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招人
安华锦如今不爱吃肉包子了,要问什么时候改的口味,今天早上。
她瞅着楚宸,对他瞧了又瞧,看了又看,也呲牙一笑,“陛下赏的自然是最好吃不过了,可惜你来晚了,我们刚吃过午膳,你自己吃吧。”
楚宸:“……时辰还早,你们已经吃过午膳了?”
“是啊,也不算早了,你看日头都晌午了,我闲来无事,自然只琢磨吃的了。”安华锦耸耸肩,遗憾地说,“真是可惜,没有口福。”
楚宸尽力地劝说,“吃过之后,还可以再吃点儿嘛,御膳房的手艺好的很,皇叔一般除了年结不赏赐御膳房做吃的拿出宫外。”
安华锦摸摸肚子,“刚吃完,撑的不行,没地方吃。”话落,故意挺了挺肚皮,“你看,如今还鼓着呢。”
楚宸:“……”
他自然不好盯着安华锦的肚皮看,哪怕她不在乎,浑然无所谓守女儿家的礼数,他也不敢。于是,他只能放弃劝说安华锦,转向顾轻衍,“怀安,再吃些?”
顾轻衍自然摇头,“我与小郡主一样,多谢小王爷的好意了。”
楚宸瞧着顾轻衍,可没错过他刚刚嘴里似乎还嚼着什么东西,他能放过安华锦,可不能放过他,于是,他拎着蒸屉走近,凑近他,压低声音说,“我不管你吃的多撑,你若是不帮我吃些,我撑破了肚皮,从今以后就住在安家老宅不走了。我在安家老宅吃坏了肚子,不管皇叔负不负责,安家老宅自然是要负责管我的。”
他不怕耍无赖,谁让今日有顾轻衍上门,安华锦就将他拒之门外了呢。昨日她还夸他长的好,他也不差啊,他长的比他好那么一丢丢有什么了不起!
他们的婚约一日没拿到明面上走三媒六聘,谁都有机会不是?他托生在顾家,又不能保证真能将人娶进门。他托生在善亲王府,虽然比他也好不到哪儿去,但也说不准真能争上一二,昨日他爷爷虽气势汹汹,到底没怎么着小丫头不是?
未来如何,谁能说的准呢。
顾轻衍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楚宸,“小王爷在打什么主意?赖在安家老宅,与你有什么好处?”
楚宸眨眨眼睛,“好处多了,能够与小丫头就近培养情分,缓和安家和善亲王府两府的关系。我知道皇叔给了你命令,让你陪着她,培养感情,有我住在这里搅合,你乐意吗?”
顾轻衍失笑,“看来,我不答应小王爷不成了?”
“嗯。”楚宸点头,一本正经,“你帮我吃些肉包子,我就没理由吃撑肚皮不想走了。也就不会在你面前碍眼了。”
不管怎么说,他得先把这一屉肉包子的事儿解决了,然后再说其它。
“我帮小王爷吃了肉包子,小王爷保证以后不在我面前碍眼?”顾轻衍笑问。
“只今日,明日再说。”楚宸自然不答应别的,笑的贼兮兮的,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怀安,你聪明绝顶,想必我不说你也瞧出来了,我对小丫头呢,也有想娶之心,我不管你想不想娶她,我反正想娶。咱们俩从明日起,各凭本事如何?你不想娶的话正好,我只费我的心就够了。你若是想娶,那就看谁能得了她。”
顾轻衍眉眼深了深,笑意收起,清淡地问,“小王爷是怎么生起这个心思的?什么时候?”
“三年前。”楚宸也不隐瞒,坦坦荡荡地说,“她本能杀了我,那般不受自己控制的情况下却还保留一丝理智地留了一地,哪怕自己跟自己打,把自己几乎打残废了,也没要我的命,我就记着了。这么善良的小姑娘,多让人喜欢啊,我喜欢她,有什么可奇怪的?”
顾轻衍捻了一下袖角,点点头,没什么情绪地平静道,“就依小王爷的。”
楚宸开心地笑了,若非顾轻衍不喜欢人对他动手动脚,他很想对他肩膀拍上一拍,如今与他有这个明言了的君子协定,他可就不手软了。也不枉昨日他在祠堂里跪着琢磨了一夜,思来想去,还是不想因为安华锦的一句警告就轻易放弃。
安华锦见楚宸凑近顾轻衍一阵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她怀疑地想着楚宸和顾轻衍很要好吗?很有交情吗?若是楚宸知道顾轻衍就是三年前他追查的八大街背后的害的他躺在床上三个月的人,不知会作何感想。
楚宸解决了当前的难题,拎着手里的蒸屉分外轻松地说,“走,分而食之。张公公辛苦,也吃两个。”
张公公连忙拱手,“小王爷和七公子自用就好,老奴可不敢。”
楚宸笑,“既然如此,就不难为你了。”话落,看向安华锦,“小丫头,你看着我们吃?”
“才不要。”安华锦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困倦地说,“我回去午睡,你们自便吧。”
既然顾轻衍乐意陪着楚宸吃陛下御赐的肉包子,那她就不客气地自己一个人享用晌午的美食了。
楚宸点头,“也行。”
顾轻衍微笑,“你别睡的太沉,稍后来人会给你送药,需得喝下。”
安华锦点点头,摆摆手,转身干脆利落地走了。
楚宸与顾轻衍一起进了安家老宅没有主人陪着的会客厅。
孙伯见此,心里琢磨了一番,虽不在乎宸小王爷这个外人吃不吃的好,但可不能委屈了自家人的顾七公子,于是,他让二人稍等,连忙去厨房端了些菜色汤品来,在会客厅摆了一桌子,且还拿了酒窖里藏着的一坛好酒,沏了一壶好茶。
楚宸高兴不已,“这么多好吃的……”
“可惜,你也只能看看,陛下赏赐你的肉包子实在有些多。”顾轻衍接过话。
楚宸的高兴劲儿顿时没了一大半,只能无奈地拿起了肉包子。
顾轻衍今早吃那一个肉包子觉得真是不错,还可以再吃一顿,所以,吃的并没有不开心。
于是,楚宸多吃了些,顾轻衍少吃了些,二人吃完一屉肉包子,张公公完成任务,笑呵呵地提着空蒸屉离开了。
前脚张公公离开,后脚顾轻衍慢悠悠地喝着茶瞅着不动弹的楚宸,开始撵人,“小王爷应对完了陛下,是不是该走了?”
楚宸自然不会做言而无信之人,尤其在顾轻衍面前,耍赖这事儿他干不出来,于是点点头,站起身,“怀安,记住咱俩刚刚说的话。”
“嗯,忘不了。”
楚宸放心了,一身轻松地走了。
顾轻衍在楚宸离开后,坐着没动,想着外面的人说的都不对,谁说安华锦不招人喜欢了?这不有一个惦记了三年的人吗?而且他还知道,不止这一个,南阳军中还有一个,与安家算得上是世交,与她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的。
第三十二章 想娶
安华锦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对着厨房准备的满桌子好菜,吃了个十分满足。
撂下筷子后,她惬意地靠着椅背舒服的不想动。
青墨依照顾轻衍的吩咐,准时地送来了汤药,安华锦倒也没难为他,痛快地喝了。
喝了汤药后,她不但不犯困,反而整个人都精神了。
所以,当顾轻衍赶走楚宸后回来,便看到她一个人在院子里踢毽子。
京中不少活泼的女儿家闲来无事会拉着府中的姐妹婢女一起踢毽子,但他没听说过有哪个谁会大中午不休息,在院中顶着骄阳踢毽子。
他站在院门口瞧了一会儿,安华锦的毽子实在是踢得好,大约是因为有功夫在身的原因,花样颇多,毽子一直没掉落,就他看的这短短时间已踢了上百个。
他从来不知道看女儿家踢毽子竟然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儿。
他正瞧着,不知安华锦是故意的还是怎的,毽子向他踢来,他伸手接住了毽子。
很漂亮的毽子,用大公鸡的尾毛做成,色彩很明艳。
安华锦对他瞪眼,“你用手接做什么?应该给我踢回来。”
顾轻衍:“……”
他从没踢过毽子,刚刚想也没想,便伸手接了,原来要用脚踢回去?
他拿着毽子,低咳一声,走到她面前,将毽子递给她,“太阳这般酷热,正是晌午,怎么不在屋中午睡?”
安华锦接过毽子,“我从来不午睡。”
顾轻衍一怔,她方才在楚宸面前打哈欠,虽故意,但他还以为她每日午时是必要歇一歇的,“没有午睡的习惯?”
“我从小就觉少,白天睡不着,也就没这个习惯。”安华锦点头,把玩着毽子,“你今天也陪我半日了,想必陛下也知道了,看到你的态度了,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不用陪着我了。”
顾轻衍摇头,“今日没什么事儿。”
“那你陪我踢毽子?”安华锦扬眉。
顾轻衍眨了眨眼睛,“我不会。”
“你聪明绝顶,学啊,我教你。”安华锦很有兴致地看着他。
顾轻衍掩唇低咳,“我有午睡的习惯。”
安华锦好笑,“你是不是觉得跟我学踢毽子,对你来说,有失稳重身份?不太好意思?”
顾轻衍:“……”
他的确是做不出来陪她踢毽子的事儿。
安华锦摆手,“行吧,那你回顾家歇一会儿,再过来?”
顾轻衍看着她,“府中有客房吧?我休息片刻就好。”
安华锦摇头,故意说,“府中没客房,但我的房间倒是空着,要不,你去我房中睡一会儿?”
顾轻衍低笑,“你若是同意,我没意见。”
安华锦轻哼,转过头,看向孙伯。
孙伯立即笑呵呵地说,“府中有客房,小郡主隔壁的青竹苑一直空着,老奴也每日都让人收拾打扫。七公子去青竹苑休息就好,您跟老奴来。”
顾轻衍点点头,微笑,“有劳孙伯了。”
孙伯高高兴兴地带路,口中连连道,“七公子您是自己人,千万别客气生疏,这老宅空的太久,好不容易小郡主来京,您也过来,才热闹起来,老奴巴不得的侍候呢。”
楚宸出了安家老宅,回头瞅了一眼,琢磨着顾轻衍这个人,明明看起来与安华锦不是一路人,偏偏能相处融洽,真是邪门了。
顾轻衍无论是对安华锦真中意上心还是假的,他总归都做出了愿意中意履行婚约的态度,如今看来,他若是抢,还真不容易。
但他天生下来就不是个怕难的,以免将来后悔,这从中插一手的事儿,总要试试。
他打定了主意,回了善亲王府。
善亲王正坐在他屋中板着脸等着他,见楚宸回来,他怒道,“混账东西,你又去安家了?”
他就晚回府一步,就没拦住他。安家那小丫头有什么好?他非得往她跟前去凑?一想到他的宝贝孙子昨日被她带着去了八大街红粉巷他就气的不行。
那是女人该踏足的地方吗?
那也不是他的好孙子该踏足的地方!
楚宸点头,坐到善亲王身边,一本正经地说,“爷爷,孙儿得和您谈谈心。”
善亲王斜着眼睛瞅他,“关于安华锦的,一切免谈。”
楚宸:“……”
他一下子憋住,瞪着眼睛,心里打了八个转,十分有经验善于对付他老人家地说,“爷爷,您真不听?若是我将来惹出祸事儿,那您千万别怪我。”
善亲王:“……”
他就知道,摊上安华锦,准没好事儿。
他气的吹胡子瞪眼,片刻后,败下阵来,“说吧!你要说什么?是让我与南阳王那老东西化干戈为玉帛?”
“差不多。”
善亲王冷哼一声,“只要他登门道歉,也不是不行。”
楚宸:“……”
“爷爷,您想多了。”
善亲王瞪眼,“昨日我没将那小丫头如何,是怕又失了身份,她将你打成那样,难道不该登门道个歉?别说过了三年,就是三十年,这欠也得道。”
楚宸揉揉额头,“爷爷,我与您说过多少遍了,当年那事儿,也不算怪她。”
“那你跟我说,怎么个不怪法。我只知道她将你打了。”善亲王一直不明白他这个孙子替安华锦遮掩什么,将他揍的三个月下不了床,他都不记恨人。他这么多年是不是把他教养的太善良了?
楚宸挣扎了一番,还是觉得不能说出当年真相,只道,“总之她没错。”
善亲王也懒得再气,“那你说,如今你有什么非让我与那老东西握手言和的理由?”
楚宸咳嗽一声,“我想娶安华锦。”
“什么?”善亲王以为耳朵幻听了,腾地站了起来,一脸震惊不敢置信地看着楚宸。
楚宸也跟着站起来,再正经不过地肯定地说,“爷爷,我想娶安华锦。”
善亲王哆嗦起来,伸手捂住心口,半晌踹不上气说不上话来,伸手指着楚宸,忽然眼前一黑,当即晕死了过去。
楚宸面色一变,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托住了善亲王倒下的身子,低头一看,善亲王双眼紧闭,真晕过去了,慌忙说,“来人,快……去请太医!”
第三十三章 难题
太医院德高望重的陈太医匆匆被请到善亲王府。
陈太医给善亲王把脉后,对楚宸拱手,“小王爷,老王爷是因为急火攻心才导致暂时性昏迷,并无大碍。老夫给老王爷开一副药方子,服下后,半个时辰就能醒来。”
楚宸松了一口气,点头,“有劳陈太医了。”
陈太医开完药方子,又嘱咐了些注意事项,别惹老王爷再着急上火生气云云,才出了善亲王府。
楚宸坐在善亲王床前,看着昏迷不醒的善亲王,有些犯愁,他一直觉得他爷爷这一辈子虽然没经历过什么轰天动地的大事儿,但也不至于如今听到他要娶安华锦就晕过去,显然他还是高估了他爷爷,也幸好瞒着三年前的事实真相一直没告诉他。
半个时辰后,汤药熬好,楚宸亲手喂善亲王喝下,又等了半个时辰,善亲王果然如陈太医所说悠悠醒转。
他睁开眼睛,看到楚宸,想起早先他说的话,又气的眼睛冒了火。
“爷爷,您息怒,息怒。”楚宸连忙安抚,捋着善亲王心口,小心翼翼地说,“如今顾轻衍和她有婚约,我就算想娶,也不能说抢就容易抢过来。这事儿得谋划,您别急。”
善亲王气的不说话。
楚宸讨好地说,“爷爷,咱们善亲王府与安家,以前虽没多少往来,但也井水不犯河水。三年前是我不好,这才结了仇。如今已过去三年了,您就别揪着这事儿不放了。”
善亲王气的眼睛冒火,“你说的轻松,混账东西!这三年来南阳王那老东西一点儿都不服软。欺负了人还那么张狂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的,只他一个。这仇我能跟他结一辈子,更何况昨日你听听那小丫头说的是什么话?你怎么还能打了想娶她的主意?你是要气死我是不是?”
楚宸摇头,“自然不是,爷爷您最好了,与我最亲了。”
善亲王气的哼哼,“你若是不想气死我,就趁早打消了这个主意,我当你没说过,我也没听过。”
那可不行!
楚宸摇头,小声说,“爷爷,我真挺喜欢她的,从她来京,我这心就扑通扑通地跳。如今刚刚好些,不乱跳了……”
善亲王气的咬牙,“你昨日说心跳的不停,原来不是怕见她。”
“是近乡情怯。”楚宸不好意思地说,“是我想见她了。”
善亲王气的又火冒三丈,他觉得再跟楚宸说下去,他真会被他气死了,于是挥手赶他,“你滚,给我滚出去。”
他就说呢,昨日听说那小丫头找上门,他一溜烟地就跑去故意被她绑走,原来是给他挖了个坑,专门坑他这个爷爷。
混账东西!真是混账东西!
楚宸见善亲王真快被他气死了,也不敢说了,这事儿得给他爷爷一个缓冲的让他接受的时间,于是,他麻利地站起身,“好,我这就滚,爷爷您别气,陈太医说您不能总动气……”
善亲王若不是没力气,一个枕头就对着楚宸砸过去了,待他离开,他好半天才平复下怒气,但依旧气的直大喘气。
他的好孙子,怎么就想娶安华锦了呢?这三年来,他真是一点儿没看出来。
莫非是昨日安家那小丫头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善亲王又气怒又头疼,气怒的是他这三年和南阳王打的不可开交,如今若是让他跟那老东西结亲,他实在是抹不开那个脸,头疼的是他了解楚宸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儿,十头牛都拉不会来。
但不说他同意不同意,就是陛下那里,那一关他也觉得难过。
陛下有多中意安家和顾家的婚事儿,他心里清楚的很,早先他是有些想法要搅黄这一桩婚事儿,不过是不想安华锦嫁进京城,免得经常打他孙子,如今没想到他孙子要娶人家,这比只搅黄安顾联姻还棘手。
陛下若是知道,怕不是以为他这个老皇叔不安好心,想要谋朝篡位吧?毕竟安家有百万兵马!
善亲王觉得楚宸真是给他出了个大难题,比以往他为他做的那些事儿来说都难。
他虽心中气怒,还是想了一通事情的可行性,但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儿难难难。
楚宸被善亲王赶出房间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贼兮兮地趴在门缝里往里面瞧了一会儿,见善亲王一副皱着眉头的思索样,心底总算是踏实了。
他爷爷就是疼他!
他心底松快了些,想着想娶安华锦虽然很难,但事在人为,也不见得一点儿机会都没有。只要爷爷肯帮他,先化解了两家的仇,然后再从中见缝插针地找机会,也许总能让他找到突破口。
他走离了善亲王的院落,去了自己书房,琢磨片刻,轻喊,“初景!”
“小王爷。”一人推门无声无息进了书房,又将门无声无息关上。
楚宸一改寻常时候满脸的喜怒情绪,平静地吩咐,“宫里的消息可打探出来了?怎么说?”
初景垂手,“陛下见小郡主后似乎不太愉快,想必是小郡主没答应婚事儿,至于原因,属下一时还没打探出来。当时陛下见小郡主时,只有皇后娘娘与她身边的贺嬷嬷在,陛下身边也只留了张公公。”
楚宸知道这二人都是不会被人收买的人,点头,不管安华锦因为什么没答应婚事儿,对他来说都是好事儿,“从三公主那边入手,再打探。”
“三公主据说是见了顾七公子给安小郡主作的画。昨日哭了好几回,晚饭没吃,今日依旧没胃口。更多的打探不出来了。显然三公主也不知道原因。”
楚宸冷哼一声,“顾轻衍画功好,我也不差的。”他忽然又有些气不顺,“他也就是长的好,又生在顾家,年少便名扬天下,把别人都比了下去,谁都及不上他了。”
他心烦地摆手,“盯着点儿安家老宅,别靠的太近,只要他们的婚事儿一日没板上钉钉的敲定,我总能想到法子。”
初景看了楚宸一眼,“是。”
第三十四章 摸鱼
张公公回宫对皇帝复命,将楚宸如何拎着肉包子去了安家老宅,不知拿什么劝动了顾七公子,在他的帮助下,吃完了陛下的赏赐之事详细地复述了一遍。
皇帝听罢,气笑,“这个楚宸,他倒是会找人帮忙。”
他也很好奇,顾轻衍为什么答应了他。顾轻衍与楚宸关系没多要好,没什么特殊的交情。顾家和善亲王府都各有各的相交圈子,楚宸和顾轻衍自然不是有交情的人。不过这等小事儿,他当皇帝的要处理的大事儿太多也不十分在意,只摆摆手,表示知道了。
顾轻衍晌午一般只歇半个时辰,没想到在安家老宅,这一日晌午竟然歇了一个时辰,睡醒后,他看着更漏,愣了好一会儿,揉揉眉心哑然失笑。
按理说,安家老宅虽人少空旷安静的很,但顾家因家风严谨,虽然人多,但也同样安静不吵闹。尤其是他住的院子,更是无人喧嚣。
他出了院子,问一名小厮,“小郡主呢?如今在做什么?”
小厮立即说,“回七公子,小郡主去后院的池塘抓鱼了,说今天晚上要吃全鱼宴。”
顾轻衍失笑,“家里池塘的鱼不是养着看的鱼?能吃?”
“能的。”小厮道,“三年前,小郡主来京,见了池塘养的鱼都是不能吃的,便说换了,养一池子能吃的鱼,等她再来京,就去抓鱼吃。如今池塘里的鱼又大又肥,养了三年了。”
顾轻衍笑着点头,“带我去看看。”
小厮连忙应是,带着顾轻衍向池塘走去。
安家老宅虽许久不用,但毕竟是太祖爷建朝后赐下来的府邸,占地面积十分大,所以,池塘也不算叫池塘,而是一大片人工湖。
因不怎么打理,所以湖边杂草颇多,没多少人工刻意收拾的痕迹,湖边的花草树木,肆意地疯长着,若不是这座湖坐落在安家老宅里,还让人以为进了山里。
顾轻衍来到池塘边,没瞧见安华锦的人,只看到孙伯带着几个人翘着首往湖里看,身边放着两个篮子,篮子里有两条肥鱼,胡蹦乱跳,十分欢腾。
一条鱼得有七八斤重,果然是肥的很。
谁家的家里也不会这般养吃的肥鱼,唯有安家老宅了。
顾轻衍疑惑地问,“孙伯,小郡主人呢?”
孙伯给顾轻衍见了礼,笑呵呵地说,“小郡主在水里抓鱼呢!这两条都是小郡主自己空手抓上来的,七公子您看,这鱼是不是养的极好?小郡主说这鱼难抓,养了三年,怕不是被老奴养成精了,机灵的很,跟小郡主在水里赛跑……”
顾轻衍微笑,“成精倒不见得,但的确是活泼欢腾。没想到小郡主还会凫水。”
孙伯高兴地夸起来,“七公子您大约不知,咱们家小郡主会的东西可多了。您与小郡主相处时日长了,就知道了。”
顾轻衍笑着点头,“她打算抓几条这么肥的鱼?”
“三条。”孙伯立即笑着说,“小郡主说咱们宅子里十几口人呢,今晚上都吃鱼。”
顾轻衍颔首。
孙伯打开了话匣子,“咱们宅子里的人,都盼着小郡主来京,每回小郡主一来,大伙儿都欢喜的跟什么似的,主要是小郡主来了,这宅子就不冷清了,热闹。小郡主活泼,性子好,大家都喜欢。”
顾轻衍轻笑,性子好这话也就自家人说说,若是让人听见,怕是会直缩脖子。
搁在外面,谁也不会说安华锦性子好,不止是三年前她揍的楚宸三个月卧床不起,还有别的好些桩桩件件的小事儿,得罪她的,势必要找回来,不过她也不会刻意地欺负人就是了。
二人说着话,安华锦忽然破水而出,手里抱了一条更大更肥的鱼,大约十几斤,鱼的脑袋看起来比她的脑袋还大,小姑娘手臂本就纤细,如今抱着一条肥鱼上来,更显得她清瘦。
不过虽然清瘦,倒是很有力气。抱着这十几斤在她怀里不停蹦腾的肥鱼,一点儿也不吃力。
她浑身是水,但眉眼都是笑意,如出水的莲花,又嫩又娇俏,“顾轻衍,你看,这鱼肥不肥?”
“肥。”顾轻衍目光落在她脸上,又匆匆一瞥她身上,立马移开了视线,微笑着说,“快把鱼放下,赶紧换了湿衣服,免得染了寒气得了风寒。”
“湖水不冷。”安华锦将鱼扔进木桶里,拍拍手,拧了拧袖子上滴滴答答的水,用袖子擦了一把脸,欢快地说,“这只鱼不算是最肥美最大的那只,还有一只更大的,改天再抓来吃。”
“你还是先去换衣裳吧。”顾轻衍转过身子,脸有些微红。
安华锦纳闷,“你脸红什么?”
“被太阳晒的,这天的确是太酷热了。”顾轻衍轻声说。
安华锦看了一眼天色,没多想地说,“也是,今年的确热的有点儿早。”说完,也觉得浑身湿透有点儿难受,转身向自己院子里走去。
顾轻衍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在她身后。
孙伯笑呵呵地指使人将三条大肥鱼送去厨房,又拿了安华锦报出的各种鱼的做法单子,吩咐厨房赶紧张罗起来。
安华锦换了一身干松的衣服,神清气爽地出来问顾轻衍,“我发现你今日列的单子,没怎么列鱼,你不爱吃鱼吗?”
顾轻衍摇头,“不是不爱吃,是我懒得挑鱼刺,便不怎么吃。”
安华锦取笑,“原来你这么懒的吗?”她心情很好地拍了一下胸脯,“包在我身上,我今天晚上帮你挑鱼刺,保证让你吃的开心。你会爱上吃鱼的。”
顾轻衍眸光动了动,笑着点头,“好。”
“走,去厨房,让你瞧瞧我怎么杀鱼。”安华锦招呼一声,向厨房走去。
顾轻衍跟上她,“你会下厨?”
“会啊。”安华锦脚步轻快,“我在火头营里待过。”
顾轻衍脚步一顿。
老南阳王与他通信多年,虽说了安华锦不少事儿,但从不说军营的事儿。但凡军中事儿,大大小小,都算涉及军事,老南阳王不提,他也没想过多问。毕竟她虽然大部分时间待在军营,但少部分时间做的别的事情也足够老南阳王写厚厚的一叠信诉说,足够让他觉得精彩纷呈。
如今乍然听到她在火头营待过,有些讶异,“你怎么会在火头营里待过?”
安华锦无所谓地说,“南阳军中,我哪个营都待过,火头营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军中火头营分量极重,不了解士兵们吃的好不好,怎么有力气打仗?”
“你一个女儿家,在军中会觉得辛苦吗?”
“不啊。”安华锦摇头,“虽有南阳王府,但爷爷不常在府中待着,我从三岁起就被爷爷带进了军中,跟在他身边,后来稍微大点儿,就各个营里待着。”她叹了口气,郁闷地说,“不过从去年我及笄,爷爷就不准我总待在军中了。说我再不是小丫头了,长大了,不适合再长年待在军营了。”
顾轻衍瞅了她一眼,小姑娘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身段窈窕纤细,容貌盛华,女儿家该有的模样她都有,甚至更甚,的确不适合再待在军营了。
第三十五章 杀鱼
二人到了厨房的时候,厨娘正在杀鱼,因鱼较大,厨娘动作看起来比较吃力。
安华锦撸胳膊挽袖子,“我来。”
年长的一位大娘“哎呦”了一声,立即说,“小郡主,这怎么使得?”
“使得,我又不是只会干等着吃什么也不会做的人。”安华锦拿过鱼刀,吩咐,“你们去准备材料吧,这三条鱼交给我了。”
厨娘们对看一眼,又看向跟进厨房的顾轻衍,觉得小郡主不止将顾七公子带来了厨房,还在他面前这么不注意形象,会不会不太好?
顾轻衍浅笑,温声道,“听小郡主的就是,你们忙别的吧,我来帮小郡主。”
三人闻言松了一口气,顾七公子愿意帮忙,可见对小郡主的行为没有不喜。立马齐齐地笑着去做别的了。
安华锦一手按住鱼,一手拿着刀,鱼头和鱼尾不停地扑腾,但却扑腾不出她手心,她手起刀落,不等顾轻衍上前帮忙,便给鱼开了膛。
顾轻衍从小到大是第一次看到人杀鱼,素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他,还真没做过这样的事儿,尤其人常言道“君子远庖厨”,在顾家的教养里,他自然更是离厨房远远的。
他很是新鲜敬佩地瞅着安华锦手起刀落干净利落,一条肥美的大鱼本来扑腾的欢腾,转眼便在它手里不闹腾了,他不吝夸赞,“真厉害。”
安华锦瞅了他一眼,他的敬佩毫不掩饰,她哈哈大笑,“顾轻衍,杀一条鱼而已,算什么厉害?”
“就是很厉害。”顾轻衍不住地点头。
安华锦忽然觉得他十分讨喜,若非三年前深刻地认识过他的另一面,她一定不怀疑这样的顾轻衍就是他的真实模样和性情,她转过头,笑着问,“你从没见过人杀鱼?”
“嗯。”
安华锦好笑,“杀鱼不算什么,天下的厨子都会干。”
“但你不是厨子,我就觉得很厉害。”顾轻衍蹲下身,看着她一边与他说话,一般手法利落地给鱼刮鳞片,“除了会杀鱼,你还会杀牛羊吗?”
“会啊!”安华锦点头。
顾轻衍更是敬佩,看着她纤细的身段,纤细的手腕,由衷地说,“即便你不是南阳王府的小郡主,靠你这一双手,想必也饿不着,能够自食其力。”
安华锦笑开,对他问,“顾轻衍,你外出游历过吗?”
顾轻衍摇头,“不曾。”
“世家子弟,到了年纪,都会放出去到外面游历一番见见世面,你顾家子弟,难道都圈在家里不准出去?”安华锦挑眉。
“倒也不是。三哥与九弟都出去游历过。不过我身份特殊,不止爷爷不准,陛下也不放。”顾轻衍低声道。
安华锦恍然,怜悯地看着他,“困于身份的枷锁,天下人人称赞羡慕的顾七公子,怎么这般听你说来觉得有点儿可怜呢。”
顾轻衍失笑,“是有点儿可怜的,我一直想去南阳看看,但却没法去。”
安华锦眸光转了转,“你想去南阳看什么?别告诉我你是想看未婚妻长什么模样?”
顾轻衍轻咳,想说想亲眼看看老南阳王的他的未婚妻每日过的如何精彩的模样,话到嘴边,又想着老南阳王与他通信,她一直不知道。便改了口,“就是想看看南阳,是不是人们传的那般环境恶劣人烟荒凉。”
“才不是呢。”安华锦摇头,鄙夷地说,“天下大多数人一叶障目,没亲眼见,便口口相传人云亦云地胡说。环境恶劣人烟荒凉的南阳那是几十年前,如今的南阳,不同以前了。我安家驻扎南阳百年,不是吃干饭的,一直在建设南阳,只不过敌国每隔几年就边境骚扰,使得南阳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帝京城这般繁华安稳就是了。”
顾轻衍点点头,“相邻南阳的邻国是南齐与南梁,三国之界,是难以维持安稳,如今三界距离玉雪玲之战已安稳八年了吧?”
“嗯。”安华锦点头,“怕是用不了二年,又要作乱。”
顾轻衍心思一动,“怎么说?南齐和南梁又要蠢蠢欲动了?”
“爷爷老了,我又是一个女儿家,换句话说,相当于安家没什么能上战场的人了。南齐与南梁一直野心勃勃,想联手对付大楚,八年前,我父兄三人死于战场,但那一战,也杀了南齐和南梁最厉害的将军,甚至南齐还赔进了一位皇子。战后,大楚惨胜,南齐和南梁也没了还手之力。八年的休养生息,想必也该歇过来了。”安华锦耸耸肩,“我的猜测而已。”
顾轻衍沉思片刻,“你猜测的不无道理。”
安华锦不再说话,专心杀鱼。
顾轻衍蹲在她身边,想着陛下以前觉得安家是威胁他的卧榻之侧的内忧猛虎,所以,玉雪岭之战后,对内没了安家父子兄弟,对外南齐和南梁再不敢犯,便高枕无忧起来。
陛下这些年可有想过也许南齐和南梁重新卷土重来呢?那么,谁上战场?是一把年纪年逾花甲的老南阳王?还是不过二八年华的他面前这个身量纤细的少女?
显然,陛下没有想过。否则,三年前也不会得知大皇子私造改良兵器后,雷霆震怒,险些一剑杀了大皇子了。事情过了三年,也没有丝毫松动放了大皇子的迹象了。
这八年来,陛下除了要促成安顾联姻外,似乎再没旁的想法,无论是改造陈旧兵器,还是提拔新将领,亦或者再培养一位能征善战的如安家父子那样的将军。
大约,陛下是好不容易除了卧榻之侧的猛虎,不想再提拔一位让自己睡不踏实的将门了。
所以,这些年,陛下很安于现状,无论是南阳王府的境况,还是如今的安稳朝局,都让他满意。
他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问,“安爷爷身体可还好?”
“不太好。”
顾轻衍低声说,“你这次来京,打算在京城待多久?”
安华锦眨眨眼睛,“我说我明天就想回去,陛下会放我回去吗?”
顾轻衍默,“怕是不会。”
她不点头与他的婚事儿,陛下不会答应放她回南阳。
安华锦拍拍手里沾上的鳞片,无所谓地说,“既然不会,我也懒得想,反正回了南阳,也不能待在军中。左右没什么事儿,便在京中待着吧。也许能想想法子把大皇子救出来呢。”
顾轻衍一愣,“你想救大皇子?”
“你不想救吗?”安华锦看着他,“三年,大皇子都没把你咬出来,更何况,他也是因为玉雪岭一战,我父兄的死,才违背陛下意愿私下改造兵器,我总得想想法子,尽点儿力。”
顾轻衍摇头,“没什么好法子,若是有,这三年里,我早就将他救出来了。陛下看管的甚严。你才来京,不要轻举妄动,大皇子至少这三年来没有性命危险,来日方长,慢慢谋划,切不可急躁,以免适得其反。”
“我又不傻。”安华锦白了他一眼,“这条鱼太大,来,帮忙按着。”
顾轻衍看了半天她自己忙活,总算自己也有了用武之地,立即帮助她按住那条最大的鱼。
第三十六章 保密
安家老宅这一日晚膳的全鱼宴,香飘整条街。
顾轻衍这个懒得挑鱼刺的人,因为有安华锦在,吃了很多很多。
饭后,安华锦喝了青墨送来的汤药,瞅着他,“今日……”
青墨立即看向顾轻衍,可怜巴巴地祈求自家公子给他解围,他不想跟安小郡主过招了,实在太煎熬他的内心。他自小到大,心中有剑,剑在手里,从来出剑的时候不需要考虑太多,如今遇到安华锦,他得一心二用堤防她突然耍手段,而他又不能像对待旁人一样将她一剑痛快结果,甚至连得罪也不能,简直要命。
所以,他想求公子能够让安小郡主对他手下留情脱离苦海。
顾轻衍仿佛没看见青墨递向他的眼神,喝着茶,瞥都不瞥青墨一眼。
青墨泄气地垂下头,任命地觉得他的人生一片灰暗。
安华锦“扑哧”一下子乐了,对顾轻衍说,“我以前觉得顾家养出来的人,除了端方知礼才学满腹外,规矩的很,如今看来,也有这么有意思的。”
顾轻衍微笑。
安华锦托着下巴说,“每日从顾家煎药再送来,麻烦死了。就留你的青墨在安宅帮我煎药如何?他会煎药吧?”
青墨猛地抬起头,睁大了眼睛,他没干过煎药的活!
顾轻衍答应的痛快,“行。”
不会也得学会!
青墨脸色一苦,没忍住开口,“公子……”
“不想煎药的话,要不你陪小郡主练剑?我来煎药。”顾轻衍看着他。
青墨顿时意会过来,对比陪小郡主练剑,他还是煎药吧!至少不煎熬的难受,立即表态,“怎么能让公子动手?还是属下来的好。”
顾轻衍摆摆手,“一日三次,你先在厨房练习一二,药效一定不能失,煎好些。”
青墨点头,乖乖退了下去。
安华锦撇嘴,“顾轻衍,你还真舍得我这么折腾你的人啊!”
顾轻衍微笑,“你我如今有婚约在身,我的人便是你的人,你想怎么用便怎么用。”
安华锦敲着桌面,不管怎么说,这话听着让人都会心情愉悦,她站起身,“今日上午你我探讨的剑谱残本,出去练练?趁机消消食。”
“好!”
安华锦想到了顾轻衍聪明绝顶,既然一眼看出剑谱是双剑合璧的剑谱,武功定然不差,但也没想到会好到十分的地步。如今与他过招,方才体会的深。
以前,她融汇不到的地方,如今经由他手填充上,堪堪完美地诠释了这本古剑谱的精妙精绝之处。
他这个人,实在让人折服。
一个时辰后,安华锦主动收了剑,对顾轻衍认真地问,“陛下知道你通晓武功吗?”
顾轻衍摇头,“顾家诗礼传家,不该通武,子弟们为了强身健体,学些皮毛,骑射功夫,倒也无碍,但再多的,便引人猜疑顾忌了。”
安华锦点头,“你会武功的事儿,都有谁知道?顾家人都知道吗?”
“只爷爷和我父亲知道,我的武功是由我外祖父请人暗中教的,就连我娘都不知。”顾轻衍笑笑,“如今再多一个你。”
“我的面子原来挺大嘛,这是占了未婚妻的好处?”安华锦扬了扬眉,收了剑,“你放心,看在你如今是我未婚夫的面子上,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顾轻衍笑着点头。
“不过……”安华锦话音一转,“若我们的婚约什么时候解除了,你不是自家人了,那时候我就不能向你保证了。我只会对自家人好。”
顾轻衍低笑,又点了点头,“好。”
他如今不想解除婚约,以后也不想。
眼见天色暗了下来,安华锦对顾轻衍摆手,“午睡也就罢了,若是我留你住在府中,明日陛下就能绑着我们成亲。天色晚了,你早些回去歇着?”
顾轻衍颔首,在安家老宅破天荒地待了一天,他是该回去了。
孙伯笑呵呵地送顾轻衍出府,在大门口看着顾轻衍上车后问,“七公子,您明日还会早些来吗?”
“嗯。”顾轻衍点头,“还是与今日一样,一早来陪小郡主用早膳。”
孙伯放心了,“好嘞,那老奴让厨房从明早起按照您列的单子准备早中晚膳,您慢走。”
“好。”顾轻衍笑着点头。
孙伯目送顾轻衍的马车走远,关上了大门,依旧乐呵呵地许久收不住笑。
真没想到,顾七公子与小郡主相处的这般好,在这京中,这些年,他也听了不少关于顾轻衍的传言,大多数人说他温和知礼,才华满腹,惊才艳艳,是顾家最出众的子孙,满京城甚至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但也有少数人说,顾七公子虽看着温和,不好接近,站的太高,如高山白雪,在这京城里,与他相识的人无数,未曾听说他看低过谁,但也没有太亲近特别交好过谁。
如今他接触了顾七公子一日,觉得不管旁人怎么说,顾七公子在小郡主面前,可真是亲近的。一日里,他看过他无数次笑,都是对着小郡主的。
安华锦在顾轻衍离开后,沐浴洗漱完,躺去了床上,一时睡不着,便琢磨着与顾轻衍相处这一日的点滴。琢磨了一通,有些想笑。
顾七公子大约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的人,明明记着仇,却把所有糖都给他吃,为他挑鱼刺。以他的心思城府,大约迷惑的很。
其实,她也没别的想法。
安华锦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很快就睡了。
顾轻衍出了安家老宅,回到顾家,踏入家门,唇齿间似乎还有鱼味鲜香。他今天晚上吃的鱼,都是安华锦亲手挑的鱼刺,就跟她一股脑地将兜里的糖块都给了他一样,他也没想到她竟然能够给他挑鱼刺,且挑了那么多,也没嫌烦。
哪怕心里仍记着三年前的仇,但却不恼恨以对,反而对他极好。
相处了一日,他忽然觉得看不懂她,她就像一团雾一样,吹散了,也看不清。
越是看不清,他越是想要看清。
青墨一路跟随着顾轻衍,憋到家门口,才小声开口,“公子,您是真想娶小郡主吗?”
顾轻衍停住脚步,回头看着青墨,“嗯?”
青墨又将话说了一遍,小心翼翼地观察顾轻衍面色。
顾轻衍笑了笑,“自然是想娶的。”
青墨瞧着他,心里惊骇于公子真的想娶,一时间没了话。连他都觉得小郡主与顾家门楣格格不入,公子不会不知,但还是想娶,那……
顾轻衍知道他想什么,转过身继续向前走,迈进顾家的大门,走在古朴的宅院里,踏着光滑的青玉石砖,感受着偌大的宅院,住了数百人,却安静的如没住人一般,各处都亮着灯,偶尔有小厮婢女遇到他,连声都不出地规规矩矩行礼,等着他走过,再去忙别的事情。
这就是顾家,天刚黑,便不见丝毫热闹人气了。
哪怕是白天,也不怎么喧闹,他更是从来没见过姐妹们在府中踢毽子打闹玩耍,不是躲在房里绣花,就是由师傅们教授琴棋书画课业,年岁大一点儿出了学的到了说亲的年纪,由长辈带着出去参加京中夫人们的宴会走动。
京中内外各大府邸都争相想求娶顾家的女儿,顾家的女儿与顾家子弟一样人人称颂。
人人提到顾家,都带着艳羡。
以前,他从没觉得有哪里不好,如今,在安家老宅生活了一日,他终究体会了几分。
至亲也至疏。
第三十七章 不行
顾家老爷子最近不将顾轻衍叫去书房,反而喜欢溜达去他的院子里等他。
顾轻衍回到落雪轩后,毫无意外地看到了等候的顾老爷子,他笑问,“爷爷今日又想问什么?”
顾老爷子捋着胡须看着他,“你去了安家老宅一整日,可见与那小丫头相处的极好?”
顾轻衍笑着点头,“是不错。”
顾老爷子很是好奇,“怎么个不错法,说说?”
顾轻衍低眉寻思片刻,含笑温声说,“处处都融洽的很。”
顾老爷子讶异,片刻后笑了,“这么说,这桩婚事儿没异议了?若是这样,我是否该亲自去一趟南阳,或者将老王爷直接请进京来,商议六礼之事?”
顾轻衍摇头,“恐怕为时过早。”
“怎么?”顾老爷子看着他,板起脸,“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倒是不着急。”
顾轻衍再摇头,“确实是不急,只不过不是爷爷以为的不急。”
“那是什么?你倒是说明白些。”顾老爷子不解,“难道你是有什么打算?还是那小丫头不想早些嫁进府?”
顾轻衍揉揉眉心,“爷爷可知道陛下问起这桩婚事儿是否满意时,她是怎么对陛下说的?”
“嗯?那小丫头说了什么?”
顾轻衍将从张公公那里得来的消息也不隐瞒,对顾老爷子压低声音说了。
顾老爷子听罢,脸色一阵变化,长久没说话。
顾轻衍站在一旁,不再出声。
过了许久,顾老爷子方才开口,声音颇有些沉重,“小丫头有这个想法,说明她是个有想法的人。安家养她一场,没因为自己是女儿家就对安家不管不顾。可见是个有良知的好孩子。”
顾轻衍不语。
“陛下怎么说?”顾老爷子又问。
“陛下说此事容后再议,只今早派人来传了口信,她在京中期间,让我多陪陪。”顾轻衍笑笑,“爷爷以为陛下是什么意思?”
顾老爷子哼了一声,能是什么意思?他也算了解陛下,陛下自然是打着让他们两个自己解决的注意,这个解决,自然是哪一方退一步。安华锦退,那么就是撇开安家传承嫁入顾家,顾轻衍退,就是撇开顾家入赘安家。无论是哪一种,都是陛下乐见的。
陛下最不乐见的,就是这桩婚事儿不成!
顾老爷子自然不可能让顾轻衍入赘,他是顾家最出类拔萃的子孙,是顾家的门楣。但安华锦的一片孝心和对安家门楣的承担,也不能不顾及。、
他觉得无论是委屈顾家还是安家,都不妥当。深思片刻,冒出了一个想法,看着顾轻衍,斟酌地问,“你自然不能入赘,但若是换做你的其他兄弟,倒可以考虑一二。你说呢?”
顾轻衍一愣,断然拒绝,“不行。”
顾老爷子看着他,“怎么不行?左右是安家和顾家结亲。都是顾家人。你六哥与你八弟、九弟与你年岁相差不多,那小丫头今年十六吧,你六哥比她大四岁,你八弟比她大一岁,你九弟与她同岁。你六哥因昔日的婚约出了纰漏,解除了,正好还没再订下,他又是二房嫡子,与小丫头身份倒也配得上。你二婶娘早已亡故,你二叔为了顾家,未必反对。另外你八弟虽是三房庶出,但养在嫡母名下,虽身份差些,但人聪明好学,你三叔与你三婶娘应该也不会有意义,你九弟虽是四房嫡出,但他自小酷爱舞刀弄剑,总想着去从军,若是与安家结亲,能让他去军营,他估计不在乎是否入赘,想必也会乐意……”
“爷爷!”顾轻衍终于受不了地打断他,面色带了丝恼怒,“您谁也别想,我不同意。”
顾老爷子嫌少见顾轻衍动怒,从小到大,除了当年他在宫中答应与安家订下婚约回府与他说了之后,他好生地甩了一个月脸子没跟他说话外,这些年再没见他为什么事儿动怒过,如今他只不过说了折中之法,他便显而易见地恼了?
他看着顾轻衍,“你不同意?那你是什么想法?别告诉我你要入赘安家。”
他虽也觉得安家一门为国尽忠令人敬佩,如今安家只一个小姑娘让人欷歔叹息,但若是赔进去他最出众的孙子入赘安家,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
顾轻衍深吸一口气,“目前我还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她在陛下面前这么说,也未必是真的非要招婿入赘,对于门楣传承,她未必会看的死,不过是为了让陛下为难,拖延婚事儿罢了。”
顾老爷子皱眉,“为何拖延?”
顾轻衍抿唇,“三年前,我得罪过她,且得罪的有些狠,她不想嫁我。”
顾老爷子闻言反而松了一口气,也不问顾轻衍如何得罪的细节,既然他三年都不对他说,必是不想说的事儿。他素来对他的教导与对别人不同,十分宽和宽容,“这么说,也不算是死咬着入赘之事不松口了?但陛下春秋鼎盛,你们不能一直拖着,这般拖延下去,也不是法子。”
顾轻衍不语。
“你是真想娶她?”顾老爷子鲜少见顾轻衍有什么执着的事儿,没想到这婚事儿当年初定下时他不同意,如今倒是执着上了。
“嗯。”顾轻衍肯定地点头,“总会有法子的,爷爷不必操心了,陛下若是喊您进宫,陛下不说,您就当不知此事。”
顾老爷子颔首,既然他非要娶,又不想要什么折中的替陛下分忧的法子。那他只能暂时装糊涂了。哎……看来短时间,他抱不上重孙子了。
顾老爷子转身走了几步,见顾轻衍还站在原地,他又回头问,“小七,我问你,你当初不同意这桩婚事儿,如今怎么就同意了?那小丫头如今哪里合你心意了?”
顾轻衍露出笑意,伴着清风,他心底情绪微微荡起波澜,“哪里都合心意。”
得!顾老爷子也不再问了。
第三十八章 心情
皇帝听闻顾轻衍在安家老宅待了整整一日,心情很好,晚上去了皇后宫里,直至吃完晚膳歇下面上都一直挂着笑。
皇后心中猜测出了几分,但还是笑着问,“陛下今日有什么喜事儿?与臣妾说说。”
皇帝笑道,“喜事儿倒是没有,只不过是朕没想到小安儿与顾轻衍相处这般融洽,这两个孩子啊,也许还真是有缘。这般有缘,你说是不是一切的难题都不是难题了?”
皇后笑着点头,“陛下说的是。”
皇帝伸手拍拍皇后,收了几分高兴,有几分老夫老妻推心置腹地说,“朕知道安家不易,朕对不住安家,这些年,你失了兄弟侄儿,心中很是难受,也希望如小安儿所说,招婿入赘,传承门楣。但是,你是朕的皇后,大楚国母,别人不理解朕,你该理解。这大楚江山啊,不能毁在朕手里。朕得想着如何巩固这江山。若安家和顾家不联姻,朕这心里真怕不得安稳啊,所以,朕还是希望小安儿退一步。”
皇后垂下眼睫,柔声说,“臣妾自从入宫后,就是陛下的人了。自然是想陛下所想,为陛下所为,为陛下分忧解难,才对得起自己的身份。父亲当年在臣妾入宫时,也是这般嘱咐臣妾的。陛下的苦,臣妾都明白。”
“朕就知道你对朕好。”皇帝握住皇后的手,继续推心置腹,“让顾轻衍入赘,朕实在对顾老爷子说不出口。顾家立世数百年,从未有子孙入赘别家过。若是朕硬逼迫,实在是有失人心。不过朕也不是不顾及安家。所以,昨日想出个法子,让他们两个多相处些时日。这世间年轻男女,一旦互相看重了,总有一人退一步。无论是小安儿,还是顾轻衍,那就不是朕的错了。”
皇后点点头,“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好法子了吗?”
皇帝摇头,“朕暂时没想出来,你若是有什么法子,可与朕说说。”
皇后寻思片刻,倒是有了一个法子,不过她不打算现在说,想着哪日再将安华锦叫进宫来问问的好,她若是同意,她再对陛下说也不迟,她只有这么一个侄女了,还是想着她这一生能如意顺遂,过自己愿意过的可心的日子。
安家和顾家联姻是陛下一直看重的,自然不能换做别家,但若是顾家换个人呢?虽然身份不及顾轻衍长房嫡子嫡孙,也不及顾轻衍才学出众品貌兼备惊才艳艳,但顾家子弟都差不了,比外面的大多数世家子弟都强多了。换个人入赘的话,想必也不是不可行。
安华锦这一夜睡的很是踏实,不知是药管用了,还是见了顾轻衍由他陪了一日管用了。总之并没有惊梦。
第二日她神清气爽地练完剑,顾轻衍也早早进了门。
安华锦倚着门框瞅着他,少年公子,丰姿毓秀,缓缓行来,如闲庭信步,怎么看都是一幅画。大早上这般瞧着他,当真会让人觉得赏心悦目,连带着心情都好的很。
顾轻衍进了院门,便看到了安华锦,小姑娘显然刚练完剑,柔若无骨地倚着门框,额头还挂着汗珠,容色红润,眉目似有莹莹之光。他瞧着,便忍不住未语先笑,“看来昨夜睡的很好?”
“嗯,是很好。”安华锦点头,“所以很有力气,今日我们去大昭寺吧!据说大昭寺山峦迭起,山峰秀美,斋饭也很好吃。”
顾轻衍笑,“今日不研磨剑谱了?”
“不着急,明日再研磨,左右时间多的很。”
“好。”顾轻衍笑着点头。
早膳依旧很丰盛,安华锦吃的心满意足,她以前不是个讲究的人,如今发现跟着顾轻衍讲究一下过的精致也没什么不好。
饭后,安华锦问顾轻衍,“你坐车来的?”
“嗯。”顾轻衍点头。
安华锦撇嘴,“出门坐车,怎么跟个大家闺秀一样?为何不骑马?”
顾轻衍低咳一声,“免得麻烦。”
“骑马有什么麻烦?利落才对。”安华锦实在不太懂骑马哪里麻烦了,若是她说,坐车又慢又麻烦。
孙伯听了在一旁笑呵呵地说,“小郡主有所不知,这老奴知道,七公子一旦骑马外出,便会遇到女子对他扔东西,不是绢帕就是簪花,有的女子甚至故意绊倒在七公子马前拦路。”
安华锦恍然,原来是这个麻烦啊,她大乐,“真是最难消瘦美人恩。”
顾轻衍脸色微红,“有你在身边,想必没人再敢对我扔东西拦路。”话落,他对孙伯说,“劳烦孙伯,帮我牵一匹马来,今日我与小郡主一起骑马出去。”
“好嘞。”孙伯立即去了。
安华锦围着顾轻衍转了两圈,煞有介事地说,“没错,你如今还是我未婚夫,谁若是敢当着我的面对你勾三搭四,别怪我不客气。”
顾轻衍低笑。
孙伯很快牵来两匹马,一匹马是安华锦骑的,一匹马是给顾轻衍的,这两匹马都是红棕色,周身油光水滑,一看就是上等宝马。
安华锦翻身上马,交代孙伯,“今日晌午不必等我们回来吃饭了。”
孙伯笑呵呵点头,“小郡主和七公子玩的开心些,大昭寺路途不近,若是天色太晚,天黑路滑,就不用赶回来了,住在大昭寺也可。”
安华锦转头问顾轻衍,“住在大昭寺?”
顾轻衍微笑,“大昭寺的一日三餐都有不同规制的素斋,住下也可以。”
安华锦最近两天对吃的很是上心,反正顾轻衍也因为她成了个闲人,闻言一锤定音,“行,那今晚就住在大昭寺不回来了。”
顾轻衍点点头。
二人骑马出了安家老宅。
第三十九章 手帕
大清早,京城便开始了一天的热闹繁华。
安华锦和顾轻衍骑马走在街上,吸引了无数人的视线,安华锦虽然厉害不能招惹的名声三年前已名扬天下,但因她三年前在京中待的时日尚短,所以,认识她的人其实没多少。
但认识顾轻衍的人,那就多了去了。
大楚民风虽称不上开放,但对女子要求也不是太严格。除了少数顾忌身份的皇族女子与世家大族女子出行前呼后拥以纱遮面外,其他的大多数女子当街走动没多少顾忌。
人流稠密,沿街打马走动不起来,所以,安华锦与顾轻衍一路慢悠悠走着。
认识顾七公子的人纷纷惊讶于他今日竟然骑马,已有几年不见顾七公子当街骑马了。更是惊讶于与他一起并肩骑行的少女,猜测她的身份。
有许多女子红着脸搅着手帕避开,犹豫着想扔出去,但对安华锦有些顾忌,不知她是谁,竟然走在顾七公子身边,没敢冒然出手。
安华锦余光扫见,有些好笑地想着美色惑人,她当年也无例外地中招了。
不过她们大约都没见识过顾轻衍杀人不见血,一句话就要人命。所以,如今依旧前仆后继地垂涎美色。
走了一段路,一直都很安静,无人靠前阻拦。
就在安华锦以为这一条路一直都会安静到出城门时,忽然左侧楼上有人扔下一条手帕砸向顾轻衍。
顾轻衍身子微微一僵,刚要伸手拂开,安华锦已先一步伸手,接过了那条手帕。
手帕带着香味,很是好闻,是只要高门大户的女子才用得起的上好香料。
顾轻衍一怔,扭头看安华锦。
安华锦想着真有不怕死的,敢当着她的面勾搭顾轻衍,她勒住马缰绳,顺着手帕飘来的方向,望向这一处沿街的门面,只见这一处门面叫江水阁,很大很气派,门口两尊玉石狮子,威风凛凛。从外表看,装潢奢华,想必内里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水阁二楼的窗户开着,站着两名女子,穿着华贵,一人正探着身子,向外伸出一只手,微红着脸,瞅着下面,目光自然是落在顾轻衍身上,当看到手帕没被顾轻衍接住,而是被安华锦截了胡,恼怒地瞪向安华锦。
安华锦视线很好,从她的面上眼里看出了“哪里来的不要脸的女人,竟然接她给顾七公子的帕子。她今日一定要她好看。”
安华锦挑眉,觉得分外有趣,也不着急出城,所以,不怕事儿大地对那女子道,“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那女子一愣,更是着恼,怒道,“你等着。”
意思是她这就下去!
当然,有顾七公子在下面,她自然要下去见顾七公子的。
跟她在一起的女子犹豫了一下,也尾随着走下楼。
安华锦抽空悠闲地问顾轻衍,“你认识她们?”
“不认识!”
安华锦似笑非笑,“我看不像不认识,从她们两个人的衣着首饰看的话,一看就是高门大户的女人。”她抖了抖手腕里的手帕,“这兰草香千金一盒,也不是什么普通人能用得起的,至少,她们二人的家室在京中是排得上号的。另外,商贾普通人家,不准许用祥云锦这样的贡品,这帕子的材质是祥云锦,说明她们不是出身商贾,定然是高门大户的闺中女儿家。能用祥云锦的身份,一定参加过宫宴,你说不认识,说不过去吧?”
顾轻衍:“……”
他没想到仅凭一块帕子,一个照面,她就能看出这么多。
他对安华锦又有了新的认知,看来长年待在军营的安小郡主,也不是不懂女儿家用的东西,能够一语道出,显然懂的还不少。
他轻咳一声,“就算参加过宫宴,看起来模样都差不多,除了自家姐妹,我分辨不出来哪个是哪个。”
“哦?”安华锦失笑,“这么说,你三年后仍能认出我,我该觉得荣幸了?”
顾轻衍又低咳一声,“京中女儿家大多一个模样,尤其是高门大户里的女儿家,穿戴都相差无几,我自小与你订有婚约,遇到别人,能避则避,不怎么常见,自然分不清。你与别人,自是不同。”
求生欲这么强,都不像弹指间让人灰飞烟灭的顾七公子了。
她就不信凭着顾轻衍的聪明,过目不忘,会识不清女人脸!
安华锦故意不让他糊弄过去,大有揪着不放故意找事儿的嫌疑,对他问,“那三公主呢?你识得出她,又怎么说?别告诉我她是我姑母的女儿,你特意记着。”
顾轻衍:“……”
他一时无言地瞅着安华锦,觉得他又看错了,明明昨日十分好说话的小姑娘,怎么今日就故意找他茬呢!
他半天没说话。
安华锦用马缰绳敲了敲他肩膀,笑的不怀好意,“你就算认识她们,我又不会说你什么?藏什么藏?是人家勾搭你,又不是你勾搭人家,我还能对你如何?傻不傻啊你?堂堂顾七公子,对我糊弄不过,丢面子了吧?”
顾轻衍:“……”
他的确觉得有些没面子!
他掩唇咳嗽一声,觉得有必要挽救一下自己的好感度和形象,小声说,“扔手帕的女子是善亲王府小郡主楚思妍,跟她在一起的人是礼国公府的小郡主江云彩。这江水楼是江云彩母亲的陪嫁。这么早二人在这里,想必是江云彩替母亲前来查账,楚思妍跟着来玩。她们二人是手帕交。”
“呵!”安华锦笑了一声,斜睨他,“顾七公子,你知道的可真是详细清楚。”
顾轻衍顿时闭了嘴。
安华锦甩着马缰绳,等着二人下来,都是郡主,怪不得不怕她。不过她连楚宸都揍过,更何况他的妹妹?她一会儿就揍的她回去找她爷爷哭。
第四十章 动手
楚思妍和江云彩从楼上下来的很快,衣着华贵、环佩声声,听着很是悦耳。
安华锦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二人,呵,长的还都不赖,可惜,脑子不怎么好使,敢当着她的面勾搭顾轻衍,真是没被人揍过。
“谁让你接我的帕子的?”楚思妍伸手指着安华锦,一脸怒气,质问,“我的帕子是给顾七公子的,瞎了你的狗眼,瞧清楚那帕子是你能接的吗?”
顾轻衍默默地拢着马缰绳后退了一步,故意让安华锦彻底挡住他。
江云彩看了一眼骑在马上的二人,看不清顾轻衍的脸,只能看到他骑着的高头大马和一角青色衣衫,几乎大半个人都被旁边的女子挡住,而那女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与楚思妍,目光看起来有点儿危险,她心中总觉得不太对,伸手拽了拽楚思妍衣袖。
楚思妍已经气疯了,哪管江云彩拦她,她今日好不容易遇到了顾七公子沿街骑马,这个女人竟然敢接她的帕子,她都看到顾七公子伸手要接了,偏偏被她先一步抢了,着实可恨!
“来人!将她给我拿下!”楚思妍用不着安华锦答她的话,她今日就将她绑回府里,好好教训她,让她认清楚自己是谁。敢抢她的东西,活的腻歪了。
小郡主出门自然是带有大批护卫的,所以,楚思妍喊出声后,十几个人蜂拥一下子上前,要抓安华锦。
楚思妍大声喊,“不准伤了顾七公子!”
护卫们齐齐应是。
安华锦回头瞅了一眼顾轻衍,顾轻衍表情十分无辜地靠近她,两匹马已经挨紧了没一丝缝隙,态度很是讨好,她心里翻了个白眼,一抖手腕,缠在腕间的一条青碧色的缎带攸地向对她涌来的护卫们打去。
缎带轻飘飘,似乎没一点儿重量,偏偏所过之处,护卫们齐齐感受到一股大力打中胸口,都受不住地翻到在地。
不过须臾间,二十多人,全趴在了地上。
事情发生的太快,就连下命令的楚思妍都没怎么看清,不等她弄明白怎么回事儿,那条轻飘飘的缎带一个回旋,缠住了她的腰,绕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捆了起来。
她顿时吓的面色大变,尖叫了一声。
江云彩看的清楚,脸色也变了,但到底是手帕交的好友,她这时候没有作壁上观不管楚思妍,她连忙出手,抽出腰间的剑,劈手要斩断捆着楚思妍的缎带。
她出剑不慢,快速地斩到了缎带上,她本以为能斩断,可是剑落到缎带上后,如遇到了金石,“叮”地一声,她手腕一麻,手中的剑被一股大力弹了回来,震的她站不稳,连连后退了三步,一下子面色如纸。
安华锦神色轻松地动了动手腕,对江云彩有了两份兴趣地挑眉,“再来?”
江云彩白着脸看着安华锦,对她的身份隐约有了一个猜测,顿时浑身冒了冷汗。
“云彩,杀了她!”楚思妍还看不清形势,恨恨地叫嚣。
江云彩咬着唇看着安静地待在安华锦身后的顾七公子,这时候,他依旧连脸都让人瞧不着,她压下心底不好的预感,开口的声音尽量不发颤,“敢问……可是安小郡主?”
什么?她是安华锦?楚思妍整个身子也顿时僵了,人也懵了,惊了、骇了。
她虽没见过安华锦,但安华锦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地响彻天下三年,就是她揍的哥哥三月卧床不起。
而……而且她是顾七公子的未婚妻!
安华锦漫不经心地点头,“没错,我是安华锦。”
江云彩听到她承认,拿着剑的手瞬间握不住剑,任凭手里的剑“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就她这么点儿功夫,怎么再拿到安华锦面前班门弄斧?
不说功夫比不了,就是身份,同是郡主,礼国公府虽然位列三公,但比起来执掌百万兵马大权在握的南阳王府,空担了个国公头衔不受重用日渐没落来说,自然也是没法比。
而善亲王府,虽是亲王府,但有小王爷楚宸被揍后无可奈何只能认了的前车之鉴,一个小郡主更是不会让安华锦皱一下眉。
江云彩觉得今日这事儿惹大了,听说安华锦进京了,但谁能想到她与顾七公子相处的这般好?竟然都能够拉着顾七公子一起沿街骑马了。不止楚思妍那个炮仗脑袋想不到,她也没想到。
不过她能接手母亲嫁妆铺子打理二年没出差错,显然是个聪明的,她很快就收整心思上前一步,对着马背上的安华锦深深福了一礼,“我二人不识安小郡主,才冲撞了,惹出了这么大的误会。请小郡主大人不记小人过,云彩在这里给小郡主赔罪了。”
她说完,楚思妍还呆呆怔怔的,也不挣扎了,也不叫骂了,安静如鸡。
安华锦笑看着江云彩,识时务者为俊杰,显然这女人懂的很,同是郡主,能矮的下身份道歉,很是活的明白。她挑眉,“礼国公府的小郡主?”
“正……是!”
“三年前,我欠了你兄长江云弈一个人情。今日就卖给他一个面子,你走吧!”安华锦懒洋洋地摆手。
江云彩一愣,显然不知道有这一茬,未曾听兄长说起,不过她既然能网开一面,最好不过,她心下一松,看向楚思妍,小声开口,“思妍她……”
她实在不好开口为楚思妍求安华锦放过,毕竟刚刚楚思妍冲下来骂的话很难听,且还嚣张地吩咐人动了手,虽没讨得好处反被制住,但到底是她先挑起的。
但她与楚思妍是手帕交,怎么也不能甩开她自己跟没事儿人一样地走掉。那样的话,实在不义。
“我欠你兄长的一个人情,可不够买一送一捎带她一个的。”安华锦毫不客气,“不过,你可以帮她去善亲王府报个信,就说她得罪了我,在我手里,让善亲王府的人来给她收尸。”
收尸?
江云彩惊骇地看着安华锦,一时间失了言语。
楚思妍此时也惊醒,惊恐地大喊,“顾七公子救我!”
顾轻衍十分安静,一声不吭,当自己不存在。
楚思妍一连喊了几声,都没听到顾轻衍回答,她一下子更慌了,虚张声势地看着安华锦,眼里都是恐惧,“安……安华锦……你敢杀我,我爷爷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我哥哥也不会……”
“我与善亲王府的仇结了多少年了,不怕再加上这一桩。”安华锦哼笑,用缎带故意在楚思妍脖子上磨了又磨,渐渐勒紧,语气漫不经心却杀机毕现,“敢当着我的面勾引我未婚夫,你胆子够大啊,不如去阎王爷那里洗洗脑子重新投胎。”
楚思妍渐渐上不来气,脸色涨的发紫,不知是吓的,还是被勒的,愈来愈惊恐,眼皮一翻,晕死了过去。
第四十一章 警告
“思妍!”
“小郡主!”
江云彩和善亲王府的护卫们顿时吓的魂儿都没了,齐齐出声,涌上前。
安华锦撤回缎带,端坐在马上,警告,“告诉善亲王,看好她孙女,以后让她见了我和顾轻衍都绕道走,若是让我再遇到他勾引我未婚夫,我就杀了她扒光了挂在城门上。”
这时,江云彩和善亲王府的护卫们也知道楚思妍只不过是吓的昏死过去了,安华锦没真想下杀手,齐齐松了一口气,没人敢出声。
“听清楚了吗?”安华锦目光一扫,“你们耳朵若是聋,我帮你们洗洗?”
“听,听见了。”护卫们众口一词齐齐出声,不敢得罪安华锦。
安华锦扔了手中的帕子,准确无误地扔在躺在地上的楚思妍的脸上,嫌弃脏一般地搓了搓手,转头对顾轻衍说,“走了。”
顾轻衍点点头,打马上前了一步。
众人这时才看到顾轻衍的脸,他一脸的平静温和,莫名地让人觉得他此时看起来很乖很听话,仿佛刚刚的小插曲,跟他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
眼看着二人骑马远去,顾七公子的背影依旧风华绝代,可是江云彩再也生不出半丝的旖旎心思,默默地在心中记下,以后见了安华锦和顾轻衍,她也跟着楚思妍一起绕道走。
街道上大清早就出现了这么热闹的大事儿,亲眼目睹者众,人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的同时,纷纷交头接耳,原来那小姑娘是安小郡主。
安小郡主自三年后又进京了!
安小郡主厉害的名声果然童叟无欺,连马都没下,就将善亲王府一众护卫打了个落花流水,且打晕了善亲王府的小郡主。
上回是小王爷,这回是小郡主,且都是善亲王府家的。这善亲王府的人大约是生来就与安小郡主八字相克。
在闹哄哄的人声里,江云彩也顾不得面子里子,带着人连忙将楚思妍送回了善亲王府。
善亲王自从昨日被楚宸的一席话吓了个心惊肉跳心胆俱颤后,就开始脑瓜仁疼,疼了一晚上,今天早上依旧卧床没起,其实也不是多严重,但他就是不想起来,更不想见楚宸,楚宸来给他请安,被他让人撵了出去。
于是,当楚思妍被安华锦打晕了的消息传进善亲王府,报进荣禧堂时,善亲王晕乎乎地愣了好一会儿神,才不敢置信地说,“谁?安华锦打了谁?”
“是小郡主。”管家一脸的心惊,“不止小郡主,还有府中的护卫,都受伤了。”
善亲王听清楚了,腾地坐了起来,“打成什么样了?”
“刚刚抬回来,昏迷不醒。奴才已经吩咐人去请太医了。”管家白着脸说,“目前说不好,得让太医看看。”
善亲王躺不住了,匆匆下了床,虽然楚宸是唯一的孙子辈男丁他的心肝宝,但楚思妍这个孙女他也挺宝贝,虽比楚宸差点儿,但也是他疼的。
他是见识过楚宸当年被安华锦揍成什么模样的,如今吓的够呛,恨不得插翅飞过去瞧瞧。
“老王爷,您慢点儿,仔细脚下。”管家连忙在后面追。
善亲王一边走一边急声怒问,“怎么回事儿?她怎么就跟安华锦遇到了?安华锦那小丫头呢?她们因为什么发生了争执?她怎么就惹上安华锦了?”
管家也不知道,直摇头,“老奴还没来得及问,礼国公府的小郡主跟着护卫们送咱们小郡主回来的,她看着好好的,想必知道怎么回事儿。”
善亲王点点头。
不多时,来到楚思妍的院子,院中已聚了一堆人,除了跪了满院请罪的一众护卫外,还有丫鬟婆子,以及一众闻风而来的女眷,里面传出女人的哭声。
善亲王冲进门后,众人连忙起来见礼。
善亲王奔到了床前,伸手去探楚思妍的鼻息,还好,还有气,然后又看她小脸,惨白惨白的,脖子上一道淤青,对映着她惨白的脸很是醒目。
善亲王撤回手,“太医怎么还没来?再派人去催!赶紧的。”
管家应是,连忙又派出了人去。
“老王爷,您一定要给妍姐儿做主啊,安华锦太可恶了,她三年前打了宸哥儿,如今又打了妍姐儿,妍姐儿万一有个好歹,您让儿媳怎么活啊。”一位美貌妇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边伤心地哭一边气愤地说。
善亲王心中也来气,但毕竟有一回经验了,知道楚思妍没被打死,也宽了些心,扫了一圈众人,压着怒意问,“宸儿呢?哪里去了?”
“小王爷清早出去了,已经让人去传信了。”管家连忙道。
善亲王点点头,目光落在脸色同样发白心有余悸的江云彩身上,尽力用缓和的语气说,“江家丫头,你来说,怎么回事儿?”
江云彩此时已定下了些魂儿,这一路来已想好了若是善亲王府的人问她,她就实话实说,虽然丢人,但有目共睹的事儿,也不能张口胡诌。
于是,她将楚思妍得罪安华锦的经过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众人听完,表情各异,一时间那位夫人的哭声都小了。
善亲王本来一腔怒火,如今散了一半,他又气又怒地说,“你们连安家那小丫头都没认出来吗?”
在安华锦面前对顾轻衍扔手帕,且还骂人让护卫一起上要抓人绑人,这可真是上赶着找揍了!
哪怕善亲王多年来一直脸皮厚不怎么讲理,但此时也觉得如被人塞在嘴里一块石头,吞不下去,吐不出来。
这块石头就是安华锦!
若是旁的人,凭着善亲王府的门楣,欺负了就欺负了,可安华锦就是一块硬石头铁板,跑到他面前去欺负她?找死嘛!
“我们真没认出来,不曾见过安小郡主。”江云彩心里也在流泪,小声说,“三年前安小郡主进京,我正在江南外祖家,而思妍染了风寒病了在府中养病,错过了没见着。”
善亲王还没老糊涂,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
他一时怒也不是气也不是,“你们,哎,真是……这让我怎么给你们做主?”
“老王爷,就算妍姐儿做的不妥当,但安华锦也不该下这么重的手啊。”美貌夫人又哭起来,“儿媳这一双孩子,他们父亲没的早,但也不能就这么让安华锦欺负啊。”
老王爷一时无言。
楚宸回来的路上就知道了事情始末,他几乎与太医一起迈进门槛,正巧听了他娘这话,不认同地接过话,“娘,我和妹妹是没了爹,但至少还有娘。小安儿是没爹没娘没兄弟姐妹。比起来,她才更苦吧?若不是她比较厉害,今日指不定被妹妹和她的护卫们揍成什么样呢?您偏心自家人,可也不能不讲理!”
第四十二章 讲理
楚宸胳膊肘往外拐的一席话,说的有理有据义正言辞,一时间,满室无声。
不止噎住了他娘,也噎住了善亲王。
江云彩悄悄地看了楚宸一眼,心下不得不承认小王爷说的对极了,若安华锦没本事,以楚思妍的脾气,今日遇到了,她能将她绑起来吊打三天。
“太医请!”楚宸见震住了场子,她娘不哭闹了,他爷爷没话了,他来到床前瞅了一眼楚思妍,侧过身让太医上前。
太医连忙放下药箱,给楚思妍把脉看诊,片刻后,躬身道,“老王爷放心,夫人放心,小王爷放心,小郡主并无大碍,只不过是惊吓过度,晕过去了,用不了多久就会醒来,老夫开一副压惊的药给小郡主,连着吃两日,就好了。”
美貌夫人擦了擦泪,“真的没事吗?她脖子上的伤……”
太医笑着说,“这脖子上就是稍微被勒了一下,下手的人力度不重,女儿家皮肤娇贵,才看起来很是严重,其实连嗓子都没伤着,恐怕就是为了吓吓小郡主。”
美貌夫人还是不放心,“你再给好好看看,千万别错诊。”
“娘!”楚宸瞪眼,“您看清楚,这位是太医院的陈太医,经她手看过的,哪里会错诊?您别糊涂了。”
“也是,对不住了陈太医,是我着急糊涂了。”美貌夫人经楚宸提醒,彻底松了一口气。
“夫人爱惜爱女,人之常情。”陈太医摇头,去给楚思妍开药方了。
楚宸亲自送陈太医出府门,又折回来,头疼地想着,他昨日刚对爷爷说要娶安华锦,今日她妹妹就被她打了,不,吓唬了,总之上个仇刚解了一半,如今又结仇了。
他心下叹着气,重新进了屋,对善亲王说,“爷爷,您该管管妹妹了。您看看她,当街对顾轻衍扔帕子不说,仗着自己的身份,就对人喊打喊杀,最后自己吃了亏。依我看,这个亏吃的好,否则她这跋扈的性子,满京城都出名,谁敢娶?”
善亲王不太爱听,昨天的气还没消呢,他怒瞪着楚宸,“你还说你妹妹不对,那你呢?三年前你又做了什么?”
楚宸觉得他一辈子都绕不开三年前被安华锦揍的事儿了,噎了噎,“我这三年不是老实了吗?”
善亲王气怒,“是被揍老实了?混账东西!丢人现眼!”
楚宸摸摸鼻子,“妹妹也许经了教训,也跟我一样老实了,不是坏事儿。”
善亲王一时胸口疼。
“那就这么算了?”美貌夫人看着爷孙二人。
“娘,不这么算了,您想怎么着?今日这事儿,是在大街上发生的,无数人目睹。您难道还要带着人找上门去?或者让人评理?”楚宸无奈地看着他娘,“若是您要评理,别人可评不了,只能找陛下和皇后娘娘。但您觉得,能评出什么来吗?等您评出来了,妹妹这名声,还要不要了?难道您想闹大了让京城内外人人都笑话她?”
美貌夫人红着眼睛说,“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楚宸累心地说,“我当年的事情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虽然纷纷猜测,但我被揍了,只能说我技不如人。但如今,顾轻衍和安华锦订有婚约,过了陛下、皇后、安家、顾家一起的眼,这么多人都知道,虽未下六礼,但总归是名正言顺,妹妹对顾轻衍当街扔帕子不成反找茬被打,这都能排成一段戏文了。如今悄声歇了这事儿,凭着我们善亲王府,别人就算都知道也不敢说嘴明着嘲笑,但您若是真再找回去评理去,那可就是闹大笑话了。”
美貌夫人闻言虽不甘心,但也到底被说住了,住了口,这的确不是什么光彩事儿。
善亲王也觉得这事儿就算他拉下老脸也没法去,安华锦只是吓唬了楚思妍而已,显然手下留情了,没下重手。若是他找去,难道要那小丫头来道歉?别做梦了。
不,不对,那小丫头片子为什么手下留情?
三年前她可没手下留情!
善亲王怀疑地看着楚宸,这样想就这样问了出来。
楚宸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爷爷,她手下留情难道不好吗?不管什么原因,总之是没往死里揍妹妹。您和我娘懂得知足就行了,可别惦记着去找麻烦了。否则孙子没法活了。”
“宸哥儿,你怎么就没法活了?”美貌夫人惊了。
楚宸看看左右,这么多人围着,江云彩也还没走,他总不能说他惦记着娶安华锦吧?他揉揉眉心,颇为无力,“没什么,娘,您好好让人照看妹妹吧,我有爷爷管呢。”
美貌夫人立即闭了嘴。
善亲王自然明白楚宸的话什么意思,哼了又哼,站起身,“我也懒得管你,。”
楚宸咳嗽一声,还是麻溜地跟了上去,他总得磨着先过了爷爷这关,他同意,他才好没阻碍地谋划。
来的院中,善亲王扫了一眼跪着的护卫们,“一群废物,都滚起来吧。”
护卫们今天本来以为免不了一顿责罚了,无论如何,他们护主不力是事实,没想到老王爷丢下一句话就走了,提着的心齐齐一松。
江云彩这时忽然想起安华锦让她转告的话,她犹豫了一下,连忙追了出去。
善亲王来时急匆匆,回去时走的并不快,楚宸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江云彩很快就追上了二人,连忙将安华锦撂下的话说了。
善亲王脸色又难看起来,但没立马说什么,而是对江云彩和蔼地说,“你这小丫头今日仗义出手,妍姐儿没白交你这个手帕交,不过你们大了,性子得改改。以前我就不说你们了,只要不胡闹出个大天来,京城由着你们随便晃。但如今来了个厉害的小丫头,你们惹不得,以后就躲远点儿,别再招惹她了。”
“是!”江云彩点头。
“还有那顾轻衍,一声不吭,拦也不拦,以后也别招惹他了。”善亲王想说几句难听的话,但毕竟在小辈面前,还是个小姑娘,只能吞了回去。
“是!”江云彩这回重重地点了点头。
善亲王摆摆手,江云彩折回去等着楚思妍醒来,打算好好地劝慰她一番再走。
第四十三章 不准
善亲王本来没多少气了,但安华锦撂下的话一时间又将他气了个人仰马翻。
他哆嗦着指着楚宸,“你听听,她说的这是什么话?小小年纪,心思怎么这么恶毒!”
什么叫做再遇到勾引她未婚夫,就杀了扒光了挂在城门上?
楚宸无奈,“爷爷,撂狠话而已,若不是来狠话吓唬妹妹,以她的性子,吃了这么大的亏,还不想着法子报复回去?只有把她给吓唬住了,才管用,她才真的不敢去招惹了。”
善亲王依旧气的不行,“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亏她说的出口。我看她根本就不是吓唬,是根本你妹妹再惹她,她就真的能做的出来。”
楚宸想了想,也拿不准安华锦的性子,这小丫头他还了解的不深,“爷爷,那就管教好妹妹,让她只这一回就知道什么是厉害,别去惹人了,她上赶着惹,谁也救不了她。”
善亲王冷哼一声,“安家有百万兵马,才让她这般嚣张,压死个人。等哪天百万兵马被陛下收回了,我看她还能怎么嚣张。”
楚宸眨巴眨巴眼睛,知道他爷爷心里不痛快,但他还是要说,“安家的百万兵马,陛下收不回。若百万兵马脱离南阳王府之手,哪怕陛下,怕是也掌控不了,若是能收回,早就收回了。”
百万兵马虽然是朝廷的兵马,但一直以来,都是南阳王府世代镇守。军中的士兵,认的也是南阳王府的人。每一代南阳王府的子孙,早早都待在军中同吃同住,自小在军营里和士兵们培养着深厚的感情,无坚不摧,哪怕安华锦是个女儿家,但自小也一样被带去了军营。
南阳王府数代以来,只当今的皇后娘娘例外,那是因为皇后娘娘是个早产儿,自小体弱,才养在南阳王府中。安华锦生下来就健康的很,自然不会一样例外。
一旦到了南阳王府兵权被收回那一日,怕是天下就该乱了。
善亲王半晌没说话,也再说不出什么来了。
楚宸觉得这时候不太适合跟他爷爷再提娶安华锦的事儿,乖乖闭了嘴,一路送善亲王回了院子,半句再没说。
倒是善亲王说了一句,“那小丫头显然喜欢顾轻衍,否则不至于连块帕子都容不下。我看你死了这条心吧。”
“爷爷,她那个人,未必多喜欢顾轻衍,只不过顾轻衍是她未婚夫,她该顾着面子,让人欺负到眼前,不能视而不见不理会吧?”楚宸试图找着理由,“再说,您觉得她和顾轻衍真合适吗?”
善亲王看着楚宸,合适什么?天下就没有几个人会觉得他们两个合适,“那你跟她就合适?”
“合适啊。”楚宸挺了挺胸脯,“我和她脾气相投。”
善亲王见他真有铁了心的架势,受不了地说,“你别指着我给你出头,你若是真能让他们两个取消婚约,让那小丫头乐意嫁进来,陛下和南阳王老东西那里也同意,那算你本事。”
楚宸眼睛一亮,“您不出头没关系,但您别反对阻碍拖我后腿就行。能不能娶回来,我总要试试。”
“行吧,你滚吧。”善亲王没眼看他晶晶亮的眼睛,又头疼地挥手赶人。
他实在不明白了,满京城多少女儿家,他孙子怎么就看上安华锦了?难道被揍一回,真的揍坏了脑子?魂都跟着她去了?
他有些后悔,早知道,早就该给他相看亲事儿,在安华锦没来京,他没再次见到的这三年里,解决了他的终身大事,没准早就有看上的了呢。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楚思妍喝了药很快就醒来了,醒来后,见到她娘和江云彩,顿时抱着她娘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骂安华锦,又恐惧又害怕又愤恨又想撕了安华锦。
将爱女儿的娘的一颗心又哭了个肝肠寸断。
江云彩在一旁劝了好一阵,总也劝不好,她嚷嚷着要让老王爷去带府兵围了安华锦杀了她,虽然怕,但闹腾的更厉害了。她无奈地将楚宸说的一番话对她说了一遍。
楚思妍听完不敢置信,“你说我哥哥,让我这么算了?祖父也同意?娘您也同意?”
江云彩又将安华锦放过她前撂下的话对她说了一遍。
楚思妍惊恐地抱住肩膀,“安华锦不是人,是个魔鬼。”
江云彩见她真的吓住了,心底松了一口气,“咱们以后别去惹他们了,依我看,安小郡主不像是开玩笑。她那样的人,据说自小就待在军营里,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楚思妍一把又抱住她娘,“娘,我再也不喜欢顾轻衍了!呜呜呜……”
“不喜欢顾轻衍好,他看着金玉其内,实则指不定怎么败絮其中呢!见死不救,无论长的多好,也不是个好人,这天下人人都被他的表象蒙骗了。”美貌夫人连顾轻衍一起恨上了,这时早忘了她曾经跟一众夫人们坐在一起是怎么夸顾轻衍的了。
“呜呜呜,娘,我不准您这么骂他,他即便见死不救,人也是很好的。一定是安华锦太泼辣厉害了,他也不敢惹。”
美貌夫人:“……”
罢了,女儿不让骂,她就不骂了,还是只骂安华锦吧!
江云彩又劝了两句,见楚思妍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不管她是怎么不甘心,但至少暂时不敢去找安华锦麻烦就好,她也累了,起身告辞,说改日再来看楚思妍。
楚思妍白着脸握着她的手,红肿着眼睛说,“好姐姐,今日谢谢你没有不管我。”
江云彩拍拍她的手,“我哪能不管你,我们交情好,自然要相互照顾,你好好养着,别多想了。”
楚思妍点点头,她也不敢多想了,一想起来就害怕,估计以后要天天做恶梦了。
江云彩出了善亲王府,还没到家,路上便被宫里急匆匆出来的小太监给截住了,说皇后娘娘有请,她立马提了心,不敢耽搁,赶紧进了宫。
这事儿是近来京城里出的最轰动的大事儿了,连衙门里都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案子,只短短时间,京城里便传了个沸沸扬扬。
宫里的陛下、皇后、妃嫔、皇子公主们自然也都知道了。
皇后刚听说的时候,吓了一跳,派人了解了个大概,但不详细,她想找安华锦,安华锦和顾轻衍据说出城去了大昭寺,她一时找不到人,又不好派人去善亲王府问,只能让人喊了江云彩进宫。
经过三年前楚宸被揍,她也有了经验,想着先了解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儿,再看看怎么应对善亲王的闹腾善后。
毕竟,她没想过以善亲王的脾气,会息事宁人。
第四十四章 秘密
江云彩在皇后面前自然更不敢隐瞒,这事儿也瞒不住,于是,说了个详细。
皇后听罢松了一口气,安华锦没把楚思妍打的跟三年前的楚宸一样三个月下不来床就行,这事儿安华锦占理,也不算惹了什么大祸,善亲王找来,她也理直气壮有话说。
她探寻地问江云彩,“你刚从善亲王府出来,里面的人是个什么意思,可知道?”
江云彩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将她所听所见知道的都说了。
皇后听罢后笑了,“小王爷深明大义,说的对。”
江云彩附和,“臣女也觉得小王爷说的对。”
“好孩子,辛苦你了。”皇后踏实下来心送客,“贺嬷嬷,有赏。”
江云彩立马站起身推辞,“臣女也没做什么,当不得娘娘赏。”
“你进宫走这一趟,就是辛苦,该赏。”皇后慈和地笑着拍拍她的手,“本宫也不知小安儿何时欠了你哥哥一个人情,既然她说有,那就是有。小安儿这孩子做什么事情不会没有分寸的,你们以后……”
江云彩的脸白了白,不,没有以后。
皇后也想起来安华锦最后撂下的狠话,适时地打住,笑着说,“去吧!”
江云彩松了一口气,接了赏,由小太监引领着送出了宫。
皇后在江云彩走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娘娘,这事儿不怨小郡主,既然善亲王府息事宁人,最好不过,您就不必忧心了。您叹什么气啊?”贺嬷嬷不解。
皇后道,“我不是为了这件事儿,是想着小安儿显然也是喜欢顾七公子的,否则也不至于今日与楚思妍闹这一场,又撂下那般警告的话。既喜欢,又不能嫁,这可真是……”
贺嬷嬷没想到皇后在愁这个,想了想,低声说,“娘娘,小郡主本来在陛下面前也没说不中意顾七公子这个人。她计较的是招婿入赘的事儿。”
“就是因为这个事儿,我才愁。”皇后也压低声音,“昨日陛下来,与我私下里说了好些话,陛下的心思,是想着他们两个人日渐情分深重后哪个退一步。我想的却是,能不能换个法子。”
“娘娘,您有什么好法子?”贺嬷嬷猜测着,实在猜不出来。
皇后用更低的声音说,“安家只小安儿一人,顾家却多的是子孙,顾轻衍不能入赘,不如就换一个。左右顾家子弟都不错,与小安儿年岁相当的,似乎就有三个。除了顾轻衍,想必顾老爷子都不会反对。”
贺嬷嬷一惊,“这……也是个办法,但陛下同意吗?”
“陛下只要安顾联姻,不拘泥哪个。本宫是想问问小安儿的意思。”皇后揉揉眉心,“俗话说,后来的不如先到的,这顾轻衍既是一等一的,且还是先来的。只怕小安儿见过了他,且看中了意,顾家其余子弟再好,她也看不上了。”
贺嬷嬷恍然,原来皇后叹气的是这个。这还真是不好说。
她琢磨了片刻,出主意,“您先等等,观望些时日,看看小郡主和七公子相处的情况再说。”
“嗯。”皇后点头,“本宫是也不急,这天下谁急能急的过陛下?今日这一桩事儿一出,怕是陛下更高兴了。”
贺嬷嬷点点头,陛下的确会高兴,陛下就是盼着那二人日渐情深义重分不开。
安华锦自然不知道她的皇后姑姑有这个打算,也更不知道顾老爷子有这个想法竟然比她的姑母还靠先。她收拾了楚思妍后,便与顾轻衍骑马出了城,将城内的风风雨雨转眼就忘到了天边,一个楚思妍,实在不值得她记住。
顾轻衍却在心里记挂了一件事儿,在出城后不久,忍了忍,没忍住,对安华锦问,“你三年前怎么欠了江云弈一个人情?”
“三年前我第一次进宫,迷了路,怎么也转悠不出来,恰巧遇到了他,他给我指了路,我才找到了姑母的凤栖宫。”安华锦想起在皇宫里乱转悠那半个时辰就牙根疼,她前后遇到了两个人,一个是楚砚,对于她的求助理都没理就走了,一个是江云弈帮了她,这个人情她自然记着。
“只是指了路?”顾轻衍偏头看她,“皇宫虽大,不至于一个宫女太监也见不着,你到底迷路迷去了哪里?”
安华锦气愤地说,“怎么没遇到?我初进宫时,是有人引路的,但是半途中那小太监被人着急火燎地叫走了,临时抓了另一个小太监给我引路,另一个小太监又半路尿急,去找茅房去了,我等也不出来,只能自己走了,谁知道,走着走着,就走去了冷宫的地界,后来先后遇到了……”
她说着,忽然顿住,“哈“了一声,”我懂了。”
“嗯?”顾轻衍不知道她懂了什么,探寻地问。
安华锦磨了磨牙,觉得忽然牙疼的很,对顾轻衍问,“咱们两个如今,算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吧?”
“嗯,虽然话说出来不中听些,但的确也可以这么算。”顾轻衍点头。
安华锦打马凑近他,距离他近些,交头接耳地说,“我知道了你的不少秘密,我也跟你说一件秘密。在冷宫的地界,当年,我先后遇到了我七表兄和礼国公府大公子江云弈,我七表兄对于我的问路理都没理就就走了,后面不多时我遇到江云弈,他将我领出了冷宫,又给我指了去凤栖宫的路。我当年只顾着对我七表兄来气记仇了,没想那么多。”
顾轻衍何等聪明,立时就懂了,“这就可以解释七皇子为何头一次见到亲表妹,且在知晓你的身份后理都没理你,当没看见你,抬脚就走的原因了。他是为了掩饰和江云弈在冷宫悄悄会面。”
“嗯。”安华锦想的有点儿歪地说,“冷宫荒凉,人迹少至,是个约会的好地方。”
顾轻衍手一抖,差点儿跌落马下,顿时咳嗽不已。
“难道我说错了?”安华锦瞧他咳嗽个不停,好心地隔着马伸手给他拍了拍背。
顾轻衍觉得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咳嗽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地说,“陛下子嗣众多,皇子们都成年了,还未立太子。七皇子上有六个皇兄,一个个都健康的很,活蹦乱跳,七皇子哪怕有安家这个外祖家,但安家势力在南阳,不在京城,他要这皇位,也不好得,只是我没想到,他将礼国公府的大公子早就拉住了。”
安华锦收了歪心思,“陛下子孙多,是我姑母这个做皇后的慈善,后宫这些年真是个个瓜熟,且都熟的好。江云弈那么早就被我七表兄拉下水,可见礼国公府真是没落的不行了,急需靠着新旧更替再起来。”
“江云彩与善亲王府楚思妍交好,江云弈暗中投了七皇子。礼国公府也是下的一手好棋。”顾轻衍笑了笑,“只是,人人都觉得七皇子既是皇后嫡子,又有才学,将来荣登大宝,十有八九。可是恐怕鲜少有人能猜出陛下的心思,他其实不属意七皇子。否则,早就立他为太子了。”
安华锦“哈”的一声,嘲笑,“可不是呗,陛下的心大着呢,既要山河稳固,又要安家离皇权远远的,偏偏当初他非要我姑母进宫为后,我七表兄也是流着安家的一半血脉。”
第四十五章 毒茶
顾轻衍这些年时常被皇帝召见,以他的聪明,对皇帝了解个七八分。
在他看来,就是安家掌兵权太久了,一百五十年,是个什么概念?历经六代。太祖、太宗、高祖、高宗、文惠帝,到如今的承志帝。
三代以前,皇家新朝建立,巩固皇权,离不开安家,做不到飞鸟尽良弓藏也就罢了,三代以后,却也没个能力换个人掌管安家的兵权。便一代又一代地延续着。
世人称顾家是文曲星之家,称安家是武曲星之家,原也没评错。
安家这根钉子,在大楚来说,就兵权一道,扎得太深,根本无人能撼动。
皇家不怕世代累积底蕴深厚以文著称于世的顾家,却怕以武扎根撼不动的安家。
到了陛下这一代,尤甚。
所以,陛下登基后就开始筹谋,先将皇后娘娘娶进宫,生下嫡出皇子后,又等着机会,终于在八年前,玉雪岭一战安家父子三人都战死了沙场,老南阳王洒泪之下,进京辞兵权,陛下死活不应,拉了顾家联姻,稳了老南阳王的心……
所以,他那日才对安华锦说,陛下也不易。
“陛下中意哪位皇子?”安华锦从脑中过着当今的一众皇子们。
她姑姑入宫后,五年无孕,所以,妃嫔们先后生了六位皇子。其中皇长子的母亲庄妃难产而死,陛下将之放在她姑姑宫里养到五岁,直到她姑姑有孕才移出去。这也是当年他兄长能和大皇子走的近,做伴读,交情深厚的原因之一。
大皇子私造兵器案发后,陛下雷霆震怒,当时据说就要杀了大皇子,还是皇后姑姑拼死求情,也有大臣们劝谏,陛下最终妥协,才没要了大皇子命,将他圈禁了起来,命人严查一干人等,毕竟这么大的案子,不是一人所为,定有同党。如今大皇子已圈禁了三年,与朝局脱离了三年。
其他皇子倒都规规矩矩,没做出与大皇子一样轰动的事儿,除了七皇子文采斐然些外,似乎都差不多,看不出太聪明,但也没一个傻的。
顾轻衍摇头,“暂时看不出来,陛下的心思深的很。”
安华锦懒得再想,“但愿陛下别作着作着,在活着的时候就把江山作没了。”
顾轻衍左右看了一眼,官道上四下无人,他笑了笑。
不早立太子,不是什么好事儿,会让人以为人人都有希望。渐渐地,明争暗斗掐起来。皇帝自以为能掌控,可掌控着掌控着,便会发现其实自己老了。
大昭寺距离京城百里地,安华锦和顾轻衍不赶时间,一个时辰后溜溜达达到了大昭寺山脚下。
大昭寺山脚下很是热闹,不少摊贩们搭着凉棚做生意。每逢初一十五,京城内外的人们都喜欢前往寺庙上香,今日正是十五,尤其热闹,不少马车都停在山脚下。
安华锦勒住马缰绳,问顾轻衍,“先喝一碗水再上山?”
“好。”顾轻衍点头。
二人来到就近一处茶棚,茶棚不大,里面已坐了三四桌人。
安华锦和顾轻衍随意地找了一处没人的空桌落座,小伙计笑呵呵地端上来两碗茶。
安华锦是有些渴了,捧起来就喝,茶水刚要沾到嘴边,脸色蓦地一寒,放下茶盏,伸手也按住了顾轻衍要端起茶盏的手。
“怎么了?”顾轻衍见她神色不对。
安华锦无声地吐出两个字,“茶水里面有毒。”
顾轻衍一怔,低头去闻,他手中的茶水并无异样,他从袖中取出银针,也不见银针变色,他又端过安华锦的茶水,银针果然已变色。
两碗水端来,安华锦的那一碗有毒。
顾轻衍面色微变,放下了茶水,平静地声音带着丝丝寒凉,“青墨,将茶棚里的所有人都拿下。”
“是,公子!”青墨应声而出,带着暗中跟随的护卫,顷刻间围住了这间茶棚,且动作利落地将开茶棚的一对老夫妻与一个小伙计用剑压住了脖子。
茶棚里的客人们骤然见此惊变,齐齐惊呼出声,人人变色。
众人早就瞧见了进来的一对长的如画一般的少年男女,猜测身份的同时又纷纷惊艳于二人的样貌,如今惊艳变成了惊吓。
顾轻衍吐出一个字,“审!”
青墨立即带着人审问起来。
两碗茶水,一碗有毒,在安华锦赶了百里路渴了的空档,临时起意来这里喝一碗茶水,毒茶便端在了她面前,若她但分鼻子不灵敏些嗅觉不管用些,喝了这茶水,可见后果。
尤其这茶水里的毒是最毒的阎王死,只要喝下去,七孔流血,顿时而亡,阎王来了也救不了。若非顾轻衍的银针特别,寻常银针根本就试不出这样的毒。
安华锦眯着眼睛想,她刚踏入京城,谁这么想让她死?且光天化日明目张胆的。而且,在她刚刚与善亲王府又结了仇这空档。
她刚大脑转着想了想,便见青墨押着的那三人身子齐齐地倒了下去,还没等他审,便已气绝而亡。
青墨的脸登时变了,连忙蹲下身去探这三人鼻息,又掰嘴去看,然后站起身白着脸请罪,“公子,这三人早先就服了毒。”
一个字没说,全都死了,这可是打着不管毒死毒不死安华锦,三条命都不能留活口的主意了。
顾轻衍的脸到此时才彻底地寒了,沉声吩咐,“你带着人,将这山脚下所有茶棚所有人都暂时封起来,有发现不对劲的人,立即拿下,再派人回京城报案,让刑部和大理寺都来人。”
有人谋害南阳王府的小郡主,且作案的三人提前服毒身亡,这样大的案子,自然不能只来京城府衙几个人。
“是!”青墨立即带着人依照顾轻衍的吩咐执行命令。
安华锦偏头看了顾轻衍一眼,出了这样的事儿,无论是以她的身份,还是以顾轻衍的身份,自然都有权利先掌控住这山脚下所有人。
第一时间的案发现场,不先掌控起来,耽搁的时间长了,挖地三尺要不好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