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注定(一更)
顾轻衍看着她,他有时候真不想自己太聪明,明明猜出来了,还是不想自己猜的太准。
安华锦在他的目光下有些压力,拽着他袖口,挣扎了一下,与他说了。
顾轻衍听完果然很是沉默。
不用王岸知说,安华锦也知道他会心里不好受,她笑着说,“最多明年秋天,我保证,可以结束。”
顾轻衍垂着头,不说话。
安华锦咳嗽一声,“他跟我说了一件事儿。”
顾轻衍依旧不语。
安华锦清了清嗓子,“他跟我说,当年我哥哥追着你,跟你说他有一个妹妹,玉雪可爱什么的,长大了许给你?”
顾轻衍神色一顿,睫毛闪了闪。
安华锦看的清楚,又说,“他还说,你派了所有暗卫去玉雪岭,尽数折了之后,他事后问过你,你说,没什么天下大义,不过是不想安启辰口中的玉雪可爱的小女孩失了父兄罢了。可有此事?”
顾轻衍终于抬起头,“唔”了一声,讶异地说,“他转性了?不是见了你就没好脸色想杀你了?怎么还与你说起这个来了。”
“他杀不了我,想走的路走不通,又不甘心,只能跟我打赌了,所以,为了让你安分点儿别找他麻烦,让他顺利地跟我去南阳统领南阳军攻打南齐,卖给了我这个人情。”
顾轻衍气笑,“他倒是会卖人情。”
安华锦看着他,“为什么瞒着我不说?”
顾轻衍脸色微红,“当年你哥哥追着我身后要把妹妹许给我,那时你才几岁?我才多大?只因为我长的好看……”
他顿了顿,十分无语,“我不想告诉你。”
安华锦笑出声。
顾轻衍扶额,“后来我得知陛下和张宰辅算计安家,也的确是因为他当时的话因此想到你,受了影响,才做下了这个决定。三年前,遇见你,我总算是明白了他没有说错,你那时看我的眼神真是……”
安华锦想起当年,她在八大街红粉巷对顾轻衍一见钟情,更是笑的停不下来,“我哥哥果然了解我。”
“不止你哥哥,还有安爷爷。”顾轻衍一言难尽地说,“当年,他进京换兵符,陛下起了促成婚约的心思,他本也不同意,但看了我的那一幅《山河图》,据说后来又问了人,听说我长的好看,满京城再也没有更好看的了,于是,他就痛快地应下了。”
他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爷爷答应后回府,告知了我此事,我觉得他答应的太轻易,与他闹脾气,他就对我说,你还得感谢你长了这张脸,若不是你长的好,人家安家还不要呢,我气的一个月没理他。”
安华锦哈哈大笑。
顾轻衍也气笑,伸手捏捏她的脸,“好了,如今都告诉你了。”
安华锦眉眼尽是笑意,伸手抱住他,笑着叹息,“顾轻衍,你可真是我们家上到我爷爷,下到我哥哥,都喜欢的人呢。生来就注定是我的,真好。”
顾轻衍笑容也蔓开,“嗯,注定是你的。”
二人一路上说说笑笑,整个顾家因为他们,一改冷清,热闹极了。
顾老爷子老远瞧见二人,也忍不住笑了,对身后的管家说,“看见他们这样,看见怀安脸上的笑从安丫头来了便没断过,我就觉得,总算没做错。”
管家点头,很是欷歔,“以前哪里会看到七公子这般模样?整个人看起来鲜活极了。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安丫头是他的命啊。”顾老爷子吃味地道,“就连我这个从小看他到大的亲爷爷,在安丫头面前,也得靠边站喽,那句老古话说的一点儿都没错,有了媳妇忘了娘。”
管家呵呵笑,“如今小郡主和七公子这般好,您是不是该趁着小郡主在京城时商量好大婚的事儿?否则小郡主一走,这南阳与京城七八千里远,何时才能与七公子大婚?您何时才能抱上重孙子啊?”
顾老爷子叹气,“老安刚刚去了,现在哪里是商量大婚的好时候?安丫头最少也要守百日的孝吧?更何况,南齐和南梁有了动作,要兴兵了,她很快就会回南阳,在京城住不了几日了,他们大婚的事儿,怎么也要押后再说了。”
管家闻言也跟着叹气,“那怕是有的等了。”
他怕顾老爷子落了心病,立即劝说,“您身子骨还硬朗,等得起。”
顾老爷子笑,“嗯,我怎么也要等到重孙子出生,再教养个几年,老安抱不到增外孙,我替他多抱抱。”
管家连连点头。
话这么一说,可就远了去了,不知要多久了。
顾墨兰也远远地瞧见了安华锦与顾轻衍,羡慕地看着二人,对身后婢女说,“哥哥与嫂子真好。”
婢女连连点头,“是啊,所以,小姐您就别伤心了,王四小姐活着也不会开心,她死了,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下辈子投胎转世,重新做人,也许能得个幸福美满的姻缘呢。”
“嗯,你说的对。”顾墨兰点点头,“她自己选的路,也怨不到别人。哥哥那样的人,不喜欢她,就是不喜欢,强求不来。”
“小姐您与魏家二公子以后也一定能幸福美满的,魏二公子那日登门来拜访老爷子,他走后,老爷子直夸奖呢。”婢女笑着说,“他送给小姐您的那支凤钗,奴婢派人打听了,据说是他亲手画了式样,让宝斋楼打造的。”
顾墨兰脸红了红,“你让人打听打听,他喜欢什么,回头我还个礼给他。”
婢女连连点头。
安华锦与顾轻衍自然不知道他们二人说说笑笑的模样被顾老爷子和顾墨兰瞧见还引出了这么两番话。一路回到了顾轻衍的院子后,顾轻衍帮安华锦解披风时,瞧见了她手腕上的伤口,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王岸知伤的?”
“擦破了皮而已。”安华锦虽然不娇气,但其实挺怕疼的,“王岸知滚了一身的雪,衣服也破了一道口子,应该也受了擦伤,比我没好到哪里去。”
顾轻衍不说话,找出了上好的药膏,给安华锦处理伤口。
安华锦疼的直皱眉,但也没哼哼唧唧出声。
顾轻衍动作一再的放轻,给他包扎完后,自己的额头上反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知道怕疼,怎么不早些包扎?”
安华锦伸手抱住他,笑吟吟地,“有人疼时,当然就怕疼啦,没人疼时,就不怕了,这么小的伤口,不用包扎半日也能结疤。”
顾轻衍气笑,握住她的手,“别乱动,上了这个药,一个时辰就能结疤。乱动的话,有你更疼的。”
安华锦规矩了,抱着他腻在他怀里,“好累啊,我想睡觉,你抱着我。”
“嗯。”顾轻衍点头,将安华锦抱上了床,抱着她躺下。
安华锦的确是累了,与王岸知打那一场,她是拿出了十二分的本事,否则哪里赢得了他?十分消耗力气,与顾轻衍说了没两句话,便睡着了。
顾轻衍看着她熟睡,目光温柔。从当年安启辰口中描述的玉雪可爱的淘气的小姑娘,到如今这个娇人儿躺在他怀里,跨越了多年时光,当真是他的命定。
第二日,楚砚传话,让安华锦去他的府里。
安华锦歇够了,整个人神清气爽,问顾轻衍,“你跟不跟我去七表兄府里?”
“去。”
安华锦好笑,与他一起出了房门,去了楚砚的太子府。
他们到时,有朝臣陆陆续续从太子府出来,遇到他们二人,连忙见礼,“安小郡主,顾大人。”
安华锦含笑点头,顾轻衍颔首回礼。
一人看着二人道,“安小郡主,顾大人,你们也劝劝太子殿下,陛下退位是必然,太子殿下即位之事刻不容缓啊。”
安华锦笑着答应,“好。”
这人放心地去了。
顾轻衍低头与安华锦咬耳朵,“你倒是答应的痛快。”
安华锦笑着道,“反正我答应了劝说,又不是说一定能劝得了。”
顾轻衍好笑。
第五十四章 告状(二更)
太子府的管家迎了出来,将二人请去了楚砚的书房。
此时,楚砚的书房里只他一个人了,在人都走后,他揉着眉心,狠狠地吐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了下来,见安华锦和顾轻衍来到,他抬了抬眼皮,目光落在顾轻衍的身上,“顾大人,你休息的够久了,也该上朝了吧?”
顾轻衍不置可否,“听说陛下醒了,太子殿下是不是去问问,陛下也也该下退位诏书了。刚刚张大人还让小郡主劝说太子殿下准备即位之事。”
楚砚眉心跳了跳,看向安华锦,“南齐和南梁兴兵的消息怎么还没报来京城?”
“快了,多不过三五日。”安华锦回答他,“七表兄稍安勿躁。”
楚砚的确是有些烦躁,朝臣们一波又一波地来劝说他,非要让他给礼部下命令,好像恨不得推着他立马登基似的,他又不能挡住所有人都不见。
三五日,还好,他再忍三五日就是了。
他看着安华锦,“张宰辅和许靖,如今关押在天牢里,你有什么想法?如何处置他们?”
“许靖我带走,至于张宰辅……”安华锦皱眉道,“不过,在处置之前,应该查清楚一件事情。”
楚砚看着她,“什么事情?”
安华锦道,“被陛下当初赐死的二殿下,未必是张宰辅的亲外孙。否则,当初张宰辅没有理由在刚下狱时,就激怒陛下,暴露他是敌国皇室血脉,惹得陛下一怒之下赐死了二殿下。”
楚砚一愣,看着安华锦,“你的意思是,二殿下是替罪羊?”
“也许。否则张宰辅所做的事情没法解释。”安华锦看向顾轻衍。
顾轻衍颔首,“当初张宰辅在天牢暴露身份,激怒陛下赐死二皇子后,我也吩咐人查此事,只不过张家人都逃走了,又牵扯到南梁皇室,此事不好查,后来因我与小郡主的事情较多,也未加大力度一查到底,此事便一直含糊不清。”
楚砚正了神色,“能否从张宰辅的嘴里撬出来?”
“不太可能。”安华锦道,“张宰辅能做到宰辅的位置,心思深的很,且从高处跌落,被陛下折磨这么久,人还没死,心性坚如铁,我路上也试探了一次,他面无表情不说只言片语。因我要让玉雪岭之战背后的阴谋大白天下,就不能逼急了他,否则他一死,玉雪岭之战的阴谋便是死无对证,我便按下了此事,如今,他将陛下与他当年的阴谋大白天下,活与死,对于他来说,估计无所谓的,所以,他不惜舍了自己的女儿与二皇子也要埋藏的秘密,怕是到死也不会自己说出来,只能想别的法子查。”
楚砚颔首,问顾轻衍,“你早先就在查,如今不如你继续来查?”
顾轻衍想了想,“让楚宸查吧!”
“你呢?”楚砚扬眉。
顾轻衍挑眉看回去,“太子殿下马上就要离开京城,大殿下才回京没多久,我自然要辅助大殿下监国,身上的担子不轻,要做的事情有很多。楚宸本就适合查案,此事牵扯皇室,楚宸身份合适。”
楚砚觉得有理,点头,“那就他吧!”
楚砚今日叫安华锦来,也就是想问问她这件事儿,再顺便看看她在顾家住的可还好,昨日听说她与王岸知出城赛马了,也顺便想知道结果,今日见了她后,看出她气色不错,眉眼含笑,显然在顾家住的不错,与顾轻衍相处也和乐融融,眉眼含情,他也就彻底放心了下来。
三人商议了半个多时辰,将事情都商量妥当后,安华锦问起皇后,“姑姑呢?”
“母后病了。”楚砚道,“在内院歇着,你去看看她吧!”
发生了这么多事儿,皇后能挺到现在才病倒,也已经是刚强了,安华锦点点头,内院顾轻衍不方便去,她便留了顾轻衍在楚砚这里,自己去了内院。
安华锦离开后,楚砚看着顾轻衍,“你跟表妹告我的状了?”
顾轻衍心情很好地说,“没有,小郡主自己知道你欺负我来着。”
楚砚认真地看着顾轻衍,自从安华锦来京,他整个人一下子变了,十分鲜活。
他还是令人赏心悦目的顾七公子,还是清雅玉华风骨清流的顾七公子,整个人从内到外都透着愉悦感,再也不是那个苍白颓丧麻木低暗,周身缠绕着一层令人透不过气来人。
楚砚看着他,沉默了片刻,道,“早先之事对不住,我跟你道个歉。”
顾轻衍愣了一下,顿时笑了,“太子殿下当日没有做错,何必道歉?”
“我虽然是为了表妹,但到底是不应该插手了你们的事情多加干涉。”楚砚亲手给顾轻衍倒了一盏茶,“在这里给你赔礼了。”
顾轻衍微笑,“我倒是认为,太子殿下做的没错,换做我有个她那样的表妹,护起人来,不见得比你做的更好。我不怪你。”
楚砚挑眉看着他,“这么说,这茶你不喝了?”
顾轻衍慢悠悠地端起茶盏,“太子殿下亲手倒的茶,自然要喝。”
喝了这个茶,也就将那日的事情揭过,一茶泯恩仇了。
楚砚见顾轻衍喝了茶,对他道,“你是不是早有打算放弃顾家?”
否则,顾轻衍月前不会让所有的顾家人都罢朝。
“嗯,有这个打算。”
“顾老爷子同意吗?”
“我爷爷啊。”顾轻衍笑了笑,“他自然是不想的,但是顾家如今是我说了算,我做什么,他也只能认了。如今,他应该比以前看的开了。”
“那顾家人同意吗?”
“顾家的规矩重,子孙庞大,有多少人想借助家族之势凌云直上,有多少人想摆脱顾家的束缚,过悠闲的日子,我都给他们一个机会。”顾轻衍喝了两口茶,放下茶盏,“我在朝一日,他们自可以靠着我,我若是离朝呢?他们总该有自己的日子过。趁着这段时间,让他们提前认清,也提前想想。”
“你想离朝?去南阳?”
顾轻衍笑,“我是想离朝,但不是现在,待小郡主和王岸知反攻南齐和南梁,战事结束后。至于是去南阳,还是待在京城,届时再与小郡主商量。”
楚砚看着他,“你的才华,离朝可惜了。”
顾轻衍失笑,反问楚砚,“太子殿下的才华,不做大楚的国君,难道就不可惜?大殿下好是好,但你未必坐不好那个位置。”
楚砚也笑了,“有大哥在,我便不可惜。”
“以后,会有王岸知在朝辅佐大殿下,我也不可惜,就让他名扬千古吧!”顾轻衍道,“人各有志,我志不在此。”
这样一说,二人似乎走的是同一条路,都对京城厌烦了,不同的是,顾轻衍有安华锦余生相伴,而楚砚,他的归路在南阳,只要安华锦过的好,他似乎也别无所求了。
安华锦进了后院,贺嬷嬷见她来了,立即迎出门,给安华锦见礼,“小郡主。”
安华锦点点头,问,“姑姑呢?”
“皇后娘娘刚喝了药,在床上歇着呢。”贺嬷嬷引着安华锦往里走,小声说,“老王爷故去,娘娘又得知了当年陛下的算计,受的打击大,如今心里虽解恨陛下落的这个下场,但是总归有一口气憋着,一下子就病倒了。”
安华锦点点头,迈进门槛,见皇后恹恹地躺在床上,神色发蔫,她笑了一下,“姑姑,您是病美人吗?”
皇后被她逗笑,“什么病美人?一把年纪了,只有病没有美了。”
安华锦走过来,坐在她床边,对她道,“您可别病太久,赶紧好起来,咱们多不过三五日就启程了。”
皇后点头,“我知道。”
她看着安华锦,打量她气色,“你在顾家可还好?那日没仔细问你,你与怀安……”她顿了顿,“王家的四小姐自杀了,是不是?”
“嗯。”安华锦点头,“我让她死。”
第五十五章 退位(一更)
对于安华锦来说,王兰馨死不足惜。
皇后对于王兰馨的死没什么好说,他只想知道安华锦与顾轻衍如何。
安华锦也不相瞒,“姑姑聪慧,想必表兄不说,你也能猜到当年顾家是知道陛下和张宰辅密谋之事。顾老爷子当年的确是没出手,但是怀安得知后,派出了他身边所有的暗卫去了玉雪岭,只不过,南齐和南梁皇室所有暗卫倾巢出动,他的五百暗卫都折在了玉雪岭,才没救了人。”
皇后惊讶,腾地坐起身,“有这事儿?”
“嗯,我也是这两日才知道的,他一直瞒着不说。”安华锦说着,也被气着了,“爷爷当年清扫战场肯定知道,但也瞒着没说,只说他只认怀安这个孙女婿。您说,他们两个一个个,怎么反而像亲祖孙会做的事儿呢?”
皇后愣了好一会儿,也笑了。
皇后轻叹,“大概是各有考量吧!”
安华锦点头,“是,怀安喜欢我,不想以这件事儿来邀功,毕竟他没救了人,而爷爷,他疼我,大概是想让我自己认清楚自己的心不受旁的干扰做个选择。”
“对,你看,你就算不知道当年之事,还不是在他故去后,带着三十万兵马来京了?你也说了,是因为你舍不得他。”皇后摸摸她的头,笑着说,“你做了最好的选择。”
安华锦轻叹,“可是,我见了怀安后,还是有点儿后悔,怎么就没早点儿想开呢,将他折磨了几个月,是我的错,我都快心疼死了。”
皇后好笑,“你难道就没折磨自己吗?”
“也折磨了。”
“那就是了,你们相爱,是相互的。你也不要为此内疚。以后,你们在一起的路还长着呢,要凡事彼此多包容。”
“嗯。”安华锦点头,她与顾轻衍如今,已走过了最难的路,没什么可说的了,她相信,以后无论是她,还是他,都再也离不开彼此了。
她想起楚希芸,对皇后道,“那一日江云致问我,表妹是否留在南阳了,我觉得,他大约当初也不是只拿她做推挡,想必是有那么点儿的心思的。但是他肯定不会离京,广诚侯府是需要他支撑门庭的,他那样的人,冷静的很,能问出这一句,已是十分不易了。”
皇后讶异了,“江云致他竟然……”
以前真是半丝没看出来。
她有点儿犯了难,“虽然广诚侯府不怎么样,但江云致真是一个好的,才貌双全,心思通透又聪明,若是芸儿能嫁他,想必不会差了,聪明人会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若是娶妻娶个自己喜欢的,定然知道怎样好好对待。但是,砚儿要去南阳,我也要离开,而芸儿也不喜欢京城,江云致是定然不会离开广诚侯府的,总不能让芸儿自己再嫁回来。”
“我在想的也是这个事儿。”安华锦道,“表妹让我在南阳给她择驸马,从她去了后,我还没怎么抽出空来操持此事,如今又出了这一茬,我想着,跟姑姑商量商量,是瞒下她此事呢?还是告诉她,让她自己来决定?我主张是告诉她,”
皇后想了一会儿,“告诉她吧!自己的路,总要自己走。”
安华锦点头,“我写一封信回南阳,让她自己好好想想。”
安华锦与皇后说了半个时辰的话,才出了皇后住的院子,贺嬷嬷送她出来,感激地说,“与小郡主您说说话,娘娘似乎精神好多了。”
“姑姑是个坚强的人,很快会好起来的。”安华锦道,“等她离开了京城,回了南阳,余生还长着舒服的日子过呢。”
“正是。”贺嬷嬷开心地笑了起来,“就连老奴都早就想南阳了,只不过以前一直以来这一辈子都没机会了,没想到,如今就要回去了。”
安华锦也跟着笑,待姑姑、表兄都去了南阳,南阳以后可就热闹了,南阳王府哪怕走了爷爷,也不会冷清的。她也期待起来。
她去书房接顾轻衍,只见楚砚与顾轻衍似乎相谈甚欢,二人眉眼都是笑意,她扬了扬眉,“你们俩和好了?”
这句话说出来,倒像两个小孩子打架一样。
顾轻衍笑着站起身,“姑姑可还好?”
“小病,三五日就好,回南阳不耽误什么。”安华锦说着话,看向楚砚,“我刚刚得到消息,陛下好像醒了,七表兄进宫去瞧瞧吧!”
楚砚颔首,也不再留二人,送他们出了府,他备车进了宫。
皇帝人是醒了,但是却连床也起不来了。
楚砚来时,皇帝正躺在床上对太医发脾气,太医跪了一地,他喊打喊杀的,见楚砚来了,太医们齐齐松了一口气。
楚砚摆摆手,“都退下去吧!”
太医们得了赦,齐齐退出了帝寝殿。
皇帝怒目而视地瞪着楚砚,“你是不是盼着朕死?”
楚砚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如今你死不死,有什么区别吗?”
皇帝气的直哆嗦,“逆子!”
楚砚冷眼看着他,“人在做,天在看,有这个下场,怨得了谁?没有宽以待人之心,不能大度容人,你当初要这个位置做什么?”
皇帝怒,“朕是天子,天命所归。”
楚砚冷笑一声,转过身,走出帝寝殿。
“你要去哪里?你把太医都撵了出去,你把朕扔在这里不管了吗?”皇帝挣扎着要起来,又摔回了床上,嚷了起来。
楚砚出了帝寝殿,看着侯在殿外的太医,询问,“陛下身体如何?”
陈太医拱手,“回太子殿下,陛下虽然怒火攻心,但用好药调理,没有大碍。只要按时服药,不会出大事儿。”
言外之意,生命力挺顽强,他本身若是不想死,有向生之心的话,还能活的久。
楚砚点点头,“那就开药方子吧!”
陈太医领旨。
楚砚在帝寝殿外站了片刻,又转身折返回了里面,皇帝见他回来,愣了一下,怒问,“你又回来做什么?”
楚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既然有骂人的力气,想必也有写退位诏书的力气。今日就写了吧!”
皇帝脸色大变,“你逼迫朕退位?”
楚砚冷笑,“你如今还有的选择吗?你觉得你罪己诏已下了,天下百姓一片骂声,朝臣们以辅佐你这样的君主为耻,你还有什么理由不退位?”
皇帝脸色灰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朕身下的这把椅子?”
“我只是让你写退位诏书,没让你写传位昭书。”楚砚冷声道。
皇帝盯紧他,“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楚砚嘲讽的笑笑,“南齐和南梁要兴兵了,你若是还有为君的良心想为大楚好的话,就赶紧写了,你写了退位诏书,也就等于平息了民愤,否则你一直坐在这个位置上,一旦三国开战,军民想到你坐在这个位置上,便难以上下一心。”
“你呢?我问的是你?”皇帝盯着他不放。
“我亲自带兵出京。”楚砚也不瞒他。
“那皇位呢?”
“我出京后,大哥监国。只要你写了退位诏书,百姓们便不会再大喊着唾骂你口口声声让你退位,朝臣们也会尽快安定下来,大楚上下一心,攻守兼备。”楚砚看着他。
“我问的是皇位!”皇帝最在乎的是这个,“你什么时候登基?”
楚砚嘲讽地看着他,“做好你的太上皇就行了,如今的皇位不是你能操心的事儿了。”
他转身吩咐张公公,“去拿诏书,伺候笔墨。”
张公公抬起头看了楚砚一眼,恭敬地应是。
“张德你这个狗东西!你是不是早就吃里扒外出卖朕了?朕早就该杀了你。”皇帝又大骂起来。
张公公当没听见,很快就让人取了诏书,将皇帝扶起来,将笔塞到了皇帝手里,“陛下,写吧!您早写晚写都要写,何必再叫骂呢,留着些力气,一会儿好把药喝了。”
皇帝挥手打了张公公一巴掌,将笔也给打掉了。
张公公默不作声地又拾起笔,递给皇帝。
楚砚冷眼瞧着,沉声道,“你主动写了退位诏书,还能好好地坐你的太上皇,否则,让朝臣们逼迫你退位,你大概只能出家修行了。”
皇帝本又要扔笔,闻言立即攥住笔,看着放在他面前的诏书,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落笔。
第五十六章 带兵(二更)
楚砚就站在一旁看着,想着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入宫了,这一生,也是他最后一次见他这个父皇了,他将来大限宾天,他也不会再回来。
一封退位诏书,皇帝用了十二分的力气,耗费了两三盏茶才写好。
他写好后,楚砚收了退位诏书,对张德道,“你告老还乡吧!”
张德惊讶看着楚砚。
楚砚道,“你不想高老的话,跟着我走也行。”
“楚砚!”皇帝怒极,“朕要杀了这个狗东西!你……你敢放他走!”
张公公当即跪在地上,“老奴无家可归,愿以后伺候太子殿下。”
楚砚拿着退位诏书出了帝寝殿,示意张公公跟上。
张公公给皇帝叩了个头,由衷地说,“老奴曾打算伺候陛下一辈子,奈何陛下所作所为,令老奴都觉不耻。今日太子殿下既然给老奴一个机会,老奴就跟着太子殿下走了。陛下以后收收脾气,好好地坐您的太上皇吧!其实,就老奴看来,安小郡主能在您下了退位诏书后不再计较,已是宽厚了,就您的所作所为,出家修行都是轻的。您以后好自为之吧!”
张公公扔下这一番话,利落地起身,跟着楚砚出了帝寝殿。
徒留皇帝气极恨极的骂声。
张公公离开,自然会有新人调到皇帝身边伺候,至于伺候的尽不尽心,就两说了。
出了帝寝殿后,张公公看着走在前面的楚砚,紧追了两步,拦住,跪在地上,垂着头说,“殿下,老奴有一事告知殿下。”
“说。”楚砚停住脚步。
“老奴,老奴多年前投靠了顾七公子。”
楚砚笑了一下,“我知道,你想去他身边。”
张公公抬起头,看着楚砚摇头,“老奴就是告知殿下罢了,七公子身边人才济济,老奴只会伺候人,别的也不会。”
“他那个人,讲究的很,用不着你伺候,都是身边用惯了的人。”楚砚道,“我也用不着你伺候。你既不愿意告老还乡,就去母后身边伺候吧!母后会去南阳,你也跟着去南阳好了。”
张公公见楚砚没有治罪,立即叩谢,“多谢太子殿下,老奴愿意去皇后娘娘身边伺候。”
楚砚点点头,“你收拾一下,随我出宫吧!”
张公公应是。
楚砚吩咐人,将皇帝的退位诏书昭告天下,果然,百姓们的骂声顿时小了不少。
楚贤当即找到楚砚,蹙眉,“为何不让陛下在退位诏书里写明传位于你?”
楚砚反问,“大哥觉得,他写与不写,有什么区别?”
“自然是有区别的。自古以来,传位名正言顺。”
“那大哥不如换个角度想想,我不想要从他手中接过这个位置,自己坐上去不好吗?”楚砚看着他。
楚贤一愣,默了默,“倒也不是不好。”
“这就是了,所以,这样挺好。”楚砚道,“接下来,我会去城外与南阳军熟悉几日,朝政之事,以后就要大哥费心了。”
楚贤点点头,“你放心,我责无旁贷,一定尽心给你稳住超纲,让前线无后顾之忧。”
“嗯,待表妹离京,顾轻衍会入朝帮你的,有他在,大哥也不会太累。”楚砚微笑,“还有朝中的官员,大哥觉得得用的便用,不得用的,便踢出朝局,还有我的人,会都留给大哥,大哥择贤而用,若有做的不好的,只管处置。”
楚贤点头,总觉得不太对劲,看着楚砚,“七弟,小郡主说战事不会拖太久。你……你还是把人都带着吧!”
“一帮子文臣,我带着没什么用。不如让他们发挥自己该发挥的作用。”楚砚道,“战场上,要的是武将。”
楚贤想想也是,只能答应,“好。”
兄弟二人商议妥当后,楚砚又提了张宰辅当初公然暴露身份让陛下赐死二皇子之事,虽然只是猜测,但是张宰辅此举不正常,必有内情,楚贤也面色凝重了、
楚砚吩咐人去喊楚宸,楚宸很快就来了,听说要重查张家,他也愣了好一会儿,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一日,对大楚百姓来说,是为政二十年的昏君退位,可喜可贺,对于楚砚来说,是见皇帝的最后一面,是隐晦地与楚贤做了交待。
而对于布了这一切局的安华锦来说,不过是个结果罢了。她与顾轻衍围炉而坐,温酒煮梅,听到皇帝写了退位诏书,没起丝毫波澜。
三日后,南齐和南梁兴兵漠北的消息传来京城,朝野震动。
早朝上,楚砚提了他带三十万南阳军前往漠北之事,遭到了一众朝臣们的反对。皇帝已退位,储君要尽快登基,怎么能亲征漠北?
楚砚力排众议,下了旨意,大殿下监国,顾轻衍辅政。
无论是楚贤,还是顾轻衍,都领了旨意,朝臣们也只能偃旗息鼓。
于是,当日,楚砚带三十万南阳军,由安平陪同,由苏含带路,辞别朝臣,奔赴漠北。
在城外,安华锦对楚砚送别,“该说的话,我都与七表兄说了,就不多说了,总之,你坚守住漠北,我与王岸知攻下南齐和南梁的都城,我们南阳喝庆功酒?”
楚砚霎时豪气干云,“好!”
他看着安华锦,“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要保护好自己,你要知道,你若是出事儿,我们所有人都不会好过。”
安华锦颔首,“七表兄放心,你也是,姑姑和表妹还有我,都会在南阳等着你。”
楚砚郑重地点头。
安易宁上前,抱住楚砚,“表叔,你要平平安安地回来啊,宁儿会每日给你念平安经的。”
楚砚笑着点头,揉揉安易宁的脑袋,抱了抱他,“好。”
朝臣们站在城门口目送楚砚带三十万兵马离开,这时似乎也恍然地明白了安小郡主为何会带三十万兵马来京,原来是早已得到了南齐和南梁兴兵的消息,这三十万兵马是给太子殿下援救漠北准备的吗?
一时间对安华锦又是敬佩又是暗叹其谋算厉害。
这三十万兵马所做的事情,真是一举数得,先是逼婚,再是让陛下下了罪己诏退位诏书,然后最终的目的,直指漠北。
楚砚离开后,安华锦也定了明日启程。
顾轻衍是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恨不得把自己揣进安华锦的兜里让她带走,他抱着安华锦,时时刻刻苦不松手,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心情郁郁。
安华锦被抱报了一个时辰后无奈了,转过脸面对他,笑着问,“我要怎样哄你,你才能开心点儿?”
“怎么哄也开心不了。”顾轻衍语气闷闷的。
安华锦取笑他,“那我把你带走?”
顾轻衍眼睛一亮,“求之不得。”
安华锦好笑,伸手揉揉他的脸,“对比我们未来漫漫一生,如今这一年半载的,算不了什么,忙起来,时间会过的很快的。”
顾轻衍依旧开心不起来,“其实,凭什么是王岸知,我也可以的,他留在京城也一样。”
安华锦失笑,“他在外四年,可用之处极多,再说,他那样的人,将他留在京城,我还怕他给我背后使绊子呢,我的背后还是最放心交给你。”
顾轻衍顿时没了脾气,小声说,“其实,我也不放心把你的背后交给别人,就是心里舍不得罢了。”
安华锦笑出声。
顾轻衍轻叹,语气是浓浓的无奈,眼底是无尽的不舌化不开,“自古以来,都是夫婿上战场,妻子殷殷叮嘱期盼,到我这里,反过来了,爷爷说我没出息,也不算说错,我的确没出息。”
安华锦反驳,“才不是呢,这京城,若只大殿下一个人可周转不过来,只有你在,这京城才会安安稳稳。”
顾轻衍也笑出声,“你这般夸我,我心里倒是舒服了些。”
安华锦也笑,她本来也没有说错。顾轻衍适合的,便是居庙堂之高而安天下。
第五十七章 约定(一更)
当日下午,楚思妍再也忍不住,找来了顾家,她抓住安华锦,对她怒目而视,“小安儿,你说话不算话,你说了再找我玩,却一直也不找我,我听说你明日就要走了对不对?你心里一点儿也没有我这个好姐妹,枉我心心念念着你,你好没良心。”
安华锦咳嗽不已,也的确有些过意不去,觉得自己不厚道,轻声细语地哄她,“好啦好啦,你别生气,是我不对,我这不是事情多没抽出空吗?谁知道南齐和南梁的动作这么快?再多两日都没有呢。”
楚思妍看着她,“你带我去南阳好不好?”
“不好。”安华锦立即拒绝,“我会骑快马赶路,回了南阳后,立马上战场,你跟我到了南阳,我也是没办法与你玩的。”
“我不是要玩,我是不想在京城待着了。”楚思妍捏着衣角,“楚希芸去了南阳,我一个人愈发没意思了,我爷爷和我娘给我相看的亲事儿,我一个也不喜欢,还不如沈远之呢。”
安华锦愕然,“你是想去找沈远之?”
楚思妍脸一红,看着安华锦,跺了一下脚,“我就是这么说说。”
安华锦看着她道,“沈远之也是要上战场的,他也没时间,你就好好地在京城待着,你若是对沈远之有什么想法的话,也得等打完了仗再说。”
她压低声音,“不过,你爷爷和你娘一定不想让你嫁去南阳,沈远之肯定不会来京城的,你若是对他有什么想法,你可要想好了。”
楚思妍低下头,“我就是觉得,我爷爷和我娘给我选的亲事儿,还不如他,倒也没有什么更多的想法。”
安华锦拍拍她肩膀,“有什么想法也不是坏事儿,我早就与你说了,沈远之那家伙,还是很不错的,至少,不会三妻四妾,也不会拈花惹草,逛青楼画舫更不会惹出乱七八糟的情债,不过,说到底,除了你的心思外,还要他也有意才行。”
楚思妍跺脚,“哎呀,你说的太远了,我就是觉得目前相看的旁人还不及他。倒也没觉得他多好,他多爱欺负人啊,有什么好的。”
安华锦好笑,“行,我不说了,这一仗要打个一年半载,还是我估算的按计划来说是快的,你有多的是时间好好想明白。”
楚思妍与安华锦待了一个时辰,顾轻衍便看不过去了,板着脸让人将她请走。
楚思妍不敢对顾轻衍瞪眼,走时的脚步跺的很重,恨不得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告诉安华锦,若是得闲了,一定给她回信。
安华锦好笑地答应,送她出府。
楚思妍走了之后,楚宸便来了,这兄妹俩就跟约好了似的,惹得顾轻衍又板起了脸。
楚宸笑嘻嘻地看着顾轻衍,“别这么小气嘛,小丫头人都是你的了,她马上就要回去上战场了,我过来陪她喝一顿酒而已,喝完了酒我就麻溜地走,绝对不耽误你太多的时间。”
顾轻衍只能作罢。
楚宸拉着安华锦,说着心里话,“小丫头,我真羡慕你啊,你身为女子,也能无所顾忌地上战场,朝臣们都没二话,因你是将门之女,似乎南阳王府的人哪怕是女子,上战场都是理所应当一样。我也想上战场,可惜我刚一提,我爷爷就要抹脖子,要不然就是要喝毒酒,再者就是撞墙,说他死了,我随便去战场,眼睛一闭,就不管我了,若是我想他死,就只管去,我还哪敢啊?”
安华锦笑,“善亲王府就你一个独苗苗,善亲王自然是当眼珠子似地看着。”
楚宸唉声叹气,“我怎么就这么不会投胎,生在善亲王府呢?”
“有多少人想生在善亲王府,你是金尊玉贵的小王爷,有什么不满足?”顾轻衍斜眼看着他,“你这些年,已足够乐呵了,还想如何?”
楚宸咳嗽一声,转向顾轻衍,“哈”地一笑,“是了,这里还坐着一个你呢,跟你比,我自然是乐呵的,至少,善亲王府没那么多规矩,你生在顾家,才是……”
他想说倒霉,想想也不对,顾轻衍哪里是倒霉?他若是不生在顾家,哪里有这么好的样貌,哪里能养成这个性子,哪里能得安华锦喜欢,放在心尖上?分明就是很会投胎了。
他将后面的话憋了回去,大手一挥,“你别说话了!”
顾轻衍:“……”
安华锦大笑,转头也跟着对顾轻衍说,“嗯,你别说话了。”
她大概能明白楚宸的意思,无非是顾轻衍样样都好,太会投胎了,反正遭人羡慕又遭人恨。
顾轻衍被气笑,面对安华锦温柔似水,与对楚宸是两个态度,“好,我不说话了。”
楚宸:“……”
他没眼看地看着顾轻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受不了地问安华锦,“他这个性子,你是怎么受得了的?”
安华锦笑,“我不止受得了,还乐在其中。”
楚宸:“……”
行,你们俩厉害!
安华锦要给他重新满上酒,顾轻衍将酒壶夺过去,代替他给楚宸满上。
楚宸瞧了,啧啧一声,这是有多霸道?连酒也不让小丫头给他满了。他懒得看顾轻衍,扭了扭身子,撇过头,对安华锦说,“小丫头,你有把握的吧?”
安华锦知道他问什么,笑着道,“这一仗,我准备已久,但是南梁与南齐也是蓄谋准备已久,若说有把握,也没有十分,但是这一仗必须打不是吗?”
楚宸嘬牙花子,“被你这样一说,我本来不担心,也担心了。”
“没什么可担心的。”安华锦道,“到了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有十二分的力气,不使十分,谁狠,谁就赢。”
“若是这样说的话,谁也狠不过你。”楚宸不敢说十分了解安华锦,但是他自诩这京城里的人,除了顾轻衍外,他是比旁人对安华锦多一分了解的,她这个人,能悄无声息地带着三十万兵马来京,连顾轻衍和王岸知都瞒下了,兵临城下,震动朝野,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
他端起酒杯,“那我提前祝你旗开得胜?”
“行。”安华锦与他碰了一杯。
顾轻衍安静地坐在一旁做陪客。
过了一会儿,楚宸忽然转头,“你怎么不说话?”
顾轻衍语气平平,“不是让我闭嘴吗?”
楚宸一噎,气笑了,“让你闭嘴你就真闭嘴,这么听话的吗?”
顾轻衍看向安华锦,目光幽幽,“我自然是听安儿的。”
楚宸彻底无语了,他放下酒杯,站起身,“得,我不在你这碍眼了,我走。”话落,又对安华锦说,“明日我给你送行。”
安华锦痛快地点头,“成!”
楚宸不用人送,带着七分醉地出了顾家。
碍眼的人总算是走了,顾轻衍伸手将安华锦拽进了自己的怀里,低头吻她。
安华锦搂着他的脖子,承受着他的吻。
因在孝期,老南阳王虽临终要求安华锦不必守孝,但安华锦还是要守个百日,顾轻衍琢磨着总要守上半年,所以,他也不敢闹的太过,免得自己难受。片刻后,便放开了安华锦。
安华锦软软地趴在他怀里,笑着说,“还未曾好好地在你的院子里赏你辛苦费心淘弄栽种的梅花,咱们出去赏梅吧。”
顾轻衍自然点头,“好。”
二人披了披风,出了房门,挽着手走在一株株梅树下。
顾轻衍种的梅花,自然不及南阳王府安华锦院子里的梅花品种,但也是极好的,入目也是一片梅海,红如火。
安华锦笑着说,“明年冬天这个时候,我们大婚如何?”
顾轻衍脚步猛地一顿,一时间整个人的心魂飘了飘,怔怔地看着安华锦。
大婚这两个字,就被她这般轻易地说了出来。
他早就想大婚,以前,是配合着她拖延着,后来得知她知道了当年之事,以为是无望了,没想到,今日,还能从她口中主动地提出来。
大约是从无望的低谷颓丧到九天之上如梦一场,就是他此时的感受,一时间,看着安华锦,心海翻涌,不知该做什么表情。
安华锦看着他,又心疼起来,她侧转过身子,面对顾轻衍,咫尺之距,将脸贴了贴他的脸,唇贴了贴他的唇,鼻尖贴了贴他的鼻尖,轻软的说,“怀安,你觉得好不好?到时候,红梅相迎,红灯笼高悬,红烛红绸,你我拜堂,缔结连理。”
顾轻衍心激动的无以复加,翻涌了好一会儿,才克制着压住,声音低哑,“好。”
怎么能不好呢?他曾经那一段时间,以为这一生都求不到了。
第五十八章 作画(二更)
下了多日的飘雪骤停,太阳从白茫茫的云层中破出,金色的光芒打在满园的红梅上,一株株梅花,似也绽开了笑脸,朵朵娇嫩。
安华锦走累了,倚在一株梅树的树干上,含笑看着顾轻衍。
日光打在她脸上,她笑容轻柔极了。
顾轻衍忽然有了想把这一刻记住的心思,对她低声说,“我给你作一幅画好不好?”
他怕是有很长时间,不能瞧见她了,若是想极了时,也可以拿出来看看。
“好。”安华锦自然无不应允,取笑说,“能让顾七公子画一幅画,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顾轻衍弯着唇笑,眼底尽是深情,都快涌出来了,他转身对身后吩咐,“青墨,去拿画笔。”
青墨应是,很快就搬来了桌子画笔画纸。
安易宁从屋门口探出头,激动地小声问,“小姑父,我给你磨墨好不好?”
顾轻衍应了一声。
安易宁立马丢了手里的书本,跑了出来,挽起袖子,乖巧地给顾轻衍磨墨,“小姑父,你是要画我小姑姑吗?”
“嗯。”顾轻衍也挽起袖子,微微点头。
安易宁小声感叹,“小姑姑好幸福啊。”
他自从待在顾轻衍身边,还从没见他亲自提笔作画,但他却知道,小姑父的画天下无双,但能让他动笔的时候,实在是太少了,至今,出手的画作也少极了。他早就想亲眼瞧瞧了。
今日,总算是有了机会。
安华锦知道顾轻衍要画什么,也不动姿势,懒洋洋地靠在树干上,顾轻衍不会刻意要求她什么,提起笔后,只偶尔抬起头看她一眼,手下的笔动作自从提笔后,再没停过。
安易宁手下磨着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顾轻衍的画,看着他落笔,行云流水,线条流畅,眼中心中满是赞叹。
安华锦懒散地靠着树干,看着作画的顾轻衍,她也是第一次见他作画是这般模样,在长公主举办的赏花宴那日,她睡着了,没瞧见他给她作了一幅画,如今才亲眼瞧见,想着上一次那幅画,他是否画时也是这般模样。
一幅画,没用了多长时间,顾轻衍便落下最后一笔,画完了。
他搁下笔后,安易宁大声说,“小姑父,你教我画画好不好?”
他也想有朝一日画出这么好看的小姑姑。
顾轻衍偏头瞅了他一眼,“可以,但是有一个要求。”
安易宁看着他,“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你学成后,不可以画你小姑姑。”
安易宁:“……”
他嘟起嘴,“小姑父,你好霸道啊?小姑姑只能你一个人画吗?”
“嗯。”顾轻衍点头,“否则我不教你。”
安易宁无言了好一会儿,想试着反抗一下这种不合理的压迫,“我画小姑姑,是小姑姑,亲侄子画小姑姑,都不行吗?”
“不行。”顾轻衍将霸道贯彻到底,“你的小姑姑只能我画。”
安易宁扭头告状,“小姑姑,小姑父好不讲理啊。”
顾轻衍看着他,“就算给你画,你会有我画的好吗?”
安易宁一噎,看看顾轻衍,又看看桌上的画,再看看安华锦,泄了气,诚实地说,“大约不会。”
小姑父就算教他,他学个十年八年,没有这份天赋的话,怕也做不到如今小姑父这个境界。笔法好学,精髓难学。
虽然他也很聪明,但是觉得,要想超过小姑父,怕是够呛。
“所以,我的女人,可不能被你画丑了。”顾轻衍问,“答应不答应?”
“答应。”安易宁小肩膀塌了一下,就算不画小姑姑,将来画的没有小姑父好,也还是很想学啊。
“嗯,你答应就行。”顾轻衍满意了。
安华锦走过来,看着顾轻衍画的话,一株梅花树下,树枝上还有轻轻白雪,一对喜鹊,她倚靠着树干,阳光打下,她眉眼温柔,含笑多情。
她对顾轻衍的情,原来也是掩都掩不住的。
她笑着点头,“画的真好看。”
又摸了摸安易宁的脑袋,以示安抚,“你若是能学了你小姑父的七八成,也够你将来讨女孩子欢心了。”
这是承认顾轻衍讨到她的欢心了。
安易宁小小地扁了扁嘴角,没反驳。
安华锦瞧了一会儿,也有了心思,对顾轻衍说,“你去,站在那里,我也要画。”
安易宁睁大眼睛,“小姑姑,你会作画吗?”
顾轻衍代替安华锦答,“你小姑姑有一幅画,放在安家老宅里,那副画,孤雁高崖,是她小时候所作,很好。”
安易宁吸了一口气,“小姑姑,我给你磨墨。”
“嗯。”安华锦点头。
顾轻衍去了树下,也学着安华锦的模样,懒懒散散地靠在了树干上。
安华锦没立即提笔,盯着他看。
顾轻衍长的好看,是她早就认知了并且刻在了心里的,但是这一刻,她觉得他懒洋洋地靠在梅树下,红梅映雪,阳光洒下,他一身天青色,两只喜鹊不怕人,在枝头来回换着飞起又落下,树枝颤动,雪花簇簇而落,微微落在他肩上,他偏头轻轻弹去,手指尖沾了一抹雪,晶莹剔透。
他整个人如诗似画。
安华锦看的痴了,眼底也染上了痴迷。
安易宁等着安华锦动作,却看他的小姑姑痴痴地盯着梅树下的小姑父,他扭开头,心里叹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
长的好看如小姑父,是不需要才华,就可以娶媳妇儿的,偏偏,他又一身好才华。
顾轻衍目光对上安华锦的目光,可以清晰地看清她眼底的痴迷,他嘴角勾起的弧度放大,笑容蔓开。
这一笑,真是惊艳的满园梅花都成了陪衬。
安华锦反而被惊醒,深深地看了顾轻衍一眼,低下头,抓起笔,笔墨落在画纸上,头再未抬起。
安易宁见安华锦动笔,转过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见安华锦画笔亦行云流水,眼底也是一片赞叹。
小姑姑的画风与小姑父完全不同,若说一个如江南烟雨,那么另一个就如月下飘雪,但都行笔流畅。
只不过顾轻衍誉满天下,他的画价值连城,自然是比安华锦要多些工笔和极尽极致的功夫,处处皆是匠心,整幅画,无一处瑕疵,而安华锦呢,她从小没下功夫习画,重的不是工笔,而是意境。
所以,安华锦一气呵成地落笔后,这两幅画,同一处风景,便有着很大的区别了。
安易宁赞叹,“小姑姑画的也好。”
是真的好,画上的人,毓秀风流,无双之色,红梅映雪,喜鹊枝头,皆是陪衬。
顾轻衍走过来,看过后,眉眼都是笑意,“嗯,是真的好。”
安华锦搁下笔,笑着说,“这大约是我最好的水平了。”
若是寻常,让她提笔的话,她是画不出来这样的画作的,她的画功,与顾轻衍,不说差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也是差着千百里的距离的,今日大约日色太好,梅花和人都太美,她心情亦极好,超常发挥了。
三人正看着画,顾墨兰来了,哪怕是亲妹妹,因顾轻衍的规矩,她来顾轻衍的院子,也站在门口等着人通禀。
顾轻衍向门口看了一眼,“嗯”了一声,“请进来吧!”
院门打开,顾墨兰走了进来,见院中摆着桌子,笔墨画卷,她来到近前,给顾轻衍和安华锦见礼,然后看向桌子上的画,眼底一抹赞叹,“哥哥与嫂子是在作画?”
这两幅画,显然是刚刚作完的,笔墨还未干。
“嗯。”顾轻衍点头,看向顾墨兰,“有事儿?”
顾墨兰目光还落在两幅画上,“哥哥的画还是一见惊艳,嫂子的画也画的好,这般意境,怕是无人能及。”
她话落,才回答顾轻衍,“听说嫂子明日离京,三国兴兵,如今南阳虽然还没有动静,但是嫂子怕也是要上战场的,我求了一个平安符,保佑嫂子平安。”
说完,她拿出平安符,递给安华锦。
安华锦伸手接过,这平安符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她含笑收了,“多谢九妹妹。”
第五十九章 下厨(一更)
顾墨兰是真心希望安华锦平安,这枚平安符求的真心诚意,亲自去的大佛寺,登了九十九道台阶,在佛前跪了半日诵经,又请主持亲自开光的平安符。
顾轻衍是知道的,笑着说,“妹妹有心了。”
“留下来吃饭吧!”安华锦笑着对顾轻衍说,“你学会下厨没?”
“学了,不太好。”顾轻衍抿了一下嘴角。
他的确是学了,只不过,却是不太好,就杀鱼来说,就没安华锦利落。
安华锦笑,“没关系,我给你打下手,能吃就行。好不好?”
顾轻衍点头,“好。”
顾墨兰讶异,“哥哥要下厨吗?”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他哥哥会做菜?
顾家,君子远庖厨,更何况还是顾家的嫡子嫡孙,谁下厨,他都要远离厨房的。从来没听过她哥哥竟然会下厨。
顾轻衍见墨干了,收起画,“嗯,我下厨。”
顾墨兰也笑了,“那我沾嫂子的光了。”
不知道哥哥这么聪明,做的饭能不能吃。
安华锦也跟着顾轻衍收起画,喊出暗焰,“将画仔细给我收起来,随身带着。”
暗焰接了画,心里啧啧,小郡主也多少年不画画了啊。
顾轻衍目光落在暗焰的手里,手下顿了顿,说,“我手里也没收着你的画作。”
安华锦眨眨眼睛,“你的意思是,我画的这幅画给你?那我还怎么赌画思人?”
她是作了一幅画,但作的就是他,这可没法给他,得自己随身带着想看就看。
顾轻衍道,“天色还早,要不然,你再画一幅梅花图?给我收着?今日的梅花很好看。”
安华锦笑,“真想要?”
“嗯,想要。”顾轻衍点头。
安华锦没有不答应的,很是痛快,“好,想要就给你画。”
她的画,可不如顾轻衍,没什么收藏价值,刚刚那一幅画超常发挥,如今这一幅画,可不见得有刚刚那副画的水准了,但是既然心上人想要,也是能满足的。
于是,安华锦拍拍安易宁的脑袋,“磨墨。”
安易宁立马给安华锦磨墨。
安华锦想了想,提笔在一幅画上画了两幅梅花图,安易宁一眼就认出了,压着嘴角低低惊呼一声,“小姑姑,你画的是南阳王府的梅花和这院子里的梅花哎。”
“嗯。”安华锦落笔不停。
她画的的确是南阳王府的梅花和这院子里的梅花,这两幅梅花图,合成了一副梅花图。
顾墨兰瞧着也惊艳了。她是知道哥哥自从南阳回来,便将自己的院子里种上的满园的梅花,当时遍寻天下寻找梅花品种,已找到了这般极好的,但是哥哥似乎还是不太满意,说南阳王府的梅花品种更好,夺天地之色,她还想着,天下还有什么样的梅花品种更好,如今虽没亲眼看到南阳王府的梅花,但是看到安华锦的画,也是懂了。
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层层叠叠叠在一起竞相开放的梅花,当真是如红梅云海,将这院中极好的梅花品种,也衬的黯然失色。
但安华锦笔法好,除了梅花品种不同,两幅图却是浑然一体,赏心悦目极了。
两盏茶后,她收笔,抬起头对着顾轻衍笑,“满意吗?”
“满意。”顾轻衍眸中尽是温柔的笑意,他融入骨血,放在心里,装的满满的都是她的小姑娘,似乎他要什么,她都会答应,都会给他送到面前。她让他尝到了喜欢一个人,喜欢的心里处处都透着甜的感觉。
安易宁小声说,“我也想要一幅小姑父和小姑姑画的画哎。”
顾轻衍当没听见,等着墨迹干,他好仔细地收起来。
安华锦摸了摸他的头,“你自己好好学,学好了,随便画,你小姑父可不是个轻易教谁的性子,你别辜负了他的一片栽培之心。”
这话是一点儿都没说错,顾轻衍这样的性子,其实任性的很,教小孩子这么麻烦累赘的事儿,他生来就是不乐意做的,但是安易宁不同,他是安家唯一的宝贝。
安易宁点点头,他自是知道的,但还是扁扁嘴,“小姑父的画实在太好了。小姑姑你的画也好。”
所以,他也想要嘛。
安华锦笑,揉揉手腕,“以后我画给你。”
顾轻衍轻哼一声,“我的画,想画自己学。”
安易宁没辙。
顾墨兰在一旁小声说,“哥哥从来不轻易作画,他的画我也没有,不止我,顾家的兄弟姐妹们谁都想求,都是没有的。你能跟哥哥学画画,他乐意教你,已是不易了。”
安易宁顿时平衡了,嘻嘻笑起来,仰着小脸说,“我一定会学好的。”
“嗯,我相信你。”安华锦也笑。
墨迹干后,顾轻衍小心地将画收了起来,放入了房中,然后,换了衣裳,去了厨房。
安华锦跟了去。
安易宁与顾墨兰对看一眼,也想跟去,但是都乖乖的站着没动,都知道,明日安华锦就要离开,要给他们二人独处的机会,他们不识趣地去打扰,没准饭都不做他们的了。
到了厨房,顾轻衍问,“你的生辰是不会快到了?”
“嗯。”安华锦笑,“还有十多天吧!”
顾轻衍可惜地说,“提前给你煮一碗面吧!”
“行啊。”
安华锦每年的生辰,也是不怎么过的,毕竟,那年冬天,她娘怀她到生她,受了许多的苦,儿的生日,娘的苦日,她娘在时,她是过的,她娘不在后,她一年又一年,便含糊着过,她爷爷懂她的心思,也就简单地让厨房给她煮一碗面,沈远之再陪着她喝一壶酒,也就过了。
但今年,她爷爷去了,南齐和南梁也要打仗了。
但顾轻衍提前给她煮一碗面,亲手煮的,也很好,她也很喜欢。大约,喜欢的人做什么,她都是喜欢的。爷爷虽然不在了,以后有他在,也不会落下她的生辰。
“你的生辰是明年春天吧?”安华锦轻叹,“明年春天我恐怕不能陪你过。”
也许,那时,她已深入了南梁腹地,在打仗,总之,肯定结束不了战争。
“没关系。”顾轻衍轻声说,“我只要你平安,生日可以不过,但是你不能丢下我。”
“好,我保证。”安华锦笑着点头。
顾轻衍做了几道关于鱼的菜,显然,都是在安家老宅时得知安华锦爱吃鱼,后来思念他的时候,特意学的,又给安华锦做了一碗面,安华锦觉得看着挺好。
半个时辰后,二人从厨房出来,将菜端到了画堂。
安易宁眼睛晶晶亮,不吝啬好话,“小姑父好厉害啊。”
顾墨兰也是满眼的惊叹,原来哥哥这么厉害,她这个女儿家,都没下过厨房呢。
这菜做的,不止好看,还很好吃。
安华锦觉得顾轻衍那一句不太好是谦虚了,这人聪明,又特意学的,学什么都好。
“小姑姑为什么吃面?”安易宁见只有安华锦面前有一碗面,“鱼多好吃啊。”
安华锦道,“面也好吃。”
安易宁怀疑,面有鱼好吃吗?他不太相信。
顾轻衍道,“你小姑姑过几天生日,我提前给他做了一碗面。”
安易宁恍然,“可惜,小姑姑明日就走了。”
若是在京城,他也能给小姑姑庆生的。
“还有明年。以后日子长着呢。”安华锦伸手捏捏安易宁的小脸,“吃吧,一会儿凉了。”
安易宁点点头。
饭后,顾墨兰告辞,安华锦消食顺便送她出去,二人走到院门口,顾墨兰对安华锦说,“嫂子,明日我也出城送你。”
“怪冷的,不必送了。”安华锦笑,“明年春天你大婚,我怕是不能观礼了。”
“我会过的幸福的。”顾墨兰脸微红,再三郑重地说,“嫂子,你一定要平安,若是没了你,我哥哥怕是也活不成。”
“嗯,我知道。”安华锦点头。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顾轻衍对她的感情,这一辈子,命定在一起,情入骨,爱深重,他们彼此没有谁,也活不好。
第六十章 入夜(二更)
送走了顾墨兰后,安华锦回了房。
顾轻衍迎接到门口,握住她的手,“怎么送个人还送这么久?穿的这么少,染了风寒怎么办?”
“我身体好着呢。”安华锦扬起脸。
顾轻衍低笑,低头吻住她扬起的脸,安华锦在外面待的有点儿久,唇瓣清凉,而顾轻衍的唇温热,软软的,她轻轻含住,像小猫一样,舔了舔,然后对着他笑,“很甜。”
顾轻衍耳朵微红,唇瓣一片水润的色泽。
即便二人做过更多的更亲密的事儿,但是如今已许久不做,只一个吻,似乎又回到了半年前,处处皆是心动。
安华锦不敢惹火,勾着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他心口,笑着说,“心跳的好快呢。”
顾轻衍也将自己的脸埋在她颈窝,不甘心被她取笑,“你也一样。”
二人抱了好一会儿,眼见天色已晚,夜幕降临,顾轻衍说,“早些睡?明日你还要赶路。”
安华锦摇头,“不想睡,想与你说话。”
“那床上说?”
安华锦笑,“好啊。”
盖着被子纯聊天吧!
总之,她明日就走了,他舍不得,她也舍不得,一闭眼再一睁眼,就天亮了,这时间,总不想睡过去被浪费掉。
二人躺在床上,被子搭在身上,安华锦枕着顾轻衍的胳膊,手臂环抱着他的腰,这是她最喜欢的最舒服的姿势。
顾轻衍问,“策略都制定好了吗?”
“嗯,差不多了,回去之后,再与他们商量商量,主要是王岸知,我得让他与南阳军多磨合些日子。”
顾轻衍郁郁,“我没想到,我不杀他,你也不杀他,反而你想用他。”
“你不杀他,也不只是因为自小长大与你外祖父的面子吧?”安华锦问。
“嗯。”顾轻衍点头,“他一直觉得,那一日,他与我比试,筋疲力尽,因大雪被困上山,看到山洞里那些冻死的年少年幼的乞儿,他立誓要改变天下,而我无动于衷,其实不是的,我虽然没受多大触动,但他的话,我一直记着。”
天性冷清的人,没有那么多触动,他当时的确没什么触动,但是他立志的话,他却一直记到现在,所以,哪怕那一日他劫持张宰辅,他恨极,虽然能杀了他,但还是没下手。
他搂紧安华锦,低声说,“后来我是后悔了的,觉得那一日不如杀了他。”
安华锦叹息一声,他对王岸知留了一丝余地,后来因逼婚而后悔,想必煎熬悔恨极了。她也抱紧他,“王岸知行事虽然邪,但是人并不是坏到骨子里,虽偏执执拗,对付的也只是南阳王府和我,他这个人,利用好了,未必不是一把对付南齐和南梁的利剑。我月前也想杀了他,后来因为爷爷临终的话,觉得有道理,便打消了念头。他的才华,不利用为大楚为国为民,杀了太可惜。”
顾轻衍在被子里握住安华锦的手把玩,“不想说他。”
“那就不说他。”安华锦手探入他衣襟,“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好不好?”
顾轻衍握住她的手不松开,“不要。”
“就看看。”安华锦看着他,“我不做什么。”
顾轻衍对上她的眼睛,“有疤痕,很丑。”
安华锦笑,“我又不嫌弃你的疤痕丑。”
顾轻衍还是不乐意,“真的很丑。”
安华锦用手臂支撑起身子,趴在他上方看着他,眸光清澈,“怀安,我这么喜欢你,哪怕你身上的疤痕丑,我也许也觉得很好看的,因为是你。”
顾轻衍脸微红,松开了握着她的手,似是无奈,“那你看吧!”
安华锦解开了他的衣衫,他皮肤因敏感肉眼可见的泛起淡淡的红色,肋下一条长长的剑痕,如今虽然已结疤,但是还可以看出当日的剑伤,是何等的凌厉。
安华锦本没了杀王岸知的心思,这一刻又升起了,“我又想杀王岸知了。”
“不提他。”顾轻衍撇过脸,小声说,“看完了吗?”
安华锦不答话,手指覆在伤疤上,轻轻摸索着划过,心头更疼了,低声说,“宁儿告知我时,我也疼了一下,但也就那么一下,死命地让自己不要去在意,不要去深想,那段时间,似乎若是不想,我就能忽略忘记似的,总之,过的有点儿浑浑噩噩。”
顾轻衍又转过头,看着她,“不疼的。”
再疼,也没有心疼。
安华锦低下头,似乎是想轻轻地给他吹吹,但半途中又顿住,手指勾住他衣衫,给他遮盖系好,然后整个人软软地趴在他身上,小声说,“就没有去疤的药吗?”
“有的。但需要时间。”顾轻衍段时间他不在意自己的身子是否落不落疤痕这样的小事儿,他在意的是她还会不会要他。如今见她这般,颇有些后悔,觉得他不应该不在意,他身体的每一寸,都应该在意。
“需要多长时间?”安华锦问。
“几个月吧。”顾轻衍低声说,“下次再见你,也许就没疤了。”
“嗯,下次再见,我不想看见你瘦成这个样子。”安华锦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太瘦了,硌得慌。”
“好。”顾轻衍自然有求必应。
安华锦在他身上趴了一会儿,又重新枕着他的胳膊躺下,问他,“还是说说王岸知吧!即便你不想提他,但是我还是想多知道他些事情,其实,与他打赌,我也是冒险的,毕竟,他这个人,性子太邪了,我可得拿捏住他,免得他对我反水。”
顾轻衍揉揉眉心,“好吧。”
王岸知从小到大的事情,再没有人比顾轻衍更了解的了,他说了些他们小时候的事情,又说了这四年来他所知道的王岸知在外游历期间做的事情,对于这四年来他做的事情,他没刻意派人盯着打探,多数都是王岸知撞到他手里的,但对于安华锦来说,也足够多了。
安华锦一边听着一边若有所思,忽然问,“王岸知的弱点是什么?”
顾轻衍顿了一下,似是而非地说,“我吧?”
安华锦:“……”
她气笑,“你确定吗?”
顾轻衍无奈,“他那个人,从小就想拉着我与他一起,给这片江山换件新衣,我薄情冷性,天生对外物就没有多少兴趣。他就想改变我。”
“那你这个弱点,我该怎么用?”安华锦颇有兴趣地看着她。
顾轻衍笑,“如今没什么用处了吧?”
安华锦扬眉,“怎么说?”
“他做了这么多事儿,没杀了你不说,如今还彻底败在了你手里,他没做到的事情,你对我做到了。与我作对,让我帮他,或者试图改变我,已不是他揪着不放的执念了。”顾轻衍道。
安华锦看着他,“所以?”
“所以,他如今应该是没什么弱点了吧!”
安华锦:“……”
说了半天,等于白说。
顾轻衍转过身,将她抱在怀里,低头吻她的颈窝,声音低低,“不想你研究他。”
这是吃味了。
安华锦有点儿痒,躲开,低笑,“好好好,反正我如今不怕他,不止如此,我还要赢了他,最先攻入南梁都城。”
“嗯。”顾轻衍心里舒服多了。
安华锦转了话题,小声对他说,“你不要太想我,若是实在太想,就给咱们筹备大婚的事儿,我是没功夫绣嫁衣的,还有一应所用,都要你来管。”
顾轻衍喜欢聊这个,眉眼溢满笑意,“嗯,我会准备妥当,我会让人列出单子,一样一样的准备。”
“嫁衣要最好的。”安华锦提要求。
“好,最好的。”顾轻衍点头,“还有什么要求吗?”
安华锦想不出来,没吃过猪肉,目前也没见过猪跑,以前小时候,她盼着哥哥和清灵姐姐大婚,后来哥哥战死沙场,清灵姐姐要殉情被她救了,这些年,南阳王府也没什么喜事儿。
她想了一会儿,泄气,“总之,你都准备好就行。”
顾轻衍低笑,“放心吧!”
他对未来有了期待,他喜欢的爱的人,他们的大婚,他有一年的时间,自然会准备的最好。
第六十一章 离京(一更)
两个人聊到三更,顾轻衍到底舍不得安华锦疲惫赶路,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哄着她入睡。
安华锦无奈,只能乖乖地闭上眼睛,在他的怀里睡了。
顾轻衍不困,也不想睡,便这样看着她。
她其实看起来还是一个小姑娘,轻轻瘦瘦,娇娇弱弱的,若只这样瞧着她,谁也不能想象她是南阳王府如今的主人,执掌百万南阳军,一声军令,百万南阳便会听她的震三震。
因她带三十万南阳军入京,逼迫皇帝下了罪己诏,如今南阳王府小郡主已不是昔日人们口中只厉害二字可说,而是威名赫赫,她的确是半丝都不堕南阳王府名声。
他看了一会儿,伸手在床头摸索了一会儿,摸出了一个用红绳拴着的平安扣,动作极轻地给她系在了脖颈上。
安华锦睡的熟,对此毫无知觉。
待安华锦睡醒后,天正蒙蒙亮,她睁开眼睛,便对上了顾轻衍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睛,她扯开嘴角,对他微笑,“一夜没睡?”
“不困。”
安华锦伸手捏捏他的脸,又用力地揉了一下,然后低头又吻了吻他的轻软的唇瓣,坐起身,动作利落地穿衣下床。
顾轻衍心情一下子又不好了,幽幽地看着她。
安华锦穿戴妥当后,回头看着他,见他坐在床上,一眼的恹恹之色,她轻笑,转身去梳洗。
顾轻衍以为她会上前再哄哄她,见她却是去梳洗,他只能自己下了床,走到她面前,抓了她的手,默不作声地帮她洗脸。
手指撩着水洗在安华锦白净的脸上,他也轻轻地捏了捏,然后,用帕子给她擦净水,又拉着她坐在菱花镜前,给她梳头。
安华锦乖乖地坐着,从镜子里看着他。
顾轻衍抿着嘴角,眼神是压制着的无尽的舍不得,哪怕知道她必须走,但一想到这仗打起来要一年半载,他就心里怎么都压制不住,人还没离开,恨不得将她栓起来,手下梳头的动作也是极慢。
但是再磨蹭的事儿,也会做完,头到底是梳完了。
安华锦扭过头抱住他,取笑,“顾轻衍,你别再露出这种怨夫相了,当心被人取笑。”
顾轻衍闷闷地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取笑就取笑。”
安华锦无言,破罐子破摔到这个地步的情绪,她也不知道怎么哄了,只能对外喊,“宁儿!”
安易宁一溜烟地跑到了门口,将头探进来,“小姑姑,你喊我?”
安华锦点头,松开顾轻衍,对安易宁问,“会哄人吗?”
安易宁诚实地说,“有点儿会。”
“那你来,哄哄他。”安华锦指着顾轻衍,“我哄不好。”
安易宁:“……”
他看着顾轻衍,顿时后退了一步,有点儿打退堂鼓,“小姑姑,你都哄不好小姑父,我也哄不好啊。”
他是有点儿会哄人没错,但是绝对不包括小姑父,小姑父这个人,很难哄的。
安华锦对他瞪眼,“过来哄。”
安易宁无奈,只能挪着步子来到顾轻衍面前,小大人一般地哄他,“小姑父,你要乖哦,别让我小姑姑生气,否则你太不好哄的话,我小姑姑一生气不哄你去哄别人了,你该哭了。”
安华锦“……”
顾轻衍气笑,狠狠地用力揉了揉安易宁的小脑袋,“行吧!我不用哄了。”
安易宁松了一口气,不用哄好,他哄人也很难的。
三人一起出去吃饭,早膳很丰盛,安华锦吃了不少,顾轻衍食不知味,但在安华锦的投喂下,也算是吃了个饱。
安易宁实在是没眼看,觉得小姑父真是……在小姑姑面前,太一言难尽了。
用过饭后,安华锦出了顾轻衍的院子,前去向顾老爷子辞别。
顾家的人都已早早地等在顾老爷子处,见安华锦来了,都齐齐与她道别,尤其是顾墨兰,红了眼眶,“嫂子,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嗯,放心吧。”安华锦又握了握她的手。
顾老爷子也很是感慨,慈和地看着安华锦,又瞅了瞅自家孙子那不舍藏不住都快泻出来的神色,暗暗地叹了口气,“安丫头,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
安华锦不仅背着她自己一条命,还背负着顾轻衍的命,以及,大楚千万子民的命。这一回开战,她只能赢,不能败,如果她败了,那么,大楚没人可以抵挡南齐和南梁的践踏。
南阳王府就是大楚的铜墙铁壁,安家人自小熟读兵法,才有这个本事。
“顾爷爷放心。”安华锦眉眼清傲,“我必不会败安家傲骨,也会保护好自己。”
“好,爷爷也等着你旗开得胜。”顾老爷子拍拍她肩膀,看向顾轻衍,“我听说你调遣了顾家所有暗卫听命?”
“嗯。”顾轻衍颔首,对安华锦说,“你都带上。”
安华锦讶异了一下,转而想想这是顾轻衍能做出来的事儿,当年他派了五百暗卫,全部折在玉雪岭,是安家的伤痛,也是他的伤疤,她问,“顾家多少暗卫?”
“三千。”这是顾家能养的,最好的这个数字,倾顾家所有暗卫。
“给我一半吧。”安华锦自然不能都带走,她伸手给顾轻衍理了理衣领,“你的安全,也是我所的安全。更何况,南齐和南梁的内奸百年来埋葬在大楚腹地不知者众,你在京城,施展拳脚,帮助大殿下稳固后方,也需要人手。”
顾轻衍抿唇,“我不用。”
安华锦冷下脸,“不行。”
顾老爷子在一旁道,“就听安丫头的吧!她如今不是昔日的南阳王府,我相信安丫头。”
顾轻衍不吐口,“我有些人就够,除了暗卫,也还有些人留着。”
安华锦软了语气,“你不要与我争执这个,我像你保证,张宰辅的秘密还有的查,你听我的。南阳王府有两千暗卫,加上你这一半人,一千五,已够一个先锋队了。还都是高手,我也有自保能力,你无需过多担心。”
其实,若是叫安华锦自己说,她有南阳王府暗卫就够了,这些年,她从不吝惜培植暗卫营,带走顾轻衍一半人,也是她想让他安心而已。
“小姑父,你就听我小姑的吧,别磨蹭时间了,小姑姑还要赶路呢。”安易宁拽了拽顾轻衍的衣角,他虽然也舍不得小姑姑,但还是觉得,还是赶紧把小姑姑送走的好,否则小姑父一个人能拖一天。但哪怕拖一天,也没用,小姑姑也得走。
顾轻衍只能作罢,点了点头,喊来青雪,吩咐,“你跟着小郡主,点一半暗卫,护佑小郡主。”
“是,属下会带着所有人,誓死护佑小郡主安全。”青雪当即重重领命。
与顾家人简单告别,安华锦出了顾家,骑马出城。
顾轻衍和安易宁送安华锦到城外。
城外十里亭,王岸知已早一步带着人等候,除了王岸知外,还有骑着马跟着安华锦回南阳的皇后以及一众随从。另外,还有出来送行的大皇子楚贤、楚宸、江云致、楚思妍等。
在十里亭外,是二十万京麓兵马,由魏振带着,整装待发。
楚思妍见到安华锦,给了她一个熊抱,语气是满满的不舍,“小安儿,你一定要平安啊,我会每日在佛堂给你祈福的。”
说着,她也拿出了早就求好的平安符递给她,“一定一定要平安啊。”
“好。”安华锦伸手接了平安符,捏了捏她的脸,“一定平安。”
王岸知带了王家的所有暗卫,皇后没带多少人,除了惯常伺候的贺嬷嬷和后来被楚砚收了的张公公外,只带了几名忠心的无家可归的宫女和小太监,以及百多护卫,轻装简行。
皇后出自南阳王府,虽然自小身子骨弱,但也不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她端坐在马上,病早已好了,看起来很是精神。
一行人纷纷告别,楚贤对安华锦道,“小郡主,多多保重,待你旗开得胜,我必定以酒相迎。”
“我也是。”楚宸跟着接话,“到时候,喝个不醉不归。”
“行啊。”安华锦很是洒脱,“南阳军的后方,就劳烦大殿下与诸位了。事关大楚这一战,我必让南齐和南梁俯首称臣。”
“好!”
第六十二章 大刀阔斧(二更)
与众人告别后,安华锦见顾轻衍静静地站着,她又转过身,抱了抱他。
顾轻衍低头看着她,这时已说不出什么不舍的话,只轻声说,“会给我来信吧?”
“会。”安华锦想了想,“不能保证按时,但一个月会最少给你来几封信。”
顾轻衍低低地“嗯”了一声,“照顾好自己。”
“好。”
王岸知骑在马上,冷眼看着顾轻衍,嘲笑,“七表弟若是舍不得,跟着去?”
他是明知道顾轻衍不能离开京城,偏偏要这样说。
顾轻衍抬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安华锦回头瞪了王岸知一眼,松开顾轻衍,伸手入怀,将一个吉祥结交给他,“以前给你那个旧了,这个是我新编的。”
“嗯。”顾轻衍伸手接过,很是珍惜地放进了怀里。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这么大冷的天,安华锦自然舍不得让顾轻衍再送远,她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对他笑,“我走了。”
顾轻衍点点头,将披风的绳子又重新给她系了一遍,才松开手。
安华锦利落地翻身上马,目光扫了一眼众人,挥了挥手,当先打马,离开了十里亭。
皇后等一行人跟在她身后。
魏振带着二十万兵马,也整齐划一地出动。在二十万兵马之后,是几十辆大车,押送着当年大皇子私造的兵器,运往南阳。
王岸知故意落后一步,对顾轻衍啧啧一声,“七表弟,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顾轻衍淡淡地看着他,“没有。”
王岸知冷哼一声。
楚贤无奈地看着二人,对王岸知说,“六郎,此去一路保重,这天下,早晚会是你想看到的样子。”
王岸知对上楚贤,要温和的多,点点头,转身打马,离开了十里亭。
此去征战南齐与南梁,此去关山路远,此去是他没想过要走的这一条路,如今正在走,但愿如安华锦所说,殊途同归。
顾轻衍目送那一抹红色的身影走远,久久收不回视线。
安易宁小声说,“小姑姑真好看。”
顾轻衍笑了一下,“是啊,真好看。”
一身红衣,纵马而去,衣袂飞扬,她最好的年华,必将被所有人记住。
楚宸走过来,拍了拍顾轻衍肩膀,“想喝酒吗?”
顾轻衍打掉他的手,“不想。”
楚宸挑眉,“我以为小安儿离开,你舍不得,总要喝酒买买醉。”
“你有这心情,不如抓紧查案。”顾轻衍瞥了楚宸一眼,“给你办个月的时间。”
楚宸哀嚎一声,“这陈年旧案,哪里能这么轻易翻出来?半个月不够啊。”
“不够也得够。”顾轻衍道,“小郡主日夜兼程的话,十日就能回到南阳,再最多耽搁五日,就会对南齐和南联开战,这期间,张宰辅的秘密,必须挖出来,否则,若真是存了什么隐患,对前线不利。”
“好吧。”楚宸咬牙,“我日夜查案总行了吧?”
“嗯,行。”顾轻衍道,“你着调点儿,别总想着喝酒就行。”
楚宸闭了嘴。从今日起,他忌酒了。
楚贤看着二人,“走吧,回去吧!天色太冷,宁儿小,别冻坏了。”
安易宁立即说,“大殿下,我冻不坏,我每日也是练武的,扎马步也要一两个时辰呢。”
楚贤笑笑,摸摸他的头,“人都走了,也瞧不见了,那也该回去了。”
安易宁点点头,看向顾轻衍。
顾轻衍舍不得走,但也知道,再看人也没影了瞧不见了,点了点头。
南阳王府自从安华锦接手,这三年来,的确是有所准备南齐和南梁兴兵这一日,无论是粮草,还是兵器,都有储备,但仅靠南阳王府,能够支撑半年,自然是不够的,若是时间拉长一年两年,朝廷大后方自然也要尽力,所以,朝廷要做的事情也有很多,国库不丰,要收购粮草,重建军器监,整顿朝局,让世家们出力等等,尤其如今又是冬天,士兵的棉衣盔甲,一应供给,都要保证充裕。
这些,如今都是要顾轻衍帮着大皇子做的。
尤其是,漠北的镇北王府,这些年不见得有什么准备,因为谁也想不到,南齐和南梁这一回会不惜代价,从漠北硬敲出个窟窿,所以,还要支援漠北。
于是,众人回去后,楚宸便与顾轻衍等人前往议事殿议事。
跟随皇帝的人,多数都是中庸之辈,多年来,被养成了与皇帝一般的无为性子,楚贤要现将朝堂清洗一遍,得用的人要重用提拔,不得用的人要罢官免职。
所以,随着南梁和南齐兴兵,随着安华锦离开,大楚的朝局也开始发生变化。
本来,楚贤只是监国而已,不想大动干戈,但因为有顾轻衍在,他知道楚砚是不会回来了,很肯定地要大动干戈,因为,他必须要保证大楚内政上下一心,才能让安华锦的后方无后顾之忧,所以,楚贤犹豫再三,咬牙采用了顾轻衍的建议,这才有了大楚内政朝堂的大刀阔斧。
大刀阔斧很难,但因为有顾轻衍在,便显得没有那么难了。
天下世家盘踞的这一张大网太久,十分坚固,但有顾轻衍对顾家全部罢朝的推动在先,又有了王岸知离京前将王家的人都交给大殿下处置在后,顾王两大世家带头,朝局与朝堂如一轮磨盘,不出几日,便被推动着翻了个跟头。
世家们自然不愿利益的绳索被斩断,但胳膊拧不过大腿。
朝堂上的老臣一波波的退下,新鲜的血液一波波的洗刷着朝局。
有人对大皇子的大刀阔斧颇有微词,觉得大皇子监国期间,越俎代庖,怕是冲着那个位置而去,不安好心,有的人暗中暗搓搓地送信去漠北给太子殿下,但都被顾轻衍悉数拦住。
这时候,朝野上下,才真正地认识到了这位早已名扬天下的顾七公子,原来,他温和的外表下,手段却是雷霆的。
十日后,便清了大半污垢,稳了大半朝局。
而楚宸的查案,一直没什么进展,他急的嘴角都起了泡,从张宰辅的嘴里撬不出东西,旁的查不出来,楚宸便跑去找已退位的太上皇。
自从退位后,成了过去式的太上皇虽心中郁郁,无论是与他和离了离京的皇后,还是弃他而去的张公公,都让他心中含恨,但是他奈何不了谁,又不想死,所以,只能自己开解自己放宽了心,每日用好药养着身子,遵从太医的嘱咐,为了活的时间长些,也不轻易发脾气了。
他倒也想看看,楚砚、安华锦这一批小一辈的人能把大楚折腾成什么样。
楚宸来见他,发现自从退位后,太上皇如今就如个寻常老人一般,他也不怕他了,但还是规规矩矩地称呼一声“皇叔”。
太上皇看着楚宸,“难得你还过来看看我,有什么事儿?”
他也知道,若是没什么事儿,他这住处,是不会有人来的,无论是朝臣,还是子孙,都因为八年前玉雪岭之战的阴谋真相大白而厌恶了他。
楚宸点点头,他也的确是有事儿而来,索性,直接地问,“皇叔,你有没有怀疑过张宰辅还有什么大秘密藏着?”
太上皇皱眉“他还有什么大秘密?”
“就是关于当初他案发在天牢里对您自爆自己的身份,惹得您赐死了淑贵妃与二皇子。您有没有觉得,二皇子不是张宰辅的外孙?否则,他连自己的女儿和外孙都容不下,非得让您杀了他们?”
太上皇一下子脸色难看,“你想做什么?怎么提起了这事儿?”
他有多宠淑贵妃与二皇子啊,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如今这是揭他的伤疤。
“因为觉得张宰辅此举不合常理。”楚宸道,“太子殿下怀疑您当初是上了张宰辅的全套,临去漠北前,命令我来彻查此事,若张宰辅真还有秘密与阴谋,还是早些查出来为好,免得祸乱。”
“我不知道。”太上皇额头的青筋跳了跳,他实在不愿意相信是上了张宰辅的当。
“您仔细想想,这些年,您与张宰辅最为熟悉,打的交道比旁人多的多,围绕在您身边的皇子们,有哪个与张宰辅关系最为密切,或者说张宰辅可否做过什么不正常之事。”楚宸看着他,“皇叔,如今南齐和南梁在对大楚开战,您也不想在您有生之年,南齐和南梁踏破咱们大楚河山吧?您得出点儿力,有什么阴谋,及早粉粹,对朝局好,对大楚也好。”
第六十三章 比试(一更)
太上皇哪怕有再多的不甘心,随着罪己诏下,他退位,与皇后和离,都得烟消云散。如今他要的,是想太太平平的安享晚年,养好身子骨,不再折腾,能多活几年。
再就是,等着看看,楚砚和楚贤,安华锦与顾轻衍,包括王岸知等人,能折腾出个什么样来。
如今听楚宸这一番话,他本来不想再管,但是心里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想张宰辅好,他是恨死张宰辅了,所以,他点头,就算不为了大楚,他也得管一管。
他对楚宸道,“容我想想。”
楚宸见他答应,松了一口气,“皇叔,你好好想,仔细地想,今日侄儿就陪着您住下了。”
他决定,太上皇什么时候想出来,他什么时候再出去,他实在没辙了,若真有秘密,那么,张宰辅也藏的太深了,若是没有秘密,如今外面大殿下与顾轻衍在大刀阔斧地肃清朝局,也用不着他管太多,他正好免得被人拉着搅进去,免得善秦王府这单薄的府门扛不住。
太上皇坐了二十多年皇帝的位置,脑子里装的东西说多也多,说不少也不少,因为多数时候,都是盯着安家了,对于朝臣们的盯着,少很多,尤其是张宰辅还是他信任的朝中重臣,再者,后宫的女人们,他也投了三分之一的心思。
所以,他要把乱七八糟的没用的从脑子里清除了,然后再筛选出关于张宰辅的有用的东西。
张宰辅为人谨慎,从他在大楚埋藏做了三十年的暗桩还位高权重就可以看出来,否则,太上皇哪怕用心想,还真是不是一时半会能想起来的。
所以,他想着,楚宸便理所当然地住在了他身边,每日提出各种问题,希望他能想起来点儿什么。
而诚如顾轻衍所料,安华锦仅用了十日,便回到了南阳。
皇后这些年虽然在皇宫里被养好了身子骨,但到底是金尊玉贵,她身为皇后,没受过什么苦,所以,十日的赶路,还是让她十分受不住,咬着牙,才回到了南阳。到了南阳后,她直接累瘫了,又病倒了。
回到南阳王府后,安华锦吩咐人将皇后扶了送回她没出阁时住的院子,便带着王岸知直接去了军中。
自从安华锦带三十万兵马离开南阳前往京城,沈远之就痒痒地派人打探着京城的消息,从安华锦率兵逼婚,到朝堂上张宰辅与许靖人证物证地指正皇帝当年阴谋算计,惹得朝野震怒,皇帝下了罪己诏,又与皇后和离,再下了退位诏书等等,消息一波波传回南阳,沈远之直呼痛快。
不出所料地,南齐和南梁发兵漠北,攻打漠北的镇北城。
沈远之有点儿按捺不住的想出兵,若不是知道安华锦早有准备,得等着她回来,他早就率兵出战了,也让南齐和南梁尝尝反攻的滋味。
正在他抓心挠肝地等了半个月后,终于等回来了安华锦,但是他没想到,安华锦竟然没杀了王岸知,且把他带回了南阳,还带来了南阳军。
沈远之上上下下打量王岸知,眉头皱的死紧,不给面子地对安华锦问,“你怎么把这个祸害带来了?”
“我与王六公子打了赌。”安华锦言简意赅地说了赌局是什么,然后拍拍沈远之肩膀,“你带着王六公子好好地熟悉熟悉南阳军,到时候兵分两路,你得跟着他走。”
沈远之顿时不干了,“什么?你竟然打这样的赌?把南阳军分给他一半?凭什么?我们南阳如今人才济济,用不着这个祸害,兵分两路的话,你一路我一路,我就能自己带兵。”
沈远之一口一个祸害,可见对安华锦带回王岸知不满极了。
王岸知眉梢高高挑起,“沈小将军这是看不起我?”
“什么我看不起你?我是太看得起你了!”沈远之转头瞪着他,黑着脸说,“你难道不是祸害吗?你害了安爷爷,还要杀小丫头,你做了多少坏事儿,心里没数?”
王岸知也不反驳,“要不打一架?你赢了我,我立马走。”
沈远之立即撸胳膊挽袖子,他早就想揍王岸知了。
安华锦按住他的肩膀,对他说,“你打不过他,省省力气吧。”
沈远之动作一顿,他知道他打不过他,因为听说顾轻衍仅仅能胜他一招半式,而他比顾轻衍的武功差了十招八招都是少说的,他铁青着脸,“我打不过还有清严哥呢,还有崔世兄,还有……”
安华锦气笑,“你要以多对一?丢不丢人?你怎么不干脆放出南阳军吃了他?”
沈远之一噎,梗着脖子,“我是想吃了他。”
王岸知道,“在下骨头硬的很,沈小将军怕是嚼不动。”
沈远之冷哼一声,对安华锦说,“我不同意。”
“别闹脾气!”安华锦抬脚踹了他一脚,“动手就算了,你打不过,多对一丢人,但是我也可以给你个反对的机会,你可以与王六公子比试一番兵法谋略运兵之道,若是论兵你能胜了他,我怎么请来的人,怎么送回去都成。”
王岸知闻言挑了挑眉,“安小郡主倒是相信在下能赢。”
“王六公子大才,否则你以为,我凭什么既往不咎,摒弃前嫌,带你入南阳军?”安华锦说完这句话,转身走了,对沈远之扔下一句话,“人交给你了。”
她走的痛快,真是半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沈远之看看王岸知,王岸知不动如山地对他挑眉,沈远之盯着他死死地看了一会儿,咬牙,“你跟我来。”
王岸知邪肆地一笑,“行啊。”
顾轻期看到王岸知的时候,整个人也震惊了,他没想到,这位六表兄做了这么多害七嫂害南阳王府的事儿后,七嫂还能把他带来南阳带回自己的家得用,他站在风中凌乱了片刻,觉得无论是七嫂,还是这位六表兄,都是非常人,做着非常事儿。
这一笑泯恩仇,也太迷幻了,这到底……还有没有恩仇了?
他曾经以为,生死之仇,不过如此了,啥时候见了,不是七嫂杀了这位六表兄,就是这位六表兄杀了七嫂,没想到,事情还能这样。
他在原地站了半晌,容不得怀疑自己看错了,赶紧跟上了沈远之与王岸知,看看这比试,到底谁赢谁输。
沈远之自小学兵法谋略运兵之道排兵布阵,没有安华锦聪明学的好,但却也是不差的,他觉得,王岸知是世家公子,王家是世家大族,他自小学的最精通的,应该是文臣那些笔墨功夫,他是聪明有才不错,但是才华,不见得用在兵法一道上,毕竟世家大族,毕竟不是武将将门。
可惜,他料错了,没想到,他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从晌午与网按住比试到了天黑,又比试到了半夜,虽然没说输给王岸知,但是也没赢了他。
这就让他有点儿怀疑人生了。
最后,他肚子咕咕叫的时候,才一拍桌子,收了手,“不比了。”
王岸知挑眉看着他,“不比出个输赢,如今怎么算?沈小将军还赶在下走吗?”
赶个屁!
王岸知很想爆粗口,他自小学这个,没赢就是输了,他憋着一口气,“小丫头从京城将你带来南阳军,与你打这个赌,我不知道她为何对你以前的所作所为既往不咎,大约是有安爷爷临终之言,让她不可杀你,但是,这怕也不是最主要的,估计是因为你这一肚子才华,才让她起了惜才用才之心。总之,你这个祸害也得有点儿良心,入了南阳军,就一心报效国家,守护好百姓,你可别整歪的邪的,否则……”
“否则如何?”王岸知问了一句。
“否则,下辈子投胎没**。”沈远之说了个自己觉得这个比别的更狠的。
王岸知默了默,似乎被沈远之的粗鄙给噎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冷着脸说,“我既来了南阳军,自然是与南阳军上下一心。”
“那就好。”沈远之虽然还对他的诚心有一半的怀疑度,但也不妨碍被他的才华折服,觉得安华锦说的对,王岸知这样的人,杀了太可惜了,就是该用他,让他赎罪,给南阳军卖命,给天下百姓卖命。
他这个人有一样好,认同了,跟谁都能勾肩搭背,于是,他扔了兵书,勾住王岸知的肩膀,“兄弟?能喝酒吗?走,不醉不休。”
第六十四章 格局(二更)
王岸知从小到大,又在外游历四年,也没见过沈远之这样的,前一刻还是生死仇敌,下一刻便与他勾肩搭背,坐在了酒桌上。
他想着不愧是与安华锦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跟她还是有着相通之处的。
沈远之喝醉酒了话就十分之多的本性在这时同样显现了出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拉着王岸知与他说南阳王府这么多年养南阳军何其不易,又问王岸知脑袋瓜子都在想什么,南阳王府哪里对不起大楚百姓吗?哪里跟他有仇了?干嘛就非要害南阳王府?
王岸知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被他说烦了,干脆,直接将他灌醉。
沈远之醉倒,趴在了桌子上,将桌子当大床,呼呼大睡。
王岸知看了他一会儿,走出去透风。
顾轻期找来,见王岸知站在风口处,喊了一声,“六表兄。”
王岸知点点头,看着顾轻期,来了南阳军后的顾轻期,再不是顾家的九公子,变化是十分之大的,整个人似乎脱胎换骨了一般,从内到外透着清正的骨气,整个人神采奕奕。
“六表兄,你怎么来了南阳军?”顾轻期看着王岸知,他早就想问了,如今才找到机会。
王岸知笑笑,“我早就想来南阳军,以前是进不来,想夺了南阳军的兵权没得手,如今是……与安华锦打赌。”
顾轻期唏嘘,心想着你可真是一点儿也不藏着掖着说这话,他好奇地问,“你与七嫂打的是什么赌?”
王岸知漫不经心地说了。
顾轻期听完后,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赌的可不小,倒不是说王岸知赌的不小,而是安华锦赌的不小。毕竟,将王岸知带来南阳军,再给他一半的兵马,这个决定做出来本身就赌的很大。
他震惊了一会儿,对王岸知感慨,“七嫂真是让人敬佩。”
王岸知挑眉。
顾轻期也不知道再该说什么,“六表兄,你的住处已安排好了,我带你过去吧!”
王岸知点头,拢了拢披风,跟着顾轻期去了住处。
安华锦回到南阳王府后,崔灼这一次没有在府门口迎接等候,而是与许清岩一起等在书房。
见她回来,二人目光齐齐落在她的身上。
安华锦身上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早先眉眼拢着的轻愁云雾阴霾,已消失不见,这一趟京城之行,可见是解开了心结,拨开了云雾。
崔灼微笑,“看来安妹妹这一次进京,十分顺利。”
“嗯,是很顺利。”安华锦笑了笑,“崔世兄,清岩哥哥,南阳一切可好?”
“一切都好。”许清岩点头,“已准备妥当,只等着你回来开战了。听说你带回了王岸知?”
“嗯。”安华锦坐下身,将与王岸知打赌之事说了。
许清岩面色有些凝重,“王岸知这个人,十分的邪气,你此举实在冒险了些。”
崔灼道,“王岸知有大才,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安妹妹此举也的确是冒险,他这么轻易地答应,可别是别有目的。”
与安华锦亲近的人,都没有人能对王岸知放心。
安华锦也不否认,对二人道,“我已将他放去了军营,明日你们见见他。他那个人,虽然性子邪,但用对了方法,将他的才华用在正道上,定然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我从南阳离开到京城这一路,都在想是杀了王岸知好,还是留着他更好,最后,到了京城的城门下,我也没有做出决定,他不像是王兰馨,我说杀她就能轻易杀了,后来,在金殿上,他冷眼看着我将当年陛下与张宰辅密谋陷害我父兄三人的真相大白天下,从始至终,未发一言,我便决定了。他那个人,形势张狂,针对南阳王府与我,但是对大楚百姓,却是有良知的,无非是偏激而已,纠正过来就是了。”
崔灼颔首,“你既然做了决定,那必定是深思熟虑的最好的决定。”
许清岩也点头,“明日我们见见他,就算他性子歪,来了我们南阳军,我们这么多人在,也不怕他如何。”
安华锦笑,“正是。”
关于王岸知的话落后,许清岩询问顾轻衍,“我以为,你此次去京城逼婚,顾七公子会与你一起来南阳。”
安华锦叹气,“他倒是想来呢,可是走不了。七表兄带着三十万兵马去漠北支援镇北王府,大殿下被圈禁三年,刚刚回朝没多久,根基不稳,他要留在京城,大殿下监国,他辅助大殿下稳固朝局,安稳我们的大后方,负责一切调度。”
崔灼笑了,“顾兄大才,若不居庙堂之上,才是可惜。”
许清岩也笑,“正是,前日我还得到消息,说自从你离开京城后,他与大殿下在朝中的动作大,朝局不过短短十多日的时间,便换了一大批新鲜的血液,焕然一新,尤其是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都没想到,他这个世家的未来继承人,会将手伸到了自己所代表的世家。是以顾家为先,王家随后,其余的世家大族,就算不满的想杀人,也只能憋着。”
崔灼也附和,“就连我祖父,也派人来了南阳城找我,崔家距离京城远,依旧受了波动。”
“许家也是,族长也派人来见我,想从我这里探听内部消息,看看未来到底是个什么走向。可是我也不知道。”许清岩看着安华锦,“小丫头,要不你透露点儿?我们也不必被家里缠着问的头疼,他们得了指路,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安华锦自然是知道的,这两个都是她的亲近兄长,也没什么不可透露的,“大楚建朝一百五十年,皇权与世家各占一半话语权,一直以来,谁也离不开谁,皇权需要世家扶持,世家也需要皇权站稳,先皇时期以前,数代君主都勤于内政,关注民生,同时平衡皇权与世家的权利,这是我们都知道的。”
二人点头。
“当今陛下不同于先皇,登基后,一心只盯着安家,疏于民生,疏于内政,故步自封,毫无作为,所谓上行下效,朝臣们见陛下都如此,也就安然混日,这样一来,也就导致了仅仅二十年,内政已千疮百孔,诸多弊端,百姓们一日不如一日,日子愈来愈差,路有冻死骨之事,屡见不鲜。安家虽然给大楚打造出了最坚固的屏障,但是昏君无为,世家各自为政看利而谋,也毫无用处。换句话说,大楚的内政再不清洗,哪怕没有南齐与南梁兴兵犯境,践踏大楚,大楚也早晚有一日被内政拖垮。”
许清岩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崔灼更聪明有才,看的更透,“所以,顾兄留在朝堂,施展拳脚,协助大殿下,肃清内政?要剔除大楚烂在心里的烂肉,必不可少的要动世家这一张盘踞已久的网,换句话说,也就是动了世家的利益。”
“正是。”安华锦道,“所以,哪怕刮肉伤骨,也得做。”
崔灼感叹,“也就他吧!换个旁人,怕还真是做不来,没有他的本事,镇不住各大世家,被群起而攻之的话,一人一口,就能先把他给咬死。”
“顾七公子惊天地之才,若不施展于朝堂,才是可惜,我总算是明白安爷爷临终前的话了。他因为你沉寂了半年之久,如今总算是居庙堂之高,而剑伐天下。”许清岩笑,“能先破自己的顾家,而领天下诸世家,这等魄力,非常人难为,不愧是顾轻衍。”
少年扬名,名扬天下的顾七公子,不出手则以,出手即地动山摇。
他们听起来短短几句话,轻而易举,但深知这其中有多不容易,一百五十年的格局,这一张网结的有多坚固,他们都出生在世家,自然清楚,如今撼动撬开,无异于以斧劈山,动静自然是天崩地裂的。
而顾轻衍这一斧子砍下来,短短时间劈开了这道豁口。
这时,似乎天下所有人才真正地认识了顾轻衍。
安华锦弯着嘴角笑,对于许清岩的夸奖似乎与有荣焉,心情十分之好。
崔灼看着安华锦眉眼的笑意,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也缓缓地笑了。
第六十五章 告诉(一更)
天幕黑下来后,安华锦与崔灼、许清岩的话告一段落,出了书房,去了皇后的院子。
皇后喝了药,歇了一下午,此时已醒来,与楚希芸母女二人说话。
楚希芸当时得到消息听说母后与父皇和离,与所有人一样,惊了几日。她从来没想过,帝王家,帝后还可以和离。可是真实的发生了。
她震惊之后,便是巨大的欣喜,因为母后可以回南阳了。
她不想再回京城,哥哥也不想继承大位,母后再和离回南阳,那么他们母子三人,岂不是可以不用分开了,以后都待在南阳,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所以,楚希芸见到皇后时,不是哭,而是抱着她笑了半天,等她喝了药睡着,她便坐在床头等着她醒来,在她醒来后,便与她叽叽咋咋说关于对未来的打算。
皇后含笑听着,觉得女儿真是长大了。
安华锦来的时候,母子二人脸上都挂着笑,见她来到,楚希芸立即跳起来,挽住她胳膊,“表姐,你总算回来了。”
安华锦偏头瞅着她,“我没在南阳这一段时间,有人欺负你不成?”
楚希芸摇头,“那倒没有,一个个的都忙的很,我也不好打扰,一个人待的很无聊。”
安华锦坐下身,“如今姑姑回来了,你不会无聊了。”
“是啊,我真是太高兴了。”楚希芸笑出声,“以后哥哥也来,我就一辈子也不回京城了。”
安华锦心思一动,看向皇后。
皇后对她摇了摇头,“我没与她提。”
“没与我提什么啊?”楚希芸看着二人。
安华锦想了想,觉得不该瞒着她,哪怕她现在很高兴,便笑着对她说,“广诚侯府的小侯爷江云致向我问了你,问你以后可还回京城。”
楚希芸一愣,“他问我做什么?”
皇后笑着摇头,“这个傻孩子,还能问你做什么?”
楚希芸愣了一会儿,从皇后的神色中辨别出了什么,震惊了,看着安华锦与皇后,“他……他……怎么会?他不是拿我做挡箭牌吗?”
“我以前也以为她是拿你做挡箭牌。”皇后叹了口气,“江小侯爷这个心思,埋的的确是深,若不是你来了南阳,有不回去的想法,他大体会转别的弯,也不会这般直来直去的问你表姐了。”
楚希芸更是震惊了。
“你好好想想吧!江云致的确是少年俊才,在南阳城,也不是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但……”安华锦顿了顿,“总归是人不一样。”
她对江云致,还是十分有好感的,广诚侯府虽然除了江云致一家子没出息的,但江云致是个有主见有把控心思通透的聪明人,他一人就能做得了广诚侯府的主,广诚侯府有他一人足够支撑起门庭了,若是嫁给他,喜欢的人,他一定知道怎么对人好。
安华锦自觉看人还是很准的。
楚希芸呐呐了一会儿,喃喃,“可是,我没想过再回京城啊。”
皇后笑起来,“傻孩子,怀安也在京城,小安儿却在南阳,京城与南阳说远是远,说不远也不远,人这一生长的很,不是一定要一直在某个地方生活。娘以前也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有机会回来南阳,如今不就回来了?”
楚希芸苦着脸,“可是,您和哥哥以后都会生活在南阳,我也不想再回京城,南阳很好。”
她知道,江云致可不可能放弃京城的,再说,南阳的有才之人已够多了。
“那就算了,你也不必纠结,江小侯爷也就问问而已,她比你看的更明白,不强求,懂得进退,更知晓深浅,是明白人。”皇后拍拍她的手。
楚希芸挠挠脑袋,点点头,问向安华锦,“表姐可见着思妍了吧?她可还好?与我写信还说想来南阳,是没来成吗?”
“嗯,我没带她。”安华锦笑着说,“她说她爷爷与她娘也在给她选亲,她觉得还不如沈远之呢。”
“啊?”楚希芸无语,“沈小将军一个大男人,哭起来时比女人都不遑多让,她……是看上他哪点了?”
她如今仍旧记着一个月前,外祖父没时,沈远之苦的两眼红肿的模样,她实在是……记忆犹新。
安华锦大笑,“她没见过沈远之哭的时候,她来南阳时,沈远之正在养伤,闲的没事儿,总爱欺负她。”
楚希芸恍然,“怪不得呢。”
她想了想,又道,“善亲王一定不乐意将她嫁来南阳,她娘也不会乐意。就算楚宸乐意,怕也是说不通她家里那两座大山。善亲王府的人,可以说很是纵容子孙,因人丁稀少,反而唯一的要求,是不能飞出去离远了。”
“你倒是看的明白。”皇后笑着说
“我明日与沈远之说说。”安华锦无奈地扶额,“我什么时候怎么不知不觉地成了红娘?”
她说着,自己也乐了。
楚希芸挽住她的手,“我们三个是好姐妹嘛,表姐如今得了圆满,与顾七公子大婚是彻底的定下来了,可不是就要操心操心我们了。”
“我才不想操心你们。”安华锦不客气地拍掉她的手,“是都找到了我身上而已。”
天知道她是有多懒,才不乐意做谁红娘,传句话还行,别的就看他们自己了。
“那你与表姐夫什么时候大婚啊?”楚希芸笑问。
“明年这时候。”安华锦道,“战事若是如我预想能够结束的话。”
“现在是冬天,好冷的。”楚希芸道。
“正因为是冬天,穿着厚重的凤冠霞帔才不累人。”安华锦笑。
楚希芸:“……”
这也是个道理!
皇后笑出声,“冬天好,越快越好。”
楚希芸恍然,“哦,我懂了,战事结束后就立马大婚,表姐这是不想等着再拖延了。”
她看着安华锦,“可是,你没有时间绣嫁衣啊!”
“我可以给她绣。”皇后道。
“姑姑也不必费心累心,怀安都会准备好,她会请绣娘。”安华锦很是放心地说,“若是姑姑闲不住,给我做些小玩意儿就是了。”
皇后笑起来,“也行,我多娘不做绣活,手艺也生疏了。由他来请绣娘,来准备一应所用,自然会是最好的。”
楚希芸小声说,“表姐夫好辛苦啊。”
“你改口的倒是挺快。”安华锦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楚希芸吐吐舌头,“先叫着嘛,免得到时候不习惯。”
三人说了一个时辰的话,天色彻底黑了,安华锦站起身,“姑姑早些歇着吧!”
皇后道,“今日歇了半日,我已好的差不多了,明日,我想去父亲坟前磕个头。”
“行,明日我陪您去。”安华锦答应的痛快。
皇后看着她,知道她忙,“你忙你的,让芸儿陪我去就好。”
安华锦摇头,“我都计划好了,就等着王岸知熟悉南阳军了,明日有时间。”
她也想去爷爷坟前,父母坟前,哥哥们的坟前,告慰一番。也算是她临出征反击南梁和南齐的践行。
皇后见她这样说,便也点头,“也好。”
一夜无话。
第二日,安华锦陪着皇后,去了安家的祖陵。
两岸高山,白雪皑皑,安家的祖陵坐落在一片安静之地,守灵的老兵见到皇后,又惊又喜,“小姐,您……您回来了?”
皇后落下泪来,“嗯,是我,我回来了。”
她嫁去京城,入主中宫,做了二十年皇后,一朝和离,终于回来了。
她父亲不在了,兄长侄子战死,嫂子郁结而去,如今的南阳王府,只剩下了侄女一人支撑着门楣,她旧时的院子依旧在,但已是物是人非,就连南阳城也已不是二十年前的模样,以前认识的人,也老了,但是她丝毫不觉得陌生,这是她的家啊。
她跪在老南阳王坟前,哭了许久,之后,抹干了眼泪,“父亲,我已与那昏君和离,砚儿不愿意从他手中接手那个位置,但您放心,有贤儿在,无论是砚儿还是贤儿,都与那昏君不同,大楚的百姓们不会再受苦下去的。”
风吹草动雪轻扬,似乎老南阳王在回答她,这样也好。
第六十六章 忠情(二更)
从安家祖陵出来,皇后想见见许清灵,安华锦送她去了秀灵山。
皇后虽没见过许清灵,但安启辰与许清灵早有婚约,她一直知道,后来安启辰战死沙场,许清灵殉情被安华锦所救,隐瞒后,她也以为许清灵死了,想起时,不免心中难受的直叹息,如今知道人活着,且还生了那么聪明伶俐的安易宁,她高兴的已不能简单的用欢喜来形容。
皇后见了许清灵,二人不免又伤心地哭了一场。
楚希芸本就是个爱哭的,见皇后与许清灵哭,她想起老南阳王,也忍不住跟着哭。
安华锦坐在一旁看着三个女人哭成一团,无奈地躲出了房门。
陈兵见安华锦站在冷风中,走过来,对她拱手见礼,“小郡主,你怎么站在这里吹风?仔细染了风寒。”
安华锦揉揉眉心,“她们太能哭了。”
陈兵道,“老王爷故去,夫人想起来便哭,已哭了好几场了。”
“嫂子身体怎么样?我看她又瘦了。”安华锦问。
陈兵道,“也还好,就是很想小公子,老王爷又去了,她虽没生病,但也日渐清瘦。”
安华锦想了想,“玉雪岭之战的阴谋已大白天下,宁儿的身份也已公之于世,陛下已下了罪己诏退位,姑姑也已与他和离回了南阳,我想着嫂子也不必在这里住下去了,打算把她接回南阳王府,与姑姑两个人也能做个伴。”
陈兵点头,“夫人愿意回去吗?”
“我劝劝,有姑姑在,应该不难。嫂子不能真的长久地住在这里,一辈子都不出去了。”安华锦看着陈兵,“嫂子若是愿意离开回南阳王府,这里就无需驻兵了,陈将军,你有什么打算吗?”
陈兵道,“听说南齐与南梁从漠北兴兵了?小郡主可有什么打算?”
“过几日我会反攻南齐与南梁。”安华锦道。
陈兵颔首,沉默了一会儿,道,“本来若是夫人不愿意出这里,我便打定主意保护夫人,但若是夫人愿意回南阳王府,想必也用不着我了,我便想与小郡主上战场,不知小郡主可否收留我?毕竟,我也与世隔绝了八年,不比当年了,脱离南阳军太久,运兵之道也早已已生疏,但做个普通士兵,也能出一份力。”
安华锦道,“陈将军谦虚了,即便你在这里待了八年,但是兵书也没荒废,回到南阳军,说拾起来,也是能立马拾起来的。”
陈兵道,“我听说小郡主手下如今人才济济,不敢托大。”
安华锦笑笑,看着他,“陈将军,其实,我不反对你与我嫂子在一起。”
陈兵一愣。
安华锦道,“我哥哥在天之灵,想必也希望嫂子过的幸福,若是你能陪伴嫂子一生,给她幸福,哥哥九泉之下,想必也是乐意的。”
陈兵脸色一白,“小郡主……”
安华锦看着他,“我是说心里话,陈将军不必愧疚,我只希望嫂子过的好。”
陈兵垂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脸色虽然依旧有些白,但神色却是镇定了,“我不敢妄想夫人,夫人心里只有大公子,即便我愿意,夫人也不会愿意的。”
八年,他已经十分了解许清灵,安启辰就是她的命,她如今活着,无非是为了安易宁罢了。若不是有孩子在,她早就不想活了,更不会选他嫁给他,无论是谁,她怕是都不会愿意嫁。
她的心,早已随着安启辰而死了。
安华锦闻言也沉默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陈将军,你确定吗?”
“确定。”陈兵对上安华锦的眼睛,“我也不愿意玷污夫人与长公子的感情,此话小郡主以后万不可再提了。”
“也罢。”安华锦住了口,既然陈兵看的明白,那么,她也就不多此一举了,她想了想道,“陈将军,若是我嫂子回南阳王府,你也跟着回南阳王府吧!我要出兵,南阳王府的女眷们也需要有人保护,你就留在南阳王府,镇守府宅,保护姑姑、嫂子和表妹吧!她们更重要。”
她想,陈兵虽然不会与许清灵如何,但一定乐意这一生都站在一旁看着她的。
“也好,在下听小郡主的。”陈兵点头。
安华锦估摸着时间,觉得她们三个应该哭的差不多了,回了房间。却没想到那三个人还在哭,她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到哭声小了,才进屋。
“表姐,你去了哪里?”楚希芸红着眼眶问。
“出去走走。”安华锦自然不会说你们哭的太凶,我躲出去了。
皇后转过头,拆穿她,“她呀,一定是嫌弃我们太能哭,躲出去了。”
安华锦咳嗽一声,“没有,我就是找陈将军说说话。”
皇后怀疑地看着她。
安华锦将她的打算说了,“我想让嫂子与我们一起回去。”
她看着许清灵,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嫂子,宁儿的身份已公诸于世,姑姑如今回来了,你跟着我们回南阳王府吧!这里只你一个人,冷冷清清,回了南阳王府,有姑姑作伴,你们闲来无事,可以喝喝茶,聊聊天,赏赏花。”
“是啊,别再这里待着了,回去吧!”皇后道,“我也喜欢有人陪着我说话。”
许清灵从住进来,便没打算再离开,如今见安华锦和皇后都这样说,她看着二人,“我没想过出去。”
“那你如今就想想。”皇后道,“我以前还没想过进了皇宫,做了皇后,有朝一日还能与那昏君和离回家呢。这不也回来了?人这一辈子长的很,宁儿还小,你可不能自己躲在这里糟蹋自己,你看看你瘦的,你还要看着宁儿娶妻生子,含饴弄孙,把启辰没能看到的,都帮着他看看,将来老了,去了下面,也能与他说说。”
许清灵被说动,“好吧,我回去。”
皇后高兴了,“那你赶紧收拾,咱们明日就走,小安儿不能在这里陪我们太久,她还要准备出兵。”
许清灵脸色微变,“出兵很危险吧?”
“不危险,嫂子放心。”安华锦笑了笑,“就算危险,那是对南梁,他们应该怕我才对。”
许清灵脸色还是有些白,“妹妹,我真是有些怕,你……”
当年,安启辰上战场前,与她笑着说,你等着,我一定会把南齐和南梁打个不敢再来,也的确,南齐和南梁这八年来是没敢再来,但是他也没有回来。
“我会平安的,也会给父亲和哥哥们报当年之仇。”安华锦握住她的手,“嫂子相信我。”
她语气不重,但却是有一股让人相信的安定人心的力量。
许清灵不知不觉地点了点头,“好,我相信你。”
于是,许清灵开始吩咐人收拾东西,同时问安华锦,“那陈将军呢?”
安华锦看着她,“嫂子,陈将军会跟着你回南阳王府,我出兵之后,他会守护南阳王府,保护你们。”
许清灵抿了一下嘴角,“妹妹,待你得胜回来,给陈将军选一门亲事儿吧!这八年来,他因为我和宁儿,耽误了。”
安华锦张了张嘴,还是道,“嫂子,其实,我哥哥九泉之下,也是希望你过的幸福,定然不愿意你这般孤独一生,你……就不考虑考虑陈将军吗?”
她也不想开这个口,不耐烦做别人的红娘,但是近来红娘这个差事儿似乎都找到了她头上。另外,这个口也只有她的身份能开,也能与陈兵和许清灵这样提出来。
许清灵摇头,目光很是清明坚定,“妹妹,我不可能,我心里只有你哥哥,再也放不下别人。陈将军人很好,我还是别误了他,我也不愿意委屈你哥哥,哪怕在九泉之下。”
安华锦心想果然陈兵是明白人,她点头,再不多言,“嫂子,既然如此,陈将军的婚事儿,以后就看他自己吧!”
她想,陈兵大约也不愿意娶的。
许清灵点点头,“也好,待你得胜回来后,我也会劝劝陈将军。妹妹你不必觉得我孤独,我有宁儿,有你,如今有了姑姑回来,还有哥哥如今也来了南阳王府入了南阳军,有这么多亲人,我不孤独的。”
安华锦点点头,就此打住话,既然嫂子觉得这样生活很好,那便这样吧!
第六十七章 反攻(一更)
第二日,安华锦带着许清灵,回了南阳王府。
许清灵住进了安启辰生前住的院子,进了门后,她摸着他生前用过的物事儿,想着他的音容笑貌,便哭了一场。
这八年来,她不敢碰安启辰留下的东西,无论是生前给她的,还是死后留在南阳王府的,安华锦曾经问过他,可将他哥哥屋中的物事儿带去秀灵山一件给她,她摇头,不敢看,也不敢收,怕一旦瞧见,她就忍不住去九泉之下找他。
如今,八年已过,她才敢了,也敢住进南阳王府,他自小住的院子里屋子里。她想,她余生就待在这里,等着宁儿长大,看着他娶妻生子,等着孙子孙女出生,将来,诚如姑姑所说,都帮他把没看到的看看,以后去了地底下找他时,可以与他都说说。
安华锦怕许清灵哭坏了身子,请了葛大夫过来看她。
葛大夫给许清灵把了脉,摇头,“没大事儿,能哭未必不好,哭哭也好,省的憋着才容易生病。”
安华锦放下了心。
葛大夫离开后,许清灵红着眼睛问,“妹妹,他呢?”
安华锦看着她,“嫂子说谁?”
许清灵的脸色冷极了,“许靖。”
她也是才知道,原来当年安伯伯与启辰兄弟的死,都是她父亲做的,他怎么能做这样的猪狗不如的事儿?
安华锦道,“我将他从京城带回来后,便派人将他送回许家了,他久病缠身,恐怕时日无多了。嫂子想见他吗?若是你想见他,过两日,我请陈将军护送你回许家一趟。”
许清灵恨声道,“我不想见他,就是问问罢了,我只当没有这个父亲,他也只当我八年前就死了好了。”
许靖,她是到底也不愿意再见的,若不是他,启辰根本就不会死。
安华锦点头,“既然如此,嫂子就不必恨他了,过去的事情便过去了,恨他也不值当。”
许清灵闭了闭眼,点点头。
二人正说着话,许清岩匆匆而来,他在老南阳王病逝前见过许清灵,兄妹二人彼时连抱在一起哭都没心情,如今老南阳王去了也有一个多月了,他今日得知许清灵随安华锦回来了,不再住在秀灵山了,便从军中匆匆赶了回来。
“大哥。”许清灵见到许清岩,喊了一声,“你这是从军中回来?”
许清岩点点头,打量许清灵,“短短一个月,怎么瘦了这么多?”话落,又看了安华锦一眼,“你们两个,真是一个比一个瘦,我真担心风一吹就能把你们俩吹跑。”
“以后我让姑姑盯着嫂子多吃饭,总能养回来的。”安华锦笑着说,“至于我,吃几顿肉,肉就回来了。”
许清岩失笑。
许清灵也笑了。
许清岩见许清灵状态还好,虽然看起来是哭过,但是心情好像还不错,大约是住进了安启辰的院子屋子,她整个人不再是浮萍,终于找到了扎根之处,没什么可担心的,他放心了下来,对安华锦说,“王岸知的确是有大才,在军中也适应的极好,我看他性子还好,没有传说中的那般邪气,南阳军有他的加入,不得不说,如虎添翼。”
安华锦点头,“他怎么说?需要几日适应?”
许清岩道,“他让我告诉你,三日后,就可出兵。”
安华锦颔首,“行,我安排一下,明日就住去军中,调度一番,三日后,与他一起,发兵南梁和南齐。”
许清岩点点头。
于是,当日,安华锦便将南阳城之事做了安排,对于是留下崔灼守城还是许清岩守城,二人难得地起了争执,都不想守城,都不放心,想随安华锦出兵。
崔灼文武双全,许清岩亦是能文能武,她们二人,无论是谁守城,安华锦都放心,她的本意是崔灼守城,许清岩跟着她出兵。但崔灼十分执意,他列举出了与许清岩二人的优缺点,得出结论,许清岩比他更适合守城,稳固后方,毕竟许清岩多年经商,粮草调度供给等等,更适合协调安排。他多年来熟读兵书对运兵之道更是用心钻研,合适随军。
许清岩被崔灼列举出的条条框框说的哑口无言,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
安华锦听完之后,笑着答应,“行,那就崔世兄吧!”
大战当前,想必她家那个小别扭也不会打翻醋坛子,该大度的时候,他应该是不小气揪着这个闹脾气的。
她与崔世兄,坦坦然然,也没有什么不可言说,不可共事的。这一战,当用尽全力,怎么最好安排,怎么去做就是了。
于是,许清岩守城,崔灼跟着安华锦,沈远之跟着王岸知,其余人各有分配,两批人马便这样定了下来。
定下来后,第二日,安华锦与崔灼都住进了南阳军中,做统一的作战计划。
南齐和南梁的山河图,安华锦早已研究过数次,她早就制定了行军路线与攻城策略,不过因为王岸知的加入,还要做最后的沟通和最终的方案。
王岸知对安华锦制定的作战方案没有什么异议,只不过拿出了更细致的南齐和南梁的山川图,囊括了南齐和南梁好几条不为人知的山路,安华锦见到时,眼睛都亮了。
她就知道,王岸知那四年在外游历,踏遍了南齐和南梁的千山万水,总有用得到的。如今果然如此。
不止如此,王岸知埋藏在南齐和南梁的暗桩,也有许多。
安华锦攻打南梁,王岸知便扔给了她一块令牌,南梁的所有王家暗卫,可以随她调遣。
安华锦不客气地接了令牌,对他道,“谢了!”
王岸知挑了挑眉,“人都给你了,若是赢不了我……”
安华锦接过他的话,“到时候我自动滚出南阳军,回家生孩子,相夫教子去。”
王岸知脸顿时一黑。
生孩子,相夫教子,她想的倒是美!
二十万京麓兵马被带来南阳这一路,安华锦便训了一路,如今进了南阳军后,不过几日,在沈远之手里,发生着巨大的变化,虽不至于脱胎换骨,但最起码看起来不是那么没用了。
三日后,安华锦与王岸知带着七十万南阳军,二十万京麓兵马,兵分两路,攻打南梁的都城昌州与南齐的都城堰城。
这是一百五十年里,第一次,大楚不是守城,不是被动挨打,而是兴兵反攻。
此时的漠北,南齐和南梁两国已集重兵攻打了二十日,如预料地折损了二十万人马,但是却没有攻下漠北的镇北城。原因是大楚的太子亲自带三十万南阳军,支援漠北,一下子巩固了漠北濒临被迫的困境。
漠北的镇北王几乎老泪纵横,感慨安小郡主料事如神,也感慨十六年前漠北借兵给南阳王府的恩情在十六年后以这种方式来还。
不管怎么说,漠北保住了。
南齐和南梁折损了二十万兵马没攻下漠北,自然不甘心,所以,又增重兵,重攻城炮,重滚轮车,修正之后,大肆进攻。
有楚砚坐镇,南阳军都是精兵,镇北王也发了狠,漠北军士气大增,使出十二分的力气,抵挡南齐和南梁的重兵攻城。
两方都发了狠,一时间,战事胶了二十日。
两国领兵的首领也没想到砸进去了二十万兵马,竟然没给漠北破开一道口子,大楚的太子楚砚竟然亲自带了三十万南阳军支援漠北,竟然让战事成了胶着的状态,两方只能研究改变攻城策略。
但就在齐梁联军研究攻城策略时,两军边境传来消息,南华锦与王岸知兵分两路带着南阳军攻打南梁的边城昌州与南齐的边城堰城。
齐梁联军震惊,没想到大楚一国之力,竟然还敢反攻?
就在他们震惊的七日后,传出消息,南梁的边城昌州被破,安华锦夺了昌州,同一日,同一时,南齐的堰城也被破,王岸知夺了堰城。
仅仅七日,南阳军在安华锦和王岸知的手里如一把利剑,齐头并进,昌州破,堰城破,震惊天下,也让南梁与南齐的国君齐齐变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