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告捷(二更)
南齐和南梁怎么也没想到,大楚在他们联合兴兵之际,不调重兵赶赴漠北,竟然敢兵分两路,一路攻打南齐,一路攻打南梁,这是以一国之力,一起对上两国。
齐梁联军六十万攻打漠北,眼见折损二十万兵马攻不下,正打算再增调四十万兵马,誓要将漠北撕开一道口子,砸开一个窟窿,可是怎么也没想到,还没等增兵漠北,自家的后院便着火。
南梁王与南齐王收到大楚反攻的急报,震惊有之,却没有太着急,毕竟双方在边境各放了四十万兵马。
南梁王冷笑,“安华锦这个毛丫头,乳臭未干,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带南阳军反攻,本王便让他尝尝厉害。”
南齐王同样冷笑,“王岸知一个世家子而已,能有多厉害,想必是打着扰乱齐梁两军后方的主意,围魏救赵,想曲线救漠北罢了。既然他敢来,就别怪本王将他生吞了。”
两国的朝臣们也不十分当回事儿,毕竟两国的实力摆在这里。
但是谁也没想到,不过七日,自家后院这火不仅烧着了,还被人家给撕开了一道口子,砸出了一个窟窿。南梁的昌州破,南齐的郾城破。
两城同时破,两城的将领一被斩首祭旗,一被乱箭射死,败军无奈后退,让出了昌州与郾城,狼狈的内退百里。
安华锦抹干净手中的长剑,插入剑鞘,回头对崔灼笑,“崔师兄,可以向京城送捷报了!”
崔灼含笑点头,“我这便让人飞鹰传书送捷报,比走驿站快些。”
与此同时,王岸知收了弓箭,眉眼间邪肆一览无余,对王岸知道,“看谁的捷报更快,立马飞鹰传书送入京城。”
沈远之意气风发,大笑,“好,咱们一定赢了小安儿!”
两封捷报以飞鹰传书的方式同一时间送往了京城,三日后,同时放在了大皇子的桌子上。
楚贤正在与顾轻衍议事,两只飞鹰同时送来了捷报,他逐一打开,顿时大喜,“怀安,小郡主破了南梁的昌州,六郎破了南齐的郾城,初战大捷啊!”
顾轻衍扬了扬眉,不出预料地弯唇浅笑,“用了七日?”
楚贤点头,“对,七日。”
顾轻衍拿过安华锦送来的那一份捷报,入目是崔灼的字迹,他看了片刻,随手放下,嘟囔了一句。
楚贤没听清,“怀安,你说什么?”
顾轻衍笑着摇摇头。
他说,他真是有点儿嫉妒啊!崔灼跟在她身边呢,而他只能远在朝堂看捷报。
大楚反攻,初战大捷,同一日反攻,同一日破了南梁与南齐两座城池,如此大捷,让大楚百姓人人欢舞,也一下子鼓舞了在漠北奋力抵抗齐梁联军的士兵,让漠北军的士气也顿时增了一倍。
楚砚站在城墙上,望着南齐与南梁方向,淡淡而笑,他就知道,表妹厉害。
苏含在一旁畅快地大笑,“解气!真是解气!我们大楚总算扬眉吐气了!”
他原地蹦跳了一下,拍拍自己的脸,兴奋地对楚砚道,“太子殿下,咱们也趁机反攻吧?打他个落花流水!”
楚砚沉静地摇头,“表妹说过,漠北守城,我们只要守住漠北就行。”
苏含的热血顿时凉了一半,“咱们军中如今士气大增,将士们皆摩拳擦掌,如果趁机反攻的话,我们一定会大胜。”
楚砚摇头,冷静异常,“表妹说过,我们守城。”
苏含争取,“殿下,也不用这般听话吧!虽然我们守城是不会伤亡太大,但是如今若是反攻,那就是更让南齐和南梁慌了手脚啊。”
楚砚转过头,看着苏含,语气微重,“不要被首战大捷冲昏了头脑,南齐和南梁素来就不是软柿子,两国比我们大楚实力强太多,一直以来都在富国强兵,备战攻打大楚,如今表妹与王岸知能够如此迅捷地攻破了昌州与郾城,那是因为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两国大意了,小看了表妹与王岸知,才让他们在七日攻下了两城,但后面,南梁王与南齐王痛失城池后,一定会吸取教训,再不敢小看表妹与王岸知,一定会派强将增兵,后面就难攻了。我们只要守住漠北城,不让齐梁联军破了漠北,就是为表妹与王岸知牵引了两国兵力,是最好的安排。”
苏含心神一醒,“殿下说的对!”
他真是被初战大捷冲昏了头脑,怎么能怂恿太子殿下反攻呢?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他以死谢罪都不足以。
镇北王毕竟是老狐狸,不像苏含这般年轻气盛,在楚砚带着三十万南梁军来到漠北那一日,他便很是看的明白,安小郡主已把一切安排好,他们只要与太子殿下一起,死守住漠北就行。
安华锦与王岸知攻下了昌州与郾城后,休整一日,攻打南梁下一座城池曲川,攻打南齐下一座城池虞城。
七日后,曲川破,虞城破,二战告捷。
安华锦与王岸知依旧各发了一封捷报送往京城。
三日后,京城收到消息,楚贤大喜,抚掌大笑,“真不愧是小郡主与六郎!真没想到,他们二人,摒弃前嫌,竟然这般配合默契齐头并进!两封捷报,真是分毫不差时间,一起送来京城。好好好!”
他连说了三声好。
顾轻衍虽然也很高兴,但是心底到底还是很郁闷,闭着嘴没笑。
楚贤高兴了一会儿,没人应和,觉得顾轻衍太安静了,转头看他的表情,了然,咳嗽了一声,喊他,“怀安!”
顾轻衍叹了声气,“是很开心。”
楚贤又笑了。
不止他们二人开心,满朝文武也很开心,这么多年,一直被南齐和南梁联手威慑压制大楚,虽有南阳军百万兵马守在边境,但两国压迫的气息一直不散。尤其是大楚国力,养百万兵马何等吃力?若不是南阳王府咬牙挺着,想方设法赚军饷,只依靠国库的话,南阳军早就散了回家种田了,大楚也早就被南齐和南梁吞了。
如今,大楚还有扬眉吐气的一日,谁能不开心?
就连太上皇,也是开心的,听闻安华锦与王岸知连攻两城,也是大喜,整个人都精神了,多吃了一碗饭。
楚宸更是开心,一改这些日子的烦躁,心情也难得很好,但还是没忘了自己该做什么,看着开心的太上皇,他发了狠话,“皇叔,你若是再想不起来,明日我就请示大典下,将您送去皇陵养老。”
太上皇本来开心的心情,立马一僵,他看着楚宸,也有点儿崩溃,“这么多年,张延那个老狐狸,隐藏的好,朕还真想不起来他何时有过不对劲过,更想不起来,他除了二皇子与哪个皇子亲近过。”
楚宸以为能从太上皇这里得到些什么,所以,他耐心地每日等着他想起些什么,如今快一个月了,还是什么也没想起,一丁点儿的忙也帮不上,他烦躁了。
太上皇自然是不想去皇陵,他知道,若是楚宸提起,没准楚贤就会将他送去皇陵,毕竟,当初他可是圈禁了他三年。
他发了狠,“你不如把朕的成年皇子们都送去看皇陵,没准张宰辅打的如意算盘就在朕的成年皇子里。”
楚宸:“……”
这可真是亲爹!
他无言了好半晌,泄气,“皇叔再想想吧!”
他出了太上皇的住处,想着是不是该去拜访拜访楚澜?楚澜当年能害大皇子,这个心思深手段毒的家伙,没准能从他手里抠出点儿什么。
于是,楚宸去见了楚澜。
楚澜自从被太上皇圈禁,已有几个月了,外面的消息有楚砚的人专门送到他面前,楚砚封太子,楚贤出圈禁之地,皇帝下罪己诏,皇帝退位,就安华锦率领三十万兵马逼婚这等消息都没少了他的。
楚澜开始的时候还不甘心,渐渐地被一波波的消息打击的再也没了精神。他知道,他这一辈子完了,哪怕有再多的不甘心都没用,只求好死不如赖活着,楚砚别哪天想杀了他吧!
第六十九章 书信(一更)
楚宸请示了楚贤,楚贤点头,他便去了敬王府。
楚澜已做好了混沌度日余生都被圈禁着过的打算,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没戏了。
楚澜风光的时候,楚宸没贴着他抱他大腿,楚澜失势后,楚宸也没来嘲笑他。如今他安安静静地认命时,楚宸却来了。
他看着楚宸,“你来做什么?”
总不是接他出去的,他一辈子怕是都出不了这四尺见方的地方了。当初他没能如四皇子、五皇子一样拉下脸跪到楚砚面前去求他放过,如今想求也没了机会,他不觉得,楚宸来找他是好心。
要说善亲王府的人也会站队,善亲王当初站了父皇,楚宸站了楚砚,如今依旧风风光光地住在京城,受着重用。楚家宗室里的一众人等,都不及他们眼光好又会做人。
楚宸上下打量了楚澜一眼,楚澜从距离皇位咫尺之间跌落到了如今被圈在府中,虽然楚砚没将他赶去圈禁之地,但其实也是差不多的,他人瘦的快成了皮包骨,很是萎靡,透着认命的颓废气。
楚宸坐下身,对他直来直去,“我是来给你一个好好活着的机会的,你要不要?”
楚澜顿时盯紧他,“活着的机会?”
“是好好活着的机会。”楚宸纠正,虽有两个字的差别,那可是大可不同。
楚砚没想过要杀楚澜,楚贤也就更不会了,顶多,他被圈禁一辈子,反正总之能活着。但若是想好好的活着,以他如今的境地,怕是难了。
“怎么好好活着?”楚澜盯紧他。
楚宸慢悠悠地道,“不能说比你以前风光时,但是不被圈禁,规规矩矩的,以后做个闲散宗室,吃穿不愁,总能行的。”
楚澜徒然生出了一线希望,他看着楚宸,“你不是来耍我的吧?”
这世上有许多的活法,被圈禁一辈子,是活着,但没有自由,还要看奴才们脸色,奴才们也不见得精心伺候,但若是没有了圈禁,哪怕是个闲散的宗室,也是自由的,至少,能走出去看看外面的街道和人声。
“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没闲心耍你。”楚宸道。
“那你说,需要我做什么?”楚澜问。
“需要你说说,当初张宰辅落马,被打入天牢后,与太上皇公然暴露自己是南梁和南齐双重内奸的皇子身份的背后,他是为了掩盖什么,还是为了筹谋什么?”
楚澜顿时脱口而出,“这我哪里知道?”
“因他自爆身份后,陛下大怒之下,便赐死了淑贵妃与二皇子。”楚宸看着他,“一个是他的女儿,一个是他的外孙,陛下对淑贵妃很是宠爱,对二皇子也很是宠爱,只要他不爆出自己的身份,陛下顶多把淑贵妃打入冷宫,二皇子失势而已,不至于都赐了毒酒。”
“所以,你是说张宰辅有一个大秘密?”楚澜本就不傻,很有心计和聪明。
“对。”楚宸道,“有什么样的更大的秘密,让张宰辅如此不正常地作为?大体是怕淑贵妃与二皇子活着,牵出什么背后的阴谋?所以,他自己自断筋脉,直接借太上皇之手斩断了这层联系。”
“既然有疑惑,为何以前不查?”楚澜问。
“这件事情只是一个怀疑,当初顾轻衍查了,因时间短,牵扯张宰辅身世,跨越南梁与南齐,没查出什么,后来耽搁了,如今三国兴兵,大殿下监国,为了肃清朝局,把隐患清除,张宰辅案重新提上日程,让我来查。”楚宸也不隐瞒他,“所以,你若是能抓住这个机会,帮我揪出张宰辅背后的阴谋,将功折罪的话,我给你求情,只要你安分守己,不再想不该想的,我保你不再过现在的日子。”
楚澜深吸一口气,“你让我怎么帮你?”
“你自小就有野心,躲在暗处谋算,对你的兄弟们,关注的定然比别人多,连带的,兄弟们的外家,也都会关注吧!包括二皇子,包括张宰辅,甚至包括太上皇宫里的女人们。”
“那是自然。”楚澜脸上多了些生气。
“所以,你想想,张宰辅与淑贵妃甚至二皇子,这么多年,有哪里不对劲。”楚宸道。
楚澜想说我以前每天看着他们都不对劲,但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你给我时间,我仔细想想。”
“三日。”楚宸可不能向忍着太上皇一样忍着楚澜,“太上皇也在想,我等了他半个月,也没想出什么,我说他再想不出,将他送去看皇陵,你猜太上皇说什么?说不如把你们这些成年皇子们都送去。”
楚澜脸色十分难看,咬牙说,“三日,我必能给你一句话。”
他的那位好父皇,这么多年,脑子里能装什么?一个安家,一个后宫的美人们。至于,朝臣们,他看的顺眼就器重,看不顺眼就罢免,他们这些皇子们,哪个美人得宠,他就爱屋及乌地宠着,何时多关注谁?靠他?有什么用!
他就是因为相信了他,靠了他,才落得了这步田地。
“行!”楚宸站起身。
楚澜看着他走出门口,忽然又说,“你不如查查我那好父皇的后宫,淑贵妃那些年宠冠六宫,人人将她当做眼中钉,女人们比男人更对某些事情敏感,也许会有收获。”
“行,若是我能查出来,这也算是你的功劳。”楚宸扔下一句,转身走了。
楚澜在楚宸离开后,对身边伺候的小太监说,“去,把我藏着的那个匣子拿出来,把关于以前暗线盯着的我的那些兄长们的东西,都调出来。”
小太监立即应是,连忙去了。
太上皇当初是恨极了,不仅赐死了淑贵妃与二皇子,还将淑贵妃宫里伺候的人与二皇子府的人一怒之下都杖毙了,楚宸倒是没想过将注意打到太上皇那些女人们的身上,如今经楚澜这样一说,她便又去向楚贤请了旨意。
楚贤自然批准了。
一时间,后宫纷纷被查,人人风声鹤唳。
安华锦与王岸知攻下了曲川和虞城后,休整两日,又同时对南梁的下一座城池临汾与南齐的下一座城池安河城发动了进攻。
第三战,一鼓作气,赶在南梁和南齐的援军到来之前,用了十二日,攻下了临汾与安河城。
三战大捷,仅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安华锦收了南梁三城,王岸知收了南齐三城,齐头并进,分毫不差,天下震惊。
大楚的百姓们欢呼雀跃,南梁王和南齐王终于彻底坐不住了,白着脸,青着眼,暴怒着连连发了无数道命令,调援军赶赴前线。
是他们小看了安华锦,小看了王岸知,小看了这两个黄口小儿,竟然接连破了南梁和南齐三城,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屈屈大楚,一直以来都被南齐和南梁两国联手压迫,如今竟然翻身了,且将南齐和南梁身上咬下了一大口肉来。
这怎么行?
两战的捷报同样被送入了大皇子书房,这一回,与安华锦捷报同来的,还有一封给顾轻衍的简短的信。
大皇子看着捷报,已不能用惊喜才形容,心中十分激动,几乎红了眼眶,“启辰在天之灵,一定十分高兴。”
少时玩伴,少年梦想,曾扬言有朝一日要将南齐和南梁打的落花流水,如今,他的妹妹,替他做到了。
大皇子本不是个爱哭的人,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如今却有些想哭。
而顾轻衍,心下闷闷了一个月,连着看了三封由崔灼写的捷报,如今终于等来了安华锦给他写的书信,他捧着书信,一字一句地看着,脸上是满足的掩饰不住的高兴极了的笑容。
安华锦对他说,三战大捷,打的是快、狠、准,趁着南梁和南齐大意不把她和王岸知当回事儿时抓准机会,一鼓作气,拿下了三座城池,后面的城池,便不会这么好拿了,因为南梁和南齐的援军到了。
南梁和南齐也是人才济济的,尤其是这些年,重兵重武,武将极多,接下来,有的磨了。又说她一切安好,让他不必担心,若是实在想她,就派人给她送几坛醉春风。
十里春风千里醉,万里相思一盏酒。
她这是告诉他,她也想他呢。
第七十章 死法(二更)
楚宸查太上皇的后宫,一连查了三天,还真的查出了些东西。是关于当年淑贵妃生产的。
淑贵妃生产那日,据说惊动了整个皇宫,一连生了一天一夜,才生下了二皇子。生下来的二皇子皱皱巴巴,出气多,进气少,太医院的一众太医连着守了七天,才给救了回来。
楚宸从中查出的是,给二皇子接生的四个嬷嬷,在两年内都相继去世了,四个嬷嬷,法不同,有的是病死的,有的是犯了事儿杖毙的,有的是出了宫出了意外的,还有一个是被人害了。
四个接生嬷嬷,两年之内,死的不声不响,没人察觉。
楚宸查出来后,找去了大皇子府,对楚贤说,“我猜测,当年二皇子与张宰辅的嫡孙张承泽是不会被调换了身份?张承泽年幼时,据说一直用药养着,后来才渐渐身子骨硬朗了。”
楚贤被楚宸这个猜测意外了,“张宰辅落马,张承泽逃出大楚去了南梁,人都逃走了,张宰辅何故借太上皇之手杀了淑贵妃与二弟掩饰呢?怕是不见得,秘密定然没随着张承泽的离开而走,一定在京城埋着。”
楚宸觉得也有道理,揉揉眉心,“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只是毕竟二十几年前的事儿,宫里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不说,而太上皇又杀了淑贵妃与二皇子身边伺候的人,这查起来,无缝可钻。”
“四个没病没灾的接生婆婆,两年相继死了,的确是不太对。”楚贤道,“再查吧!你也别急,如今朝局安稳,你放开了手查。”
楚宸点头,“已经第三日了,我去敬王府找楚澜。”
楚贤颔首。
楚宸出了大皇子府,前往敬王府,刚到敬王府,便听到府内一片惊天动地的哭声,似乎在喊王爷,楚宸顿时觉得不太妙,立即冲进了敬王府。
他冲进敬王府,迎面与府中的管家撞上,那管家两眼都是泪,一把抓住了楚宸,“宸……宸小王爷,我家敬……敬王殿下……被人害了……”
楚宸面色一变,反手一把抓住他,“怎么说?你说清楚些。”
管家痛哭流涕,“王爷被人砍了几刀,他身边伺候的小春子也死了,老奴没细看是怎么死了,总之没气了,发现时,那血流了一地,王爷的尸体都已凉透了。”
楚宸顿时觉得此事甚大,立马说,“带我去看看。”
管家点头,颤颤巍巍地几乎走不了路,“老奴正要去报信,您就来了,您随老奴来。”
楚宸跟着管家来到了楚澜的住处,推开房门,入眼处,是楚澜躺在床上,床上地上都是血,身上被扎了三刀,那刀如今依旧插在他的身上,而地上躺着毒死的小太监,七孔流血而亡。
楚宸脚步顿住,心中打了个寒颤,他三日前来让楚澜帮助他查此案,如今正好三日,他就被人杀了,难道是他查出了什么?被人杀人灭口了?
他脸色变换了片刻,“来人,去请仵作来验尸。”
有人应是,立即去了。
楚宸没进屋,对管家问,“这屋里的东西,可曾碰过?”
管家哭着摇头,“自从殿下失势,这府中有门路的人都走的走,散的散,留下的除了少数忠心的,便是没门路的,离了敬王府,没别的去处,殿下不乐意看着一张张苦着脸伺候的人,索性只留了一个自小伺候的小春子在身边,今日老奴久等殿下不起,觉得不对劲,来敲门,发现殿下已被人害了,老奴进里面看了一眼,殿下早就气绝了,老奴正要出去报信,就见您来了……”
楚宸点头,“将你府中人的名册给我找出来。”
管家点点头,哭着去找名册了。
仵作很快就来了,给楚宸见了礼,给楚澜验尸。
很快,仵作就得出结果,“宸小王爷,敬王殿下死于昨日深夜,子时左右,死前中了一种寻常迷药,倒不是十分罕见,致命的不是迷药,而是身上的几刀,几乎是刀刀扎中了要害。这个小太监,却是中了含笑死,含笑死是一种剧毒,七孔流血,登时气绝。我们怀疑,敬王殿下是被这小太监杀的,小太监杀了敬王殿下后,服毒而死。”
楚宸愣了一下。
管家也愣住了,连连说,“不可能,小春子一直跟着殿下在身边伺候,殿下待他也不错,他……他没有动机。”
仵作道,“因谋害者手下的力道不足,开始两刀肯定没扎死敬王殿下,敬王殿下有挣扎过的痕迹,显然是迷药失效,人醒来,想喊,但又被人用被子捂住了嘴,又连扎了几刀,扎中了要害,敬王才气绝了。”
管家一时哆嗦起来,仍旧不敢置信,但是眼前的仵作,是京城最好的仵作。这时细看,床上的确有挣扎过的痕迹,他一时失声。
楚宸有些后悔,他这三日,应该住在敬王府,就跟住在太上皇的地方一样,时刻盯着他捞消息,但因为有太上皇被他盯了半个月屁也不管在前,他才没盯着楚澜,没想到,他就这么被身边人杀了。
看来这个小春子,不是被人收买了,就是自小就是被人安插进来的奸细。
他挥手,吩咐身边人,“封锁敬王府,所有人都查,重点查这个小春子!”
身边人应是。
楚宸在楚澜的房中转了一圈,目光落在火炉上,里面炭火早已熄灭了,但上面浮着一层金色的纸灰,他眯了眯眼睛,看来敬王这的线索,已被这个小春子毁尸灭迹了。
他心中怒的不行,出了敬王府,去了大皇子府禀告这个消息。
楚贤听闻后,也惊了,“你说……八弟被杀了?还是被他身边伺候的人?”
楚宸点点头,“楚澜一定是发现了张宰辅的秘密,没想到,张宰辅人虽倒台了这么久,秘密藏的倒是掩饰,楚澜这里刚有点儿眉目,便被痛下杀手了。”
楚贤放下奏折,沉默了好一会儿,沉痛地说,“到底是兄弟一场,我去看看。”
楚贤居长,楚澜居八,中间隔了六七个兄弟,自小便不亲近,也没多少来往,但他心慈,听闻此事,还是得去看看。
楚宸点点头,又陪着楚贤去了敬王府。
楚贤看过楚澜后,肯定地说,“可以肯定,能这么快动手,秘密就在京城,把八弟这些年都查了什么秘密,也顺着他这根线继续挖着查。”
楚宸点头,可见张宰辅的确是有秘密,不是他们凭空猜测,他发了狠,“好。”
楚澜被杀,顾轻衍自然得到了消息,他眉头皱起,想了片刻,吩咐青墨,“你暗中配合宸小王爷查。”
“是。”
顾轻衍又思忖了片刻,本来正在给安华锦写信,暂且放下,重新拿出了信笺,给漠北的楚砚先去了一封信。
天空又下起了雪,敬王府搭设了灵堂,太上皇的儿子们惊闻此事,都胆战心惊地前来敬王府吊唁,九皇子、十皇子这两个敬王的亲弟兄,哭倒在灵堂前。
谁也没想到,敬王会是这个死法,就连朝臣们做梦都想不到,他没死在楚砚的手里,反而是被身边伺候的人这么害了。
因敬王的死,楚宸要查的事情被人所知,纷纷猜疑,人人小心谨慎,一时间,冲淡了边关三次大捷连夺三城的喜气。
而边关,诚如安华锦所说,连破三城后,南梁和南齐反应了过来,两军对垒,战事已不如早先容易,进展缓慢。
她与崔灼研究作战方案时,收到了顾轻衍的信,顾轻衍在信中提了楚澜的死,虽短短几句话,但是他阐述的清楚。
她也意外了一下,没想到,楚澜的结局是这个死法。
显然,他就是因为楚宸找上他,他发现了张宰辅的秘密,而被早就安插在他身边,或者是被人收买了的自小伺候他的小太监得知了,然后,给杀了,至于秘密,又给掩藏起来了。
她一时间又想的更多了些,想着楚澜当初与七表兄争夺皇位最凶,若是在五峰山,他杀了七表兄的话,那么,谁再杀了他,这个皇位,岂不就是唾手可得?楚砚若死,楚贤也不会出圈禁之地,再杀了楚澜,这江山谁做,还真说不准。
这也许就是秘密所在,京城必定有那么一个人,一直在暗中筹谋。
第七十一章 手札(一更)
安华锦想着他能想到的,顾轻衍自然也能想到。于是,她给顾轻衍的回信,诉说了想念之情后,又让他万事小心,也让大殿下小心。
毕竟,背后那人一定没想到楚砚当初没死在五峰山,反而用功劳换了楚贤出来。如今,楚砚去了漠北,京中楚贤监国主持大局,若是楚贤出事儿,那可是非同小可,至少,在漠北的他的七表兄,便会乱了方寸。
安华锦的信同样用飞鹰传书,三日后,便到了顾轻衍的手里。
顾轻衍看罢信后,多了些笑容。
楚贤近来常与顾轻衍在一起议事,他收了安华锦的书信也不避讳他,便在他面前看,尤其是那笑,真让他没眼看,他叹了口气,“怀安,我很好奇,小郡主与你说了什么?每次你都笑的这般开心。”
他近来就没有什么可开心的事儿,楚澜的死,到底是兄弟,有些影响他。
“小郡主告诉我,让大殿下多加小心。”顾轻衍道,“也让我多加小心。”
“就这?”
这也没什么可笑的吧?
顾轻衍眉眼都是笑意,“哪怕她没说什么高兴的事儿,但我收到她的信,就会很开心。”
楚贤:“……”
行吧!这理由没法反驳。
他揉揉眉心,“楚宸还没查出线索了,从八弟这里断了。”
“不急,等等太子殿下的信,看看良贵妃怎么说?良贵妃去了漠北,便被留在了漠北,如今敬王死了,她与敬王母子素来比旁的母子亲,也许良贵妃知道也说不定。”顾轻衍道,“毕竟,良贵妃不同于太上皇后宫的女人们,她忍功了得,从被镇北王送进宫的秀女到生了三位皇子,谋了敬王的封爵,又到底谋到了自己的位分,不简单。”
“那就等等吧!”楚贤点头,“七弟的信也快来了吧!”
“嗯,多不过两日,就会来。”顾轻衍点头。
因正是战事吃紧的时候,所以,敬王的丧事简办,钦天监则的发丧的日子是十日后。
太上皇得知了楚澜被害,连一眼都没出宫来看,死了一个儿子,对他来说,似乎没什么,因为这个儿子不争气,他给他铺了那么久的路,把楚砚都得罪死了,他也没坐上太子的位置,在他看来,死了就死了,死不足惜。
但因为他的死涉及到了张宰辅的秘密,太上皇连续七八日都不敢入睡,不相信身边伺候的人,怕也有人趁着他入睡把他给害了,这样一来,他担惊受怕,好不容易放宽心养了几日的身子骨,一下子又病倒了。
他一病倒,必不可少的要惊动太医院,太医院把脉得知了他的症结所在,禀告给了楚贤。
楚贤命人又重新筛查了一遍如今伺候太上皇的人。
两日后,楚砚的回信到了顾轻衍的手里,楚砚在信中写,淑贵妃说她有一本手札,与楚澜手里有的东西一样,楚澜怕不保险,与他母妃一人收了一本,上面记载着这些年楚澜暗中抓的把柄和查的东西,她离京前,特意将手札藏在了陛下的寝宫里的床底下的夹板里,陛下的寝宫,在她看来,最安全。
信中说良贵妃听闻楚澜之死,哭的晕死了过去,醒来后,吵闹着要回京,她用那本手札,来换他的儿子暂不发丧,她要从漠北赶回来看儿子一眼。
楚砚准了。
于是,钦天监择的日子便不能用了。幸好是冬日,大雪天寒,楚澜的棺木停灵一个月也坏不了。良贵妃想回来看一眼,自然也是成的。
顾轻衍当即吩咐人,去太上皇住的寝宫,将他床底下良贵妃藏的手札取出来。
太上皇没想到,良贵妃竟然把东西藏在他的寝宫他的龙床下的夹层里,当看到那本手札时,他脸都黑了,想着幸好贼子不知道,否则他这条命,岂不是也跟楚澜一样,交代了?
手札交到了顾轻衍的手里,他坐在窗前,随意地翻着手札。
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后,他若有所思了片刻,吩咐人,“去请宸小王爷来。”
楚宸查案查的火大,听闻顾轻衍喊他,很快就来了。
顾轻衍见了他后,将手札扔给他,“你看看,可能看出什么来?”
楚宸伸手接过,疑惑地看着他。
顾轻衍简单地说了。
楚宸当即大喜,翻了两页后,对他问,“你不是看过了吗?还要我看?”
“我是看过了,但是不妨碍你再看看。”顾轻衍端起茶喝了一口。
楚宸听他的语气虽然平静,但也有些不太对劲,便拿着手札,从头到尾,好好地瞅了一遍,再看完这一遍后,他的脸变了,“这……这……怎么可能……”
“你还是回去问问你爷爷吧!”顾轻衍放下茶盏,“我也没想到,善亲王藏的可真够深的,你长这么大,竟然没带着你走歪路,那他是基于什么原因插手了太上皇的后宫?”
楚宸脸色有些白,“不能单凭这手札的……”
他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觉得,善亲王这么多年的所做,怕是不止这一点儿。”顾轻衍有些怜悯地看着他,“这本手札,关于善亲王的部分,隐晦的很,我建议你,回去找你爷爷,问个清楚明白。他既当年帮了淑贵妃,也帮过张宰辅,这中间,定然知晓什么。”
楚宸薄唇紧紧地抿着,手中的手札薄薄的一本,他却心下发颤。
顾轻衍伸手拍拍他,“我派人从太上皇那里取回来这个东西不是秘密,你要尽快回善亲王府。”
楚宸脸色一变,当即拿着那本手札,出了顾家,快马加鞭,回了善亲王府。
善亲王府很安静,楚宸连马都没下,一口气冲进了善亲王的院子。
善亲王正站在屋檐下,背手而立,似乎就在等着他,见楚宸打马冲进了他的院子,见了他,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他慈爱的笑了笑,“宸儿,你回来的挺快啊。”
楚宸翻身下马,连脚步都挪不动了,眼睛一点点的发红,紧紧盯着善亲王,“爷爷,太上皇宫里的消息你知道的这么快,是不是有许多的事情瞒着我?”
他将手里的手札甩了甩,“这本手札,被良贵妃藏在太上皇的床底下的夹层里,里面有关于爷爷你的部分,你是否看看?”
善亲王摆手,不必看了,“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
“全部。”楚宸咬牙。
“好。”善亲王很是痛快,他转过身,向屋里走去。
楚宸挪动脚步,好一会热才跟着他走进了屋。
坐下后,善亲王叹了一口气,“这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淑贵妃入宫的第二年,除夕宮筵,我不小心醉酒在宫中,醒来发现,躺在了淑贵妃的凤榻上……”
楚宸:“……”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他爷爷上过淑贵妃的凤榻,他一下子觉得自己被雷劈了,木立当地,连害怕心慌恐惧心思纷乱等等都忘了。
这也太荒谬了!
皇叔爬上了皇侄妃子的凤榻?
他看着善亲王,实在难以想象,二十年前那一幕会是什么样,因为他想不出来。
善亲王似乎也有些难以启齿,“我自然不敢让陛下知道,那时你还没出生,你父母也刚大婚没多久,丢人是小,但若是被陛下知道,善亲王府的灭门之祸也就来了。淑贵妃自然也不敢,于是,我们合力,将这件事情瞒了下来了。”
“是淑贵妃算计的您?”楚宸问。
善亲王摇头,“她年纪轻轻的,眼睛又不瞎,就算是算计你父亲,也不该算计我。是她爹张延那个老东西,豁得出去拿女儿算计我。”
楚宸了然,“然后呢?张宰辅就威胁您帮他做事儿?”
“对。”善亲王点头,“我没胆去找陛下说他算计我,你知道陛下那个人,就算我被人算计,但是我实打实地睡了淑贵妃,陛下岂能饶得了我?也饶不了善亲王府。”
“于是,我只能投鼠忌器,被他利用。”善亲王道,“尤其是,不久后,淑贵妃就坏了身孕,我更是害怕。”
“所以呢?您这些年,都帮他做了什么?”楚宸不敢继续往下听了,但他查了这么久,查到了自家他爷爷身上,他不想听也得听。
第七十二章 纵火(二更)
善亲王看着楚宸,他当年若是能再小心点儿,也许就不至于这二十年来都窝囊的活着。虽然他的儿子死了,但他还有一个这么乖的孙子,还有一个乖孙女。
他继续道,“小事儿他倒是不找我,毕竟张宰辅权利大,他自己就能做了,也多的人为他做事儿。这二十年来,有三五件大事儿,却是用我帮他圆了过去。”
楚宸心底发颤地看着他,抗拒地听着。
善亲王道,“一件事儿,就是当年淑贵妃的二皇子生下来,其实是个死胎之事,张宰辅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个孩子,充作二皇子,给淑贵妃养。还有一件事儿,贤妃所生的三皇子,其实不是陛下的,而是贤妃与张宰辅私通生的。因陛下信任我,我时常入宫走动,张宰辅利用我,圆滑了过去这两件事儿,将那四个接生嬷嬷都用各种理由灭了口。后来的玉雪岭之战,陛下和张宰辅密谋,我也插手了,帮了张宰辅,再就是陛下下令查十八年前的劫粮案,张宰辅意识到了不妙,威胁我,将三皇子托付给了我,让我扶持三皇子,一旦事发,他会把淑贵妃和二皇子推出去,将三皇子摘出去。”
楚宸深吸一口气,好半晌说不出话来,“所以,三皇子是张家的子孙,才是张宰辅埋藏的最深的秘密,他捅出身份,不惜借刀杀人,让陛下杀了他亲生的女儿,同时杀了二皇子,就是封了淑贵妃的口?埋藏这个秘密,进而摘出三皇子,保住三皇子,想要三皇子登基?以血脉来达到吞并大楚夺了大楚天下的目的?”
“是。”善亲王道,“一步错,步步错,爷爷为了善亲王府满门的命,不得不受他威胁。如今既然被你查到了,爷爷没什么可说的了。没想到,最终我的秘密,却是被我的孙子查到。”
楚宸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快哭了,“爷爷,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若是早告诉我……”
“早告诉你能做什么?杀了三皇子?三皇子身边高手如云,张宰辅这三十年在大楚的根基,其实没给他的孙子张承泽什么,都给了三皇子楚允,他的亲生儿子。毒茶案和劫粮案看着是他跟着二皇子失势,实则是趁机退出了皇子夺位,站在后方,躲在暗中,谋定而后动,若不是楚澜无能,若不是陛下非要杀安华锦,她生了逆反心里,做出了一系列反对陛下的事情,陛下听从了王岸知的建议非要南阳王入京,没有南阳王府的暗卫帮着楚砚在五峰山杀了敬王、四皇子、五皇子三人的联手,那么,大皇子楚贤不被楚砚救出圈禁之地,这大楚如今的太子之位,说不准就已经是三皇子的了。”
楚宸腾地站起身,“我这就去三皇子府。”
“我都能得到消息,三皇子应该早已得到消息了。”善亲王站起身,出手要拦住楚宸,“宸儿你……”
他想说你别去,你不是楚允的对手,你要去,也得叫上顾轻衍带上人手,可是他没说完,楚宸已经一阵风地跑了出去。
楚宸一口气跑出了善亲王的院子,翻身上马,还没失去理智,沉声吩咐,“初景,你带上府中所有人,前去包围三皇子府,派人传消息,请大殿下下令,立即关闭城门,封锁五城,调禁卫军,立即去三皇子府。”
初景立即应是。
楚宸带着人,匆匆去了三皇子府,待他到达三皇子府时,顾轻衍已带着人在了,见他来了,沉着眉眼道,“三皇子府中已人去楼空,我们晚了一步。”
也许不是一步,是一日或者两日,或者在杀了楚澜那日,人便已从密道走了。
因为,府中,已一点儿人气都没有,屋子里浅浅的落了微微的一层细灰,最少走了三五日了。
楚宸面色一变,恨声说,“果然是藏的最深的那个。”
顾轻衍看着他,“善亲王怎么说?”
楚宸十分的难以启齿,但是顾轻衍问起,他也不瞒着,还是将善亲王与他说的,与顾轻衍说了。这件事情,想再瞒下去,也瞒不住的。
顾轻衍听闻后,也是沉默了半晌,“真没想到,张宰辅算计善亲王偷了自己的女儿,自己反而偷了贤妃。”
且还借着贤妃的肚子,生了个皇子,与他孙子相差无几。
顾轻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们一起去大殿下的府里吧!此事问问大殿下的意思。”
楚宸点点头,他爷爷做的事情,他这个做孙子的,也不能躲开。
二人一起去了楚贤的府邸。
二人到的时候,楚贤的府邸乱做了一团,火光冲天,顾轻衍面色一变,楚宸也变了脸,二人一起带着人冲进了大皇子府。
楚贤已被人从书房救出,但是肩膀上中了一箭,显然,这一箭有毒,楚贤咬牙忍着,见顾轻衍冲了进来,他断续地说,“怀安,吩咐人,关城门,封锁五城,也封锁我……”
他一句话没说完,晕了过去。
顾轻衍上前,一把从暗卫手里夺过大皇子,厉声对身后吩咐,“青墨,请大夫!”
青墨一阵风地去了。
顾轻衍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拧开瓶塞,倒了半瓶的解毒丸塞进了楚贤的嘴里,对楚砚说,“楚宸,你去,下令封锁五城,也封锁大殿下中毒受伤的消息,不能让消息飞出京城。”
若是京城乱作一团,对前线的安华锦与王岸知军中不利,对漠北楚砚更不利。
“我这就去。”楚宸担心地看了楚贤一眼,提着心立即去了。
如今他已没了心情再难受从他爷爷这里知道的秘密了,当务之急,是封锁京城,铲除三皇子势力,封锁消息,瞒住大皇子的毒伤。
顾轻衍的人与大皇子府的人一起灭了大皇子府的火,这火借着风向,不止烧毁了联排的屋脊,也烧毁了大皇子府的重地书房。其目的,自然是烧死大皇子。
大皇子府的暗卫幸好是经过千挑百选经过顾轻衍手里保留了三年的精卫,都是忠心之辈,否则,今日大皇子必丧命于大火。
而趁着大火放冷箭的人,却是楚砚离京时留下的一批人,交给大皇子,让他酌情任用,这人,显然是埋藏在楚砚身边的奸细,一直等着趁机害楚砚,没想到,楚砚不想要皇位,所以,出兵前往漠北,身边只带了老南阳王小时候给他选的一众暗卫,其余的伺候的人,还有幕僚客卿等等,一个都没带,这人害不了楚砚,今日便接到了命令,杀了大皇子楚贤。
顾轻衍带着楚贤去了没被火烧到了暖阁,不多时,青墨便请来了顾轻衍身边一位擅长医术的老者,这老者是当初宫宴之日给安华锦把脉的老者,尤其的擅长医毒之术,比太医院的太医要强出许多。
老者来到后,看了楚贤一眼,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忙给他把脉,面色十分的凝重。
顾轻衍面容冷沉,心却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若是他没保护好大皇子,大皇子出了事儿,那么,楚砚自然要回来接替皇位,他的小姑娘为楚砚铺的路就全都毁了,难免不会怪他。本来她已写信嘱咐他让大皇子小心了。
但是他也没想到,楚砚留着的人里,竟然有藏的这么深的内奸。
“怎样?”顾轻衍沉声问。
老者看了顾轻衍一眼,“幸好公子给大殿下吃了半瓶解毒丹,否则人如今已经没了。此毒叫含笑死,幸好抹在了箭上,不是从口入,但也霸道无比,老夫需要给大殿下拔出箭羽,刮骨疗毒,还需要配药,其中有一味药,叫含泪草,老夫记得公子的府里有,这就幸运多了。”
“也就是说,性命可保?”顾轻衍松了一口气。
“可保,有老夫在,自然可保,换了太医院那帮子太医,就完了。”老者道,“公子吩咐人回去取你收着的那株含泪草吧!”
顾轻衍点头,喊来人,吩咐立即回府去取。
这株含泪草,是他外公所留,能救大殿下一命,他不可惜。
第七十三章 同死(一更)
大皇子府着火的同时,皇宫里太上皇所居住的寝宫也着了火。
宫里的禁卫军连忙救火,从浓烟中将皇帝救出,连忙派人去太医院请太医。
太医们提着药箱匆匆入宫,轮流给太上皇把脉后,一个个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楚宸下令封锁了五城后,听闻宫里也着火,连忙又冲向皇宫。
太医们见到楚宸,连忙拱手,“宸小王爷!”
楚宸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问,“太上皇如何?”
太医们对看一眼,还是陈太医开口,“陛下本就在病中,又吸入了大量的浓烟,恐怕是……挺不过明日。”
楚宸心下一沉。
太上皇驾崩对如今的大楚来说虽然不算是天塌了的大事儿,但到底是在这个关口,不是什么好事儿。
他深吸一口气,“尽力给太上皇救治。”
“是!”陈太医颔首。
重新安顿好太上皇,楚宸下令彻查皇宫纵火之人,能在皇宫和大皇子府同时纵火,果然是诚如他爷爷所说,三皇子暗中埋藏的势力足够大。
也许,他如今就在京城,也许,是人已经离开了京城,但是雷先埋在了这里。目的自然是想让京城乱起来,想杀了太上皇和大皇子,让京城无主,让前线乱军心。
楚宸沉着心,处理着乱糟糟的事情。
朝臣们听闻皇宫和大皇子府同时着火,并不担心太上皇,而是十分担心大皇子,都匆匆赶来了大皇子府,看大皇子可无恙。
大皇子府并没有闭门谢客,顾轻衍见了众位急匆匆而来的朝臣,对上朝臣们担心紧张的目光,他淡淡地道,“大皇子受了些许小伤,不过无大碍,众位大人放心。”
顾轻衍在朝中的威望经过他与大皇子大刀阔斧地整顿朝纲,如今可以说是空前的,见他如此说,不像作假,朝臣们便相信了,纷纷松了一口气,转而询问是何人纵火要伤大皇子?可查出来了?
顾轻衍直接地说,“当是三皇子所为。”
三皇子?
三皇子楚允?
因毒茶案和张宰辅案被牵扯失势的三皇子楚允?
三皇子已大半年之久不再被人提起了,自从失势后,他的势力被几位皇子趁机瓜分,他自己更是深居简出,将自己当做隐形人,如今……这纵火要害大皇子和太上皇的人,怎么是三皇子?
“三皇子其实是张宰辅与贤妃所生,三黄珍珠膏安插在太子殿下身边的内奸纵火,大殿下信任太子殿下的人,便着了道。如今,三皇子府已人去楼空。”顾轻衍不介意多说点儿,“从今日起,京城要大查一番,望各位大人配合了。”
朝臣们被这个消息砸的有点儿懵,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们听到了什么?
不过反应不过来不要紧,顾大人说什么,是什么就对了。
于是,众人齐齐应是。
顾轻衍稳住了朝臣后,便下令,让青墨配合楚宸,全城彻查三皇子势力,同时,追踪三皇子行踪。
能在顾轻衍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从三皇子府失踪,果然张宰辅的势力大多数都给了三皇子,而在大皇子府重重护卫下,纵火放毒箭要大皇子的命,三皇子的确埋的很深。
楚宸带着人去了贤妃宫,贤妃正在对镜梳妆。
宫殿门打开,楚宸看着背对着身的贤妃,拱了拱手,“贤妃娘娘!”
贤妃转过身,对楚宸一笑,“宸小王爷闯入后宫,闯进本宫的殿内,是不是有点儿不合规矩,敢问有何指教?”
楚宸冷着眉眼道,“我很好奇,贤妃娘娘怎么没与三殿下一起走?”
贤妃笑了笑,“走什么?张延还在狱中吧?他在,本宫不走。”
楚宸心中啧了一声,“娘娘可真是痴情!”
张宰辅比贤妃大了二十岁吧!他也算是开了眼界了!竟然真死心塌地。
贤妃笑起来,“是啊,本宫若不是对他痴情,怎么会按照他的要求过这一生?又怎么可能给他生儿子?”
她看着楚宸,“宸小王爷你这是什么表情?淑贵妃生下的那个死胎,还是善亲王的种呢!”
楚宸脸一黑。
贤妃看着楚宸,“宸小王爷别试图从本宫的嘴里说出三殿下的下落,本宫也不知道,本宫不走,就是想跟张延一个时辰死,一起走黄泉路,奈何桥,下辈子托生,本宫不想再晚生二十年,这辈子就跟他同年同月同日死,下辈子再同年同月同日生,这是本宫所求的。”
楚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道,“你们死了,也葬不到一起。”
“葬一起做什么?同一时间黑白无常来抓,我们一起走黄泉路,奈何桥,一起投胎就好了。”贤妃很温柔地说,“这个破皮囊,我也不乐意要了,我死后,一把火烧了,还是喂狗吃,我都不在乎。”
楚宸彻底没了话。
贤妃似乎也没什么跟他说的了,看了一眼更漏,咬破了嘴里的药丸,插了最后一支金簪,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身子滑落,顿时气绝。
楚宸眼看着她死,实在没什么可拦的理由,很是沉默。
就在贤妃身子倒在地上不久后,初景从外面走进来,压低声音在楚宸耳边禀告,“刑部天牢传来消息,张宰辅自己拍了天灵盖自尽。”
楚宸默然,看着刚刚断气的贤妃,想着张宰辅和贤妃,倒是一对忘年的鸳鸯,死的还真是同时的很。
他吩咐人先将贤妃装棺,等到楚贤醒来发落。至于张宰辅,刑部尚书吩咐人将之先收进了停尸房,也等着楚贤发落。
出了贤妃宫,楚宸去看了一眼太上皇,太上皇才是那个想活着不想死的人,但死神似乎拼命在拉他,他迷迷糊糊地喊着“朕不想死,快救朕。”的话。
太医院的太医聚在一起,商量着救治的法子,看起来真是挺尽力的。
楚宸瞅了一眼后,便出了皇宫,去了大皇子府。
顾轻衍一直在大皇子府坐镇,打发了朝臣们离开后,他便等着老大夫救治大皇子醒来。
楚宸来的时候,老大夫刚给楚贤拔出了箭,刮骨疗毒完,正对顾轻衍说,“喝了药后,怕是也要一两日才能醒来。”
顾轻衍点点头,只要人醒来就行。
楚宸听说大皇子没事儿,心下也着实地松了一口气,“大殿下没事儿就好。”
一旦有事儿,可真是会弄的朝纲不稳,哪怕有顾轻衍在,有他在,但也不是大皇子,势必要将楚砚从漠北拽回来,以后他还去什么南阳?回京城好好地坐他的皇帝吧!
“太上皇怎样了?”顾轻衍自然也知道皇宫着火了。
“不太好,太医们说也就挺一日的事儿。”楚宸道,“自从八皇子被害,他自己吓自己,本来就病着,如今火烧寝宫,他又吸了大量浓烟……不过太上皇口口声声混沌地喊不想死,太医们正在全力施救,也真是……”
顾轻衍点点头。
“贤妃服了毒药,张宰辅在天牢里自己拍了天灵盖,与贤妃一个一个时辰一起死的。”楚宸又道,“贤妃没随着三皇子离开,就是为了等着跟张宰辅一起死。这忘年爱,差了二十岁,还真是让人开了眼界。”
顾轻衍又点点头。
“三皇子既然有这个能力,怎么就没救走张宰辅呢?”楚宸道。
“他救不走。”顾轻衍道,“我的人有一半守在天牢外,不可能让他活着再离开京城找个地方安享晚年养老。”
“原来如此,可见三皇子知道你的人将刑部天牢看的紧,才不敢担着暴露自己的风险救张宰辅,反而是算计着杀了太上皇和大殿下。”楚宸恨恨地说,“险些就让他算计成了。”
顾轻衍点头,对他问,“你可回善亲王府了?”
楚宸摇头,他刚抽出空,先跑来了这里,没空回去,也不太想回去。
“你回去吧!你爷爷大约等着你送他一程。”顾轻衍道,“善亲王不是傻的,做了狐狸多年,受张宰辅威胁,不就是为了保善亲王府吗?如今内情被捅出来,他若是为了你的前程和一生着想,断然不会等着大殿下发落他,他的路,只能是自尽谢罪。这样的话,随着他的死,一切都会被掩埋,你也才能堂堂正正不受他影响。”
楚宸脸色一白,一下子红了眼眶,猛地惊醒,“我这就回去,多谢!”
他转身,立即冲出了大皇子府,回了善亲王府。
第七十四章 想她(二更)
诚如顾轻衍所料,善亲王的确是已准备好了毒酒,等着楚宸忙完了送他一程。
他本来以为,只要这一桩秘密不揭开,他就能安然地等着看孙子娶妻生子,看孙女嫁人,可是他也知道,不会有永远的秘密,只要你做了,你就逃不掉,总有一日会被挖出来,尤其是京城的格局早就偏离了张宰辅当年计划的轨迹。
他那些所盼,都成了奢望。
他如今,只有一死了。
只有他死了,才能保全善亲王府,保全他孙子。
楚宸一阵风地从外面刮进来,到了门口时,再前进一步难如千钧,他在门口的冷风中立了好一会儿,才抖着手推开了房门。
善亲王知道他回来后一直站在屋门口,也知道他难以接受,便也不催促他,如今见他进来,对他和蔼的笑了笑,“回来啦?”
楚宸点点头。
他如今已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却再也说不出质问他爷爷或者是让他爷爷别死的话,当年张宰辅算计他,就没给他回头路,如今,他更是没有了回头路,唯一的路,便是已死谢罪了。
他看着桌子上摆着的那一杯酒,眼睛通红地看了一会儿,别开头,不再看。
“我死后,这王府就交给你了,爷爷这一生,就是一个教训,你比爷爷聪明,凡事小心些,有时候,着了道,便是一辈子。”善亲王敦敦教导,一如以前,但说的,却是临别之言,“你年纪不小了,我死后,守一年孝就好,不必守三年,耽误婚事儿,还有你妹妹,也一样。”
楚宸不语。
“听到了吗?这是爷爷唯一的遗言。”善亲王道,“别的也就不说了,你都明白。”
楚宸死死地抿着唇,最终还是点点头。
善亲王笑,“也不必想着我,我下去,也是跟你父亲团聚了。”
他看着楚宸,眼底露出舍不得,有遗憾,有怅然,也有摆脱,须臾,他端起酒杯。
楚宸上前了一步,伸出手,似要去拦。
善亲王对他摆摆手,不让他靠前,将酒利落的一饮而尽。
楚宸终于上前,在他酒杯脱落后,一把抱住他,哭出声来。
善亲王也落下了泪,伸手去摸楚宸的脸,还像小时候一样的哄他,“乖,不哭。”
一句话落,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毒发而亡。
他选了最烈的药,剧毒,不想让亲人看着他被毒药折磨的难受,也不想折磨自己,痛快地结束了。
堂屋里,楚思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是早一步被善亲王叫了来告别,已哭过了一场,如今更是哭了个惊天动地。
善亲王府的一众下人们,也齐齐哭声震天。
善亲王这个人,这一生,你若是说他坏,他也没那么坏,从没求过争过那个位置,他一直懂得保全自己,爱惜善亲王府的羽毛,可惜,二十年前的除夕宫宴,一时大意,被算计,以至于,这二十年,虽然站在明处,但活在暗处。
善亲王府所有人对他的死,都哀恸不已。
楚宸哭了一场后,冷静地吩咐,“装棺,搭建灵堂,择日发丧。”
管家老泪纵横地点头,领命去了。
善亲王是白日走的,到了夜晚,太上皇到底是没挺住,驾崩了。随着象征着太上皇驾崩的钟声响起,曾经的一代帝王,也落得了他应得的下场。
楚贤昏迷不醒,顾轻衍坐镇大皇子府,调派人手安排太上皇的一应丧事。
第二日,大皇子从昏迷中醒来,得知了所有的事情,沉默了许久,对顾轻衍说,“怀安,辛苦你了。”
顾轻衍忙了两日未合眼,揉揉眉心,“殿下好好养伤。”
“给七弟去信了吗?”楚贤问。
顾轻衍点头,“去了。禀告了太上皇驾崩,大殿下受了轻伤。又告知了张宰辅、贤妃、善亲王之死。”
楚贤点点头,想起楚宸,也是一阵叹息,“楚宸还好吧?”
“目前不太好。”顾轻衍道,“不过发丧了善亲王,会振作起来的。”
楚贤点点头,看着顾轻衍熬的眼尾都红了,对他道,“怀安,你去休息吧!将事情先交给手下人去做,若是熬坏了身体,安小郡主该找我问罪了。”
顾轻衍笑笑,点点头,站起身,“既然大殿下醒来了,我是可以歇上半日了。”
大皇子府有他的客院,但他还是回了顾家。
顾老爷子见他回来,一身疲惫,“大殿下可醒了?”
“醒了。”顾轻衍点头。
顾老爷子叹了口气,即便是他,也不知道这里面还有善亲王的事儿,也没想到,张宰辅真敢跟贤妃生了三皇子,他拍拍孙子的肩膀,“快去休息吧!”
顾轻衍颔首,回了房间,倒头便睡。
京城距离漠北相较来说,是近的,所以,楚砚先收到了京城的书信。
他看过之后,攥紧了信纸,站在窗前,立了一个时辰。
苏含找来时,察觉楚砚不对劲,对他问,“殿下,怎么了?京城的来信?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太上皇驾崩了。”楚砚道。
苏含愣了一下,“太上皇他……不是身体硬朗的很吗?”
毕竟,发生了这么多大事儿,天下唾骂,也没能让他一病不起啊,离开京城时,他看起来还好的很,那模样,就是再挣扎的活个二三年都不是事儿。
楚砚道,“楚允放火烧太上皇寝宫,他吸入了大量浓烟,又在病中,便没挺过来。”
苏含:“……”
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三皇子楚允。
楚砚不再多言,将顾轻衍的来信扔给他看。
苏含伸手接过,顾轻衍的信写的言简意赅,阐述分明,但内容却无异于攻城炮炸出的轰隆声。
苏含看罢后,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将信递还给楚砚,“太上皇驾崩,太子殿下要回京城奔丧的吧?”
楚砚随手将信扔进了火炉里,语气有些哑,“战事吃紧,国事为重。”
苏含闭了嘴。
的确,这几日,安华锦和王岸知没有进展,前方战事僵持不下,南梁和南齐快速地挡住了大楚兵马后,围在漠北的齐梁大军又展开了新一轮的攻势,来势如最开始一样激烈,太子殿下的确不能离开,他留在漠北,便是漠北的军心。
半个月后,楚贤伤好,抄斩了贤妃母族,将贤妃踢出了皇室玉蝶。
善亲王以死谢罪,念楚宸追查三皇子有功,不追究善亲王府其余人责任。
太上皇驾崩,哪怕他遭受天下骂名,但死后该有的发丧规矩还是要有,于是,停灵七七四十九日,送葬皇陵。
一晃,两个月匆匆过去。
这两个月内,京城笼罩着黑压压的云层,死寂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直到两个月后,前线传来消息,安华锦破了南梁第四城余暇,王岸知破了南齐第四城富襄,消息传来京城,京城才一下子打破了黑压压的云层,重新的欢欣雀跃起来。
而这时,也已到了年关,又是一年春节。
因太上皇驾崩,京城发生了太多事儿,前方又有战事,所以,即便快过年了,京城也没多少过年的欢乐喜庆的气氛。
顾轻衍这一日顶着飘雪又来到宫里大皇子府,对楚贤道,“大殿下,在边境发现了楚允的消息,我打算亲自带着人去追。”
楚贤一怔,“你要亲自带着人去追?去边境?”
“嗯。”顾轻衍很是肯定,“京中也差不多安稳了,有殿下在,楚宸在,江云致等人都有才华能做实事,我就算出京一趟,应该也不会有大碍。”
楚贤上下打量他,最后盯着他眼睛看,“要追楚允,实在没必要你亲自去。你是想去见安小郡主?”
顾轻衍笑,“嗯,我想她了。”
楚贤牙酸了一会儿,问,“多久回来?”
“两个月?”
“不行,太久了。”楚贤觉得离不开顾轻衍,别看他在京城,很多事情,他能轻轻松松做了,但换到别人的身上,不一定做的轻松,还会拖延时间,耽误事情。世家们是被他们暂且压制住了,但百年世家,盘根错节,哪有那么好肃清。
“那就一个半月。”顾轻衍退后了一步。
楚贤咬牙,“一个月。”
顾轻衍抬眼看了楚砚一眼,缓缓地笑了,“行。”
楚贤:“……”
他原就打算去一个月吧?怕他不答应,才说两个月?
上当了!
第七十五章 探亲(一更)
距离除夕还有十日,顾轻衍估算着十日赶路,能在除夕当日到安华锦身边,陪她过年,还可以待上十日,再用十日回京,正好一个月。
楚贤答应后,顾轻衍便轻装简行,离开了京城。
楚宸一连三日没见顾轻衍上朝,问楚贤,“怀安呢?哪儿去了?病了?”
楚贤摇摇头,“查出楚允在边境出没,他去追楚允了。”
楚宸讶异,“一个楚允而已,用不着他亲自去吧!”
就算楚允很厉害,也用不着他亲自出手啊,可以让他去的。
楚贤又补充,“顺便去见安小郡主。”
楚宸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她是去看小安儿,顺便抓楚允吧?”
楚贤失笑,“差不多吧!”
楚宸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月。”
楚宸成功地嫉妒了,“我也想去边境看看啊,不止抓楚允,还可以顺便观个战,上个战场。”
楚贤咳嗽一声,很是不客气地说,“那你得先有一个未婚妻在战场上。”
楚宸:“……”
他没有未婚妻上战场,就不能出京了呗!
扎心了。
出了京城,一路顶着大雪向西南而去,顾轻衍虽然算好了十日的路程,但是为了快一些再快一些地见到安华锦,几乎是日夜兼程。
走了七日后,连青墨都受不了了,“公子,歇一晚吧!”
本来十日的路程,让他生生走成八日,顶多再用一日,就能到小郡主正在攻打的第五城秦安了,他这个第一暗卫,两股都磨出血了。
顾轻衍回头看了青墨一眼,“好,再走百里,在前面的余暇休息一晚。”
青墨点头,松了一口气。
余暇是安华锦攻下的第四城,如今已插上了大楚的旗帜。安华锦打下余暇后,休整了七日,如今已进发下一城秦安。留下了顾轻期整顿余暇。
顾轻衍已大半年没见顾轻衍,见到他来了,又惊又喜,几乎热泪盈眶,“七哥,你怎么来了?”
顾轻衍看了一眼顾轻期,“变化挺大啊。”
顾轻期一把抱住顾轻衍,“七哥,你是来找七嫂的吗?她已去下一城了。”
顾轻衍点点头,“嗯,她可还好?”
“好着呢,七嫂实在太厉害了。”顾轻期放开顾轻衍,这才看清他一脸疲惫有些摇晃站不稳,吓了一跳,“七哥,你哪日出发的?走了多久来到这?你看着怎么这么……”
“七日前,从京城出发的。”顾轻衍疲惫地道,“陪你七嫂来过年。”
顾轻期倒吸了一口凉气,七日?怪不得连站都站不稳了呢,他立即扶住他,“那……你今夜在城内歇息一晚吧?”
“嗯。”顾轻衍点头。
顾轻衍立马将他请入了城中。
进了城中,顾轻期将顾轻衍安顿好后,本有一肚子话想跟他说,但看着他的模样,觉得还是让他吃过饭后赶紧睡吧。
顾轻衍在余暇歇了一晚,终于缓过了劲儿,第二日,神清气爽,用过饭后,与顾轻期告别。
顾轻期瞅着他,有那么一丢丢的委屈,“七哥,你还没与我说上两句话呢?哪怕,半个时辰也好啊?你就不想问问我们这几个城都是怎么攻下来的?”
顾轻衍道,“我见了你七嫂后,自会问她。”
顾轻期:“……”
亲兄弟如衣服啊!
他只能送顾轻衍出城。
早起出发,日落时分,顾轻衍来到了安华锦驻扎的军中。
远远的,探兵便发现了顾轻衍一行人,禀告给安华锦,“小郡主,有一行人奔军营而来,是从余暇关方向。”
安华锦问,“多少人?”
“看起来不太多,百人左右的样子。”探兵道,“像是一人带了百多名护卫。”
安华锦点点头,“再探!”
“是。”探兵立即去了。
大约过了两盏茶,探兵又来报,“那一行人接近了我们军营,已不足一里地。没做任何掩饰,看起来只为赶路,不像是敌兵。”
安华锦颔首,“看来是奔着军营而来,等人到了再说吧。”
又过了一盏茶,外面有人来报,十分惊喜的表情,“小郡主,是顾大人!”
安华锦一愣。
“是您的未婚夫顾大人,从京城而来。”那人又道。
安华锦腾地站起身,不敢置信,一阵风地冲出了中军帐,去了军营门口。
顾轻衍已下了马,等候在军营门口,他看着连成一片的军营,一眼望不到头,虽然一直都知道安华锦在军中的威信,但还是不太能想象她行军打仗时的样子。
毕竟,驻守南阳军与真正的上战场还是十分不同的。
安华锦从里面冲出来,来到营门口,见真是顾轻衍,她整个人又惊又喜,一下子扑到了他怀里,抱住他,“你怎么来了?”
今日无战事,她自然没穿铠甲,穿着一件素色的锦缎织锦长裙,如以前他每一次见一样,就是实打实的软软的女儿家的模样。
顾轻衍伸手接住安华锦,心中溢满欢喜,抱住她纤细的身子,温声说,“来陪你过年。”
哪怕今年有战事,他也不想单独过年,想与她一起,以后每一年都一起过。
安华锦抱了他一会儿,松开他,上下打量他,“怎么没飞鹰传书告诉我你要来?”
“想给你一个惊喜。”顾轻衍低头看着她笑。
安华锦点头,“的确很惊喜。”
她拉着顾轻衍进军营,笑着问,“走了几日来到这里?”
“八日。”
安华锦脚步一顿,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怪不得眼窝子都是青的。”
“在余暇休息了一晚。”
安华锦点头,虽然心疼他很累,但还是很高兴,“能待几日?”
“大殿下给我一个月的假。”顾轻衍笑,“大约能待上十多日?”
安华锦弯起嘴角,“是探亲假吗?你这个朝廷命宫,有这么久的探亲假啊?别的文武百官,不会眼红攻击你吗?”
待遇未免太好点儿了!
顾轻衍与她十指相扣,笑容加深,“是公务出行,顺便探亲。”
安华锦停住脚步,“公务出行?”
“我让人查探,楚允出现在边境。”顾轻衍道。
安华锦恍然,对他揶揄地笑,“原来是假公济私。”
顾轻衍也跟着笑,没反驳,他的确是假公济私。
一路从军营门口走到安华锦的中军帐,遇到了不少将领士兵,见到顾轻衍,都很惊讶,有很多人还是认识顾轻衍的,毕竟他曾在南阳住过一个月,被沈小将军拉进了南阳军切磋几次。
没想到,顾大人不远万里,竟然来到了余暇。
安华锦带着顾轻衍进了她的中军帐,军营里转眼便传遍了顾轻衍来了的消息。
崔灼带着人巡逻回来,也听说了,同样愣了愣,随即失笑,“顾大人真来了?”
“真来了,刚被小郡主带去中军帐。”一人道,“我以前不曾见过顾大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凡。真不愧是名扬天下的顾家七公子。”
崔灼点头,“顾大人钟灵毓秀,吾辈望尘莫及。”
的确,顾轻衍以前扬名天下,扬的是才名,但自从几个月前,他与大皇子着手肃清超纲,改大楚格局,手段雷厉风行,令下即行,便已更高了一个台阶,不再是单单的因才而扬名,的确是让很多人说,吾辈望尘莫及这六个字。
崔灼第一次见顾轻衍,便觉得名不虚传,自己不及,如今更是推崇备至。
“您去中军帐见顾大人吗?”这人又问了一句,很激动,很想去跟顾大人攀谈攀谈。
崔灼想了想,笑道,“顾大人刚与小郡主相见,想必有许多话要说,等再去见顾大人吧!眼看两日便到除夕了,顾大人想必是来陪小郡主过年,不会急着走的。”
这人一听,顿时开心了,连连点头。
安华锦的中军帐,很是宽敞,顾轻衍跟着安华锦走近后,好奇地对着中军帐打量了好一会儿。
真正行军打仗的军营,自然不能与安华锦在带着三十万兵马进京时在城门下驻扎的军营相比,更严格按照行军扎营的规矩。
顾轻衍打量了一圈后,安华锦递给他一碗姜茶,“喝了它,然后去塌上睡一会儿,我一会儿喊你吃饭。”
顾轻衍接过姜茶看着她,“我不困。”
“听话,不困也休息一会儿。”安华锦笑了一下,“我陪着你。”
顾轻衍笑容漫开,“好。”
第七十六章 共浴(二更)
喝完了一碗姜茶,顾轻衍听话地和衣躺去了安华锦的塌上。
安华锦站在榻前看着他,和衣而卧,青丝披散在枕畔,一张玉颜精致漂亮的巧夺天工,她心跳了一下,勾起他枕畔的一缕青丝说,“真好看。”
顾轻衍睫毛动了动,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语气温柔,“不是说要上榻陪我吗?”
“嗯。”安华锦点头,爬上了榻,躺在了他身边,抱住他精瘦的身子,贴在他耳边,小声说,“我说给爷爷守百日的孝,如今早过了。”
顾轻衍搂着她的手一紧,忽然翻身而起,将她压在身下,扣着她不盈一握的纤腰,目光是深深的色泽,“现在可以吗?”
安华锦呼吸一轻,睫毛动了动,“不太可以。”
顾轻衍看着她。
“你太累了,先休息。”安华锦手腕一转,用巧劲儿将他从身上掀了下去,手臂横在了他身上,堪堪地按住了他重新躺下。
她的动作太快,以至于顾轻衍没防备,被她转眼间就给拒绝了。
顾轻衍:“……”
他气笑,“我不累。”
“你累。”
“我真的不累。”
“你累的,我看出来了。”
“我……”
“嘘,闭嘴,闭眼。”安华锦转过身,一手按着他,一手捂着他的脸,一下子盖住了他的眼睛和嘴。
顾轻衍叹息,好吧,他累。
他只能乖乖地闭上眼睛,闭上嘴,开始休息。
过了片刻,安华锦放开他,维持原姿势不动地看着他。
她真的没想到他会来,她本以为,至少要明年见了,京城自南梁和南齐兴兵后又发生了那么多事儿,她如今在打仗,自然不能去京城看他,而他,几乎京中的所有事情都要他管,更是抽不开身,安易宁给她写的信里,还说有一段时间,小姑夫常常忙的两三日不能合眼,没想到,他还还能抽开身来军中。
看来,他辅佐大殿下培养的那些新一批的朝臣,都立起来了,基本安稳了。
顾轻衍本不想睡,但是安华锦的身边实在是太安心了,再加之他实在是太累了,所以,在这种安静中,还真是很快就睡着了。
安华锦本来还看着他,但看他睡的香,睡的熟,也受了感染,跟着闭上了眼睛,不多时,竟然也睡着了。
夜幕降临,中军帐安静极了,灯火都没点。
伙食营的人送饭来到中军帐门口,被暗焰拦下,压低声音说,“灶上留一台热锅,别熄火,将饭菜放热锅里温着,等小郡主喊传饭,我再去拿。”
伙食营的人点点头,将饭菜又拿了回去。
深夜,顾轻衍睡醒了,睁开眼睛,立马看向身旁,安华锦似有所觉,也跟着睁开了眼睛,二人在黑漆漆的中军帐里目光对上,都有些看不清,但知道彼此醒了。
安华锦笑着问,“是不是饿醒了?”
“嗯。”顾轻衍点头,“什么时辰了?”
“半夜了吧!”安华锦坐起身,走到书案前,掌了灯,中军帐顿时亮堂了,她看了一眼更漏,笑起来,“没想到一觉睡到了这个时候。”
顾轻衍也看到了更漏的时间,坐起身,揉了揉眉骨,也笑了,“这几个月来,这一觉睡的最是酣然踏实。”
“你洗洗脸,我去问问有没有给我们留着热灶,留着热灶的话,可以立马就吃,没留的话,要现做,得等一会儿。。”安华锦走出中军帐,喊了一声,“暗焰?”
“小郡主。”暗焰走过来,知道安华锦要问什么,“伙食营留了热灶,热着饭菜了,我这就去取来。”
“行,再烧一桶水。”安华锦吩咐。
暗焰转身去了。
安华锦转身回了帐里,见顾轻衍在洗手,凑过去跟着他一起洗。
不多时,暗焰提着食盒回来,将饭菜逐一摆在桌案上,又默默地退了下去。
顾轻衍低笑。
“笑什么?”安华锦问。
顾轻衍摸摸她的头,“我以为来了军中,你行军打仗的模样,应该是与以往不同才是,没想到,我看到的你,还是以前的模样。”
“你的意思是说我没有大将军的威风和气势了?”安华锦扬眉。
“不是。”顾轻衍摇头,“与威风和气势无关,就是觉得,素衣裙装,不是在军营里应该的模样。”
安华锦乐出声,“噢,你的意思应该是我穿着将军的铠甲,束发,拿着银枪,就是大将军走路都虎虎生风的那种模样?”
“嗯。”顾轻衍承认自己狭隘了。
安华锦捏捏他的脸,莞尔一笑,“如今又不是上战场,在自己的中军帐里,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打仗时,自然是不同的,要不然,等年后,我攻城给你瞧瞧?”
顾轻衍扬了一下眉,“近十多日,是有攻城计划吗?”
“没有。”
“那……你为了给我看看而攻城,岂不是如古时候烽火戏诸侯一样,拿军事开玩笑?”顾轻衍瞧着她,“不太好吧!”
“那就不看了?你不是很想看吗?”安华锦问他。
顾轻衍无奈,“那也不能拿军事开玩笑。”
安华锦笑出声,趴在了桌子上,径自笑了一会儿,眉眼盈盈,都是笑意地对他道,“怀安,你这么好骗的吗?我说什么,你信什么。”
顾轻衍:“……”
他不认为自己好骗,但是他刚刚漫不经心又一本正经,他不由得就信了,她说什么,他怕是都会信。
他也无奈了,扶额而笑,“你骗我的吗?”
“嗯,骗你的。”安华锦将筷子递给他,“我的计划是,除夕攻城。”
顾轻衍一怔,“除夕攻城吗?”
那他来了,岂不是给她添乱了?
安华锦哄他,“你来了不是正好吗?攻下前面的秦安,我们去秦安城里过年。秦安城里物产丰富,我们可以在除夕之日吃一顿好的。”
“我能跟你上战场吗?”顾轻衍问。
“我带兵攻城,你坐镇后方瞧着。”安华锦笑,“你不是想观战吗?拿便好好观战。”
“嗯。”顾轻衍点头,听她的安排,他毕竟是来探亲的,不能轻易上战场。
二人吃过饭后,暗焰带着人撤下了剩饭残羹,又带着人抬来了一大桶温热的水,放进了中军帐内,瞧瞧退了下去。
安华锦解了外衣,小声说,“一起沐浴?”
顾轻衍低垂眸子看着她,眼底是簇簇的火苗,声不可闻,“嗯,一起。”
安华锦攻城,不是急行军,打的不是急战,一应所用,带的也是齐全,她不会辛苦着打仗后歇息放松的时候还委屈自己,所以,这浴桶什么的一应所用,都是上好的,容纳两个人是绝对没问题。
南阳军的兄弟们也觉得小郡主该用最好的,毕竟是女儿家嘛,兄弟们都可以活的糙一点儿,但是小郡主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要额外地照顾好的,虽然,小郡主不怎么把自己当女人,上阵杀敌冲在最前面,比谁都厉害,但是他们会时刻记着,她是女儿家,是南阳王府的小郡主,是整个南阳军的安小郡主。
哪怕不用她亲自出战时,看着她一身素衣地待在军营,整个军心都大定。
说着话,二人解了外衣,顾轻衍拦腰将安华锦抱起,迈进了浴桶,水顿时没过二人身前。
顾轻衍将她放下,扣着安华锦的腰,低头吻下,他真是太想她了,吻的急促又来势汹汹,含着安华锦的唇,将她唇齿间的所有空气都吸走。
安华锦勾着顾轻衍的脖子,微微仰着脖子,整个人靠在浴桶里,粉面桃花,任君采劼。
刚刚那一觉,的确是让顾轻衍休息的很好,安华锦也跟着休息了,所以,他放开了为所欲为,安华锦整个人软软地靠着他,最后水都凉了,被他抱回了塌上,又是一番折腾,到天明十分,她的嗓子都喊哑了,顾轻衍看着她不堪承受的模样,一再地克制着自己发疯,疼入骨子里,怜惜地吻掉她脸上的汗珠,眼尾的泪意,才放过了她。
安华锦浑身软如一滩水,脚趾头都软软软软的,嗔着带着泪意的眉眼有些恼地控诉地瞪着他,“你这般发疯,是想谋杀吗?”
顾轻衍有些愧色,低低柔柔,带了点儿不好意思,“抱歉,没忍住。”
第七十七章 祸水(一更)
顾轻衍今日的确是快疯了,娇娇软软的姑娘,他爱的人,在他怀里,任他为所欲为,他想不疯都难。
安华锦嘟囔,补充了一句,“幸好,我不喜身边的营帐密集,要求建中军帐时,与四周的营帐距离隔的远,否则,明日没脸见人了,威信扫地就太可怕了。”
她毕竟是女儿家,中军帐与将士们的营帐隔的是寻常营帐距离的三倍,这样是为了她衣食住行方便,没想到,如今顾轻衍来了,这样的距离,倒是成了便利的好事儿,遮挡了一些荒唐事儿。
顾轻衍也想起来了,“我说来时,你这中军帐方圆半里无营帐呢,原来是这样。”
他目光含了浓浓的笑意,低头沿着她的脖颈亲吻,“他们听不见,你刚刚再大声一点儿也没事儿,我都没敢用十分的力。”
安华锦瞪着她,一双被洗礼的水眸泛着盈盈的珠光,“你还敢说你没用力。哼。”
都火烧连营了,还没用十分的力,亏他说的出口。
“明日你再试试十分的力好不好?”顾轻衍轻吻着低笑,“真的没有用十分的力,也就八九分而已,我已克制了些,是我们许久不曾有过了,我怕伤了你。”
安华锦软绵绵地搂住他脖子,很有底线,“两日后除夕,要出兵。”
顾轻衍:“……”
对,他给忘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除夕攻城,有把握一举拿下吗?”
“有啊。”安华锦露出狡黠的笑意,“我早已派人潜入了城中,使用反间计,离间了城中的主将和副将,如今城中那两个守城的已中计,到时候我攻城,他们二人不能达成一致意见守城,兵之大忌,最多半夜,我就能拿下秦安城。”
“真厉害。”顾轻衍吻了吻她颈窝。
安华锦又是一阵颤栗,伸手推开他,软软的,“不行了,别再碰我了。”
顾轻衍低笑,“就这么点儿出息吗?”
安华锦怒,但是也不敢这时候嚷出一句“我怎么就没出息了?”的话,因为,他的确比她有出息,她不行了,真认怂了。
顾轻衍见她真不堪承受受不了了,规矩了下来,伸手搂着她拍了拍,声音带了一丝笑意,“睡吧,不闹你了。”
安华锦本来想与他说说话,书信来往本就因为她一直在行军攻城打仗不频繁,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他的人了,自然有许多话要说,有许多事情的内情细情想了解,但是实在是耐不住不堪折,只能作罢,睡了过去。
顾轻衍看着她睡下,想着一直连续攻城作战,绞尽脑汁地耗费心力调度兵马,行军打仗不是闹着玩,她应该真是很累吧?否则,以前,他闹上一夜,她也就是这般模样才是。
他怜惜地又亲了亲她脸颊,被她软软地伸手打在脸上,如小猫挠痒痒一般,他伸手握住,满足极了。
第二日,下起了雪。
安华锦毫无意外地起晚了,醒来时,已近中午,身边已没人,她伸手摸了摸被褥,一片凉意,显然,顾轻衍早起了。
她坐起身,揉揉胳膊,捏捏腿,看着身上痕迹斑斑,不由得叹了口气,果真是春宵苦短日高起。
披衣下床,穿戴妥当,安华锦走出中军帐,举目望去,白茫茫一片,这雪显然已下了有些时辰。
“暗焰,怀安呢?”安华锦出声询问。
暗焰现身,“顾大人早起醒来时,正赶上崔公子带着人出去巡查,顾大人也跟着去了。”
安华锦点点头,“出去多久了?”
“有一个半时辰了,应该快回来了。”
安华锦颔首,转身又回了营帐。
果然没多久,外面有脚步声传来,顾轻衍的声音响起,“小郡主可醒了?”
“刚醒不久。”暗焰回话。
顾轻衍点头,刻意放轻的脚步随意起来,进了中军帐。
安华锦正站在桌前,桌案上摊开地摆放着行军图以及南梁的山河图,她一寸寸地看的认真,时而蹙眉思索,时而用笔将一处圈起来,做上标记。见顾轻衍回来,她搁下笔,抬起头,笑问,“怎么起的这么早?”
顾轻衍走过来,从后面抱住她,下吧搁在她肩膀上,亲了亲她的脖颈,温柔地说,“早上醒了,再睡不着,怕闹醒你,便起了。”
安华锦懂了,揶揄地笑看了他一眼,“还挺有自知之明。”
怕昨日已很过分了,今日若是不让她睡够了,再过分的缠着她的话,她这一日都不用起床了。
“毕竟明日就是除夕了。”顾轻衍低笑,“我不有自知之明也不行啊。”
安华锦也跟着轻声笑了笑,“你与崔世兄去了哪里?”
“方圆几十里内,都巡查过了。”顾轻衍道,“不愧是崔家长公子,文武双全,他自小对运兵之道,一定下了功夫。”
“嗯,以崔世兄的才华,如今屈居我之下,委屈了他。”安华锦点头。
顾轻衍低头吻她,将她吻的喘不过气来,他搂着她喘息,吃味地压低声音说,“不是该说他当初时为了你而刻苦习武钻研兵书的吗?”
安华锦轻捶了他一下,对他挑眉,“干嘛,翻旧账吗?”
顾轻衍低咳了一声,“不敢。”
安华锦笑着倪着他,“不敢就好。”
顾轻衍露出委屈的神色,压低嗓音,“我也很委屈的,你没看出来吗?我都好久没见你了呢。”
而他,却天天可以看见你。
虽然,如今的崔灼,君子坦荡荡,目光清澈,言谈在他面前也从以前的安妹妹变成了安小郡主,让人见了很是相处舒服,但他还是忍不住克制不住压制不住心中冒酸水。
安华锦撇开头,笑了笑。
“你还笑!”顾轻衍扣着她腰的手收紧。
安华锦勾住他脖子,轻轻亲吻他的唇,笑着轻哄他,“怎样才不酸?要不,我们再上床继续睡一觉?”
反正,今日没战事,她就豁出去以身哄人了,谁让这个人耍起小性子来,磨人的很,让她受不了呢。
顾轻衍呼吸一窒,慢慢地放开他,瞧了她一会儿,吃味尽散,缓缓地笑了,“不想做祸水。”
安华锦:“……”
好吧!祸水这个词难得被他给占用了!
她好笑,“用过饭后,我要与众将领议事,商定最终的攻城战略,你……跟着我去旁听?”
“好。”顾轻衍很有兴趣。
他真的很想看看他一直以来没瞧见的她在军中不同的一面。
于是,用过午膳,安华锦召众人众将领议事,顾轻衍便坐在一旁旁听。
大大小小二十多将领,有老有少,有本就是南阳军的将领,有安华锦新提拔的立了功的新人,众人来到,都很是激动地瞅着顾轻衍,对他见礼,热情地与他搭话。
顾七公子的风采,他在南阳时,他们有的见过,有的没见过,但如今顾大人的风采,更胜往昔,让人打心眼里惊艳、敬佩又推崇。
南阳军虽然规矩严苛,必须遵守军规,但是将士们日常生活并不死板,尤其是进了营帐后,你一言我一语,热热闹闹地问了顾轻衍许多他们十分好奇感兴趣的事情,又与他说了许多安小郡主如何带着他们攻城将南梁的敌军打的落花流水叫苦连天,一个个说到兴处,还有点儿手舞足蹈。
顾轻衍无论是问还是答,都笑容浅浅,温和极了,让人如沐春风,但他周身气度又偏偏是高屋华宇的气度,真真是让人乐意亲近。
安华锦也不打断,笑看着一群人围住顾轻衍。
崔灼来晚了一步,瞧见里面的热闹,也笑了一下,对安华锦道,“除夕继续按照原计划攻城?”
“嗯。”安华锦点头,“我们攻下秦安城,去城里过除夕和初一,若是可以的话,十五的灯火,还可以放松一下呢。”
崔灼算了一下,提醒她,“按照顾大人一个月的假期来算,应该待不到十五。”
“他是公差,也有事情要办,哪能那么可丁可卯地正好一个月回去?”安华锦笑,“再说,我们南阳军连续攻下五城,也该趁机让将士们好好歇歇了。”
崔灼笑,一个两个假公济私,他还能说什么?他们高兴就好。
第七十八章 赞叹(二更)
众将领围着顾轻衍闹哄哄了一阵后,安华锦觉得差不多了,咳嗽了一声,众人立即各归各位,齐齐收了笑,人人端坐,正经了起来。
整个营帐内的气氛顿时肃然。
安华锦手指放在桌面上,示意大家看,语气风轻云淡,“从枫林坡到千松山,抄近路走红峡谷,行军半个时辰,可以直达秦安城,这是一路人马。沿土城沟过大清湖,踏冰层而行,行军一个时辰,直达秦安护城河,这又是一队人马。走火风口,通云堂川,过五环岭,行军最少需两个时辰,绕道秦安城西门,这再是一队人马。兵分三路,除夕夜子时,一起攻打秦安城,你们看看,谁能胜任哪一路?自荐吧!”
她声音不高,轻淡如风拂过,可是却是让在座的所有将士,都竖着耳朵听。
她话音刚落,便有人开口,“我擅长勘探冰层,请缨第二路。”
顾轻衍偏头看去,只见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少年,他好像见过,是南阳军中的一名小将,是个孤儿,叫蓝鹄,蓝这个姓氏很少见,据说,她曾经是安小郡主很小的时候,从虎口救下来的,后来留在了南阳军。
大楚几十年前,有过一个新科状元,便是姓蓝,曾经耀眼一时,后来据说觉得做官没意思,辞官而去,再不知其下落。不知道是不是一个蓝。
“要立军令状的。”安华锦看着蓝鹄,笑着问,“蓝鹄,你行吗?”
蓝鹄立即肯定地说,“我勘探冰层的本事还是小郡主您教的呢。”
安华锦笑,给了他一支令箭,“行,这一路人马就给你了,我给你五万兵马。”
“好嘞!”蓝鹄接过令箭,笑逐颜开。
众人都羡慕着看着他,紧接着一人赶紧开口,“我要第三路。”
“我要第一路。”
顾轻衍又看去,只见是喊第三路的是一名老将,他也认识,叫卫戍,安华锦称呼他为卫叔,据说当年玉雪岭之战时,他是要跟着安华锦父亲走一路兵马的,后来被安华锦的父亲硬留下另有派遣,才没去玉雪岭,是为数不多的当年南阳军跟随安华锦父亲留下的人了。
喊第一路的顾轻衍不认识,是个从没见过的,看年纪二十五六左右,整个人都生机勃勃。
安华锦将令箭递给卫戍,笑着点头,“我相信卫叔。”
卫戍十分激动,接了令箭。
安华锦又拿了另一支令箭,没递给喊第一路的人,却转头递给了崔灼,“第一路兵马,崔世兄率领。”
崔灼接过,笑了一下,看向那人,“我抢了林副将的差事儿,林副将又该三天吃不下饭了。”
这人叫林贺,看样子也是南阳军中的老将,见安华锦将令箭给了崔灼,他快跳脚了,瞪着安华锦,“小郡主,我没得罪你吧?凭什么别人都行,就我不行?”
安华锦笑道,“林副将,这区区第一路,用你是大材小用,我们大军出发,从正面进攻时,你跟在我身边做先锋攻城吧!”
“那你用崔公子就不是大材小用?”林贺不干,“我都跟着你身边正面打了三四场了,您也让我换个新鲜样啊,我跟在你身边,能发挥什么?”
安华锦笑,“能啊,你跟着我打了三四场,也熟练了,攻下秦安城后,下一个城池,你来做主帅,到时候,正面攻城,就交给你。”
林贺吓了一跳,顿时不跳脚不瞪人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安华锦,“小郡主,你……说真的?”
“嗯,真的。”安华锦道。
“那……那你呢?”林贺有点儿紧张,“你……不会是想离军吧?”
“嗯。”安华锦道,“我另有安排。”
林贺转头看了一眼一旁坐着的顾大人,咬牙问,“你不会是要跟顾大人回京城吧?”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虽然很想自主统领一回兵马,但可担不起小郡主不在的整个南阳军啊。
“不是。”安华锦摇头,好笑地看着他,“届时你在正面攻城,我离军另外打配合战,毕竟过了秦安城,后面有四座城池,都是山水相连的地貌,只要方案可行,我们两相配合,一个月内,就能把那四城夺下来。”
林贺一听,顿时又激动了,只要不是安华锦离军就好,他顿时高兴了,“行!我知道了,到时候就听小郡主安排。”
短短一番交谈,顾轻衍看明白了,这人是个战痴,浑身都散发着好战的气息。而安华锦,抓住每个人擅长和特点以及心理,真算是知人善用了。
崔灼这时也明白了,原来安华锦说过了年后,休息半个月了,过了元宵节再开战,是真的趁此机会休养生息,也不算是假公济私陪着顾轻衍,毕竟,她是打算攻下秦安城后,接下来一个月,连攻四城,那么,将士们,自然要有足够的养精蓄锐的时间。
若是一个月内连攻四城,那么,整体的时间上,就大大地缩短了。
议事后,众人都去做战前的准备了,营帐内顷刻间剩下了顾轻衍与安华锦。
安华锦转身笑问顾轻衍,“顾大人,有何心得?”
顾轻衍看着她赞叹不已,“我以为议事时会看到了一个肃然凝重的安小郡主,也会看到一众将士人人肃立,却没想到,谈笑间一城就破了。”
安华锦大笑,站起身,靠近顾轻衍,低下头,吻了他一下,“走吧,这里不远处有一处落霞谷,漂亮极了,我带你去瞧瞧。”
顾轻衍跟着站起身,“你不用忙吗?”
“不用,有崔世兄在。”安华锦说着出了营帐,“崔世兄心思细,有他在,很多事情,我省心不少。”
顾轻衍脚步一顿,若无其事地跟着走了出去。如今吃味不吃味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没有那么累,有人分担,多少轻松一些,他也是乐意的。
出了营帐,安华锦吩咐人,“去,给我找一把斧头和一把砍刀一根拳头粗的绳索来。”
有人应是,立即去了。
顾轻衍纳闷,“不是要去赏景吗?”
“是啊,是去赏景。”安华锦点头。
“那你让人准备斧头砍刀绳索?”顾轻衍纳闷,赏景要准备这么些东西吗?
安华锦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顾轻衍见她不说,便也不再多问,按下好奇。
不多时,那人找来斧头、砍刀、绳索,递给安华锦,安华锦伸手接过,将这些东西绑在马后。然后她翻身上马,对顾轻衍道,“走吧!”
顾轻衍点头,跟着她翻身上马。
二人去了军营。
大约走了十几里地,来到了一片山谷里。
“这就是落霞谷。”安华锦道。
顾轻衍点点头。
落霞谷的确很漂亮,哪怕是大雪的日子里,谷里白雪映着红松,依旧宛如一片片落霞。
安华锦带着顾轻衍沿着谷里转了一圈,来到一片山环处,她勒住马缰绳,翻身下马,从马后解下斧头、砍刀、绳索,对顾轻衍说,“你在一边等着,我做个东西。”
顾轻衍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点了点头,乖乖地站在一旁。
安华锦拿着斧头找了一株粗细正好的红松,挥着斧头将之砍倒,然后,拿出砍刀,将之劈开,她动作利落,一下又一下,看起来比农夫砍柴还要利落。
顾轻衍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见此还是问,“要我帮忙吗?”
“不用。”
顾轻衍默默地又继续站着看着她,隐隐约约猜出,她大约是在做什么玩的哄人的东西。
明明是胳膊细腿细腰也细的看起来柔软极了的女儿家,偏偏做出来的事儿,让他觉得,他是不是与她拿错了戏折子?总之,她应该站在一旁看着他等着他做东西哄她玩,如今却是自己等着被他哄。
顾轻衍虽然很喜欢安华锦哄他,但这一刻,心情还是有点儿微妙。
安华锦动作利落,没用多大一会儿,一株红松就被他劈劈砍砍,又用绳子给捆绑了个严实,做成了一个木筏子的模样。
她做完了,自己敲了敲,挺满意,于是,拎起来,对顾轻衍说,“走,带你去玩点儿不一样的好玩的。”
“要上山吗?”顾轻衍问。
“嗯。”
顾轻衍自然地夺过她手里的木筏子,一手拎着,一手牵住她的手,嘴角弯弯,笑意溢出唇瓣,“我很期待你说的好玩的。”
第七十九章 攻城(一更)
安华锦带着顾轻衍爬上了一面山坡,因雪很大,二人足足爬了大半个时辰。
上了山顶后,顾轻衍四处看了一眼,山顶都是雪,光秃秃的,没什么好玩的,他看向安华锦。
安华锦接过木筏子,放在稍微平缓的顶坡上,对他招手,“过来,我们坐上,滑下去。”
顾轻衍震惊了一下,“要坐着它滑下去吗?”
“对啊。”安华锦笑看着他,“我猜你一定没玩过这么滑雪。”
顾轻衍摇摇头,“嗯,没玩过。”
世家子弟从小玩的东西也很多,他虽不怎么玩,但世家子弟们会的他也都会玩,且都能玩的很好,但还真没这么玩过滑雪。
安华锦笑,“我三岁就会玩,每年大雪时节,都要跑雪山上玩几次。”
顾轻衍点头,走过去,坐在安华锦身边。
安华锦教他怎么用脚蹬住木筏子,怎么固定住自己,然后一手握住木筏子的边缘,一手握住顾轻衍的手,笑吟吟地说,“别怕,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顾轻衍眼眸微亮,“嗯。”
哪怕这山他看着十分陡峭,但他自然是不怕的。
安华锦见他点头,脚下猛地一用力,木筏子载着两个人,从雪山顶上冲了下去。
顾轻衍虽然已做好了准备,但心还是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眼前雪花四溅,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让他不自觉地想闭眼。
不过他适应的很好,当木筏子载着他们二人俯冲了一段路后,他慢慢地将眼睛睁开。
安华锦见他睁眼,笑着问,“好不好玩?”
落霞谷的霞光洒在她的脸上,她面上是笑,眼底是笑,整个看起来开心极了。
顾轻衍点头,“好玩。”
真的是很好玩的。
京城的世家子弟们,下雪了围炉煮茶,对弈话谈,再就赏梅,再就是外出狩猎,没有人玩这种滑雪,尤其是从一面看起来很陡很高的山坡上蜿蜒地滑下。
他从小到大,很少有东西能刺激他的感官,兴奋,开心,这些情绪,他也有过,但都含蓄,今日是真的觉得这种玩法,既新奇又刺激,非常奇妙。
安华锦能感受到他欢喜的情绪,狡黠地一笑,“你能适应了吧?那我们玩点儿更刺激的,我加快速度了。”
“嗯。”
顾轻衍的声音刚发出,安华锦猛地加快,比早先的速度快了一倍,木筏子几乎从鼓起的雪包上飞了起来,踏空而行,一段路后,又稳稳地落在了低洼处。
安华锦的技术显然是极好,这么快的速度,这么落下,丝毫没伤到着他们。
顾轻衍惊叹。
上山用了大半个时辰,下山便快了,大约两炷香后,已滑到了山下,木筏子稳稳地停了下来。
安华锦歪头,对顾轻衍笑,“还想再玩一次吗?”
顾轻衍看了一眼天色,毫不犹豫地点头,“想。”
他还没玩够!
安华锦知道他还没玩够,于是,二人又拎起木筏子往山上爬。两个人就像是小孩子。又玩了一回,顾轻衍虽然有点儿意犹未尽,但也觉得该回去了,要不然就天黑了。
安华锦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等攻下了秦安城,我再带你去别的山坡上玩。”
“好。”顾轻衍很开心。
二人回到军营,崔灼见到顾轻衍马后绑着的木筏子,好笑,“小郡主是带着顾兄去滑雪了?”
顾轻衍笑着点头,“崔兄也玩过?”
“嗯,以前启辰哥哥和启言哥哥在的时候,每逢冬日里,大家聚在一起,时常带着我们玩。”崔灼笑,“不过,后来他们不在了,我便很少玩了。小郡主与远之倒是每年冬天都玩,两个人比赛,看谁玩的花样多,看谁最快。”
顾轻衍脑海里勾勒出一幅画,那是他没参与的安华锦的年少时候,他有些惋惜,“可惜,我以前没去过南阳,否则也能早些会玩这个了。”
崔灼温润而笑,“顾兄不必惋惜,你遇到小郡主的时候正好。”
他遇到多早,都没有用,那时,她情智未开,未必是好事儿,也只有在恰好的时候,她遇到顾轻衍,让她一眼惊艳,一见钟情,自此放在了心上。
顾轻衍些许的惋惜便这样消散在崔灼的话里,他莞尔一笑,“崔兄说的对,待攻下秦安城,我与崔兄好好喝一杯。”
“好!”崔灼笑着点头。
用过了晚饭,顾轻衍规规矩矩地抱着安华锦相拥而眠。
一夜好睡。
第二日,做战事前的准备工作,安华锦疏懒了两日,这一日,她忙了起来,仔仔细细地将军中的一切事宜大小军务都事无巨细地让人查了一遍,以免出现疏漏。
到晚上,她让已派出了三路兵马剩下的主力军歇到亥时,吩咐主力军行军前往攻打秦安城。
安华锦穿了盔甲,又给顾轻衍找来了一副盔甲,让他穿上,跟在他身边,大军盯着漆黑的夜色,按照早就探好的路,摸着黑,前往秦安城。
此时的秦安城,南梁两位守城的正将和副将正在各自找了自己的乐子饮酒作乐,见大楚的南阳军这几日都没有动作,不像是攻城的模样,到了除夕这一日,盯着大楚的南阳军谨慎了一日,都不见南阳军有异常,想着今日是除夕,到了晚上天黑,便彻底地放心了下来,安排好人守城,饮酒作乐到了子时,已喝了个七八分醉了。
忽然,听到外面喊声震天,怀疑自己耳朵听差,醉醺醺地看向左右两旁。
左右两旁的人也喝的醉了个东倒西歪,听到外面的动静,也惊了一下。
有人大声呼喊着禀报,“将军,不好了,南阳军攻城了!”
这一声大喊,几乎吓破了守城将军的胆,他立马顶着醉意腾地站起身,脸都变了,“攻城?南阳军攻城?”
怎么可能?今日不是除夕夜吗?
“的确是南阳军攻城了。”报信的人快哭了,“将军,该怎么办啊?快……快想办法吧!”
“想什么办法?自然是出去抵挡!”守城将军连忙穿上盔甲,拿了长刀,大步向外冲去。
守城的副将也被南阳军攻城的动静吓醒了几分酒,同时冲了出来,正副两名将领在城门相遇,彼此对看一眼,脸色都不太好,但还是一起冲上了城墙。
南阳军的攻势很猛,来势汹汹,城墙上的士兵已横七竖八躺倒了许多尸体。
正将刚上到城墙上,往下一看,一眼便看到了城下的南阳军的军旗,以及军旗下横马而立的安华锦,她身穿银色盔甲,坐骑红鬃马,手里握着红缨枪,这副模样,对于被连攻下四城的南梁将领来说,早已传遍了,极有辨识度。
虽然安华锦看着太年少年轻,但正将瞧见她,脸色还是大变。
安华锦瞧见城墙上露出的人影,目光一动,忽然将手里的红缨枪别在马后,将挂在马前的弓箭拿了起来,动作极快地拉弓搭箭,一支箭径直脱离弓弩射向城墙上,带着破空之声。
那正将发现箭雨冲着他而来,想躲时,箭太快了躲不开,他也不是个没本事的,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一旁的一名士兵,挡在了他面前。
“嗤”的一声,安华锦的箭穿透了前面的士兵,却因为力道太大,穿透了拿士兵身后正将的胸膛,破体而出,且还伤了一名士兵。
那正将怎么也没想到,他明明都拉着士兵来挡了,竟然还被箭给穿透了。
安华锦,她是魔鬼吗?这么大的力道?
那正将连一句骂人的话都骂不出来,倒地而亡。
副将震惊了,虽然他近来与正将生了龌龊,但也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死了,他看着他身下的箭,又看看下面一鼓作气汹涌攻城的南阳军,再看看自己这边的南梁军,因为正将被安华锦串冰糖葫芦一般地射杀,已军心大乱,他彻底酒醒了,不想同样死在这里,立即冲下了城墙,趁着城墙没被南阳军攻下来之前,带着人向西门撤退而去。
而安华锦派遣的三路兵马早已将秦安城外能够逃窜的路封死,副将没冲出十里地,便被围杀了,只剩些南梁的残兵败卒零零散散地冲出了南阳军的包围圈,向下一个城池败走。
不足一个时辰,喊杀声止,秦安城已夺到了手里。
第八十章 纵容(二更)
安华锦收了弓箭,一声令下,带着南阳军入城,秦安城挂上了大楚的旗帜。
入城后,安华锦带着人进入总兵府,吩咐人清扫战场,整顿南阳军,对大殿下发报喜的军报,处理城内之事等等。
这一忙,便直接忙到了天明,大年初一是个好日子,无风无雪,火红的太阳从东方升起,安华锦捶捶肩膀,对陪了他一夜的顾轻衍明媚地笑,“从今日起,我可以好好地陪你玩半个月了。”
顾轻衍笑着点头,眼中满是星光之火,语气温柔极了,“小郡主真厉害。”
安华锦喜欢的不是这句真厉害的夸奖,而是顾轻衍眼底的星光之火,她愉悦地对他勾了勾手指头。
顾轻衍站起身,走到了他面前。
安华锦坐着的身子不动,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脑袋贴在他身前,蹭了蹭,笑嘻嘻地说,“顾七公子,过年好呀。”
顾轻衍眉眼醉如三月春风,温柔地笑,“安小郡主,过年好。”
“愿怀安岁岁如意,年年平安。”安华锦扬起脸,脸上都是笑意。
顾轻衍对上他的笑脸,也是一脸的笑意,“愿安儿年年如意,岁岁平安。”
安华锦大乐,站起身,垫着脚吻了吻他唇角,“走,我们休息去,晚上摆庆功宴,犒赏三军。”
顾轻衍含笑点头。
虽然打了一仗,忙了一夜,但是安华锦沐浴后,并没有多少困意,觉得她还能做点儿什么运动来庆贺这个有顾轻衍不远万里来陪着的新年,于是,她拉着顾轻衍的衣角,凑在他耳边说,“不闲规矩睡觉,要不要?”
顾轻衍用行动回答,低头吻住她,将她拦腰抱起,扔进了帷幔里、
伴随着大年初一早上的鞭炮声,一室春色。
因南阳军纪律良好,军规严禁,不烧杀抢掠,不劳民伤财,不践踏百姓,一连攻下几座南梁城池都是如此。所以,哪怕是秦安城被攻下了,百姓们有些惶惶然,但见南阳军入城后,果然如传言一般,南梁的百姓们便也不怕了,悄悄打开家门,大着胆子在街上行走,渐渐的,发现没有南阳军伤害百姓,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热闹了起来。
到晌午时,血腥气已散了个干净,秦安城热闹的有了过年的气氛。
安华锦与顾轻衍胡闹了一个多时辰,然后筋疲力尽沉沉睡去,足足睡了一日,在晚上时,方被饿醒。
她睁开眼睛,便见顾轻衍早已醒了,但是懒洋洋地窝在床头看书,翻动书页的动作很轻。
傍晚,屋中只剩些许余辉,她身边的这位顾七公子眉目如画,温雅玉华。
安华锦动了动身子,伸出手臂,抓了他的手,脸放在他手心里蹭了蹭,语调轻软,“什么时候醒的?”
顾轻衍转过头,看着她,脑中忽然闹出了“撒娇”这两个字,他低笑,“醒了有一个时辰了。”
“我饿了。”安华锦又猫儿似的蹭了蹭他的手。
“起吧!宴席已差不多准备好了,就等着你这个军中主帅犒赏三军了。”顾轻衍扔了手里的书卷,将她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在了怀里,低头吻了吻她,柔声问,“我帮你穿衣?”
安华锦眨眨眼睛,“嗯。”
顾轻衍很是善于脱衣,最开始的时候,不太熟练,常常将安华锦好好的衣服不是撕了就是扯了,后来次数多了,也就熟练了,也有耐心了,能保留完好的衣衫,但他还真没怎么帮过安华锦穿衣,如今自然也不抬熟练。
尤其是安华锦靠着他,懒洋洋的,柔弱无骨,她身上斑斑点点的痕迹,像是他院子里绽开的一朵朵红梅,都是他的杰作,让他心头发热,觉得穿衣这种活计,他估计什么时候也学不好了,因为,穿两下,他就不想帮她穿了。
他好不容易板着脸艰难地将安华锦的衣裳给穿戴妥当,发现自己手心都出了一层汗。
安华锦奇怪地看着他,“给我穿个衣服而已,你紧张什么?都冒汗了。”
顾轻衍咳嗽一声,室内无人,他也不怕她笑话,贴在她耳边小声说,“我喜欢脱你衣服,给你穿衣服这样的事儿,实在是太难为我了。”
安华锦:“……”
她一时想笑,忍了一下,但还是没忍住笑了,转过身,伸手搂住他脖子,亲了他一口,“辛苦了。”
若不是她饿了,就算陪着他再荒唐一下,也是可以的。
顾轻衍没忍住,反手勾住她脖子,一尝芳泽。
因天色已不早,顾轻衍也不敢再胡闹,到底没按着安华锦压在床上这样那样,放开她,二人梳洗妥当,去了前面设宴的厅堂。
此时,三军将领已就座,一个个眉眼喜气洋洋,如此轻易地夺下秦安城,又是在大年初一,这是一个好兆头,人人心里都高兴,就等着安华锦来了,喝个一醉方休。
安华锦也不负大家所望,吩咐人上酒,喝多少都管够。而且,她还是一个特别体贴下属的好将领,吩咐人安排了歌舞助兴。
舞娘一个个千娇百媚,安华锦比将领们看的都津津有味,很是好好地欣赏了一番。
顾轻衍无奈地看着安华锦,很想捂住她的眼睛,从四年前第一次在八大街红粉巷见她,她就有这个安家传承的毛病,喜欢看美人,如今也依旧。明明,那些舞娘,都没有她自己美。
庆功宴喝的所有人都尽心,一直闹到了月上中天,才散场。
散场后,顾轻衍吃味地将安华锦抱回了屋子里,摁在床上,对她一边吻着一边问,“你们打下每一座城池,都要有这样的庆功宴?”
“是啊。”安华锦不太明白他怎么为何如此激动,“这是规矩。”
“以后这规矩,你不准……”顾轻衍想说她不准参加,但想想,她是统帅,怎么能不参加犒赏三军将领的庆功宴?不太合适,只能改口,“你不准看舞娘。”
安华锦:“……”
她看着他,眨眨眼睛,“那些是舞娘吧?”
是女人吧?不是男人吧?舞娘里没有混进什么清倌吧?
“嗯,就是那些舞娘,别人可以看,你以后不可以看。”顾轻衍幽幽地说,“她们都没我好看。”
安华锦:“……”
她懂了,没憋住,一下子笑逐颜开,伸手捏捏他的脸,取笑,“怀安,你怎么这么……”
“很好笑吗?”顾轻衍不乐意了,“这一个庆功宴,你连我都没怎么看,多数时候都在看舞娘了。”
安华锦咳嗽一声,有些委屈地看着他,“饱饱眼福也不行吗?”
顾轻衍看着她委屈的模样,很想说不行,但对上她可怜兮兮的眼睛,败下阵来,无奈,妥协,“就少看两眼吧?”
哎呦我个乖乖!
顾七公子也太好哄了!这么没原则的吗?刚刚不是说不准看吗?
安华锦开心地搂住他脖子,这么点儿的小事儿,根本就不算事儿,舞娘虽美,但还真是没她的顾七公子重要,于是,她亲他一下,又亲他一下,笑着答应,大手一挥,“以后都不看了,她们也没那么好看。”
顾轻衍脸贴着她脖颈,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爱上的小姑娘,真是对他纵容到极致。
一夜春梦起,暖帐到天明。
第二日,安华锦将秦安城的所有事儿都推给了崔灼以及几位副将,很是心安理得地带着顾轻衍出了秦安城玩耍。
先是去了野山坡上玩滑雪,一连玩了两三日,直到顾轻衍玩够了,才作罢。又去了玉女湖滑冰,滑冰这个对于顾轻衍来说没那么新鲜,但玉女湖的水特别,冻了冰层也亮如明镜,能看到他与安华锦牵着手滑在冰上,也足够他玩一日,然后又去了月坡岭玩空跳,空跳这个顾轻衍也没玩过,是借助了安华锦找的善于钻营奇巧事物的工匠打造的足以支撑两个人的如大鸟一样的工具,从山坡顶上,借助大风,直接可以在半空中飞跃三四座山头,她当初是用于军事,可以少量派遣士兵利用天时地利突击敌营。
顾轻衍对这个与对滑雪一样有兴趣,同样玩了两三日不说,还重新研究着画了个草图,给改良了一番,安华锦立即让人将草图拿去找那师傅重新做。
一连玩到了正月十五这一日,到了元宵节。
第八十一章 临别(一更)
正月十五,元宵节,亦是花灯节。
秦安城有各种各样的花灯可看,用过晚饭,安华锦与顾轻衍一起上了街。
秦安城变成了大楚的城池之后,一连半个月,不扰民,不伤民,南梁百姓们见此,照旧过起了自己的日子。
安华锦与顾轻衍游玩了整个秦安城的花街,有杂耍的,有猜灯谜的,有摆摊的,家家户户门前都挂了各式各样的灯。
二人一路连吃带玩,最后一人拿着一个狐狸灯牵着手往回走。
“大殿下来的信,你看了没有?”安华锦问。
顾轻衍摇头,“无非是催促我回去的信,还没看。”
安华锦笑笑,“你打着追寻楚允的幌子,可是没抓到楚允,就这么回京,不怕被大皇子笑话?”
顾轻衍道,“已让暗卫查到了楚允的具体行踪,监视了起来,我回去的时候,顺手将他抓了就是了。”
安华锦惊讶了,“这么厉害?”
明明他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没看他做什么,抓楚允这么容易的吗?毕竟,楚允能瞒了这么多年,临走还放火险些烧死大殿下,真切地烧没了先皇,可见是一众皇子里,最狡诈的。
不,错了,楚允根本就不是皇子,他是张宰辅的儿子,张家人。
顾轻衍好笑,“楚允这个人,在京城隐藏了这么多年的身份,也很会做戏,把先皇和所有人耍的团团转,临走时,又险些烧死了先皇和大殿下,做的事情都很成功,便让他觉得自己十分厉害,愈发地心高气傲,看不上所有人,他那个人,一直以来太顺利了,反而,到了如今,脱离了京城,没那么谨慎了,他离开京城后,也没刻意隐藏,就在边境游走,做着自己的打算,行事不怎么掩饰,有些张狂,好找的很。”
“另外,我来找你的消息并没有外散,他不知道我来,我在暗处,他等于在明处,我想收拾他,好收拾的很。”顾轻衍道,“回去时,逗留一日,就处置了。”
安华锦点头。
虽然顾轻衍说的容易,但是他知道,其实并不容易的,之所以容易,是因为他是顾轻衍。楚允在京城时藏的深,没暴露自己,也没入顾轻衍的眼,不曾对他监视理会,才让他侥幸出了京城,如今他已暴露了自己,再遇到顾轻衍,他自然不是对手。
她笑,“拿了楚允,你回京,见了大殿下,也算是不丢面子了。”
顾轻衍笑,“我也不怕丢面子。”
这个年,他过的很开心,比以往那些年都开心。
安华锦挠挠他的手心,“回京一定注意安全,不要太急着赶路把自己再累成来时的样子,京中一切安好,虽然大殿下催促,但你也不必急于一两日。”
“嗯。”顾轻衍点头,被她挠的心痒痒。
回到总兵府,沐浴后,已是半夜。
顾轻衍将心理的舍不得都化为了离别的热情,缠着安华锦在床上直到天明。晨曦的天光投进内室时,顾轻衍才意犹未尽地作罢。
安华锦已累的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
不过她也舍不得埋怨他,只能搂着他的脖子说,“你还说要早起赶路,如今我怎么起来送你啊。”
“不用你送。”顾轻衍抱着她舍不得松手,“你越是送我,我越是舍不得走了。”
他终究还是把这句压在心底的舍不得说了出来。
安华锦闷笑,“好,那我就不送你了。”
顾轻衍闷了一会儿,“还是送吧。”
“嗯?”
顾轻衍埋在她颈窝,闷闷地说,“我再陪着你躺一个时辰,你缓过劲儿来,便起来送我。”
他还是想让她送,能多看她一会儿。
安华锦笑,语气软软的,“好,一会儿起来送你。”
往日,安华锦疲累极了,自然转眼就睡下了,如今她也舍不得顾轻衍,自然是躺在床上与他说话。
即便二人再磨蹭着时间,依旧转眼就到了一个时辰后,天已大亮。
顾轻衍无奈,只能坐起身,伸手将安华锦扶了起来,低声问,“起得来吗?”
“自然是起得来。我又没有太废物。”安华锦嗔了他一眼。
便是这一眼,又让顾轻衍心头一热,抱着她压下,吻了个够,之后,又忍不住,想要荒唐,索性,他贴在她耳边,低声说,“既然没有太废物,再……好不好?”
安华锦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能点了点头。
于是,二人便又荒唐了一回。
安华锦香汗淋漓,最后抱着顾轻衍的脖子求饶,声音娇娇软软,断断续续,眼里尽是水意,眼尾都泛了红,看起来被欺负的好不可怜。
顾轻衍虽舍不得这么欺负安华锦,但又矛盾地想更狠地欺负她,尤其是,他马上就要回京了,再见她不知要什么时候,索性,便在这种矛盾里,将身下的人儿哄了又哄,到底尽了兴。
他这一尽兴,安华锦彻底起不来了。
她浑身发软发酸,看着他如画的眉眼,叹了声气,“不送你了。”
顾轻衍此时也舍不得折腾她让她再送了,那他就忒不是人了。于是,很痛快地点点头,贴着她脸挨了半晌,压着浓浓的不舍之意,“我自己走,不要你送了,我走后,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若是过几个月,京城没别的事儿,我再找大殿下告个假来看你。”
“几个月我大约会再攻下几个城池,到时候我所在之地,距离京城更远了,你来回奔波,更费时日。”安华锦想说别折腾了,但知道顾轻衍怕是不听。
“那也不怕。我多备几匹马。”顾轻衍又流连了一阵,起身穿衣服。
“下次若是再来,不准向这次一样跑这么累了,大不了多跟大殿下要两日的假,让楚宸、江云致那些人多辛苦些,朝堂又不能只指着你一个。”安华锦心疼地说。
“好。”顾轻衍笑。
安华锦见他穿戴妥当,虽然浑身酸软,到底咬牙坐了起来。
“你起来做什么?都说不用你送了。”顾轻衍伸手就要将她按下。
“我陪你吃饭,吃过饭,不送出城了。”安华锦道。
顾轻衍顿了顿,“好。”
于是,安华锦软着身子起来,陪着顾轻衍用了临近晌午的饭,才将他送出了房门。更多的,她就不送了。
顾轻衍站在门口,又抱了抱她,“到了京城,我立马给你来信,记住我的话,一定要保重自己。南齐与南梁两国筹备兴兵狼子野心这么多年,如今虽然被你与王岸知反攻,一时连连败退,但尚武多年,一定不可小视而得意忘形,务必一再谨慎。”
“我知道的。”安华锦不是个得了胜利就翘起来的性子,她比谁都清楚,南齐和南梁没那么好打,如今看着好打,也是占据着天时地利,占据着王岸知早些年探查的兴兵路线,越往腹地深入,才越难。
“我知道你晓得,还是忍不住嘱咐。”顾轻衍亲亲她,才放开。
安华锦笑着对他摆摆手,“走吧,天色都不早了,再不走,就天黑了,不用走了。大殿下久等你不回去,指不定在京城怎么跳脚骂你呢。”
“他不太会骂人。”顾轻衍笑了笑。
“是,大殿下最是温和宽厚了,那你也走吧!你走了,我好回屋补眠。”安华锦见顾轻衍神清气爽,她软软没力气,就有些不太服气,连离别之意都在这幽怨里少了些。
顾轻衍低笑,答应了一声,知道再拖下去,也得走,索性,一狠心,转身走了。
安华锦便站在门口,倚着门框,目送他秀雅的身姿走远,出了院门。
前方,崔灼等人等着给顾轻衍践行,若不是知道他说了今日一定走,都到这个时候了,不见内院出来人影,还以为不走了呢,如今,见到他出来,都笑着说道别之词,把酒践行。
顾轻衍与众人一一道别,喝了众人敬的酒,最后与崔灼碰杯。
他看着崔灼,笑着说,“劳烦崔兄多照顾小郡主了。”
“顾兄放心。”崔灼颔首。
顾轻衍出了总兵府,与众人道了一声珍重后,骑马离开了秦安城。
第八十二章 夜杀(二更)
顾轻衍离开后,安华锦回屋补眠,躺在床帐里好一会儿,才抱着被子睡去。醒来时,已第二日清晨。
她虽然睡了半日又一夜,神清气爽,但是心里到底有点儿不习惯。看着窗外大雪纷纷扬扬,小声嘟囔,“这人,怎么就这么抓人心肝呢。”
暗焰将屋里添了炭火,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安华锦,顾大人走了,他又成了伺候小郡主的小可怜,倒杯茶也得他,他出声问,“小郡主是在说顾大人?”
“嗯,他走了半日又一夜了,如今也该遇到楚允了吧?”安华锦琢磨着。
“差不多。”暗焰点头。
安华锦叹了口气,吩咐,“召集众将领,议事吧!”
她让南阳军在秦安城已休息了半个多月了,养精蓄锐这么久,也该继续劳作起来了,接下来一个月,必须按照计划夺下她计划的四城,动作不迅速点儿,该输给王岸知了。
暗焰点点头,吩咐了下去。
不多时,众人聚在中军帐商议接下来连夺四城之事。
而顾轻衍,诚如安华锦所料,已从秦安城到了昌州,安华锦攻打的南梁的第一座城池,也是昔日大楚与南梁交界的边境线。
楚允的确是真有几分能耐本事的,察觉已被人监视掌控了行踪,刚要动作时,可惜已晚了,顾轻衍带着顾家的暗卫,现身在了他面前。
顾轻衍打招呼,“三殿下,别来无恙。”
楚允看到顾轻衍,脸色十分之沉,“原来是顾大人,我当是谁,找到了这里。”
顾轻衍笑,“我很好奇,三殿下从京城出来,为何不去南齐或者南梁王都,却流连在昌州?若是三殿下去了这两处,我是没那么轻易找到三殿下的。”
楚允不答,“你早就来了昌州?”
他为何流连在昌州,自然是要在背后找安华锦的麻烦,只是可惜,他筹备的时间太短,还没准备好,顾轻衍便找来了。
他比谁都知道,顾轻衍不好惹,若非他,京城早就是他的了,就因为京城有他在,哪怕南齐和南梁两国开战了,他大刀阔斧地改革,清除了他许多人,顾家在京城盘踞的深,他本人又十分厉害,导致他没太敢轻举妄动,一直窝藏着在等待时机,没想到时机没等来,反而等到了楚宸查出了他的真正身份,他无奈,只能离了京城,来了这里。
本以为顾轻衍离不开京城,他可以在昌州放心施为,筹谋拿了安华锦以挟京城,没想到,顾轻衍亲自带着人追来了这里。
楚允看着顾轻衍如清风白雪一般的模样,恨的牙痒痒,“顾大人,你不觉得你不该来吗?你来了这里,兴许今日这里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顾轻衍笑,“是我的葬身之地,还是三殿下的葬身之地,很快就见分晓。”
他懒得与楚允多说,对身后一挥手,暗卫齐齐而上,将楚允与他的人围了起来。
两方人马厮杀起来。
楚允身边的人,不愧是张宰辅耗费多年心血培养的,着实厉害,可惜,遇到的是顾轻衍的人。
从子夜到天明,楚允身边的人悉数被顾家暗卫斩尽,顾轻衍的人虽也折了不少,到底是比起楚允所折的,也不算什么了。
楚允杀红了眼,却怎么也没能在暗卫的护送下脱身,最后见只剩下他一人,他终于恐惧了,一双眸子死死地登着顾轻衍,“顾轻衍,我要跟你谈条件。”
顾轻衍摆手,暗卫住了手。
楚允一看顾轻衍住手,松了一口气,对他说,“你放我走,只要我去了南梁,献上张承泽的首级。”
“顾某对张承泽的首级不感兴趣。”顾轻衍目光温凉。
楚允咬牙,“南梁王的首级。”
顾轻衍笑,“南梁王的首级我也不感兴趣。”
楚允面色发白,“那你对什么感兴趣?只要你要求,我就能去做到。”
顾轻衍似乎很是失望,“还以为三殿下能有什么好的谈判条件,原来不过是穷途末路的挣扎罢了。”
他摆摆手,干脆利落地说,“杀了吧!”
楚允还要再争取,暗卫上前,一剑刺死了他,干脆利落。楚允身子倒地,到死都不甘心,睁着眼睛。
“砍了头,带回去,免得大殿下见不到他的人头,以为我糊弄他。”顾轻衍翻身上马,吩咐了一声。
暗卫砍了楚允的首级,用匣子装了。
来时,顾轻衍用了八天,回去时他很是听安华锦的话,没急着折腾自己,多出了三天,一天是拿了楚允,两天是用来休息。于正月二十七回到了京城。
他进京城时,也傍晚,没弄出什么动静,直接带着楚允的首级去了大皇子府。
大皇子府的守门人一见是他回来了,齐齐惊喜,“顾大人,您总算是回来了!”
自从顾大人走后,朝廷事情多又忙,大殿下过这个年都没休息上。本是很温和的人,偶尔被朝臣气的跳脚,回府时,脸色会连着黑上两日,让大皇子府阖府的人都胆战心惊,齐齐盼着顾大人快回来,顺便解救他们。
顾轻衍瞅了很是欢迎他的大皇子府的人一眼,笑着被迎了进去。
大皇子府的管家几乎喜极而泣,“顾大人,您总算是回来了,您若是再不回来,老奴一把年纪,都想亲自带着人去请您回来了。”
他算是知道了,这京城,真离不开顾大人啊,他家大殿下更离不开。别看朝臣们一个个的在顾大人在朝的时候都老实的跟什么似的,但是顾大人多日不上朝,朝臣们就蠢蠢欲动,不是这个事儿,就是那个事儿,大殿下那么好脾气的一个人,都被气的时常黑脸一两日。
顾轻衍淡笑,“大殿下呢?”
“在书房。”管家接了顾轻衍,带着他往书房走,“您走之后啊,京城也是发生了不少事儿,尤其是除夕和初一,殿下就没休息上。”
他说着很是来气,“那些世家们,见您不在,又开始联合着冒头,欺负大殿下根基薄弱,竟然连起手来对付大殿下。”
顾轻衍点点头,在大殿下的来信中,他有所耳闻,盘踞了几代的世家,为着利益,纵横交错地结着网,他去年冬协助大殿下整顿超纲,手段雷厉风行,打压的狠,让他们折损了大半,一时自剪羽毛,安分下来,但却未曾除根,当然,他也不是不想除根,但有事情,不是一下子就能清楚的,雷厉风行之后,需要徐徐图之,他离京这一个多月,显然,他们是想胁迫大殿下,再重整旗鼓。
“您回来了,赶明儿就给他们瞧瞧厉害。”管家又道。
顾轻衍笑着点头。
来到大殿下的书房,楚贤已听到动静,迎了出来,见到顾轻衍,松了一口气,也是那句话,“你总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被安小郡主扣下了。”
顾轻衍“唔”了一声,“我倒是想让她扣我,可惜,南阳军人才太多,她不需要我。”
楚贤大笑,“京城需要你,朝堂需要你,没你在,有些人都快翻天了,我每日顶着压力,就等着你回来。如今你回来,我也能喘口气。”
楚贤的性子虽然温和,并不绵软,他都被逼到这份上,可见反扑有多严重。
顾轻衍挑眉,“我就是给他们反扑的机会。他们若真是一直这么安分下去,才是隐患,如今跳出来胁迫大殿下施加压力,又伸出爪子,才好再斩断剩下的部分。”
楚贤恍然,“原来你是早有打算。”
他看着顾轻衍,又气又笑,“你去前线一趟,这一个多月,到底是一举几得?见了小郡主,陪小郡主过了年,又算计了朝堂,还拿了楚允回来?”
“嗯。”顾轻衍对身后摆手,吩咐,“青墨,把楚允的人头交给大殿下看看。”
青墨上前,将匣子打开,拱手献上,让楚贤看。
楚贤扫了一眼,的确是楚允的人头,死前的一幕仍在,可见是死不甘心,他点点头,“扔去乱葬岗喂狗吧!”
青墨合上了匣子,交给了大皇子府的人扔去了乱葬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