纳命来!”魔礼寿怒发如狂,拔出双鞭便要上前厮并,魔礼红和魔礼红则分别将混元珍珠伞、地水火风琵琶取在手中。
“轰!”晴朗的空中忽地炸响一声霹雳,三道不过手指粗细的紫色电光从天而降,准确地劈中魔家三兄弟的头顶。三人登时全身抽搐着摔倒在地上,半晌不能起身。那电光的威力恰到好处,虽令三人失去行动能力,却丝毫未伤到他们。
闻仲从高台之上冉冉飘落,面沉似水地站在魔家兄弟的面前,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此刻黄飞虎的脸色也很是难看,在魔礼青向李靖那边挑衅之时,他便已觉出不对,到后来看到魔礼青以法宝向方相下了死手,当时便要催动五色神牛上前阻拦。岂知电光火石之间局面翻转,重伤落败的却是魔礼青自己。随后便是魔礼红三人丝毫不加请示便闯了出来,魔礼寿更向方相再施杀手,还要闻太师出手才止住这场混乱。看一看对面李靖一群人伫立原地纹丝不动的安定之态,自己这一军主将实在太过失职。
“太师息怒,”黄飞虎身后转出大将丘引,向闻仲拱手道,“魔礼红三人不过是兄弟情深,因眼见胞兄受伤而一时失态。好在并未酿成大祸,还请太师不要怪罪他们。”
“你……”闻仲见丘引轻描淡写地便想将魔家四将的事情揭过,心中怒意更胜,刚要发作,互听高台之上有奉御官传旨:
“大王有旨,召闻太师领神威、神武两位大将军前来见驾!”
第一百零八章 帝心,再斗
“臣等见过陛下!”闻仲、李靖和黄飞虎三人在高台之上向帝乙施礼。
帝乙的脸色也有些不好,摆手道:“三位爱卿免礼。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靖和黄飞虎对视一眼,谁都未曾说话。闻仲向上奏道:“启禀陛下,因魔礼青在与方相的比试中受伤,魔礼红、魔礼海、魔礼寿三人一时情急而出手攻击方相。”
虽说对魔家四将极度不满,但同门之谊总要顾念一二,所以闻仲只说了后面的一半事情,先前比试中魔礼青起了歹心的事情则隐下不提。
“原来如此,”帝乙轻轻点头,又问道,“然则太师以为该如何处置此事?”
闻仲略一沉吟,答道:“魔家四将虽是处于兄弟之义,却终究违反了大比的规矩,同时也现黄飞虎治军不严。依老臣之见,当取消神威军参加斗将的资格,并罚黄飞虎与魔家四将一年俸禄,以示惩戒。”他如此主张,却又是就方才袒护魔家四将一事委婉地安抚李靖。
一旁的黄飞虎明白闻仲的心意,虽然有些不甘,却也随即躬身道:“太师所言是理,微臣治军不严,致使属下将领在陛下面前失态,情愿接受处罚。”
帝乙并未顺势准奏,沉思片刻后,转向李靖问道:“李卿之意又如何?”
李靖面上不见息怒,躬身答道:“所谓手足连心,魔礼红三人的做法虽然有些过激,却也在可以是人之常情。至于黄将军,治军不严之罪更是无从谈起,太师提议的取消大比资格和罚奉的处罚未免太重。微臣以为,这御前大比乃我大商的一件盛事,不管中途生出什么变故,都该善始善终才是。”
帝乙点头笑道:“李卿之言,甚合朕意。太师,既然是魔家四将犯错,将他们参加大比的资格取消也就试了。飞虎和其他人,还是继续去比试罢。正如李卿所言,这场大比总要有始有终。”
其实帝乙对李靖与截教众门人之间的矛盾也早有耳闻,虽然看不出方才魔礼青在比试中竟动了杀机,却也能猜到其中必定发生了一些事情。不过他并没有为将此事揭破的意思。在征东之役中,截教门人通过太师闻仲的引荐来了不少,眼下虽多在黄飞虎的神威军中历练,日后说不得都要放出去坐镇一方,如此一来便成了一方不小的势力。出于对闻仲这相处多年的老臣的信任,帝乙倒不怀疑这些人会怀有异志,但适当的制衡却是为君者的必然选择。因此,对于李靖与截教门人之间在可以控制限度内的矛盾,他是乐见其成的。
闻仲见帝乙如此说法,只好宣布斗将继续进行,李靖和黄飞虎下台各归本队。
“师父,我要不要再次上场?”等李靖回来后,方相凑过来问道。
李靖摇头:“你已斗了这一阵,底细已被对方摸清,还是换人上场罢。文化,下一阵便交给你。手底留些忖量,不要弄出人命!”
“喏!”邬文化答应一声,迈开两条长腿,几步便到了场中,手提五千余斤的铁球厉声喝道,“横勇将军邬文化在此,何人愿下场赐教!”
邬文化人如擎天之柱,声如旱天之雷,手中的兵器更夸张到凶残的地步。面对如此人物,另外三方一时都有些踌躇。邬文化连唤三声,都无人响应出战。
好半晌后,东面龙骧军中终于冲出一骑,马上一将舞一对铁锤大喝道:“邬文化,某来……”
邬文化眼中寒光一闪,不待对方将一句话说完,手中铁球向后一悠,而后猛地向前飞出,以特殊方法缠在手臂和上半身的锁链随之抖开。
那将见直径足有六尺的巨大铁球迎面飞来,疾如流星,奇快无比,闪无可闪,避无可避,下意识地将一对百余斤重的铁锤向前挥出,只盼能稍稍遮拦一下。
邬文化知道若不留手,只这一下便能教对方人马俱为血泥。他心中谨记着师父的吩咐,在铁球与双锤相触的瞬间,手臂绷紧向后一收,那铁球上的力道登时收回九成。
饶是一成的力量,也不是那将可以承受的。随着一声金铁交鸣声响,那将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从马背上掀起,如断线的风筝般一路翻滚着摔了回去,重重砸落在地上。虽然性命无碍,却也跌断了三五根骨头。
看到邬文化一击之力强悍若此,四周都静悄悄地鸦雀无声。
邬文化抖手将铁球收了回来,低头环顾周围,呵呵一笑道:“哪位将军还愿下场?”
另外三方的众人彼此面面相觑,一时间却无人做声。黄飞虎这边,女将高兰英轻声对一众同门道:“邬文化之勇,非人力可敌。若要胜他,唯有一出手便用法宝异术。”
一旁余化深以为然,有心拿下这巨汉以成就自己声名,当即催金睛兽上前向黄飞虎请令出战。
黄飞虎叮嘱了两军,余化驱兽直入场内,却并不摘鞍侧的方天画戟,直接从豹皮囊取出老师一气仙余元所传法宝“戮魂幡”,向着邬文化喝一声:“邬文化,看吾法宝!”不待对方有所行动,抢先一步将黑色旗幡望空一挥,那幡上登时垂下五条黑气,形如巨蟒夭矫翻腾,落下时将邬文化全身紧紧缚住。
眼见得自己的法宝一举建功,余化心中大喜,手中戮魂幡向上一扬,便要将邬文化摄起。
蓦地只听邬文化口中发出一声霹雳般的暴喝,身上泛起一层淡淡地土黄色光晕,而后将双臂向外一张,登时将束缚自己的黑气扯碎。有李靖宝塔中的“坤极戊土煞炁”相辅,邬文化已经有了真元化河的修为,配合一身举世无匹的神力,“戮魂幡”以幡中阴魂之力所化的黑气却制他不住。
余化大惊,刚要不信邪地再次发动戮魂幡,邬文化的铁球已呼啸而来。余化登时慌了手脚,总算他所骑的火眼金睛兽通灵,在主人手足无措之际,猛地转向斜刺里窜出数丈。余化这才醒觉,再不敢等邬文化出手,拨转金睛兽败出场外。
第一百零九章 连斗,出手
余化败阵而回,截教众门人中的邱引脸上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催马上前向黄飞虎抱拳道:“末将请令,上场会斗邬文化!”
黄飞虎有些惊异,在截教众人中,这邱引的性子颇为阴沉,平日做事总是谋定而后动,若非没有把握,绝不会主动请战,只不知他凭什么有把握战胜邬文化这样的怪物。但他已主动请战,便没有不准的道理,当即点头并叮嘱了一句:“邱将军多加小心。”
“末将省得。”邱引答应一声,催马出阵。他的想法与余化相似,知道若被邬文化先行出手,自己怕是难当他一锤之威,因此在战马出阵的同时便已念动真言用出独门异术。他身披银甲,头上却为戴盔,长发披肩,额上套一金箍,状如头陀。随着口中念出的真言,他的头顶上升起一道白光,白光之中现出一颗碗大红珠,在空中滴溜溜地旋转。
邬文化刚刚将铁球举起,尚未出手,情不自禁地向着空中看了一眼,登时只觉神魂飘荡,脑中昏昏沉沉,铁球“咚”的一声掉在地上,高大如山的身躯随之轰然倒地。他肉身强悍至极,神魂却相对来说弱小许多,最怕的便是这类针对魂魄的异术法宝。
若没有先前魔家四将与方相闹那一场,心性阴狠的邱引说不定会趁势暗下杀手。但此时两边的矛盾已经挑明,再如此做后果会定会招来帝乙的雷霆之怒,当即收了法术,面上带着挑衅之色看着李靖那边。
李靖在见到邱引出阵之时,对此结果便已有所预料,吩咐方弼和方相上前将邬文化抬回来。
如今这次斗将已成为神威和神武两军之争,龙骧和虎翼两军中虽然还有人未曾上场,但鲁雄和鲁仁杰知道在异术法宝面前,任你如何勇猛的大将也全无用武之地,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放弃。
李靖身边的郑伦见邱引依仗异术取胜,心中不忿,暗道:“你有异术,难道我便没有?”当即开口向李靖请战:“将军,让末将去会一会此人!”
李靖略一沉吟,点头道:“郑伦你要下场也无不可,只是要牢记着我的一句话——先下手为强!”
郑伦答应一声,催开金睛兽来到场中,与邱引通名后斗在一起。相战不过数合,郑伦谨记着李靖的吩咐,降魔杵虚晃一记拨转金睛兽后退,仰面“哼”的一声,鼻孔中喷出白光。邱引不识的郑伦,未料到他有如此异术,一时不防,被白光冲个正着,脑中一昏翻身坠马。
旁边有人上来将邱引抬走,神威军中忽地闯出一匹桃花马,马上的是女将高兰英,舞双刀来战郑伦。郑伦见来的是女子,心中先存了三分轻视之意,却不防高兰英交手数合,从身边取出一个红皮葫芦,祭出里面的七七四十九根太阳金针。郑伦只觉一片金光刺目,双眼什么都看不到了。高兰英趁机催马上前,右手刀一记刀背敲在郑伦的后脑,将他打得晕倒坠地。
郑伦败阵后,这些天与他相处得颇为融洽的陈奇大是恼怒,请示了李靖后催金睛兽出阵,与高兰英交手数合,抢先用出黄气异术。随着“哈”的一声,高兰英应声落马。
张奎见妻子败阵,大怒之下催马出阵,将一口古月象鼻刀使开,十几个回合下来杀得陈奇遍体生津。陈奇见不是张奎对手,拨转金睛兽又想施展异术。不料张奎胯下的独角乌烟兽奇快如神,化作一团黑风倏地追到近前,在陈奇施术之前,一刀杆将他抽下坐骑。
等陈奇满面羞惭地从地上爬起来退出场外,张奎的目光落在李靖身上,在马上抱拳,扬声道:“末将斗胆,欲请李将军下场指教!”
李靖见张奎公然向自己挑战,抬手摘下方天画戟——此戟在他在“炼锋号”重新锻造,质地不逊以前毁掉的那支——催黑焰驹来到场中,笑道:“张将军的武艺,李靖素来是钦佩的。平时难得有机会请教高明,今日能与将军一战,实为平生快事。请出手罢!”
“得罪!”张奎轻喝一声,独角乌烟兽身化轻烟瞬息及至,古月象鼻刀借马力挥出,急如闪电斜劈李靖肩头。
当年张奎曾与李靖在步下交手,合夫妻二人之力也不能取胜。不过他本身最擅长的还是马上的功夫,事后心中一直想着凭胯下的独角乌烟兽和掌中的古月象鼻刀再次斗李靖扳回一局,今日终于得到机会,哪还不竭尽全力。
李靖催开黑焰驹,以丝毫不逊色与乌烟兽的速度迎上,手中画戟斜向上封,当的一声将大刀架开,而后转守为攻反手一戟刺向张奎小腹。
张奎沉刀封挡将画戟格开,刀头平推横斩李靖腰身。
李靖反手以戟纂上挑拨开大刀,双臂阴阳把一合,戟纂回收戟头挥出,旁侧月刃抹向张奎颈侧。
张奎缩头躲过,二马错蹬之际,反背一刀回斩李靖后颈。
李靖却似未卜先知,抑或脑后生眼,张奎大刀才动,他已向前俯身,手中的画戟却在俯身时反手刺出,虽未回头,画戟的蛇形锋刃却准确地刺向张奎的后心。
张奎来不及招架或躲闪,便将双腿用力一夹马腹。独角乌烟兽猛地向前一窜,使李靖的画戟刺在空处。
两人都是以快打快,在速度快至极点的黑焰驹和乌烟兽对冲和擦身而过的刹那之间,竟各自连攻带守使了四五招。
他们圈回马来重新交手,刀戟并举大战六十余合。到后来乌烟兽和黑焰驹这两匹异兽在观战的众人眼中已经失去形体,浑然便是两朵乌云贴地滚来滚去,相互盘桓纠缠,乌云之中更传出密如骤雨的兵刃交击之声。
如今李靖已有结丹之境的修为,身上又有宝塔、虎魄刀、乾坤弓和震天箭等数件异宝,无论是使用术法还是宝物,战胜张奎都不困难。但他由始至终只凭一支画戟,施展前世家传的“云龙九现”戟法与张奎相争,而且渐渐占到了上风。
蓦地只听到一声分外嘹亮的金铁交鸣,张奎的大刀高高飞起,倒飞出数丈之外。
“承让。”李靖缓缓地将平端的画戟垂下来。
张奎脸上现出苦涩的笑意,拱手道:“李将军武艺绝伦,张奎心服口服。”随即拨马退出场外。
第一百一十章 北海乱
“末将欲向李将军请教高明!”张桂芳一声厉喝,催马挺枪来到场中。虽然武艺不及张奎,但自恃呼名落马的异术无往而不利,所以仍然要上场一试。
李靖也不多说,举画戟一招示意他上来动手。张桂芳挺枪直刺,李靖摆戟急架相还。
两人二马盘桓斗了十余合,张桂芳自知武艺不及,乘着一合过后二人圈马相对的时机,张口大喝道:“李靖还不落马,更待何时!”
随着张桂芳这一声大喝,李靖头顶忽地现出一尊九层八角、流光五彩的玲珑宝塔,塔上垂下条条霞光瑞彩护住他的神魂。修为臻达结丹之境后,李靖便要锻炼神魂,凝成阴神。因为阴神孱弱,凝练阴神者往往会在此时祭炼一件本命法宝,用以守护阴神,李靖选的便是这座经圣皇轩辕添加材料重新淬炼、至今仍有许多奥妙未曾参透的宝塔。
如今李靖的神魂在这座宝塔的守护下,张桂芳百试百灵的异术却如蜻蜓撼石柱,哪里能触动其分毫。见自己大喝之后李靖仍稳坐鞍桥,张桂芳不由瞠目。便在他一愣的工夫,李靖将画戟交到单手,左手捏法诀一指,轻喝一声:“敕”
一个碧光莹莹完全由水流构成的圈子凭空出现,套住张桂芳的上身后收紧。张桂芳正要运劲挣扎,那圈子上蓦地现出丝丝银白雷光,将他和胯下战马电的浑身抽搐着瘫倒在地上。
进阶结丹之境后,李靖已能将“八相玄通妙法”中二相叠加的术法信手拈来。这一手坎水震雷叠加运用的“两相环”制敌而不伤人,用得恰到好处,较先前闻仲用以制服魔家兄弟的雷法亦未见逊色。
黄飞虎看看身边个个面色难看,却没有一个敢再上前的众将,摇摇头催动五色神牛来到场中,向着李靖苦笑道:“贤弟,你这次却是威风得够了。看来旁人是没有胆子来和你争锋了,只有愚兄来陪你走上几合,算是此次大比的最后一场罢?”
李靖笑道:“飞虎兄既愿赐教,小弟荣幸之至,请!”
“请!”黄飞虎一颤掌中提卢枪分心便刺,李靖亦举画戟遮拦还击。
两人交情不错,平日里亦多次切磋武艺,对彼此的深浅路数都有个大致的把握,因此这一战却是分外的精彩。他们各自将枪法戟法使开,一片寒光将自身尽都裹住,两匹坐骑盘桓游走,兵刃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激斗五十余合,终是李靖技高一筹,画戟用一“犀牛望月”的杀招,回手一刺挑落了黄飞虎的盔缨。
黄飞虎对此结果已在意料之中,哈哈一笑道:“果然还是贤弟厉害,愚兄佩服!”
此次御前大比至此终结,结果自是李靖的神武军以斗阵和斗将两胜的战绩夺魁,老将鲁雄的龙骧军以斗兵一项的胜绩次之,黄飞虎的神威军和鲁仁杰的虎翼军皆毫无收获。
帝乙传旨以财帛酒肉犒赏神武、龙骧两军,两军将佐亦各有封赏。殷受和截教众门人虽都不满这结果,却也只能暗自生气。
大比结束后,李靖又恢复了素日的懒散,如今他神武军中新添不少人才,尤其丁策更有统帅之能。他索性再次向帝乙请了长假,将神武军的兵权交由丁策暂代,自己则只是在家守着父母妻儿安闲度日。
转眼两年恍然而逝,时间已到了帝乙二十七年。在这两年间,殷雪娘又为李靖生了一个儿子。在孩子降生之日,九宫山白鹤洞普贤真人飘然而至,将李靖这刚刚取了“木吒”之名的次子收为门徒,如文殊广法天尊一般和李靖定下十年之约后离开。
这一天北方忽地传来八百里加急战报,北海朔州侯袁朗起兵作乱,北伯侯崇恩泰亲自领兵平乱,结果在阵前被人斩杀,其人马败逃溃散。崇恩泰部属虽奉其长子崇侯虎继任北伯侯之位,号召北方二百镇诸侯合力守境御敌。奈何崇侯虎年轻德薄,难以服众,各路诸侯皆不肯听从他的调遣,如一盘散沙般各自为战,结果被叛军势如破竹地连下数十城池,如今已经占据北方大片领土。崇侯虎无奈,只得一面竭力防守,一面派人飞马来朝歌求援,请朝廷发天兵平乱。
这一年来帝乙因为年事已高,身体本就不大利落,得知这一消息后,一阵急火攻心竟然病倒。身在病榻之上,帝乙仍心悬北方战事,使人将太师闻仲紧急召进宫来商议对策。
闻仲在驾前施礼以后,先问起帝乙的病势。
帝乙苦笑道:“太师放心,朕对自己的身体心中有数,应该还可以熬上几年光景。此次召太师入宫,实是为了商议一下平乱之事。本来由太师亲自率兵扫北平乱是最好的,不过朕感觉自己的大限便在这几年之内,若真有那一日,这朝中却是需要太师坐镇。所以朕想征询太师,除太师之外,何人是此次率兵平叛的最佳人选?”
以闻仲修为,自然可以看出帝乙确是天年将至,自己在这个时候的确不便领兵出征。听了帝乙的问话,他略一沉吟,答道:“其实陛下心中应该已有人选。朝中武将虽多,但多为冲锋陷阵的将才,真正能够运筹帷幄、决胜疆场的统帅,只有黄飞虎和李靖二人。在这二人之中,老臣更偏向李靖一些。”
帝乙笑道:“太师为何会更看重李靖?你应该知道,这几年他可是将神武军的事务尽都丢给手下,自己一直在家中躲懒。”
闻仲亦笑道:“李靖虽然一年难得在军营露几次面,但到神武军中随便找人打听一下,在全军将士心中威望最高的永远是他。相对而言,事事都亲力亲为的飞虎就显得有些锋芒毕露,与李靖相比,终少了几分雍容与内敛。”
帝乙在病榻上鼓掌道:“太师之见,与朕不谋而合。李靖这惫懒的家伙过了几年逍遥日子,也该给他找些事情来做了。朕立即着人拟旨,任命他为扫北兵马大元帅,择日领兵北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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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棋盘山,轩辕庙
当帝乙的旨意传到李靖府中,杜氏和殷雪娘却丝毫不为那什么“扫北大元帅”的尊荣而欣喜,只是为儿子和丈夫将重临危险万分的疆场而担忧。李靖费了一番口舌好生开解劝慰,婆媳二人也不想让即将出征的李靖分心,只得在脸上做出安心之态。
因为军情紧急,所以自旨意下达后不过三日光景,朝廷便以李靖的五万神武军为主,又从各方征调五万人马,聚集了合共十万大军。因为帝乙抱恙,所以此次由太子殷受代替他举行了金台拜帅之礼。李靖接掌了象征生杀大权的剑印等物之后,当即任命丁策为副帅,助自己料理军务,陈奇、郑伦为正副先锋,殷破败、雷开为督粮官,其余各将俱在帐下听用。
大军略作整编之后即刻开拔。离了朝歌之后,李靖忽地将副元帅丁策召来,向他说了一番话。
丁策双眼瞪得老大,惊诧万分地问道:“元帅,你说自己有事要离开军营,要末将带你执掌兵权?”要说丁策本是颇为稳重之人,在李靖手下几年,从未现出如此大惊小怪之态。但李靖的这个决定委实太过荒唐,古今行军用兵,还从未听说大军刚刚开拔,一军主帅便要自己离开的先例。
李靖摆手道:“丁将军莫急,本帅此次离开实在是要去办一件至关紧要之事。”
丁策有些无奈的叹息道:“元帅请恕末将直言,眼下有什么事比扫北平乱还要紧呢?”
李靖笑道:“丁将军有所不知,本帅要去做的这件事,正是关乎着此次扫北平乱的顺利与否。”
丁策不解,问道:“元帅究竟要去做什么?”
李靖不答,反问道:“丁将军以为两军交战,决定胜负的最关键因素为何?”
丁策略一沉吟,答道:“末将曾听元帅讲解兵法,对其中‘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之语感触最深,自认为两军之间洞察敌情当为胜负之关键。”
“丁将军所言正是!”李靖鼓掌笑道,“本帅此去是为了找两个人。若能得此二人,则敌军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能为我军所知,岂非胜券在握?”
丁策愈发惊讶:“是何等人物,竟能得元帅如此推崇?”
“届时自知。”李靖神秘一笑,“好了,这几日的军务便劳烦丁将军多多费心,本帅这便去了。”
说罢出帐跨上黑焰驹,伸掌在它的头上轻轻一拍,黑焰驹四蹄生出火云,腾空而去瞬间远去,只留下丁策一人在下面苦笑无语。
黑焰驹飞行绝影,瞬息之间已过千里之遥,在一座高山的上空停了下来。
李靖拢目光向下观看一阵,点头自语道:“相比这里便是棋盘山了,先前我推算着此行应该没什么波折,希望不会白跑这一趟。”
他指点黑焰驹在一处无人之所降落下来,而后奔行一段来到大路之上,却见路上行人扶老携幼,络绎不绝,俱是往山上去或由山上回转。
李靖从马上下来,拦住正往山上走的一位老人,拱手问道:“敢问这位老丈,我看这条路是通往前面那座高山之上,为何有如此多行人往来,莫非那山上有什么特别的景致不成?”
老人见李靖虽是一身便装,但器宇不凡,也不敢怠慢,还礼后答道:“好教公子得知,此山名为棋盘山,山上倒也没有什么特别景致,只有一座轩辕古庙,庙中供奉着轩辕圣皇,又有两尊神使名曰‘千里眼’和‘顺风耳’。
“说起这庙宇,本来已经荒废了多年,后来突然变得灵应无比。方圆千里之内,不管哪家有了为难之事,也不须到庙中,只要在在家中虔心祷告一番,两位神使便已看清听明上奏圣皇,圣皇即刻便会降下灵应。
“这消息渐渐传开后,四方男女多有来此进香祭祀者,所以这路上便热闹起来。公子若是有暇,不妨到庙里祭拜一番。无论是祈福还是禳灾,只要你诚心进上一炷香烟,包管你祈福福至,禳灾灾消。”
李靖脸上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轻声道:“既然如此,我却是必然要去的了。”
告别了老人,李靖上马先行,沿着道路往山上驰去。到了山上,果然看到一座显然是近年修整过的古庙。庙门处一拨拨男女老少进进出出,很是热闹。门外不远处居然还摆出了几个出售香烛的摊位。
他下马到摊位前买了一束香,将黑焰驹留在门外,自己信步到了庙内,却见正中塑的果然是师叔轩辕的圣像,左右两侧各有一尊鬼使。这两尊鬼使的相貌都颇为凶恶:左边一个面如蓝靛,眼似金灯,巨口獠牙;右边一个面似瓜皮,口如血盆,顶生双角。
李靖到香案前将香点燃,后退三步在地上摆的一张蒲团上下跪,恭恭敬敬地连拜了三拜,心中默诵道:“弟子李靖蒙师叔青睐,赐以多般至宝。弟子无以为报,谨以一炷清香,遥祝师叔安泰。”拜罢起身,上前将香在案上的香炉内插好。
转头看到进香的男女在祭拜了圣皇轩辕之后又去祭拜两侧的鬼使,李靖摇头笑笑,只抬头再将两尊泥塑的鬼使好生打量一番,便转身出门去了。
渐渐地红日西下,明月东升,日间熙熙攘攘的轩辕古庙一片沉寂。说起来自从轩辕古庙香火旺盛以后,人们也曾请了庙祝来庙内,但在前后几任庙祝在夜间迭遇怪事之后,人们便传说圣皇在夜间喜欢安静,不愿有凡夫俗子在此打扰,于是便不再让人主持庙宇。因此每至夜间,这庙内便空无一人。
蓦地,平地里卷起了一阵狂风。狂风过后,庙门前现出两个身高丈半的身影,若有人在此,当能看到现身之人的相貌竟与庙内供奉的“千里眼”和“顺风耳”两鬼使一模一样。
这两人跨步走进庙内,先向着正中的轩辕圣像恭谨的叩拜一番,起身后分别转头去看两侧与自己相貌相同的鬼使泥塑。
其中一人大笑道:“哥哥,今日的收获依然不小。吸收了这些灵气,你我的神通应当能更加稳固了。”
另一人亦笑道:“说起来还多亏兄弟你聪明,竟能想到冒着这两尊鬼使之名去为那些愚夫愚妇消灾解难,哄得他们来焚香祭拜,以众生愿力为两鬼使凝聚灵气。我们兄弟再吸收这些灵气,练成千里眼和顺风耳的神通妙法!”
两人笑罢正要做法吸取鬼使这一日凝聚的灵气,忽听得门外传来一声冷笑:“你们两个妖孽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圣皇的庙宇中弄鬼!”
第一百一十二章 目明,耳聪
听到庙门外突兀响起的人声,庙内的两人不由得同时变色。他们自从借助两尊鬼使的灵气练成视听神通以来,只要凝神观察,方圆千里之内的叶落花飞都难以逃过他们的耳目。来这轩辕古庙之前,他们二人已经很小心地运用神通仔细观察,确认此地已空无一人后才现身出来。而此刻却忽地听到人声而且近在咫尺,由不得他们不惊怒交集。
两人对视了一眼,忽地将身一纵出了庙门,其中的一人向着依然空荡荡并无半个人影的四周厉声喝问:“是何人鬼鬼祟祟,有胆的现身出来与我们兄弟相见!”
庙门右侧的一片虚空中生出一阵奇异的波动,随即李靖的身形便凭空显现出来。从前世的记忆中,他知道这两人的视听神通虽能及千里之远,却不能辨伪察虚,甚至易被外物干扰。在原来的轨迹中,姜子牙便是让人在军营之中遍竖红旗,鸣金擂鼓,从而使得两人的神目难视、灵耳不闻。因此,他用了一个隐身匿形的术法,敛声屏息躲在一旁,果然未被这两人发现。
望着满脸惊疑不定神色的二人,李靖冷笑喝道:“高明、高觉,我知道你们是这棋盘山的桃精、柳鬼,原本你们在此安安分分的修炼,不曾祸害生灵,我也不会来寻你们的晦气。但你们胆大包天,为修炼神通,竟然顶着圣皇轩辕的名义愚弄乡里,更窃取他座下鬼使灵气,我却是容你们不得!”
听这青年人一口道破自己二人的姓名来历,高明和高觉先是大惊,继而大怒。高明大喝道:“我兄弟自练神通,干你这小子甚事?竟敢来此聒噪,吃我一拳!”他们二人都不曾带着兵器,这高明一个虎跳来到李靖身前,抡起一对铁锤般的拳头劈面便打。
说起近身搏击,李靖今世却是从未遇上对手。见两只拳头一前一后打来,他双臂合拢上举插入对方两臂之间再左右一分,将高明的两条手臂拨的左右张开。而后滑步抢入对方怀中,双掌一上一下,分别按在他的胸口和小腹之上。
随着李靖双掌的掌心向外轻轻一吐,高明庞大的身躯登时被一股大力掀飞,向着后面摔了出去。
“大哥!”高觉见兄长被人一合击飞,大怒之下亦扑了上来,挥拳猛击李靖的左右太阳穴。
李靖身如游龙,俯身避过双拳,脚下一转便已到了高觉的身后,举右掌在他后背轻轻一按。高觉只觉背后似乎压了一座万仞高山,双腿登时支撑不住,身躯一个前扑趴在地上。
反手之间打倒了两人之后,李靖也不等他们起身,伸出右手的食中二指并在一起向着两人各指了一指,立时便有两个缠绕着丝丝银白电光的水环将两人的上半身套住后向内收紧。
高明和高觉都感到那银白的电光极其危险,不等那水环沾到身上,同时将身躯一晃,化作一道青光而走,李靖的两个“两相环”却是套了个空。两人在不远处现身出来,高觉向着李靖冷笑道:“小子,虽然你有些武艺和法力,但想捉住我们兄弟还远远未够!”
李靖脸上现出一抹大有深意的笑容,道:“是么?”心中悄悄升起一个念头。
在棋盘山的后山,相距不远生了一株桃树和一株柳树。两个树也不知长了多少年头,树干粗可数人合抱,枝繁叶茂,亭亭如盖。
黑焰驹站在两树之间,头上踞坐着它的死党三足金蟾,背上坐着的则赫然又是一个李靖。不过这个李靖的身影有些虚幻缥缈,总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便是李靖在这两年凝练成的阴神。阴神为本体之延伸,李靖在轩辕古庙那边心念才动,他的阴神便已生出感应,一尊九层八角、流光五彩的玲珑宝塔从他的头顶冉冉升起,而且随着上升之势体积不断膨胀,终于变成一座百丈巨塔。
巨塔在空中垂下千万道五彩霞光,将下方的桃树和柳树笼在其中。随着霞光向塔内倒卷回流,两株古树深埋地下延伸达三十里的根系仿佛有生命的灵蛇般收缩回来蜷成一团,而后整株树缓缓地拔地而起。空中的五彩霞光倏地收敛净尽,两株古树亦随之消失,却是已被摄入宝塔之内。
在本体生出变故的瞬间,高明和高觉便生出感应,脸色同时惨变,一言不发地转身便要逃走,却是已用不出青光遁形之术。
李靖笑道:“现在才想逃走,已经晚了。”他将右手平伸,五指张开向上,如托重物般缓缓抬起。
八根表面遍布孔洞的土黄色柱子破土而出,分八个方向将高明和高觉困在当中。两人正要从柱子之间窜出去时,柱身的孔洞之中同时喷出条条火蛇,交织成一面面火网隔断他们的出路。两人又腾身而起,想从空中脱身。那八根柱子的上空却在不知何时笼罩了一层青蒙蒙的氤氲之气。高明和高觉飞腾而起,眼看便要冲破这层缥缈轻柔的云气。
“轰!轰!”伴着两声殷殷雷鸣,两道银蛇般的白炽雷光从云中落下,准确地劈中高明和高觉的头顶。此雷非同寻常,乃是李靖以“辟邪神雷罡炁”转化而成的“辟邪白金光雷”,为一切妖魔邪祟的克星。
高明和高觉一齐发出惨叫,全身焦黑地摔落下来,在地上抽搐着缩成一团。
李靖踏前两部,向着被自己以“地”“火”“雷”三相叠加组成的“三绝困灵阵”困住的高明、高觉,杀气凛然地喝道:“今日我便取你们两个妖孽的性命!”
“公子饶命!”高明和高觉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向着李靖连连叩拜道,“我二人虽冒用圣皇名义,却也为乡里做了不少好事。望公子念我们修行不易,千万慈悲宽宥,我弟兄感激不尽!”
李靖放缓脸色,说道:“你们不识得我,我乃火云宫伏羲圣皇门下弟子李靖,你们两个亵渎我师叔轩辕圣皇庙宇,我本当以天雷地火,将你们炼为飞灰。姑念你等虽是为了自身修炼,却也着实有一些善行,便给你们一个机会。我只问你们一句话,你等要走生路还是要走死路?”
高明和高觉大喜,齐声道:“我二人欲生,请李公子指点生路!”
李靖笑道:“我如今为成汤扫北大元帅,如今正要领兵征伐北海。你们若想求得生路,须投在我帐下效力。日后若有功劳,不仅可抵偿今日罪愆,甚至正式列入我火云宫门墙,亦未必不能。”
高明和高觉对视一眼,霎时已经想通李靖此来定是为了收服自己兄弟。不过如今性命操于人手,由不得不低头。何况这人年纪轻轻,手段已如此厉害,若投在他的门下,说不定是比自己在山中苦修更好的一条出路。想到此处,两人再次叩拜道:“我等愿为元帅效犬马之劳!”
见这两人终于归服,李靖心中欣喜,暗道:“得此二人,我大军便耳聪目明,胜算必定大增!”
第一百一十三章 鸟人
收服高明、高觉之后,李靖骑乘黑焰驹,高明和高觉仍借青光遁形之术,三人一起回到扫北大军之中。
李靖带着高明和高觉来到帐中,却见帅案后的丁策面色铁青地斥责下方站立的殷破败。殷破败满脸羞惭之色,一言不发。
李靖未觉奇怪,丁策此人素来冲淡谦和,即使后来常年代替自己执掌神武军的兵权,对待手下将官和士卒也一直和蔼可亲,极少如此疾言厉色。更何况殷破败最早跟着自己,资格可算最老,以丁策的性格,更不该如此不留情面。
见李靖进帐,丁策和殷破败都过来见礼。
李靖先将高明、高觉做了简单的介绍,两人树妖的身份自然隐下,只说他们是棋盘山人氏,各自身居异能,受自己所邀,前来军中效力。随即又笑道:“咱们的丁副帅极少如此大动肝火,破败你究竟做了什么错事?”
殷破败脸上的羞惭之色愈浓,垂首道:“是末将无能,不怪副帅发怒。昨日末将押送了一匹粮草前来,其中有一群准备用来犒赏三军的山羊,结果在运送的途中连续失了十几只。”
李靖有些迷惑,问道:“破败,你说那羊失了十几只是什么意思?是饲养看管之人不小心让羊跑了,还是染上什么疫疾患病死了?”
“都不是,”殷破败头垂地更低,低声答道,“是……是被人偷走了。”
李靖着实有些惊讶了:“破败,我拨给你去督运粮草有三千人马。你的意思是,有人在三千人马的看管之下,偷走了十几只活羊?”
同时他终于明白丁策为何如此生气了:十几只羊丢失事小,但人家既能在三千人的看管下将活生生的羊偷走,放一把火将其他粮草烧个干净何难?将你殷破败的这颗人头取走又有何难?
听出李靖语气中似有怪罪自己治军不严的意思,殷破败猛地抬起头道:“羊的确是在我三千人马的严密监管之下被偷走的,但末将可以确定,那偷羊之贼绝非人类!”
“绝非人类?”李靖听到此语,偷眼看了看身后站着的高明、高觉,向殷破败问道,“你凭甚作此判断?”
殷破败道:“启禀元帅,当初那些羊并非同时丢失,而是每隔三五日便丢失两只。发生几次后,末将曾以羊为诱饵,设下埋伏想将那偷羊贼捉住。岂知那贼倒是来了,我们的埋伏不仅未将其擒下,反而被他将作为诱饵的两只羊带走。不过末将虽未捉住那贼,却看清了他的形貌,那是一个肋生双翅、半人半鸟的怪物。他展动双翅之时,堪称飞行绝迹,末将埋伏的弓箭手射出的箭矢都追他不及。”
“肋生双翅,半人半鸟?”李靖略一转念,心中登时想起一人,忖道,“难道是他?不过他怎又会在这一带出没?”
见李靖沉吟不语,殷破败以为他怀疑自己编造谎言来掩饰自己的过失,情急之下指天誓地道:“元帅,末将之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谎话,教我……”
李靖笑着摆手道:“破败你不要多想,我们两个相识多年,我又怎会不了解你的为人?我是在想那究竟是人是怪,无论如何总该弄个清楚!”
“元帅,”在一旁听着始终未发一言的高明和高觉忽地上前一步,高明笑道,“要弄清那偷羊之贼的底细,我兄弟二人或许能略效微劳。”
李靖鼓掌笑道:“正是,也是本帅一时糊涂,竟忘了你们二人的神通。便请两位立即查探一番,看一看能否找到那蟊贼!”
高明信心满满地答道:“元帅放心,只要那人尚在方圆千里之内,便定然逃不出我们兄弟的耳目!”
说罢,两兄弟走出帐来,驾一阵狂风升到空中,一展神目,一抖灵耳,霎时间方圆千里之内的一切事物和声响俱都被两人看得清楚、听得明白。
片刻之后,他二人落回地面,脸上都现出些古怪的神色。
李靖问道:“如何?可曾招找那人?”
高明答道:“已经找到,那人身高两丈,面如红枣,嘴生獠牙,而且果然如殷将军所言,肋下生着一对肉翅,是个半人半鸟的怪物。此刻他在从此西去三百余里的一座荒山之中,我看到他正将一只山羊洗剥了架在火上烧烤。”
高觉又道:“我还听到那人在自言自语,说什么这羊肉果然美味,可惜每次偷两只羊仅够他一日之食。今日吃完之后,要趁着夜色来我军中再偷两只回去!”
李靖听得不怒反笑,摇头道:“好一个胆大包天的蟊贼,竟敢来我十万大军之中行窃。若被不将你擒下,本帅还有何颜面说什么扫北平乱?”
渐渐地夜幕降临,一个巨大的黑影无声无息地飞临扫北大军后营。他将一双蝙蝠般的巨大肉翅轻轻鼓荡,在后营上空盘旋数匝。虽然夜色已深,后营之内只有隐隐的几处灯火,但这人的目力颇为锐利,而且能在黑暗之中事物,所以很快便在后营的一角找到以木栏圈着数百只山羊的所在。
这人虽然胆大,同时却也很是谨慎,发现了目标后并未立即扑下,而是继续盘旋飞翔,仔细地观察后营之内是否设有埋伏。等到确定四周全无异状之后,他猛地一个俯冲,由高空急速滑翔而下,一双形如鸟爪的大手向着早就看准的两只最为肥壮的山羊抓了过去。
眼看着双手便要触及肥羊,那人只觉眼前一花,羊群忽地凭空消失。
“不好!”他虽然不知道羊群是如何不见的,却清楚地感到危机临头,不假思索地将双翅一振便要往高空逃遁。他对自己的双翅拥有十足的信心,这双来历奇特的翅膀之中蕴含风雷之力,只要有一点点时间容自己将风雷激发,飞行速度便可立即提升到极致。到时不管这里有怎样的埋伏,都休想伤到自己的一根汗毛。
可惜不等他双翅激发风雷,身后便蓦地传来一声霹雳般的大吼:“小贼,哪里走!”伴着吼声,一双巨大无比的手掌从两边向中间一合,将他的双翅、双臂连同上半身紧紧箍住。这双巨手之上蕴含的力道简直可怕,只是稍稍一紧,他的骨骼便传出一阵不敢重压的咯咯轻响,根本没有半分挣扎的余地。
那人身在别人掌握之中,竭力转头要看一看擒住自己的究竟是何人,结果在身后看到一个身高六长的庞大身躯。
第一百一十四章 飞将
既然得知今夜会有胆大包天的蟊贼来军营之中偷羊,李靖自然要预做安排。此次出征,妞妞仍借口说讨厌打仗躲到太虚镜之中睡觉,却终于将太虚镜的部分功能对李靖开放,营造幻境便是其中之一。
于是李靖借助太虚镜在后营幻化出羊群,又让邬文化躲在羊群幻象之间,施法隐去他的身形,果然将这前来偷羊的蟊贼擒住。
邬文化见这贼果然肋生双翅,只怕一不小心被他挣脱飞走,所以也不唤人来上绑,就那么将他抓在手中来见李靖。
此时李靖和营中众将都在帅帐中等候消息,听说贼已抓到,一起出帐来看。大家见到邬文化手中擒着之人果然肋生双翅的,不由各个惊叹一句:“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李靖见邬文化抓着那人不敢松手,知道他是怕人跑掉,摇头轻笑后将手向着地上一指,地上立时升起数十根手臂粗细的石笋,围成一个圆圈形如栅栏。随后他吩咐邬文化将人放进石笋中间。邬文化答应一声,双手抓着那人放了下去。他刚刚将双手收回,这一圈石笋的上端继续延伸生长,却都弯曲向中间汇聚,霎时便已在中心的一点连成一体,形成一座石笼将那人关在其中。
邬文化对自己师父的手段自是再信任不过,见他施法将此人困住,便放心的退了下去。他刚刚退开既不,那被抓之后一言不发的偷羊贼蓦地跳了起来,侧转身向着几根石笋狠狠撞了过去。在他的想法中,自己经历了那次奇遇之后不仅形貌大变,生出双翅,而且力大无穷,筋骨如铁。莫说只是几根石笋,便是铁栏铜柱在自己这拼尽全力的一撞之下弯曲变形。
“蓬!”一声大响之后,石笋安然无恙,那人却被巨大的反弹之力震得倒飞回来,又在另外一边的石笋上狠狠地撞了一下,而后狼狈万分的摔在地上。
李靖含笑走到近前,屈起手指在其中的一根石笋上敲了一敲,发出一声金属般的回响,叹道:“这些石笋都是戊土之精所化,比浑铁精钢还要坚固十倍,你就不用妄想逃走了。”
那人强忍着两次碰撞后筋骨欲折的剧痛爬了起来,两只铜铃般的大眼盯着李靖,有些畏惧地问道:“你……你是何人?要将我怎样?”
李靖脸色一变,沉声道:“本帅乃成汤扫北大元帅李靖。至于你么?若论盗窃,本也不算什么大罪。可你盗窃的是军中之物,那就是一件大事了。依照军法,本帅可以将你立即处死。你姓甚名谁?因何生得如此模样?又为何屡次到我军中行窃?若将一切从实道来,本帅或许法外施恩,饶你一条性命。若有半点隐瞒,立斩不赦!”
听说自己罪当处死,那人的脸上现出惊惶之色,慌忙在囚笼之中拜倒,叩头道:“小人辛环,无心冒犯李元帅,万乞恕罪。”随即便将自己的身世来历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
原来这辛环本是一户寻常农家的孩子,十岁那年上山砍柴,无意之中吞食了一枚不知名的野果后昏睡了过去,等一觉醒来,便已变成如今这副半人半鸟的古怪模样。他返回家中,不仅乡邻将其视为妖孽喊打喊杀,连亲生父母也在惊恐之下将他拒之门外。无家可归的辛环只能四处游荡,渐渐地他发觉自己身上似有无穷的力气,后摸索出借助双翅飞行的方法,便远离了徒惹伤心的家乡到处漂泊。
开始辛环只靠狩猎鸟兽和采摘野果为生。但他身量变高,力气变大的同时,饭量也跟着翻了数倍,十来斤肉食也不过勉强够他一餐食用,打猎和采果很难填饱肚子。无奈之下,原本是个老实人家孩子的辛环说不得将一颗良善之心收起,依仗飞行之能到人家中偷窃。到后来这种事情做得多了,却始终没有人能奈何自己,他的胆量不由越来越大,只要看准目标,什么人家都敢下手。算算时间,十岁离家的辛环在外面已经混了四年之久。
“果然是他。想来他与邓忠、张节、陶荣结拜,并占据黄华山落草,还是后来的事情。此时的他却还是个只有十四岁少年,难怪如此不经吓。”李靖打量着笼中身高两丈,相貌狰狞辛环,心中暗暗发笑,脸上却依旧冷沉如水,喝道,“你所犯之罪本该处斩,但本帅念你身世也算可怜,便给你一条自新之路。你若肯拜我为师,我不仅传授你武艺,还能让你在疆场立功。待日后封侯拜将,衣锦还乡,你父母自然会重新认回你这儿子。”
闻得此言,辛环一下在笼中跳起,满脸期待之色地问道:“元帅此言当真,我若拜元帅为师,日后当真能衣锦荣归,再见父母?”
李靖点头道:“本帅掌十万大军,言出如山,又怎么会骗你这只有十几岁的娃娃?”
“弟子辛环,拜见师父!”辛环大喜,当即在笼中重新拜倒,向着李靖连连叩头。
李靖摆手,组成囚笼的石笋凭空消失。他含笑道:“罢了,磕几个头略表心意即可,来见过你的三位师兄。”说着便将方弼、方相和邬文化唤过来。
辛环见这三位师兄俱是生具异相,心道师父的眼光果然不同凡响,所收的弟子没有一个寻常之人。他先拜见了方弼和方相,而后到了邬文化面前,仰头看看几乎要长到半天云里的邬文化,苦笑道:“三师兄好大的力气,方才几乎将小弟全身的骨头都捏碎了。”
邬文化亦笑道:“谁教四师弟你长了一双翅膀,愚兄若不抓紧,岂不被你展翅飞了?”
众人一起大笑,李靖又让辛环与众将见礼,特别是向殷破败陪罪,殷破败一笑置之。
众将都向李靖贺喜,恭贺他在得了高明、高觉两员良将之后又得辛环这佳徒。有了高明、高觉,己方在战场之上便能对敌情了若指掌;而有了辛环这飞行绝迹之将,敌人的任何高关险隘皆成坦途。
待众将各自散去,李靖又好生勉励了辛环一番,随即便命人为辛环安排营帐,置办衣甲兵器。辛环拜谢之后,随着三位师兄下去休息。
第一百一十五章 崇城,二虎
李靖率领大军继续北上,路上非只一日,这天终于到了北伯侯领地崇城地界。新任的北伯侯崇侯虎听说朝廷的援军终于到达,大喜之下亲率属下文武官员出城来迎接。
李靖已命大军在城外扎下营寨,在军营之中与崇侯虎相见。
这位在原来轨迹中留下奸佞暴虐之名的北伯侯倒是仪容非俗。他的年龄与李靖相若,生得面如紫玉,剑眉虎目,身形魁梧挺拔。
两人相互施礼寒暄已毕,李靖取出帝乙的诏书,宣读了正式册封先北伯侯崇恩泰长子崇侯虎为新任北伯侯的旨意,其实若无特别的原因,地方诸侯父死子继乃是必然,这诏书不过是一个过场。不过对于年纪尚轻、恩信未孚的崇侯虎来说,这诏书却正式及时雨,让他多了不少底气在那位子上做的更稳一些,所以发自内心的欢欢喜喜接了旨意。
随后李靖便向崇侯虎问起战场上的情形。
一说到战事,崇侯虎的脸上登时现出悲楚之色,拱手道:“李元帅有所不知,那袁朗不过是朔州一隅之地的小小诸侯,地少民瘠,兵微将寡。他之所以胆敢起兵叛乱,实在是因为受了四个妖人蛊惑和相助。先父率兵前去平叛时,便是在阵前收了其中一个妖人的暗算而亡。”
李靖眉头微微皱起,问道:“贤侯可知是怎样的妖人?”
崇侯虎切齿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小侯自然要派人探听那四个妖人的底细。这四人中自称是结义兄弟,来自极北冰原的大雪山中,号为‘雪岭四圣’。长名白山君,次名刁无瑕,三名雄天庆,末名朴天鹰。这四人皆修炼了妖术邪法,先父在阵上与刁无瑕交手时,那刁无瑕敌不过先父,眼看便要落败时,忽地从口中吐出一颗晶莹的珠子向着先父晃了一晃,先父登时连人带马被封入坚冰之内,等手下将士拼死抢回,融化冰层救了出来时,早已……”说到此处,他不由得语带哽咽,双目垂泪。
李靖安慰道:“贤侯不必如此,李靖定助贤侯将叛逆袁朗和那什么‘雪岭四圣’剿灭干净,一则为国家平叛,二则为老侯爷报仇雪恨!”
“一切仰仗李元帅!”崇侯虎急忙起身拜谢。
接着李靖又问起北方二百镇诸侯的反应。
崇侯虎冷笑道:“如今战事糜烂,最北方的几十家诸侯已经倒戈投靠了袁朗为虎作伥。南边的百多路诸侯也在先父阵亡后态度**,虽未从逆,却也不肯听从小侯调遣出兵相助。不过小侯提前数日便已经将朝廷大军不日到来的消息通报了他们,并严词警告说若还是心存观望之意,待王师到来,便将其视为叛逆一并征剿。相信在几日之内,他们都会做出明智的抉择。”
李靖不由对这崇侯虎刮目相看,从他如此娴熟地玩了这招借刀“吓”人的手段,可见其才智颇为不凡。
两人又商议了一阵军情,崇城那边送来大批酒肉犒赏三军,崇侯虎则极力邀请李靖到城中赴宴。李靖却不过对方盛情,便答应下来,随即便将军营事务交付丁策,自己只带着四个徒弟和一小队亲卫随崇侯虎进城。一路之上,方弼、方相、邬文化和辛环的相貌自是惹得人人侧目惊叹。
一行人刚刚进城,忽见前面街上飞也似地本来一人。那人来到崇侯虎马前,满脸喜色地下拜禀道:“启禀侯爷,二爷回来了!”
崇侯虎登时显出喜色,忙问道:“二弟是何时回来的?”
那人答道:“二爷刚刚到家,听说侯爷出了城,他也不进府,正在府门前迎候侯爷。”
崇侯虎笑道:“你快些返回去,告诉二弟我即刻便到。”
那人答应一声,转身飞快地往来路上跑去。
李靖在一旁问道:“贤侯,令弟先前未在家中么?”
崇侯虎的脸上满是自豪之色地道:“舍弟崇黑虎幼年时被一位异人看中,将他带到高山传授道术武艺,这些年只回来过三两次。非是小侯夸口,我这兄弟武艺绝伦,精通兵法,又有异术奇宝傍身,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先父身亡后,小侯便差人给他送去书信,想必他是接到信后火速赶了归来。有舍弟相助,荡平那叛逆妖人,便有多了几分胜算!”
李靖看他一副手足情深的情状,在心中轻轻叹息一声,暗道:“你若是得知日后会被你这引以为傲的好弟弟‘大义灭亲’,不知此刻是否还笑得出来?”
崇侯虎与兄弟见面心切,不自觉地催马加快了速度,李靖等人便也加速紧随其后。
不多时众人来到北伯侯府的大门前,便见门首拴着一匹神骏无比的火眼金睛兽,在金睛兽的鞍桥两边,各挂着一柄蘸金板斧。在金睛兽的一旁,站着一个身高过丈的大汉。此人面如锅底,发似烈焰,两道白眉,一双环眼,由内而外透着一股勇烈之气。
“二弟!”崇侯虎远远招呼一声,滚鞍下马快步跑上前去。
那人也抢步迎上前来,在崇侯虎面前俯身拜倒,哽咽道:“小弟崇黑虎拜见兄长。小弟不能在父亲身边随侍保护,竟使父亲在疆场为妖人所害,罪莫大焉,特来向兄长请罪!”
崇侯虎忙将弟弟扶了起来,垂泪道:“二弟说的哪里话来,此事只恨妖人歹毒,如何能怪到你的身上,快快起来!”
说到了亡父,两兄弟尽都悲从中来,不由得相互抱头痛哭。
旁边自然有人站出来解劝,两兄弟渐渐收住悲声,崇侯虎拉着兄弟来到李靖面前,指引道:“李元帅,这便是舍弟黑虎。黑虎,此位乃是率王师扫北平叛的李靖元帅,你还不上前见礼?”
崇黑虎忙上前向李靖施礼,说道:“黑虎久闻元帅大名,今日得见尊颜,不胜荣幸。元帅此来乃为平叛,而黑虎与那叛贼既有国仇亦有家恨,愿意投身在元帅帐下效力,与贼人决一死战,报仇雪恨!”
李靖双手搀扶起崇黑虎,笑道:“本帅已听崇侯爷述说了二公子之能,若二公子愿意与本帅携手破贼,本帅自是欢迎之至!”
崇黑虎大喜道:“既如此,末将拜见元帅!”
崇侯虎亦颇为高兴,向着兄弟若能在战场上建立功勋,凭着他的出身,日后不难封侯拜将,到时便是自己的一条得力膀臂。他上前来请大家一起到府中,府中早将宴席摆上,众人纷纷入席,宾主尽欢方散。
第一百一十六章 雪岭四圣之刁无瑕
在李靖大军抵达崇城之后不久,北方原本观望的各镇诸侯皆行动迅速地派来人马,在崇城外聚集听候调遣。
军情紧急,李靖也不客气,当即将这些人马重新整合,汰弱留强,共得到八万人马与自己带来的十万大军编在一起。
刚刚整编完毕,前方传来战报,叛军正强攻崇城在北方的门户重镇落雁关,城关岌岌可危!
李靖于是传令大军即刻开发,赶赴落雁关与敌决战。
大军一路疾行,终于赶在落雁关城破之前到达。正在攻城的叛军看到敌方有大队援兵赶到,不得不放弃眼看便要到手的城池,在一阵嘹亮的鸣金升中潮水般退了下去。
浑身浴血、多处受伤的落雁关守将被人搀扶着来见李靖和崇侯虎。两人都好生褒奖了此人一番,崇侯虎更拿出收买人心的手段,当场许以高官显爵、金银财帛,重赏此次守城有功之人。
次日,叛军那边派出一支人马在城下叫阵。城中的李靖闻报,也点了一支人马,带着满营众将出关迎敌。
两军各自列好阵势,李靖举目往对面望去,却见在正中的大纛之下有一匹骅骝驹,马上一个中年男子披挂金甲,外罩黄袍,颇有几分威严。在这男子的两侧各有两人,尽都披坚执锐,气概不凡。
一旁与李靖并辔而立的崇侯虎注意到他的目光所视,咬牙切齿地道:“李元帅,那金甲黄袍之人便是叛逆袁朗,他身边的四人便是雪岭四圣。”
此刻对面的袁朗也看到这边的李靖和崇侯虎,当即一催坐骑来到阵前,喝道:“对面可是李元帅,可否到阵前一叙?”
崇侯虎闻言大怒,此刻商军中身份最高的是李靖和他两人,而袁朗口口声声只叫李靖搭话,对自己提也不提、看也不看,分明未将他放在心上。
李靖摆手道:“贤侯稍安勿躁,待本帅问一问他有何话讲?”说罢轻催黑焰驹上前,与袁朗马打对头。
“袁朗,”李靖面色微冷,扬声道,“袁家数代享成汤爵禄,坐镇朔州为一方诸侯。你因何罔顾天恩,行此悖逆之事?”
袁朗大笑,傲然道:“天下本非一家一姓所有,有德者居之,无德者失之。想那成汤放逐夏桀而有天下,享国已六百余载,近来颇现衰亡之相,眼见得气数已尽。我袁氏镇守朔州多年,历代皆有为抵御北方冰原蛮族而捐躯舍命者,于国于民皆有莫大功德。如今又有贤者相辅,正是龙遇风云飞腾九天之时。请你上前,只有一言相劝。你若识时务,便该及早归降,待我袁氏代商而王天下,尚不失封侯之赏!”
李靖看着愈说愈激昂慷慨的袁朗有些发愣。他本以为袁朗敢于起兵谋叛,怎都应该是个如当年的羿天行一般的枭雄人物。如今一见,却分明是一个不知受了谁的蛊惑,以真命天子自居的自大狂妄之徒。眼看着似乎全身充斥着传说中“王霸之气”的袁朗,李靖摇头无语,暗叹道你真当自己虎躯一震,旁人便要纳头拜服么?
见李靖愕然不语,袁朗面色一沉,又道:“我因李元帅人才难得,所以才好言相劝,若你仍执迷不悟,我大军兵锋所指,你这十多万人马立时便为齑粉。你须得好生忖量,莫要自误!”
李靖一言不发,拨转黑焰驹往本阵便走。
袁朗大为诧异,在后方喝道:“李靖,是战是降,你总要留下话来!”
李靖头也不回地扬声道:“本帅没有兴趣陪你这妄人闲扯,回去洗净颈项,等本帅来取你人头!”
袁朗羞怒已极,一张脸涨得通红,回头喝道:“哪位将军为本爵擒杀这不识好歹的小辈?”
“末将来也!”叛军阵中应声冲出一匹银鬃战马,马上一将银盔素甲,手舞长枪,面貌俊美若女子,眼角眉梢却透着浓重的煞气。
“刁无瑕!”崇侯虎从牙缝中迸出此人的姓名,转头对身边的崇黑虎道,“二弟,这便是用异术害了父亲的妖人!”
崇黑虎闻言双目喷火,向着返回阵中的李靖大喝道:“元帅,末将请令,上阵诛此妖人!”
李靖回头打量一下阵上的刁无瑕,脸上现出凝重之色,叮嘱道:“崇将军为父报仇乃是人子之分,本帅自不能阻拦。不过那刁无瑕的气息透着些古怪,将军临阵之时却要当心。”
“多谢元帅,末将去了!”崇黑虎答应一声,背后背了一个特大的红皮葫芦,催开金睛兽闯到阵前,举双斧照头便劈,大喝道:“妖人,识得崇黑虎么?今日不斩你头以告慰先父在天之灵,某誓不为人!”
刁无瑕横枪架开双斧,冷笑道:“原来是崇恩泰之子,汝父尚非我敌手,你又凭什么夸此海口?”
崇黑虎不再说话,舞双斧狂劈乱斩,势若疯虎。刁无瑕将银枪抖开,枪影纷纷似雪舞梨花。
两人斗到二十回合,崇黑虎复仇心切,不愿再和对方纠缠,虚晃了一斧后拨转金睛兽便向后败。
刁无瑕不舍,催马在后紧追。
崇黑虎催兽前行,双耳却凝神倾听后面动静。等到銮铃之声越来越近,将双斧交到单手,空出的右手伸到背后将那红葫芦的塞子拔下,口中念念有词。随即便见葫芦中冒出一道黑烟,瞬间弥撒开来有如一面巨大罗网,黑烟之中传出大片“咿呀”之声,却是一千只铁嘴神鹰,展开双翅铺天盖地地扑向刁无瑕,锋利如枪的钩喙向着刁无瑕的头脸身躯乱啄。
刁无瑕却是并不慌乱,忽地将口一张,吐出一颗晶莹剔透有如寒冰凝成的浑圆珠子。那珠子飞上半空滴溜溜地一阵极旋,散溢出大片如霜如雾的刺骨寒气。
那漫天铁嘴神鹰被这寒气一冲,登时全身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坚冰,如下饺子般噼里啪啦地从空中坠落下来。
崇黑虎大惊失色,慌忙念动咒语将铁嘴神鹰召回葫芦之内,却早已折损了三分之二的数目。
刁无瑕左手向着空中一指,那颗珠子光华大作,泼洒出极如实质的大片寒气罩向崇黑虎。
崇黑虎脸色大变,忙用手一拍胯下金睛兽的顶门,金睛兽的四蹄之下同时生出一阵轻风,身躯则随风而逝,霎时已飞回本阵之中。
刁无瑕见对手逃走,仰头向空中张嘴一吸,那珠子重新飞回他的口中。他单手擎枪指向商军,喝道:“何人敢再与我一战!”
第一百一十七章 斗四圣
见刁无瑕在阵前跃武扬威,方相大是不忿,忖道:“你会弄冰,难道我便不会么?倒要看一看哪一个更厉害一些!”当即上前一步道:“元帅,末将请令出战!”
李靖知道方弼和方相先随自己习武,又修习妞妞了传授的上古“天目族”功法,实力之强远非原来轨迹中那恐有一身力气的蛮汉可比,对面的刁无瑕虽有些手段,方相却也不会差到哪里,于是点头应允,只叮嘱了一句多加小心。
方相答应一声,倒托青铜蟠龙柱来到阵前,喝道:“刁无瑕,某来会你!”
刁无瑕见对面阵中奔出一个身高三丈四尺、生具四目的巨汉,心中也稍稍一惊,横枪喝问道:“来者何人?”
方相答道:“我乃李元帅门下第二弟子,大将方相。看棍!”将青铜蟠龙柱举起,向着对方头顶便砸。
刁无瑕一看对方的身量和兵器,便知道此人不可力敌,急拨坐骑闪向一边,挺枪斜刺方相左边软肋。
方相棍往下落,挥击长枪腰身,在刁无瑕抽枪变招之时,铜柱反手横扫。
刁无瑕拨马再闪,长枪变幻招式再次还攻。
两人在阵前交手,方相将师父传授“一力降十会”的诀窍发挥的淋漓尽致,一根三千斤重的青铜蟠龙柱挟着崩天裂地之势横扫竖砸,刁无瑕枪法虽妙,却不敢与那蕴含万钧之力的铜柱相碰,躲躲闪闪之下愈来愈被动。
眼见得凭武艺难以取胜,刁无瑕拨马后退,张口望空一喷,再次此处那颗晶莹剔透的珠子,向着方相泼洒出无穷寒气。
方相心眼虽实在,却有多年的战场经验,又早见过对方的手段,所以在刁无瑕拨马之时便有了准备。刁无瑕的珠子刚刚升起,他便猛地抬头,向着刁无瑕怒睁额头的一双神目,登时便有两道冰蓝光线从他双目之中射出
在白蒙蒙的寒气吞没方相之时,两道冰蓝光线也照在刁无瑕的身上。刹那之间,方相固是保持着拧眉凸目的姿态被封在大块坚冰之内,而刁无瑕连同胯下战马亦遭受了同样的命运。
这诡异的景象只持续了数下呼吸,还未等到两边出来人抢救,封着方相的冰层上发出一阵“咔咔”的轻响,随即表面现出蛛网般的裂纹。蓦地只听到冰层之内传出一声沉闷如雷的大吼,冰封着的方相猛地四肢向外伸张,当时便将整块坚冰撑得爆碎开来。因为本身便具有运用冰寒之力的能力,方相自然对冰寒之力拥有极高的抗力,再加上强悍无比的肉身,刁无瑕的异术竟未能伤到他。
那边的刁无瑕却还困在冰层之下,方相一个虎跳窜到近前,抡起铜柱照头便打。“蓬”的一声大响中,冰内的刁无瑕却忽地化作一道白气遁走,空中的珠子亦随之消逝。方相这一棍只将他胯下的战马随冰块一起打得爆碎开来。
刁无瑕在叛军阵中现身,脸色却很有些难看。他本拟依仗异术在阵前扬威,谁知竟败在一个莽汉的手里,平白丢了颜面。
雪岭四圣中的雄天庆、朴天鹰见义兄败阵后一起大怒,各自催马闯到阵前,李靖身后有陈奇、郑伦二将请令出战,齐催金睛兽到阵前换回方相。
四将在阵前通名后分成两对厮杀在一起。雄天庆的兵器是一柄长柄金瓜锤,朴天鹰用的却是一对百练五爪滚龙飞抓,武艺皆不逊于陈奇、郑伦。
经过李靖的提点后,陈奇和郑伦对“先下手为强”的战术认识颇深,与对手交战二十余合后,不约而同地将手中的荡魔杵和降魔杵向空中一招,他们在军中各自训练了一批善用挠钩套索的亲兵,专门辅助自己在阵上施展异术擒拿敌将。见到自家将军的暗号,阵中立时便有两小队士卒飞奔而出。
雄天庆和朴天鹰正不知其故,却见两个对手一个仰鼻一个张口,随着“哼!”“哈!”两声,鼻喷白光,口吐黄气。两人虽各有异术法宝在身,只可惜落后一步未得施展的机会,被白光和黄气一冲,都觉一阵天旋地转,再也坐不稳鞍桥,一头栽下马来。
“拿下!”陈奇和郑伦大喜喝道。
两队士卒手执挠钩套索便要上前擒拿捆绑倒地昏迷的二将。
叛军阵中的白山君见状大惊,慌忙张口向着阵前吹一口气,立时间平地里起了一阵狂风,直刮得迷蒙蒙天昏地暗,阴惨惨日月无光,阵上的陈奇、郑伦及两队士卒都双目难睁,行动不由地缓了一缓。便在这一点空隙,那风又倒卷回来化作两团旋风,将地上的雄天庆和朴天鹰裹了飞回本阵。
“好手段!”李靖见对面的白山君竟能将风系术法用得如此轻松自如,不禁脱口赞了一声。
此时白山君已收了法术,阵上狂风止息,只剩下陈奇、郑伦和两队士卒在那里发愣。
“白将军,今日出师不利,我等是否暂时收兵?”见到自己以为擎天玉柱、架海金梁的雪岭四圣连败三阵,原本信心满满的袁朗登时有些心虚,凑到四圣之首的白山君身边问道。
白山君正吩咐人将仍在昏迷之中的雄天庆和朴天鹰送回营中,听了袁朗的话,脸上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鄙夷神色,摇头笑道:“侯爷不必气馁,我三位贤弟绝非不敌对方,只不过是一时大意方才落败。看末将出阵擒杀几员敌将,一则重振士气,二则为我三位义弟雪耻!”
袁朗见白山君要亲自出手,登时精神一振,拱手道:“如此一切便仰仗将军之力!”
“侯爷放心。”白山君应了一声便催马出阵。
陈奇和郑伦正为方才未能擒得敌将懊恼,见对面阵中又来一人,不由同时大喜,争先恐后地上前。他们两个都是立功心切,谁也不愿退下,索性一左一右地向来将夹攻过去。
白山君却不着忙,横掌中一口狼牙锯齿大刀从容迎战。
三将在阵前呈“丁”字型厮杀。三十回合后,白山君刀法精奇,愈战愈勇,竟渐渐地将陈奇和郑伦压在下风。
郑伦见两人尚战白山君不下,百忙中向着陈奇使个眼色。陈奇会意,双杵加紧缠住对手。郑伦则借机退出战圈,仰鼻向着白山君便是“哼!”的一声。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万魂聚阴幡
(有些事耽搁,这一章发得晚了,抱歉!!!)
郑伦鼻孔中喷出两道白光直冲白山君。便在他以为得手之时,却见白山君身上忽地升起一层淡淡的黑气,白光射到被黑气一挡后竟自消散。白山君稳坐鞍桥与陈奇交手,丝毫未受影响。
郑伦大惊失色,不信邪地又连哼两哼,向白山君喷出白光。
白山君身上依然现出黑气将白光抵消。
陈奇也吃惊非小,虚晃一杵拨转金睛兽后退,向着白山君“哈”的一声喝,口中吐出一道黄气。
白山君仍用黑气护身,令陈奇的异术同样失灵。他看着脸上变色的陈奇和郑伦哂笑道:“凭你二人这点微末之技,也想伤到我么?”
二将大怒,挥杵正要再上前来厮杀,忽听身后鸣金之声,虽不甘心,却也只得狠狠瞪了白山君一眼后回转阵中。见到李靖之后,他们的脸上现出惭愧之色,一齐向李靖请罪。
李靖笑道:“两位将军先前已经胜了一阵,此战虽未取胜,却也未曾落败,何罪之有?你们暂且退下,待本帅亲自去会一会这白山君。”
随即李靖吩咐众将士守好阵脚,催开黑焰驹疾驰而出,手中方天画戟的蛇形锋刃遥遥指向阵上的白山君。
白山君见是李靖亲自出阵,脸上现出凝重之色,遍布参差锯齿的大刀斜垂在一侧,猛地一催战马向李靖迎了上去。
二马交错直击,两人刀戟齐举,各施奇招,在电光火石之间叮叮当当互相攻守数合。等圈回马再战时,都已感觉到对方的武艺堪称自己平生劲敌,第二合出手时都加了十二分的小心。
两匹战马在疆场来回盘桓奔驰。白山君刀如猛虎,狂野霸道;李靖戟似游龙,变幻玄奇。两人一直斗到五十回合之上,这才渐渐地分出高下。到底是李靖技高一筹,画戟渐渐将白山君的大刀钳制助,令其能施展的空间越来越小。
白山君见自己武艺难敌李靖,忽地将大刀向着李靖的面门虚劈一记,乘着对方横戟招架的时候,拨转马头往本阵便败。
李靖微微一愣,对方虽落下风,但刀势并未散乱,再支撑三十余合绝无问题,这一败之中显然藏着些花样,虽然在后面追了下去,却暗暗加了几分小心。
白山君蓦地在马上回头,张口向着李靖用力一吹,立时便有一阵直欲使山峦倾颓、乾坤颠倒的狂风凭空出现,向着李靖席卷而去。在狂风之中,更有无数细小的银白砂砾,劈头盖脸向着李靖连同胯下的黑焰驹打来。这些砂砾名为“碎星砂”,是白山君耗费无穷心力将一块庚金精英碾碎之后反复提炼而成。每一颗砂砾的棱角都锋锐无匹,借助狂风之力,便是将一块浑铁精钢裹在其中,霎时之间能将其绞成齑粉。
眼见得狂风裹着无数透出隐隐锋锐之气的砂砾席卷而来,李靖一勒黑焰驹停了下来,九层八角的玲珑宝塔从头顶升起,第三层的塔门一开,有如号称吞天噬地的饕餮之口,凭空生出无穷吸力,将漫天风沙尽都收纳其中,霎时间风息砂尽,天朗气清。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接我一招!”李靖一声长笑,将画戟横在鞍桥,探手入百宝囊中取出乾坤弓和一支震天箭,认扣搭弦,开弓如月,喝一声:“着!”震天箭化作一道红光直取白山君咽喉。
震天箭瞬间已到面前,白山君的背后忽地一杆白骨为杆、人发编织的丈二长幡,那幡上涌出令陈奇和郑伦异术无功的诡异黑气,而且此次较之前两次浓郁许多。在漆黑如墨的黑气之中,隐隐传出无数人的凄厉哀嚎。无坚不摧的震天箭与这黑气一触,竟当即顿住不能寸进。
看到那长幡之时,李靖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怒喝道:“你竟敢祭炼万魂聚阴幡这等歹毒之物?”
此时他终于明白雪岭四圣蛊惑袁朗起兵作乱的原因,想来他们掀起这场战乱,便是为了用在战场上死去的将士生魂祭炼这杆万魂聚阴幡。
万魂聚阴幡是一宗借助生魂之力凝聚玄阴之气的旁门法宝,幡中吸纳的生魂越是凶厉,数量越是庞大,凝聚的玄阴之气便越多。这玄阴之气为天地至阴之力,用以护体伤敌,皆有无穷妙用。从理论上说,此幡的威力全由幡中生魂的质量和数量决定,几乎没有止境。只是由于旗幡易炼而大量的凶魂厉魄难得,所以此宝历来极少有人敢于祭炼。
没想到白山君不但炼了此宝,而且为聚敛生魂不惜掀起战乱。想必此战开启以来无论敌我所有死在战场上的将士生魂,都已被他吸纳入旗幡之内。对于万魂聚阴幡来说,死于最惨烈的厮杀,饱含生前杀意怨气的将士生魂绝对在最上等的材料。
想到这面前之人为炼一件法宝而将数以万计的将士性命作为牺牲,更令这些人死后不得超生,生魂日日夜夜在旗幡之内饱受煎熬,李靖心头涌起前所未有的浓烈杀机。他收了弓箭和宝塔,从百宝囊中取出虎魄魔刀双手持握,身体缓缓离开鞍桥向上升起。
“白山君,”李靖饱含怒气与杀机的声音响彻整个战场,“今日李靖誓要取你性命!”
白山君感到从对方那柄漆黑的修长窄刀上散发的滔天杀意,脸色亦变得凝重无比,毫无保留地将这杆万魂聚阴幡的威能催发至极致。玄阴之气以旗幡为中心疯狂凝聚,到最后形成一座几如实质的朦胧山影悬在头顶将自己护住。
“杀!”李靖口中蓦地爆出一声断喝,身形如流星般由空中坠落,凝聚了全心全灵之力的虎魄魔刀随着身形的下落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完全无视白山君护身的玄阴之气,照准他的顶门全力斩下。
黑色的刀锋切入黑色的玄阴之气,发出一声有如裂帛的刺耳声响。那座有玄阴之气凝成的山峦虚影从中分开,现出下面满脸不可置信神色的白山君。
“受死!”李靖一刀斩下,首先是那高悬的万魂聚阴幡一刀两断,无数淡淡的几乎肉眼难辨的身影从旗幡的断口出飞了出来,发出一声声解脱的欢笑归于虚无。长刀继续下落,白山君的身体忽地在化作一道黑气凭空消失。他胯下的战马却未能逃走,被虎魄魔刀一刀中分,全身的精血瞬间被魔刀吞噬一空,向左右两边倒下的两片尸体迅速脱水枯槁,倒地时摔得崩碎开来,化作无数黑色烟尘随风飘散。
白山君在阵中现出身来,脸色亦变得苍白无比,转头对同样脸白如纸的袁朗道:“侯爷,今日再战已于我军不利,速速收兵!”
袁朗颤声道:“白将军,李靖如此厉害,我等该如何抵挡?”
白山君沉声道:“侯爷放心,虽然我不是李靖对手,却识得能胜李靖之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 焦青,青蛟
听了白山君的话,袁朗心神稍定,传令大军缓缓后撤。
看到叛军收兵时阵脚未乱,李靖便未下令追击,也收兵退回落雁关内。他令众将各自散去,却将高明和高觉留了下来。吩咐两人落座之后,李靖沉吟道:“今日在战场之上,本帅发觉那雪岭四圣的气息颇有些古怪,似乎……”
高明和高觉对视一眼,高明起身道:“元帅是否想说,他们四个与我兄弟二人一样,俱为异类?不瞒元帅,我兄弟也由此怀疑。”
李靖点头道:“即使如此,还要劳烦两位将军留心查探一番,摸一摸这四人的底细究竟如何。”
高明和高觉一齐应道:“元帅放心,不管他四人是何来历,总瞒不过我们兄弟的耳目。”
两人领命之后自去以“千里眼”和“顺风耳”的神通窥探敌人。第二天一早,两人面带得色来帅府求见,见面施礼已毕,禀报说已经查明雪岭四圣的底细。原来他们四个果然并非人类,而是在极北冰原大雪山上修行千年、结成妖丹的精灵。那白山君是一只白毛剑齿虎,刁无瑕是一只雪貂,雄天庆是一只白熊,朴天鹰则是一只玉顶白翅鹰。
除此之外,高明和高觉还得知一事——今日败阵之后,白山君打算到北冥海域去请一位好友前来助阵。不过对方并未提那人的姓名来历,高明和高觉只从白山君的神色和语气中感觉他似乎颇为推崇那人。
后来的几天李靖试探着派人到敌营叫阵,对方果然悬挂出免战牌,紧守营门不肯出战,想来正等着白山君搬来的救兵。
这一天,高明和高觉来向李靖禀报说他们窥探到白山君已将那援兵请来。白山君为袁朗引见时称那人名唤“焦青”,说是在北冥海域修行多年的得道高人。袁朗很是敬重那人,正摆下盛宴为其接风。
李靖料到对方援兵既至,明日必有一场大战,因此教将士厉兵秣马,早做准备。
第二天,果然有军兵来报说叛军在城下讨战,李靖便即刻带了主将点一支人马出关迎敌。来到阵前,两军相对列阵之后,叛军阵中有一匹银合马踢踏踢踏地缓缓出来,马上端坐一员年轻的的将领。此人头上戴一顶束发金冠,身披龙鳞铠,面貌英俊,眼角眉梢透着凌人的骄狂之气,手中倒提一杆腾龙金枪。他在阵前勒住战马,向着商军阵中厉声喝道:“李靖何在,速来阵前搭话!”
“元帅,此人便是白山君请来的焦青。”高明在一旁向李靖指引道。
李靖点头,吩咐众将士紧守本阵,乘黑焰驹来到阵前,朗声道:“本帅便是李靖,你是何人?为何唤本帅出阵?”虽然已知对方姓名,但李靖还是明知故问,以免对方联想到自己这边有窥探敌营的手段。
焦青上下打量李靖一番,撇嘴哂道:“听白山君说李靖如何厉害,原来不过是个结丹不久的小辈。本人焦青,受好友白山君之托前来会你一会。”
李靖虽看不穿对方的修为,但比较以前见过的许多高人,也能推测出此人的修为应该到了比自己高一个层次还丹之境,已经将阴神结种纳入内丹孕化婴儿,恰如传说中的盘古的诞生一般。难怪白山君将此人搬来作为扭转败局的倚仗。
这些年来李靖多次与修为境界胜过自己的人交手,曾以筑基之境的修为击败结丹之境的乔坤、董全以及九夷族和巫教不少与结丹修为相当的高手。因此,看着焦青此刻显现出来的俯视自己的优越感,他心中颇不以为然,暗道:“胜负却不是完全由修为的境界决定的,否则大家也不必动手,见面后各自显露一下自己的境界便定出输赢,岂不是更加方便?”
缓缓抬起画戟指向对方,李靖冷然道:“既然阁下是白山君邀来的帮手,那本帅便不与你多费唇舌。撒马过来一战,你我在兵器之下见个输赢!”
因为出身的关系,焦青素来受人看重,此次接受白山君相邀前来助战,自袁朗以下满营将士都将其视为救星敬若天神。对于李靖不卑不亢之态,他心中暗自恚怒,喝了一声:“看枪!”将手中的腾龙金枪抖开了问心便刺。
李靖举画戟相迎,与焦青交手数十合后,发现此人武艺不在白山君之下。他想到对方修为毕竟高出自己一筹,若被他抢先一步或施法术,或用法宝,自己未必能胜,所以决定先下手为强。待到又一个回合过去,两人圈回马来,李靖却不再催马上前,口中默诵真言,玲珑宝塔从头顶升起,在空中体积暴涨成高达百丈的庞然大物,向着焦青的头顶落下。此宝是圣皇轩辕用李靖已经毁坏的“镇狱峰”添加材料后重新炼制而成,除了新增了许多妙用之外,原本用来砸人的基本功能亦保留下来且增强了无数倍。
焦青抬头望见一座参天宝塔轰隆隆地从空中落下,只看其声势便知绝非自己可以正面相抗,只得化作一道青光遁走,只将一匹坐骑留下,被泰山压顶般落下的宝塔砸成一摊肉泥。
“焦兄,你没事罢?”见焦青身化青光逃回阵中,白山君急忙上前来问候。
焦青又羞又恼,转头看看阵上收回宝塔的李靖,恶狠狠地道:“白兄,我们暂且收兵回营。今夜我要让商军的整座城池化为泽国,满城生灵俱为鱼鳖!”
双方各自收兵后,到了夜间,焦青孤身出来军营,乘一阵清风升上高空,将身一抖现出本相,却是一条头生三角、体长数里的青色蛟龙。他先不去落雁关,反而折向北方飞去,一路风驰电掣,霎时间便来到北海边上。焦青向着北海张开城门般大小的血盆之口凭空一吸,无穷海水立刻倒卷而上,源源不绝地进入他的口中。约莫小半个时辰,焦青估计腹内的海水已足以将落雁关淹没,这才住了口,转身又向回飞。
“元帅,大事不好!”收兵回城之后,李靖估计焦青不会善罢甘休,便令高明和高觉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先前焦青现出原形之时他们已是吃了一惊,到后来看着他的所作所为,立时猜到他的用意,不由骇得面如土色,急忙来向李靖示警。
第一百二十章 移形换影,祸水旁流
(更新说明:今后白天的第一更不变,还是在14:00前后,晚上的第二更移到21:00前后)
听了高明和高觉所言,李靖的脸色却依然平静如昔。他告知两人不要声张,以免动摇关内军民之心,此事自己会亲自解决。
安抚下两人后,李靖转身到了帅府后院,脚下乘一阵清风直上九霄。今夜正值月圆,他在高空乘着朗月的清辉低头下望,雄伟的落雁关已经变得只有一张方桌的桌面般大小;在落雁关的北方,则是显得更加渺小的叛军大营。
李靖探手入怀,取出应妞妞强烈要求,始终贴身收藏的太虚镜,镜面朝向下方,如烟如雾、如水如霜的青蒙蒙光华喷薄而出,与天上明月的皎洁月光融为一体倾泻而下,瞬间笼罩了视野所及的广阔区域……
焦青仍保持着蛟龙本相,排云驭气疾飞而回。眼见得下面出现了袁朗的军营,他也不停留,继续向北飞行,霎时间来到落雁关的上空。他瞪着一双车轮般大小的眼睛向下望了一阵,蓦地仰头发出一声响彻方圆九天十地的雄浑长吟,而后将头向下一垂,滔滔海水从城门大小的巨口中倾泻而出,其势如天河决堤,万丈飞瀑携着雷霆万钧之力向着下方的落雁城灌了下去。
伴随着一声天崩地裂般的轰然巨响,焦青眼前的景象化作无数青蒙蒙的光点四下飘散。等再定神看清下面的情形时,焦青的两只巨大的眼珠差点瞪出眶外,下方哪里是落雁关,分明是自己刚刚在上方经过的袁朗大营,而此刻整座军营已经变成一片泽国,无数原本在睡梦之中的袁军将士在水中载浮载沉,水面上密密麻麻地尽是人头。
原来先前李靖以太虚镜的神光将落雁城和叛军大营都笼罩在其中后,用了一个移形换影的术法,将两地的影像向北方平移,使落雁城的影像正好覆盖在叛军大营之上。而且这影像只有从上方向下看才会看到,以至于叛军大营中竟无一人发现己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成了落雁城的替死羔羊。
虽然不知道其中的详细情形,但焦青也已猜到自己被人愚弄,结果弄出这么一场绝对会贻笑天下的乌龙。他登时怒发如狂,张口发出一声饱含无边怨愤的震天咆哮,俯身向着已显出真身的落雁城冲下。尽管腹内贮藏的海水已经尽数浇在自己人的头上,但他有信心凭着自己强横无匹的蛟龙真身,照样能将整座城池掀个天翻地覆。
便在焦青俯身下冲之时,上方的一处虚空发出一阵轻微波动,现出李靖的身形。此刻的李靖已将玲珑宝塔托在右掌,他低头看看被怒火冲昏头脑,丝毫未曾警戒身后的焦青,脸上现出一抹戏谑之色,轻笑道:“你这姿势摆得实在太帅,令我不砸你都不好意思了。”口中说着,托着宝塔的右手向下一翻,宝塔无声无息且不带一丝劲气风压,自上而下向着焦青的头顶砸了下去。
焦青终究是修为已臻还丹之境的高手,虽然怒火萦怀,却仍保留了一丝警惕。在下冲之时,他本能的感到有莫大的危险临头,转头一看,却见一座已经暴涨到百丈高下的巨塔当头砸来。眼看已经来不及闪避,焦青只得将心一横,缩头弓背,用脊背代替头颅接下了宝塔这一击。
“蓬”地一声大响中,焦青背上的鳞甲纷飞,鲜血喷溅如泉。一声凄厉之极的嘶吼伴着大团的血沫从口中发出,虽免了一死却已身受重伤的焦青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发动遁法,巨大的身体化作一道青光瞬间消失。
李靖收回宝塔,望着焦青消失的方向轻轻叹息,此次和这条蛟龙的仇却是结大了,以后怕是还少不了麻烦。摇摇头暂时将此事抛在一边,他再去看下面叛军大营的情形。因为叛军的大营安在一片平坦之地,焦青灌下的大水在片刻之后便分流向四面八方。但就是这片刻之功,也令得叛军将士死伤惨重。
知道此刻是破敌的最佳时机,李靖不再耽搁,借遁法急速返回落雁关中。因为城外的巨大变故,商军众将都已聚集到帅府来等候李靖做出指示。李靖当即调兵遣将,派出丁策、陈奇、郑伦分别率一支人马出关,分三路去收拾残局。
遭受了这场飞来横祸的叛军本已死伤无数,被大水冲散的亦是不计其数,等水退了之后自知己方必败而逃亡的又是不少。如今留在因受雪岭四圣庇护而躲过一劫的袁朗身边的叛军已十不存一,如何能够抵挡士气如虹的三路商军。他们甚至不曾接战,远远地望见商军来攻便已仓皇而逃。
三路人马当先衔尾追击,李靖亲率大军随后接应,将叛军残兵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所有先前被叛军占据的城池一座接一座地收复回来。
袁朗一直逃回了老窝朔州,发动剩余的所有人马死守城池。守着这座袁氏家族经营了数代、地险粮足又颇得人心的城池,袁朗还是很有几分底气的。只盼着敌军攻城不下,旷日持久之下粮饷供应难以为继,便只有撤军一途。到时自己依然是割据一方的诸侯。
岂知李靖在分派大军将城池团团围住后,悍然动用了压箱底的攻城利器——邬文化。袁朗自认为坚若铜墙的朔州在邬文化五千斤重的飞锤之下便如薄纸般脆弱。邬文化绕城奔行一周,向着四面的城墙挥出十二锤,轻轻松松地轰出十二处比城门还要宽敞的缺口。早已蓄势以待的商军由缺口蜂拥而入,转眼之间城池便已易手。
走投无路的袁朗在府中杀尽妻儿后自尽身亡。雪岭四圣却没有兴趣为袁朗陪葬,早在城破之前便已弃了袁朗借遁法而走。他们在走时还留了一招后手,带走了袁朗的幼子袁福通。
自出兵之日至攻陷朔州,前后用时不足一年,北方的这场乱事便在李靖的手中彻底平息。李靖请旨班师,朝中传回的旨意却说北方初定,为防边境有失,要李靖率大军暂时驻扎此地。
李靖在北方一留便是两年,便在这一年的二月,帝乙驾崩,太子殷受继位,是为纣王。
新君继位,自不免大封文武,有平定北方大功的李靖自然亦在受封之列。他很快便接到纣王的圣旨,称扫北大元帅功高盖世,封爵护国侯,划出大商东北方的重镇陈塘关方圆四百里之地相赐,准其世袭罔替为一方诸侯。
接了圣旨后,李靖摇头失笑,遥望朝歌方向忖道:“你这是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