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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子情     金凤华庭txt下载     金凤华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六章 打算(二更)

    安易宁十分喜欢顾轻衍,吃过午膳后,他眼巴巴地看着顾轻衍。

    顾轻衍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对他微笑,“宁儿想对我说什么?”

    安易宁立即坐直身子,腼腆地笑,用商量的语气问,“小姑父,你可以跟我去见我的两位夫子吗?他们常说久慕你之名,若是见到你,一定很高兴。”

    顾轻衍微笑,“可以。”

    安易宁顿时高兴了,又问,“见完夫子,我带你去玩,可以吗?”

    顾轻衍失笑,“你小姑姑去吗?”

    安易宁看向安华锦。

    安华锦笑着摇头,“我不去,你们去吧。”话落,对顾轻衍说,“我与嫂子许久不见了,说说话,让宁儿带你去玩吧!这里也是有许多好玩的地方的。”

    顾轻衍点头,“好。”

    安易宁立即跳下凳子,眼睛晶晶亮,“小姑父,我们走吧!”

    顾轻衍颔首,与安易宁一起出了院子。

    二人离开后,美貌少妇对安华锦笑着说,“顾七公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如此风采,妹妹有福气了。老王爷当年给妹妹订下这个未婚夫,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安华锦抿着嘴笑,“是啊,要不然三年前我怎么在京城对他一见钟情呢。”

    美貌少妇讶异,“你三年前就见过他?”

    “嗯,见过,就是那个,我与你说过,三年前我进京,遇到了一个人,长的极好,但让我恨的牙痒痒,就是他。”安华锦托着下巴,说着也笑了起来,“当年,我被他坑的够呛,躺在床上三个月下不来床,每一日都想着,等着若是再让我见到他,一定要他好看,哪里知道,当知道他是我未婚夫后,我再见到他,别说要他好看了,就是动他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

    美貌少妇也跟着笑起来,“原来当年那人就是顾七公子,你们这是什么缘分。”

    安华锦点头,“缘分还真不浅。”

    美貌少妇看着她,羡慕地说,“你们很是般配,可要好好的,我看顾七公子没有那些世家公子们的脾气,待人接物,温和有礼,不愧是顾家人。”

    安华锦好笑,“他啊,在外人面前,脾气自然是隐而不露的,要我说,脾气最大了。”

    美貌少妇瞪了她一眼,“你的脾气才是大,从小到大,谁若是惹了你,你哪回对人手软过?既然喜欢顾七公子,就要收着点儿脾气,两个人要互相包容谅解,才能长远。”

    “知道啦。”安华锦笑着点头。

    “若是你哥哥们还在……罢了,不说了。”美貌少妇眼睛又红了红,“总之,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这天下,有多少人两情相悦,不能终成眷属,而你们,两情相悦,又都是有本事的,若是喜欢,爱极了,两个人一起努力,总能好好的。妹妹你虽然年少,但也要知道,这世上,最不怕的是不喜欢,最怕的,是喜欢极了,却不能在一起长长久久。日月天长,余生空恨。”

    安华锦收了笑意,“嫂子放心。”

    美貌少妇擦了擦眼角,“我最勇敢的事儿,此生最不后悔的事儿,就是与你哥哥私定终身,若没有那月下花前,哪能有如今的宁儿?你哥哥虽然战死沙场,我此生有恨,却无憾。”

    安华锦点点头,“所以,要谢谢嫂子,为我们安家,留下了这一点血脉。”

    “才要谢谢妹妹,当年若没有你,我大约撑不到生下宁儿,我们母子二人便随着你哥哥去了。当年,我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就要自缢而死,哪里知道,我腹中已有他的骨肉……”

    美貌少妇说着,到底没忍住,落下泪来,“幸好妹妹及时赶到,那时,你才那么大,八岁而已,跟如今的宁儿一样大,却像个小大人一样,替我安排了一切,瞒过了天下人,给了我们这一处最安静的地方生活。还有葛老大夫,两位夫子,若非你辛苦请来他们住在这里,如今的我,怕是身子骨早就败了,而宁儿,怕是什么都不懂,哪能像如今这么活蹦乱跳的。”

    “哥哥在的时候,很是疼我,哥哥不在了,是我应该做的。”安华锦掏出绢帕,为美貌少妇擦了擦泪水,“嫂子,我打算让宁儿跟着怀安走,你可同意?”

    美貌妇人一怔,“宁儿不跟着你吗?”

    安华锦微笑,“怀安文可安邦,武可定国,文武双绝,若是他来教导宁儿,比我强多了。我到底是从小生活在军中,而怀安不一样,他生于顾家,顾家老爷子是他祖父,王家已故的王老爷子是他外祖父,他是由两位老人家教导长大的,学贯古今,无论文武,皆比我强太多,才思敏捷,天文地理,无所不通,宁儿这孩子天赋聪慧,我若是带着他,怕把他又教导成一个安家人。”

    “安家人有何不好?听妹妹这言语,是不想让宁儿继承安家?”美貌少妇疑惑,“妹妹对宁儿,是有别的打算吗?”

    “嗯,不瞒嫂子,我想让安家,让安阳军,终结在我这一代。安家人背负的包袱已经一百五十年了,够久了。我虽然是个女儿家,但奈何从小被爷爷带在军中教导,所听所见所感所想,皆受教于爷爷和南阳军的众位叔伯,以守护南阳,守护大楚千万百姓为信仰,信仰已成我血脉筋骨,割舍不掉。若是让我放下,无异于挖骨焚心。可是宁儿不同,他可以不必背负这些,也可以不必走父辈们列祖列宗们走过的路,他可以不必一生困于南阳军,可以不必像所有安家人包括我,一样死心眼。那样,自在自由许多。”

    “如今爷爷就盼望我过自己的惬意的日子,不必管安家和南阳军,但是我做不到,他颇为后悔当年在我小小年纪时,便把我带在军中,一带就是这么多年。我很是能理解爷爷,却做不到。如今,我把宁儿交给顾轻衍教导,由他带在身边,我想,总比跟着我好些。”

    “我听你这意思,短时间内,你与顾七公子不会大婚了?”美貌少妇看着她。

    “我们一时半会儿,大婚不了。”安华锦叹了口气,“嫂子不知道,我得罪陛下了,得罪的彻底,只要陛下健在一日,我们,都没可能,除非……”

    后面的话,她住了嘴,意思不言而喻。到底是一国之君,她也不想咒他。

    “怎么得罪了?”美貌少妇讶异,这里消息鼻塞,不刻意打听外界,便什么也不会知道。

    安华锦简略地说了一遍。

    美貌少妇听完,震惊不已,“原来当今陛下竟是如此吗?那如今你和南阳王府岂不是十分难过?”

    “是难过些,但那又如何?”安华锦笑笑,“嫂子,南阳王府委屈这么多年了,总不能一直委屈下去,无论是我爷爷,还是我父兄,我就不说了,但是到我这里,想委屈我,就是不行。”

    美貌少妇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道,“那你小心些。”

    “嗯。”安华锦颔首。

    美貌少妇又道,“若是将来宁儿也与你们一般,越来越像安家人……”

    “那也没事儿,等他长大,新君早就定了。”安华锦道,“我不同于爷爷和父亲,镇守南阳,不管京中天子是谁,只守护千万百姓为己任。我做了南阳王府的主,总得要一个不多疑的新君,德才兼备不说,要能宽宏大量,仁善爱民的。”

    “妹妹不曾长于闺阁,腹有乾坤,嫂子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但是嫂子心里支持你。”美貌少妇道,“嫂子还是那句话,天地有命,生而本心,你顺心而为,总不会错的。”

    “嗯。”安华锦点头。

    姑嫂二人说了整整半日话,夜幕降临时,安易宁一蹦一跳地从外面跑出来,后面跟着顾轻衍,安易宁小脸上洋溢着都是笑,可见玩的很是开心。

    他一进门,就对安华锦兴奋激动滴说,“小姑姑,小姑父实在是太厉害了,论辩把两位夫子都给难住了,又从天空射下一只大雁,那大雁还活着呢,只受了些轻伤,小姑父给它包扎后,又将它放走了。小姑父真是太太厉害了!”

第九十七章 温泉(一更)

    安华锦听了安易宁兴奋激动的话,抬起头,微笑地看着顾轻衍。

    顾轻衍对他扬了扬眉,意气染上眉梢眼角,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安华锦懂了,看来,她虽然还没有私下与顾轻衍要求,便再考虑之下先做主将安易宁安排给了他,他显然意会了,今日便刻意地在安易宁面前,将文武双绝都露了一手,让小小的本来对他很是崇拜的安易宁,更是对他崇拜,若是她开口告知让安易宁以后跟着他受教,安易宁一定愿意。

    小孩子最是喜欢厉害的人。

    用过晚膳,安易宁便依偎在安华锦身边,小嘴巴拉巴拉地与安华锦和他娘说顾轻衍有多厉害,经过被他复述的十分详细,眼里的崇拜都快溢出来流满地。

    顾轻衍大约从来没被小孩子这么夸过,一时间低着头笑,看起来也很开心的样子。

    大约,被人夸,都是很开心的一件事儿吧?

    顾轻衍是从小到大都不缺人夸的,按理说,应该习惯了,可是对于安易宁当着他的面,大肆地夸他,他显然自己听着也很开心。

    天色黑下来时,安易宁玩累了,直打哈欠,美貌妇人让人送他回了自己的院子。

    安华锦在这里有住处,嘱咐嫂子早些歇着,也带着顾轻衍去了她住的院子。

    她虽然一年才来一次,但是这里的院子时常有人打扫,十分干净整洁,尤其是下午时,又有人给她换了新的被褥,屋中不染一尘。

    进了屋,安华锦笑着关上门,对顾轻衍笑,“宁儿夸你,你这么开心吗?”

    “嗯,开心。”

    “夸你的人多了,也没见你今日这么开心。”

    顾轻衍低笑,“不一样的,小孩子心地纯澈,不染杂质,夸起人来,特别的真,听着就很开心。”

    安华锦:“……”

    被人夸还这么讲究的吗?涨姿势了!

    她无语了一会儿,笑着问他,“你是看出来我想让宁儿跟着你了?”

    “嗯。”顾轻衍摸摸她的脑袋,温柔地笑,“你将我带来这里,见他们,想必心里是有这个想法,没与我说,是想看看宁儿愿不愿意离开这里,或者说,看看我想不想收他在身边,宁儿很是聪透,有悟性,小时候也没被耽误,两个夫子我见了,都很好,也是大儒,如今他一人所学,刚刚八岁,便把两个夫子腹中的墨水都快掏空了,正是换师傅的时候,若是不找个厉害些的,怕是教不了他,正好我具备教他的本事,他跟着我,最是适合。让别人教导,以他的身份,你定然不放心的。”

    “对,当世大儒,我也不是找不到,但是把他交给别人,我到底不放心,思来想去,你最合适。”安华锦笑看着他,“你不怪我自作主张就好,我虽然自己也能带他在身边,但是到底不及你文采斐然,而且,我也不想让他进南阳军。”

    “谢谢你信任我。”顾轻衍低头,轻轻在她唇角啄了啄,“能教安家唯一的孩子,是我的荣幸。”

    安华锦眼眶一潮,低声说,“每年到这里,我都不敢多住几日,总会想着哥哥们若是活着,该多好。”

    顾轻衍伸手抱住她,“嫂子与宁儿,是你一力保下来的吧?已经十分不易了。”

    尤其是,八年了,天下谁人又知道,在这世外桃源之地,住着安家真正的唯一的血脉。八年,半丝消息都不露,被保护的密不透风,偏偏,被保护的孩子,很是聪明,虽然纯真,但被教导的很好,除了没亲眼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外,对外面的世界丝毫不陌生。

    这都是她还是一个小女孩时,做到了的事儿。

    “爷爷是不是也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顾轻衍问。

    安华锦摇头,“不知道,谁知道爷爷身边,有没有奸细?他只知道,我救了嫂子,从嫂子的娘家偷梁换柱,瞒天过海,借由死遁,将她安置在了这里。我那时候,倒是没想到,一瞒着就是这么多年。三年前,我接手南阳王府一应事务后,将整个南阳王府的人都清洗了一遍,该除去的都除去了。但想着,宁儿才五岁,还不是接出去的时候,反正已瞒了这么多年了,不差这一日半日,就没说,等着将宁儿接出去之后直接去见爷爷就是了。”

    顾轻衍感叹,“八年前,你才八岁啊,小小年纪,如此瞒得住事情,我是不是该夸你厉害?”

    “是吧?”

    顾轻衍轻笑,“安爷爷若是见着了宁儿,一定十分激动。”

    “怕是会高兴的晕过去。”

    顾轻衍又笑,“安爷爷年纪大了,怕是受不了这个刺激。”

    “你别小看我爷爷,他啊,一时怕是会晕眩,但也是受得住的,你没看陛下都对我喊打喊杀了?闹的多热闹,但我爷爷,虽然叹气几声,也没说什么,最近该如何,就如何。”

    “那爷爷活了一把年纪,自然什么风浪都见过了。”顾轻衍微笑,将安华锦抱紧,小声说,“你这屋子里,没有别人住过吧?以后,也不会有别人住吧?”

    安华锦眨眨眼睛,“嗯。怎么了?”

    顾轻衍凑近她耳边,“想你了。晚上可不可以?”

    安华锦踮起脚尖,亲了亲他,悄声说悄悄话,“后山有一个天然的温泉池,就是十分之高,寻常人不架云梯登不上去,不如,我带你去?”

    顾轻衍眼睛一亮,“这就去。”

    安华锦笑着点头,松开他,拉着他的手,二人一起出了房门。

    两个互相喜欢的人,最幸福的事儿,莫过于一拍即合。

    于是,安华锦拉着顾轻衍出了房门,向后山走去,夜里的深山里,很是寂静,秋日的天空上,繁星满天,一弯月色挂在天边,在繁星中间,像是勾起的嘴角。

    安华锦和顾轻衍武功都高,抓着蔓藤缠枝,借着依稀的月色,登上了百丈的高山。

    高山的山顶,空无人迹,似乎距离月色和繁星都近了。

    果然有一处天然的温泉池,涓涓地冒着热气,山顶上如夏日,种了许多花草,刚一踏上山顶,便闻到一阵阵花香,很是沁人心脾。

    “这么多奇花异草?”顾轻衍惊讶。

    安华锦得意地对他扬眉,“都是我种的。”

    “哦?”

    “嗯,我种的,我每一年来住几日,都会洒下些花籽,很快就长出来花草。遇到奇珍异草,便连根茎一起带来,都种在这里。八年下来,这一片山顶,就成了花海了,漂不漂亮?”

    “漂亮极了。”顾轻衍四下看了一眼,伸手将安华锦拦腰抱起,走向温泉池,贴在她耳边嗓音低哑地说,“但也没有你漂亮。”

    安华锦勾住他脖子,轻轻地笑。

    这一晚,月色太美,花草太香,温泉水太温暖,温泉池内一双玉人,人影重叠,情烈意浓。

    直到,深夜,天空那一弯月牙羞涩地躲进云层里,动静方歇。

    安华锦半丝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软软地勾着顾轻衍的脖子,没力气地说,“不回去了,就在这里歇了吧,我不要走路了。”

    顾轻衍低声说,“我抱着回去,床上睡才舒服。”

    “要下山,你别摔了我。”安华锦嘟囔。

    “不会。”

    顾轻衍抱起安华锦,出了温泉池,给她穿好衣服,抱着她下了山。仗着武功高,顺利地下了山,半丝没磕碰着安华锦,回到了所住的院子。

    安华锦躺回床上,卷着被子打了个滚,“唔”了一声,“完蛋了,明早起不来了。”

    “那就多住两日,我看这里很好,宁儿若是立马跟着我们走,怕是也舍不得她娘,让他们母子再准备两日。”顾轻衍上了床,躺在她身边,“你只管睡。”

    安华锦“嗯”了一声,见他没抢被子盖,便往他身边凑了凑,掀开被子,盖在他身上,同时自己自动地窝进了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顾轻衍低头看着她笑,声音低哑温柔,伸手拍拍她,“睡吧。”

第九十八章 启程(二更)

    第二日,安华锦照旧睡到了日上三竿。

    醒来后,顾轻衍不在,安华锦梳洗穿戴妥当后,去了美貌少妇的院子。

    美貌少妇正在给安易宁收拾东西,见她来了,抬起头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眼,低声笑,“妹妹今日气色真好。”

    安华锦:“……”

    她难得的脸红了,“嫂子取笑我。”

    美貌妇人直起身,伸手捏了捏安华锦的脸,笑着轻叹,“你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我却渐渐老了。若不是看到你,我都想不起我昔日是何模样了。”

    “嫂子胡说,你明明只比我大几岁而已。”安华锦看着她,踌躇了一下,小声试探地问,“嫂子,你有没有想过,忘了我大哥,找个人托付……”

    “不可能。”美貌少妇摇头,断然地说,“若非你和宁儿,我早就随他去了,这世上,再不会有一个你哥哥,我只等宁儿娶妻生子,看着他安顺平稳地生活,我便去找你哥哥,他一定还在奈何桥上等着我。我们昔日,曾山盟海誓,不离不弃。不管多久,他一定会等我的。”

    安华锦闭了嘴。

    美貌少妇拍拍安华锦的手,“妹妹,顾七公子一早就与宁儿去玩了,他看起来很喜欢宁儿,也与我说,让我放心,定把宁儿教导的好好的,不论外人如何推崇他,但嫂子看的出来,他十分喜欢你,人是极好的,你们一定要好好的。曾经,你哥哥看着你整日里淘气,舞刀弄棒,没个女儿家的模样,还曾笑着与我说,将来不知要找个怎样的人才能管得住你,定然想不到,老王爷给你订下了个全天下最好的。你可要珍惜。”

    “嗯,嫂子放心,我珍惜极了。”

    “那就好。”美貌少妇点头,“你不必担心我,我这一生,心早就跟着你哥哥去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宁儿,还有你,你哥哥昔日也说他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你这般性情,将来他身为长兄,怕是要操心的极多,却没想到,没能有操心的机会。我与他一体,他既然不能看着你操心你,那么,他的那一份便由我来。我会一直在这里,盼着你好,等着宁儿长大。”

    安华锦伸手抱住她,“嫂子,你真好啊。”

    这么好的人,可惜,命不好,若是她哥哥活着,以他哥哥那样的品行,她该是多么幸福。可是如今,阴阳两隔,此生遗恨,幸好,她还有宁儿,有她,否则,此生何盼?

    美貌少妇回抱了抱安华锦,小声说,“你与顾七公子,可曾避孕?”

    “未曾。”安华锦放开她,摇摇头,压低声音说,“娘怀着我时,受了大雪天寒,我生来伴有体寒宫寒之症,月事十分不准时,且每次来时,痛的下不了床。轻易难受孕。”

    美貌少妇担心地说,“今日让葛老大夫再给你把把脉吧!”

    “他开的药方子苦死个人。”安华锦垮下脸。

    “你呀,良药才苦口,你以前不在意,宁可疼痛,不喝药,也就罢了,但是如今,你已到了年纪,女儿家的身体,不能再不上心了。”美貌少妇低声说,“你也喜欢小孩子不是?总不能一直如此下去。顾家的嫡子嫡孙,总要有子嗣的。除非……”

    安华锦看着她。

    美貌少妇叹了口气,“顾家是世家大族,是规矩最严苛的门楣,尤其是嫡出子孙,向顾七公子这样的人物,总不能无后的,或者,顾家子孙,到了年纪,是否都由家中长辈安排侍妾?顾七公子身边可有?”

    “没有。”安华锦失笑,“嫂子,他若是有,他再好,我都不要他了。”

    美貌少妇也少了,伸手点她额头,“是了,以你的脾气,是不可能相就于人的,既然如此,便不能不在意身体了。听我的话,让葛老大夫给你好好看看诊,他开的药方子,你也一定要好好地吃,可别转头就倒掉了。”

    安华锦点头,“好,听嫂子的,反正,我这一年,也没少吃药。”

    在京中,为了治他的惊梦之症和葵水疼痛之症,陈太医没少跑安家老宅,有他七表兄特意找了顾轻衍盯着她,她被人盯着,倒是按时吃了许久的药。

    “到底是长大了,听话多了。”美貌少妇感慨。

    安华锦俏皮地笑了笑,“嫂子,我打算明日带怀安去祖陵,你可与我们一起去?”

    美貌少妇摇头,“我不去,我知道你们事情多,忙的很,明日你们就带着宁儿走吧。宁儿也还没去过祖陵,你们带着他去就行了。我不敢去,我怕去了,我就想葬在你哥哥身边,不想回来了。”

    安华锦点头,“听嫂子的,那我们明日就启程。”

    美貌少妇点点头。

    当日晚,顾轻衍没再闹安华锦,安华锦睡了一晚的安稳觉。

    转日,二人早早起了,去了美貌少妇的院子,安易宁也早早起了,正抱着美貌妇人说话,童声稚语都是殷殷嘱咐,告诉她娘,一定要听话,等着她回来看她,不要总想着爹爹,要多想着他云云,小小年纪,懂事儿极了,也可爱极了。

    安华锦目光温柔地看着这个孩子,他哥哥的孩子,长的眉眼有七分像他哥哥,聪明劲儿也像极了。

    美貌少妇又是舍不得又气又笑,对他说,“娘该说的话,昨日晚上都与你说了,你一定要听你小姑姑和小姑父的话,不准调皮,也不准自己任性胡乱跑,外面坏人多,你出了什么事儿,就是要娘的命,知道吗?”

    “知道了,娘放心,我保证听小姑姑和小姑父的话,不乱跑。”安易宁保证。

    “好孩子。”美貌少妇摸摸她的头,转头对安华锦说,“妹妹,他与你哥哥,实在太像了。”

    “嫂子放心,哥哥已故八年了,当年你们未曾大婚,只是订有婚约,随着哥哥埋骨战场,爷爷做主,取消了你们的婚约,但你对哥哥痴情一片,自缢而死,整个南阳都共知,我安排你借死遁隐匿,就连你家人,都瞒住了,至今不知,以为你早已身故。这世上,相像的人多了去了,宁儿不跟着我,跟着怀安,我们会给他安排一个孤儿的身份,作为被怀安捡到的孩子,投他眼缘,被他带在身边教导,哪怕有人觉得相像,也决计不会想到我哥哥身上。”

    美貌少妇点头,“那就好,还是要仔细小心些。”

    “我知道的,宁儿是我们安家小一辈唯一的一棵独苗了,哪怕我出事儿,也不能让他出事儿的,嫂子放心,我自然再三谨慎的。”安华锦颔首。

    美貌少妇拍拍安华锦的手,“用过早膳,你们就启程吧!趁着天色早,去祖陵祭拜,过晌不拜才是道理。”

    安华锦点点头。

    用过早饭后,安华锦和顾轻衍带着安易宁离开了灵泉山,美貌少妇站在山门口目送马车远去,到底是落了泪。

    陈兵站在美貌少妇身旁,“夫人,起风了,您回去吧!”

    美貌少妇擦擦眼睛,转身看着陈兵,“陈将军,你本不必在这里守着,你文武双全,当可建功立业,可是,却为了我们母子,守了这里这么多年,每一年,妹妹都问你,可回南阳军,你都说不,以前宁儿在这里,也就罢了,我不劝你,可是如今,宁儿跟着妹妹离开了,你为何不离开?”

    陈兵道,“当年大公子对属下有知遇之恩,属下为报大公子知遇之恩,义不容辞也该守在这里保护夫人和小公子。有我在,小郡主亦放心的很,我也不放心将这里交给别人。如今小公子虽然跟着小郡主走了,但是夫人还在,况且,我也习惯了,这里与世无争,不失为一方净土,人各有追求,夫人不必劝我。”

    “也罢。”美貌少妇点点头,不再劝说,回了山内。

    陈兵看着她离开,目光平静无波,心中却想着,那一年,他同大公子一起,见到了夫人,那时,她还是个小女孩,后来,随着大公子埋骨战场,她如花似玉的年纪,也在一夜间凋零,而他,那一年,因母丧,归故里报丧,未曾上战场,回来后,便想着,若是他当时跟在大公子身边,宁愿代替他死。

第九十九章 祖陵(一更)

    灵泉山与秀灵山挨着,所以,出了灵泉山后,直奔秀灵山,走了半个多时辰,便到了安家的祖陵。

    安家的祖陵,自然也有人看守,是一些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伤残老兵,无儿无女,每一代的南阳王便安排一些人来安家祖陵,看顾祖陵,顺便养老。

    安华锦和顾轻衍、安易宁三人来的时候,太阳刚刚升起不久。

    火红的太阳,照着大片祖陵,背靠青山,这里是一片安静祥和之地。

    看守祖陵的人已多年没见到安家来人,如今见来了三个人,都走上近前,一名老兵依稀地辨认出安华锦,激动地大喊,“是小郡主?可是小郡主吗?”

    “是我,冯老伯。”安华锦准确地认出人。

    冯老伯几乎热泪盈眶,“真是小郡主啊,没想到小郡主还认识我。”

    他这一声喊,众人都从各处的房舍里出来,围住了安华锦三人。

    你一言我一语问过安华锦好之后,这才疑惑地看着他身边,这一看,有人睁大了眼睛,“好俊俏的公子,好俊俏的小公子。”

    军营里的士兵,不会太多的修饰形容词,只觉得,这一大一小,两个公子,都俊俏极了。尤其年轻的那位公子,堪比天上的明月,他一出现,似乎将整个秀灵山都照亮了。

    安华锦笑,“这是顾轻衍,我未婚夫。”

    她只介绍了顾轻衍,没介绍安易宁,哪怕这里是安家祖陵,但安华锦也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安易宁的身份,至少,不是现在。

    “原来是京城顾家的七公子!”

    “七公子真是好风采!”

    “七公子,你一定要好好地对待咱们小郡主啊!咱们小郡主可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子。”

    “就是就是。”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看着顾轻衍,有的人十分热情,有的人殷殷嘱咐,有的人絮叨安华锦的好,顾轻衍都一一笑着点头。

    见过了众人,安华锦带着顾轻衍和安易宁进了祖陵。

    安家的祖陵,入目望去,一排排墓碑,这里埋骨着安家五代南阳王,五代南阳王世子,埋骨着最出名的载入史册的将军,最惊艳有才华的公子。最年长的六十二,最年少的,便是不过十四五。

    安华锦带着安易宁给所有安家人分坟前放了花束,最后带着顾轻衍分别站在了她父母和兄长的坟墓前,久久地一言不发。

    直到顾轻衍摸了摸她的头,安华锦才轻声说,“父母兄长放心,我会好好的,这是顾轻衍,若无意外,这一生,我便认定他了,带他来给你们看看。”

    顾轻衍接过话,“没有意外,这一生,我也认定她了,生当同裘,死当同穴。”

    安华锦扬起笑脸,“也好。”

    三人没有待太久,便离开了祖陵。

    出了祖陵后,坐在马车上,安易宁显而易见地心情低落,拽着安华锦衣袖,小声问,“小姑姑,您有我爹的画像吗?我娘说,以前她没有画爹爹的画像,后来爹爹战死后,她怎么画爹爹,都不像他,便也没有留下。”

    “有,在南阳王府,我的书房里,有很多张,你爹爹的,你小叔的,都有。”安华锦摸着他的脑袋,“我送你两张。”

    “谢谢小姑姑。”安易宁终于开心了些。

    “八年前,玉雪岭之战后,我画了许多许多他们的画像,不止有你爹爹,你小叔的,还有你祖父祖母的,我怕时间长了,我会记不得他们长什么模样了,便一下子都画了出来。画他们的画像时,我万分感谢你祖母和你爹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只要从军营回一趟南阳王府,他们两个就拘着我学画,你小叔怕我闷,跟着我一起学。我常常学着学着就欺负起他来,总是弄的他一身墨汁。”

    安易宁仰着脸看着安华锦,“小姑姑,你好坏啊,那小叔不生你气吗?”

    “生气啊。”安华锦笑,“所以,他生起气来,把我抱起来拘着,在我脸上画小花猫。”

    安易宁眼睛晶亮,“画小花猫好玩吗?”

    “好玩,你要不要试试,我帮你画。”安华锦诱惑他,这一刻,像大灰狼。

    安易宁看着安华锦的表情,顿时警惕,往顾轻衍身边凑了凑,摇头,“我还是不玩了,小姑姑太坏。”

    安华锦遗憾,对顾轻衍感叹,“这孩子,骗不到他啊。”

    顾轻衍低笑,“要不然,我让你画?”

    安华锦手痒地看着他那张如诗似画的脸,好一会儿,作罢地摆手,“算了算了,看着你这张脸,我下不去手糟蹋。”

    她嘟囔,“哎,我也很美的啊,当年也是很可爱的,不知二哥是怎么忍心下得去手糟蹋我这张脸的。”

    顾轻衍笑出声,“大约,你是把他气恨了吧。”

    “也许吧。”

    回想起小时候的时光,总是有很多的可回忆之处,八年过去,她至今没忘,每逢想起来,总能想起许多美好的事情,那些承欢在父母膝下打打闹闹玩玩乐乐的日子,如今,也只剩下她一人记着了。

    顾轻衍握住她的手,“我家里姐妹兄弟多,却也没什么可回忆的东西。大约是顾家的规矩太严苛了,不怎么看得见这些打闹玩趣。你小时候能有这些,已很好了。”

    安华锦笑,“我宁愿如你一般,只要他们好好的。”

    “以后我的兄弟姐妹,都给你?”顾轻衍轻轻哄她,“我的,都是你的。”

    安华锦笑出声,“好好好,顾七公子真大方。”

    “只对你大方。”

    安华锦伸手戮戮他的脸,“乖啊。”

    顾轻衍低笑。

    安易宁坐在二人身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安华锦,又看看顾轻衍,忽然抬起头划划自己的小脸,“小姑父和小姑姑羞羞。”

    安华锦:“……”

    顾轻衍:“……”

    小孩子太聪明了,也不太好,她只戮戮顾轻衍的脸,说了两句亲密的话,便被小孩子取笑了。

    马车一路回城,安易宁很是有些紧张,“小姑姑,我就要见到曾祖父了吗?”

    “是的。”

    “曾祖父是不是很严肃很可怕?”

    安华锦笑,捏捏他的小鼻子,“怎么?你害怕啊?”

    安易宁小声说,“小姑姑你不是常说吗?说曾祖父是个严肃刻板厉害的老头,你都长大了后,他还拿着军棍追着打你呢。”

    安华锦愕然,哎呦了一声,“我是以前说过,都被你记在心里了啊。”

    安易宁眨着大眼睛看着她。

    安华锦乐不可支,“你放心吧!你曾祖父不会对你拿着军棍追着打的,他看到你啊,怕是先要晕过去。”

    安易宁顿时说,“我不可怕啊,我不是怪物。”

    安华锦哈哈大笑,“你曾祖父,见到你,怕是高兴的要晕过去。有生之年,你大约是你曾祖父最高兴的礼物。”

    安易宁小手摇着安华锦手臂,“小姑姑,你笑的也太没形象了,在小姑父面前,一点儿都不淑女。”

    安华锦:“……”

    哎,又被小朋友教训了。

    顾轻衍笑出声,“你这么可爱,你的曾祖父,若是见到你,怕是喜欢极了你。所以,不要紧张,也不要担心。”

    安华锦止了笑,“宁儿,你姓安,安家是你的家,只不过,是小姑姑为了保护你,才没让你这些年住在南阳王府,你曾祖父并不知道你的存在,若是他知道,怕是早就忍不住想见你了。他啊,的确是个很厉害的老头,揍我那也是因为我时常不听话,他才要收拾我,你这么乖,他才不会拿着军棍揍你。”

    安易宁小声说,“可是我也淘气啊,时常气的娘想揍我,大概,与曾祖父想揍小姑姑你,是一样的吧?我娘也有一根棍子,打人可疼了。”

    安华锦笑的咳嗽,对他眨眼,“那你,就装乖?会的吧?在他面前,乖一些?不在他面前时,可以稍微地不乖?”

    安易宁转头问顾轻衍,“小姑父,这样行吗?我感觉小姑姑在教坏我哎。”

    安华锦:“……”

    顾轻衍大笑。

    安华锦又气又笑,瞪着安易宁,“你问他,才是问错了,他才是那个在人前乖,在人后不乖的人。我至少表里如一,你的小姑父啊,他就是那个表里不如一的。臭小子!”

    安易宁:“……”

    顾轻衍:“……”

第一百章 喜极而泣(二更)

    回到南阳王府时,夜幕已经降临。

    安华锦将马车直接赶进了府内,车内的顾轻衍、安易宁都没下车,马车径直进了老王爷的院子。

    还没到用晚膳的时候,老南阳王很安静。

    安华锦停下马车,安伯从院子里走出来,“小郡主,您与七公子回来了?老奴还以为今日天色已晚,您与七公子不回来了。”

    安华锦下了马车,“爷爷呢?”

    “老王爷在等着几位公子用晚膳,安平公子在书房忙公务,还没出来,崔公子外出巡城了,大约还要晚点儿再回来。沈小将军不知今日从军中回不回府。”

    安华锦点头,吩咐安伯,“安伯,你去吩咐厨房,多加几个菜。”

    “是,老奴这就去。”安伯转身就走。

    这时,顾轻衍和安易宁下了马车,安易宁好奇地看着眼前的院落。

    安伯走了两步,想起了什么,回头刚要对安华锦问话,猛地见到了顾轻衍身边的孩子,他一愣,睁大了眼睛,脱口喊了一声,“大公子?”

    安易宁循声望去,疑惑地看着安伯。

    安伯一时呆住,眼含激动,快走了两步折回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安易宁,颤着声音问,“小、小郡主、这孩子为何……为何长的与大公子这般像?这是谁家孩子?”

    安伯是南阳王府的老人,是亲眼看着昔日的大公子二公子安华锦长大的,安易宁七分相像他的父亲,这七分的相像,足够他一眼看到时,将他错认成大公子。

    安易宁似被安伯的激动吓住,拽住了安华锦的衣袖,但是没喊小姑姑。

    这个孩子,虽然从小被保护着,但是该让他知道的,并没有瞒过他,所以,他天生聪明,又知道如今出了灵泉山来到外界,与在灵泉山时不同,他不能在人前喊安华锦小姑姑了。

    安华锦笑了一下,压低声音说,“本想一会儿再让告诉你,既然安伯你瞧见了,那就告诉你吧!他叫安易宁,是清灵嫂子与大哥的孩子。”

    安伯猛地睁大了眼睛,一时间,天旋地转,激动的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忘了言语。

    “我保护了嫂子和他八年,如今带回来,给爷爷看看。安伯不要声张,免得惹出麻烦。”安华锦嘱咐。

    安伯猛地点头,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对着上天祷告,“大公子啊,苍天保佑……”

    安华锦上前,伸手拉起他,“宁儿喜欢吃鱼、各种各样的鱼,吩咐厨房,多做几道鱼。”

    “是是是,老奴这就去。”安伯连连点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似乎伸手想摸摸安易宁的脑袋,但又怕吓着孩子,喜极而泣地转身去了。

    “走吧,我们去见你曾祖父。”安华锦牵着安易宁的手,看向顾轻衍。

    顾轻衍温声说,“你们先进去吧!我稍后再进去。”

    安华锦想了想,“沈远之、崔世兄、安平三人若是回来,让他们进屋好了,我觉得宁儿的身份,不必瞒他们三人。其余人,除了暗卫,就都瞒着吧!”

    顾轻衍颔首,“好。”

    安华锦拉着安易宁的手,进了堂屋。

    老南阳王正在擦拭自己的大刀,这把大刀,跟随他多年,他从战场上退下来后,也时常将他挂在堂屋的墙上,没事儿的时候,便会擦拭一二。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老南阳王蹙眉,一边擦着刀一边冷哼,“臭丫头一回来,就闹出动静,从没说乖乖的进屋。”

    安华锦翻了个白眼,“爷爷,您不想看见我啊?”

    “不想,你又什么可看的?还没有我的刀好看。”

    安华锦:“……”

    她气笑,“我今日可不是自己回来了,给您带回来了一个宝贝,您可想好了,这宝贝可是无价之宝,您若是不想看我,我带的这个宝贝,也不给您看了啊。”

    老南阳王轻嗤,“臭丫头,什么宝贝还无价之宝?你当你爷爷没见过宝贝吗?价值连城的宝贝,老头子我见的多了。”

    安华锦“嘿”了一声,“这个宝贝啊,你还真的没有见过,天上没有,地上也就这一个。是你见了都能哭鼻子的宝贝。”

    老南阳王气笑,放下他的大刀,转过身,很有气势地笑骂,“你滚进来,让我瞧瞧,什么宝贝被你夸的天花乱坠?若不是个能让我见了哭鼻子的宝贝,我打断你的腿。”

    安华锦哼了一声,“那您可瞧好了。”

    说着,她拉着安易宁迈进门槛,进了屋。

    恰恰老王爷转身,外面天还没黑透,屋内没掌灯,昏暗的光线下,安华锦拉着的小孩子,像极了昔年在他膝下喊爷爷,跟他学刀法弓马骑射的孩子。

    老南阳王顿时睁大了眼睛,他到底是见过太多风浪,一时紧紧地盯着安易宁,将他一寸寸地瞧着。

    安易宁绷着小脸,紧紧地攥着安华锦的手,对这个他仰慕了许久听说了许久,却从来没见过的厉害的曾祖父,第一次见面,很是紧张,紧张的他小手心都出汗了。

    安华锦拉着安易宁走到老南阳王的面前,将手边的孩子推给他,“您可看好了,若是看不清,我给你掌灯。”

    说着,她转身走到桌前,拿着火石,掌了灯。

    堂屋灯亮起,一下子将孩子的眉眼照的分外清晰。

    老南阳王看的清楚,出声虽然依旧沉稳,但只有亲近的人才能听到他抖动嘴角发出的颤意,“这孩子是……”

    “宁儿,你自己说。”安华锦倚着桌角,对安易宁投去鼓励的眼神。

    安易宁站在老南阳王面前,他到底不是个性子腼腆拘谨没有胆量的孩子,哪怕有些紧张,但还是扬着小脸,对老南阳王说,“曾祖父,我叫安易宁,我爹是安启辰,我娘是许清灵。”

    老南阳王闻言身子抖动起来,一下子抖成了筛子,他不错眼睛地看着安易宁,抖了好一会儿,才颤着声音问,“好孩子,你再说一遍,你、你是谁?你爹是谁?你娘是谁?”

    安易宁又依言说了一遍,“曾祖父,我叫安易宁,我爹是安启辰,我娘是许清灵。”

    “你叫我曾祖父,你叫安易宁,你爹是安启辰,你娘是许清灵。安启辰啊,许清灵……”老南阳王忽然老泪纵横,一把抱住眼前的孩子,痛哭起来。

    老南阳王哭的悲痛,安易宁小小的身子有点儿承受不住这哀痛的恸哭,伸手拍拍老南阳王,“曾祖父,您别哭了,哭坏了身体。葛老大夫常常对我娘说,让她少哭,否则多少好药都对她身体不管用。自从我娘不太爱哭了,身体才渐渐好些了。”

    老南阳王眼泪一时收不住,但还是说,“好好好,曾祖父不哭,曾祖父不哭。”

    安易宁歪着脑袋,见老南阳王虽然说着不哭,但还是一个劲儿地哭,他觉得哄不好这个曾祖父了,小姑姑以前没说曾祖父爱哭啊!只说曾祖父爱揍人,常拿着军棍追着揍他,还常说男儿流血不流泪。

    他深刻地怀疑,这个哭的一塌糊涂的老爷爷,真的是他的曾祖父吗?

    他看向安华锦。

    安华锦干脆坐下身,温柔地说,“宁儿,你不管他,让他哭吧,他哭够了,就好了。等他好了,他该又想揍我了。”

    安易宁:“……”

    他如今看着曾祖父一点儿都不可怕啊,不像是要揍人的样子啊,怎么小姑姑说曾祖父不哭了好了之后就又想揍她了呢?

    以他聪明的小脑袋,一时间还是不太想的明白。

    他正想着,老南阳王忽然放开了他,转身抄起墙根的军棍,对着安华锦就招呼上了。

    安华锦:“……”

    看看!看看!她果然没说错吧?

    安华锦动作很快,很有经验,转身就跑出了房门,见顾轻衍站在院中,她立马跑到了他身后,躲了起来。

    顾轻衍:“……”

    他没跟着他们进屋,就是想到老南阳王见到这么大的安易宁激动过后回过神来一定会想揍她,毕竟,她隐瞒了这么多年。果然被他猜中了。到时候,他在屋中,不好拦着,如今人在院中,倒是地方宽敞,好拦着些。

    安华锦毕竟是女子,躲在顾轻衍身后,被他挡了个严严实实。

    老南阳王追出门外,看到安华锦躲在顾轻衍身后,一时拿着军棍,没法挥下了,气的暴跳如雷,“怀安,你躲开,我今日要扒了她的皮!”

    安华锦咳嗽一声。

    顾轻衍温和地笑,“安爷爷您消消气,别把孩子吓坏了。”

    老南阳王:“……”

    对啊,这军棍是挥不下去了。

第一百零一章 见面礼(一更)

    不能吓坏了孩子!

    老南阳王放下军棍,转身看着小小的安易宁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那一双明亮的小眼珠里,倒映着他老态龙钟的影子,他一下子又落了泪,转身走回去,伸手牵住他的小手,换了一副面孔,激动的,要多和蔼有多和蔼地说,“来,安易宁,你跟曾祖父说说,这些年,那个混账东西,是怎么藏着你的?竟然连曾祖父都不告诉,曾祖父一直不知道你。”

    安易宁小声问,“曾祖父,您不会再揍我小姑姑了吧?”

    “一会儿再揍她。”

    安易宁紧张,“我小姑姑可好了,您别揍我小姑姑好不好?”

    老南阳王:“……”

    好?那个臭丫头,欺瞒他,哪里好了?

    “她最会哄骗小孩子,是个坏蛋,曾祖父要揍坏蛋。”老南阳王觉得不揍安华锦一顿,难消他心头之火。

    安易宁皱紧眉头,“小姑姑是有点儿坏,但夫子说,君子不是只动口不动手,但是不能轻易动手,您总是打我小姑姑,就跟我娘一样,我每次淘气,我娘都要揍我,时间长了,我都皮了呢。傻子才站着挨打。所以,我也跟我小姑姑一样,每次我娘要揍我,我就跑,等她消气了,我再出现在她面前。久而久之,我娘都觉得管不了我了。”

    老南阳王:“……”

    老南阳王纵横一生,无言以对的时候以前全都给了安华锦,安华锦这个小丫头,不像是他的儿子孙子,皮的很,从小大约是他亲手带她的原因,所以,她皮的真是一点儿都不怕他。如今,小小的安易宁,他长的虽然像安启辰,但是听这说话,怕是这些年将安华锦那皮样子学了个十成十,让他无言以对。

    “哎呀,安华锦,你个混账东西,都把小孩子教坏了。”老南阳王又怒。

    安华锦在顾轻衍身后探出头,吐吐舌头,“我是您教的,宁儿是我教的,这么看来,是爷爷您坏。”

    老南阳王:“……”

    安易宁:“……”

    顾轻衍低笑,怕老南阳王真冲过来揍她,伸手拍拍她,“不准调皮!”

    安华锦嘻嘻一笑,拉着顾轻衍往屋子里走,同时小声说,“爷爷,您就不想知道这么多年,我是怎么在您的眼皮子底下瞒着宁儿的吗?您好好地坐下听着,我跟您说。”

    老南阳王的确是要问的,想想八年前,八岁的一个小丫头,也就如今安易宁这么大,她也是能耐了!怎么就做到了将一个孩子瞒的密不透风,连他也不知道的呢。

    他更想知道,安启辰与许清灵是何事私定了终身?且有了身孕?这个孩子实在是与安启辰太像了。这么多年,他竟然不知道,也从来没有想过,安家还有一株独苗。他以为,安家下一代,要绝后了。

    原来,苍天还是不负安家啊!

    老南阳王点点头,歇了火气,“你进来,与我仔细地说。”

    进了屋,四人都坐下,安华锦挨着顾轻衍坐,以防老南阳王说着说着突然再想打她,安易宁挨着老南阳王坐,老南阳王稀罕安易宁稀罕的紧,所以,紧紧地抓着孩子的小手不松开。

    果然如安华锦所说,这是无价之宝,天上没有,地上就这一个的无价之宝。

    是安家的无价之宝。

    安华锦给每个人倒了一盏茶,然后,详略得当地说了当年她预感到许清灵怕是得知兄长战死的死讯后不想独活,及时地赶去了许家,是如何在她自缢时救下她,如何给她请了葛老大夫,如何把出了喜脉,让她重新地燃起生的斗志,如何又暗中安排了她假死瞒天过海离开许家,瞒过了许家,瞒过了所有人,将她安置去了灵泉山。

    又说了,每一年,她都会在年后借外出游玩的机会,跑去灵泉山陪着他们母子二人住几日。只不过,灵泉山虽然与秀灵山挨着,但是,她真的一次都没去过安家祖陵。

    当年,也幸好有陈兵,陈兵是安启辰的副将,因母病逝不远千里归家报丧,回来后,恰逢玉雪岭之战结束,她找到了陈兵,在陈兵的相助下,二人配合,将灵泉山那一片安家的山地做了这世上最密不透风的桃花源地,将母子二人悄无声息地隐秘地保护了起来。

    最开始时,她没想着要瞒这么久,但一年又一年,没想到,一连八年,就这么瞒了下来。

    安华锦说完,也有点儿愧疚,“爷爷,对不住,若是您早知道,也不必心里苦这么多年。但我们安家,在我看来,不是铁板一块,虽然敌国是撬不动,但是有多少人盯着安家这块肥肉。我那时年纪小,都怕自己活不了多久就被人杀了,面对哥哥的骨肉,也是我们安家唯一的孩子,我只能一再小心了。最安全的,就是只我一人知道。灵泉山那里,有陈兵带着两千人把守,若我出事,安易宁以后就不姓安了,如今我没出事儿,平安长大,且有了能力,才敢将他带出来。”

    老南阳王沉默许久,叹息一声,虽心里有气,但是不得不承认,“你做的对。”

    八年前,小丫头也还是一个孩子啊!

    “清灵丫头呢?怎么没与你们一起回来?”老南阳王问。

    安华锦摇头,“嫂子不愿意外出,说在那里住的习惯的,离哥哥近。”

    “既然如此,就由了她吧!”老南阳王颔首,长叹,“清灵这孩子,这一生真是被启辰害苦了。”

    未曾来得及大婚,二人便阴阳两隔,许清灵为安启辰孕育一子,守一生活寡,不是寻常女子能做得到的。

    “她是安家的福气。”老南阳王又道。

    安华锦颔首。

    安伯来到门口,小声说,“老王爷,小郡主,晚膳好了,安平公子和崔公子回来了。”

    老南阳王看向安华锦。

    安华锦吩咐,“安伯,请崔世兄和安平进来吧。”

    安伯应了一声。

    须臾,安平和崔灼进了堂屋,一眼便看到了老南阳王身边的安易宁,崔灼一怔,神色颇有些惊异,一时站在了门口,盯着安易宁的脸,安平疑惑,眼神询问地看向安华锦。

    安华锦看着崔灼,心里对早先的想法有些不确定了,安易宁与安启辰实在是太像了,但凡是认识熟悉安启辰的人,只要见到安易宁,没有不可能多想的,也许是她早先想的太简单了?怕不是单纯地让顾轻衍带在身边捏造一个身份那么容易的。

    “老王爷,安妹妹,这孩子是……是……”

    安家和崔家一直以来交情深厚,两家又离的不远,所以,自小两家来往颇多,两家的子弟也相交结伴玩耍,崔灼与安启言年岁相当,安启辰年长几岁,小时候常带着世交家的弟弟妹妹们一起玩,所以,崔灼本就是个聪明的,如今看着与安启辰七分相像的安易宁,实在觉得太震惊了。

    老南阳叹了口气,“他叫安易宁,启辰和清灵的孩子,被臭丫头隐瞒在外生活多年,今日刚刚接回来,我也是才知道。你和安平、远之不是外人,今日让他也见见你们,来日,就仰仗你们护着这孩子了。”

    崔灼心里的七分惊惑被证实,此时想到,这才是安家唯一的一颗独苗了,没想到是安启辰的亲骨肉,一时也有些激动,眼角微红,“原来是启辰兄和清灵姐姐的孩子。”

    老南阳王温和地拍拍安易宁的头,“孩子,这是崔灼,这是安平,你称呼他们叔叔吧!”

    安易宁乖乖地站起身,给二人见礼,“崔叔叔好,平叔叔好!”

    “好好好。”崔灼难得为什么事情激动,如今看着安易宁,上前两步,抱了抱他,“可有小名?以后叔叔就喊你小名。”

    “我娘和小姑姑都叫我宁儿。”崔灼扬着小脸说。

    “好,那我也喊你宁儿,宁儿真乖。”崔灼伸手入怀,拿出一个八宝盒一样的事物,塞进安易宁的小手里,“叔叔不知道你回来,没准备什么,这个就当做见面礼送你了。”

    安平也几乎同时想到了见面礼,掏出了几个玉瓶,递给安易宁,“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是一些我自己亲手制的药,宁儿别嫌弃。”

    安易宁有点儿不知所措,转头看向安华锦。

    安华锦看着他笑,“你崔叔叔送你的东西,我曾经在崔老夫人处瞧见过,可是一个好东西,有钱也买不到。你平叔叔给你的东西,被他自己说轻了,这几瓶药,外面千金难求一颗,都给了你,能买万顷良田了。既然他们给你,你好好收着吧!”

    安易宁点头,乖乖地收起来,乖乖地郑重地道了谢。

第一百零二章 背着(二更)

    沈远之这一晚在军中,并没有回南阳王府,所以,没有见到安易宁。

    一行人用过晚膳后,并没有像每日一样急着走,而是商议安易宁怎么出现在人前的身份。

    因为安易宁实在与安启辰长的太像了。

    只要熟悉安启辰的人,一定会震惊疑惑安易宁的身份,虽然说世界上相像的人有很多,但是相像到这个地步的,还是极少的,尤其是,与安启辰联系起来,很难不让人探究。

    如今,安华锦得罪死了陛下,陛下已发海捕令,要拿安华锦归案,安华锦回到南阳,也是公然与陛下作对了,若是再凭空冒出一个南阳王府的嫡亲子嗣,那么,才是真正地南阳王府推向了风口浪尖。

    虽然如今安华锦得罪了陛下,得罪了朝廷,但是百姓们却没有对安华锦有什么恶言恶语,嘴上不敢说,心里却对陛下对忠臣之后南阳王府小郡主没有丝毫宽容之心已十分不满。

    毕竟,虽然安华锦的确是杀了花似玉,直接地害了皇嗣没错,但是耐不住顾轻衍与楚砚一致对外说,安华锦当时被人谋害暗算,头脑不明,神志不清之下所为,所以,事由起因的情况下,这种因果传遍天下后,陛下不追查谋害安小郡主和害了皇嗣的人,反而雷霆震怒要杀安华锦,不得不让怀疑,这里面有什么内情不为人所知。

    对比世代守护大楚的南阳王府,对比安华锦从进京之日半年里多次受到的谋害刺杀之事,百姓们的心自然有所偏向。

    更何况,天家为天下人瞩目,陛下宠爱罪女花似玉,人尽皆知,已堕了圣名。

    另外,有三年前安华锦揍楚宸前因在前,她的脾气秉性便不是大家闺秀循规蹈矩之人,又自小在南阳军长大,所以,她给人们的印象,被陛下下了海捕令,依旧不管不顾地回了南阳,似乎也没什么稀奇。

    她就是这么个受不住脾气的性子。

    此事,虽然在陛下那里闹的大,但天下百姓反而心里都向着安华锦,没有什么影响。但这种没什么影响的前因下,是安家短时间再不能有别的事儿被捅出。

    比如,安家隐瞒了安易宁。

    安家父子三人八年前埋骨沙场,天下百姓为之哀痛,更有甚者,家中摆放安家父子兄弟三人的排位祭拜。

    此事虽过了八年,但依旧没被人遗忘。

    若是安易宁没个周全的安排,便突然被外人所知他是安家瞒了八年的孩子,那百姓们怕也是觉得受到了欺骗?而京城那边,怕是不止皇帝会寝食难安,就是朝廷的文武百官,本来向着安家的人,怕也是觉得被愚弄。

    后果不堪设想。

    除非,安家相反,想夺了江山给安易宁坐。

    但是,偏偏,安家不想反。

    无论是老南阳王,还是安华锦,都没这个想法。哪怕是陛下要杀安华锦,决心大,行动大,但安华锦也没想过要去打下那个位子,让这天换个太阳。

    安家守护的是大楚的百姓,不是内里的兵戎相向。

    安家的战场,安华锦曾说过,在边疆,守护千万百姓,而不是在朝堂,剑指天阙。否则,南齐和南梁趁虚而入,那么,遭殃的最终便是安家口口声声要守护的大楚百姓了。

    安家不做这个罪人,虽然,安家一直就有这个能力。

    众人商量了半天,最后还是顾轻衍说,“还是让宁儿跟着我吧!大舅兄已埋骨战场八年,宁儿与他有七分像,熟悉的人见到,自然难免会想到大舅兄,但是,只要少碰到熟人就好了,就算碰到,他在我身边,我一口咬定,他就是我偶然捡到的孩子,别人也只能疑惑,就算追查,只要不是知情人泄露出去,小郡主这么多年连老王爷都瞒着,是查也查不到的。”

    安华锦笑,“我本来就是这么想的,但是回到家里后,见安伯、爷爷、崔世兄三人见到宁儿,都一副震惊激动的模样,我反而担心了。”

    顾轻衍微笑,“那是因为你带宁儿回来的是安家,见的又都是亲近之人,在安家,谁能不多想?你看,安平不识得大舅兄,便不会想到他。”

    安平点点头,挠挠脑袋,“我不认识大公子。”

    “对,不认识的人根本想不到,认识的不熟悉的人,一时也只是疑惑罢了,至于太过熟悉的人,想必与大舅兄相交甚深的人,品行不会差,至于其它的,也就是大舅兄在京城做皇子伴读期间见过他或者与他熟悉的人了,但京中是顾家的地盘,我护一个孩子,还是能护得的。”

    “何止,你倾巢而动,连陛下的禁卫军都敢动手了,我闯了这么大的祸,你护我都没问题,何止一个孩子了。是我多虑了。”安华锦站起身,打了个哈欠,“那就这样吧!我看宁儿困了,这一日坐车也是累,早些歇着吧。”

    众人都觉得有理,点点头。

    安华锦低头问,“宁儿去姑姑的院子住?”

    安易宁立马点头。

    老南阳王张了张嘴,还是舍不得地没稀罕够地说,“宁儿跟曾祖父一起住。”

    安易宁看向老南阳王,顿时有点儿为难,他觉得曾祖父这老头对小姑姑虽然凶,但是对他实在是太和蔼了。

    安华锦笑,很是能理解老南阳王,摸摸安易宁的小脑袋瓜,“罢了,你曾祖父喜欢你喜欢的不行,今夜怕是睡不着觉了,你就跟着他一起住吧。住够了,再去姑姑的院子。”

    安易宁乖巧地点点头。

    老南阳王喜笑颜开,吩咐,“安伯,快,让人弄些好东西,再布置一下我让你给怀安早先准备的房间,就让宁儿住那里。那里是我院子最好的房间了。”

    顾轻衍没住,正好给安易宁住了,那间房间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安华锦好笑,与顾轻衍一起出了老南阳王的院子。

    走在回去的路上,安华锦小声说,“我以前觉得,瞒着爷爷是对的,有很多理由,今日忽然觉得,瞒着爷爷,也许是错的,这么多年剥夺他与宁儿的相处机会。”

    顾轻衍握住她的手,“谨慎是对的,谁也不能说你的谨慎小心不对,你那时还小,你父兄三人战死沙场后,安爷爷与你,一老一少,的确有许多人惦记着南阳军,想杀你,想让安爷爷倒下,想要安家倾覆,夺南阳军入手,只不过这么多年,有你和安爷爷粉粹了一个又一个的阴谋,没成功罢了。所以,别再想那么多了,换做我,我也许也做与你一样的决定,毕竟,什么也不如孩子的安危重要。”

    安华锦轻吐一口气,“你这样说,我心里就好受多了,今日看到爷爷见到安易宁,哭成那副样子,我难受的不行,一度觉得是自己做错了。其实,我虽然躲着挨他的棍子,但若不是你拦在我面前,我也就做做样子,让他揍两下了。”

    顾轻衍低笑,“有我在,怎么会让你挨打呢?”

    安华锦也低笑,伸手抱住顾轻衍的腰,小声说,“顾轻衍,你背我回去好不好啊,我小时候,总是闹着不想走路,让我大哥二哥背。”

    “好,背你。”顾轻衍点头,微微蹲下身,笑着说,“我还没有背过妹妹。”

    “背过弟弟?”

    “也没有。”

    安华锦笑着爬到了顾轻衍的背上,被他轻而易举地背了起来,安华锦勾着顾轻衍的脖子,脑袋贴在他后背上,轻轻地哼起小时候的儿歌。

    顾轻衍想,安启辰与安启言一定十分喜欢她这个妹妹,她小时候,也一定很讨人喜欢,当然,如今长大了,更讨人喜欢了,至少,他喜欢极了。

    这世上,再没有一个女孩子,如安华锦一般,这份难得的性情让人爱极了。

    回到院子,顾轻衍直接背着安华锦进了屋,来到床前,他放下安华锦,抱她在怀里,贴着她耳边小声说,“可惜南阳王府没有温泉池。”

    安华锦:“……”

    她想起前两日在灵泉山的山顶上被他折腾的筋疲力尽,脸色微红,勾着他的脖子倒在床上,“引温泉水入府,那么奢侈的事情,哪里是南阳王府能做的?回到寒舍,就委屈委屈顾七公子吧!”

    顾轻衍低头吻住她,“也不委屈的。”

第一百零三章 霸占(一更)

    沈远之是三日后回到南阳王府的。

    当他迈进老王爷的院子,听到里面传出童稚的读书声,疑惑了那么一下,笑着问安伯,“我怎么听到童音童语了?哪里来的小孩子?”

    安伯笑呵呵地说,“您进去就知道了。”

    “呦,安伯你还还起卖关子了。”沈远之一笑,脚步轻松地进了堂屋。

    堂屋内,安易宁正在给老南阳王读书,小小的孩子,从记事起,分毫没耽误,安华锦给他找的两个夫子都极好,他启蒙做的也极好,如今八岁已学了许多东西,老南阳王年纪大了,眼睛花,看书看一会儿就累,安易宁从回到南阳王府后,顾轻衍根据在灵泉山考校过他的学问和课业后,有针对性地给他选了两卷书,让他先读着,于是,这一日,他便给老王爷读的这一卷书。

    老王爷这些年以来,十分寂寞,尤其是三年前身体每况愈下,安华锦、沈远之那时稍稍长大了些,安华锦劝他安心养病,他也觉得若是操劳下去,怕是活不了一年半载,他自然有太多的放不下,最放不下的,还是安华锦,所以,便听了劝,将南阳王府的大半事务都交给安华锦,将军中事务交给了沈远之,他半退了下来,在背后指点两个小辈。

    因八年前,安家父子三人战死,随着他们一同埋骨沙场的有许多南阳王府自小培养的人才,军中的确缺人,老的老,少的少,新一辈的只剩下安华锦和沈远之,人才断层,再加之外有两大敌国强敌虎视眈眈,内有想作乱南阳军以谋齐利的无数人,等等原因综合起来,都让老王爷忧心不已。

    夜深人静时,他常常后悔,他这一把年纪,活着也是白长寿数有心无力,若是早知道玉雪岭一战如此惨胜,当初他不该守军,就该替儿子孙子哪怕其中一人去玉雪岭战场,也不至于如今他有心无力,日渐老矣,把所有的重担都加在一个女孩子身上,男子本就该担当些。

    可是说什么,都晚了。

    如今,在他垂垂老矣之际,安易宁简直是他最大的惊喜。

    他本以为,这一生,直到闭上眼睛那一刻,也仍旧饮恨,没想到,有了安易宁这个曾孙宝贝,他似乎一下子就有了精神气,觉得活着也是十分有滋有味的一件事儿。

    三日来,安易宁每日跟着老南阳王吃住,童言童语,围绕着老南阳王,让他每日都喜笑颜开,他又是极其聪明的孩子,教养极好,小小年纪,没因为自小没长在南阳王府而什么都不懂不会,书读的多,下盘的功夫也是从小练的,虽然不到火候,但才八岁,也已经难得了。

    老南阳王每日看着他,都能多吃两碗饭。

    安易宁也很喜欢这个曾祖父,血脉牵连,哪怕八年没见,但也是亲近极了。

    沈远之还没进屋,便听到老南阳王爽朗的大笑声,他一怔,想着有多久没听见安爷爷如此心情愉悦地畅快大笑了?他正愣神,屋中传出孩童的声音,“曾祖父,您笑什么?”

    老南阳王捋着胡须,“曾祖父想起我幼年读书时的事儿,便忍不住大笑。好孩子,你读的好。怀安的文采,你若是能学七成,将来也足够傲视人前了。”

    安易宁点头,“小姑父好厉害的,我得十分努力才行。小姑姑也好聪明的,将来他们若是有了弟弟,一定比我聪明。”

    老南阳王:“……”

    他失笑,“你这孩子,一下子想的那么远,曾祖父也盼着他们赶紧大婚,给你生个弟弟。曾祖父也能瞧见,抱一抱,哄一哄,你如今八岁了,若是你一岁半岁,曾祖父还能抱着你哄你,哎,可惜没瞧见你更小的时候。”

    安易宁一本正经地说,“曾祖父您让小姑父多努努力,不努力怎么娶得到小姑姑?怎么给我生个弟弟?”

    “对对对,宁儿说的对,曾祖父要求怀安努力。”老南阳王笑骂,“那个臭小子,早早地让你称呼小姑父,还脸不红地称呼你爹是大舅兄,脸皮子一点儿也不薄。”

    安易宁嘻嘻笑,“初见小姑父时,是小姑姑让我喊小姑父的。”

    老南阳王:“……”

    行吧!

    看来那个臭丫头是被顾轻衍给拿住了。

    沈远之在门口听了一通,听的虽然云里雾里,但是越听越震惊,他懵了好一会儿,才猛地挑开帘子,迈进门槛,脸上全是不解和懵然,盯着安易宁,“安爷爷,这孩子是、是谁家孩子?”

    喊老南阳王曾祖父,喊安华锦小姑姑,他爹被顾轻衍喊做大舅兄?

    “远之,你终于回来了。怎么在军中待了好几天?”老南阳王心情好极了,笑着说,“这孩子啊,叫安易宁,你启辰和清灵的孩子,被臭丫头藏了八年,她两日前外出带回府来,我也是才知道。”

    沈远之:“……”

    他顿时激动起来,三步并做两步,一下子到了安易宁面前,一把将他抄了起来,眼睛放光地看着他,“安易宁?你叫安易宁?是启辰哥和清灵姐的孩子?”

    安易宁被吓了一跳,他早先见着了两个叔叔,崔灼温润温和,安平沉稳内敛,都不曾这么一把将他抄起来举过头顶,他呆呆地看着沈远之,“是、是的。”

    沈远之盯着他的小脸蛋,一下子红了眼睛,“像,真是太像启辰哥了。”

    “是啊,像的紧。”老南阳王点头,十分能理解沈远之的激动。

    对比崔灼和安平,一个未在安家长大,只是世交,偶尔见面,一个以前不认识安启辰,相反,沈远之自小在安家长大,与安家的兄弟就像是亲兄弟,熟的不能再熟,他对安易宁的激动,比其他二人来的都要激烈些。

    于是,这一日,沈远之哪里也不去了,也不回军中了,本来回府是找安华锦商议事情,也不商议了,一直抱着安易宁在怀里,问这问那,一日的时间,将安易宁了解个彻彻底底。

    然后,第二日,也不去军中了,教安易宁骑马射箭的功夫。

    直到第三日,他的热乎劲才稍稍的减退了些,很想带着安易宁去军中,但是也知道安易宁在南阳王府内待着没问题,整个南阳王府如今犹如铜墙铁壁,但是军中就不同了,毕竟是百万大军的兵马,若是去一圈,万一出了乱子,就不好了。

    沈远之只能按压下。

    他围着安易宁了三日,安华锦还没说什么,老南阳王却看不下去了,撵了他两回,没撵动他,最后踹了他一脚,他才乖乖去处理事务。

    安易宁见沈远之被老南阳王赶走后,反而松了一口气,小声说,“曾祖父,沈叔叔的精力太旺盛了,我这三日都没睡好觉,他跟我挤床不说,还抢我被子,做梦还笑出声……”

    老南阳王哈哈大笑,“他呀,是太喜欢你了。”

    安易宁点点头,沈远之的确是喜欢极了他,若是他再不被赶去军中,他都快生出苦恼了。

    沈远之被老南阳王撵出院子后,才想起自己从军中回来是要干什么,立马去书房找安华锦。

    书房内,安华锦、顾轻衍、安平、崔灼四人都在。

    沈远之来到书房,进了里面,看了一圈,“嘿”地一笑,“今日怎么人这么齐?是在商量什么大事儿?怎么也喊我一声?”

    崔灼失笑,“你睡觉都要跟孩子挤一起,怕去喊你,你不高兴。”

    安平也笑,“沈大哥见了宁儿,眼里都没别人了,可不敢去招你烦。”

    安华锦扬眉,“被爷爷用脚踹出来了?”

    顾轻衍也笑,“看起来是的。”

    沈远之:“……”

    这几个人怎么这么讨厌!

    他坐下身,头秃地说,“安爷爷也真是的,自己霸着宁儿没完。”

    安华锦无语,到底是谁霸着?都霸了三日了,什么都不管了,也真有他的。

    “哎,到底什么事儿,你们神色这么凝重?”沈远之看着四人,“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大事儿?”

    顾轻衍一笑,“陛下派人送来了圣旨,请安爷爷入京针对小郡主杀花似玉之事分辩一二。”

    沈远之:“……”

    这是鸿门宴?也真有陛下的。

第一百零四章 十日(二更)

    如今陛下不喊打喊杀了,见安华锦平安地回了南阳,采用迂回对策了。

    找上南阳王,设下请君入瓮的鸿门宴。

    一旦南阳王进了京城,那么,迎接他的,是陛下的怒火?还是杀刀?

    显而易见,不是什么好事儿。

    沈远之愤怒地拍桌案,“传旨的公公呢?进城了?”

    “还没进城,已在来的路上了,怀安已得到了消息。”安华锦十分平静,“大约两日后到,此事我还没告诉爷爷,想先跟你们商量出个章程来,看看怎么办。若是告诉爷爷,我怕以爷爷的脾气,陛下毕竟是君,君有召,爷爷岂能不进京?不进京不是更给陛下说南阳王府不忠的理由?爷爷十有八九,是要奉召进京的。”

    沈远之皱眉,“那你们可商量出法子了?要不然派人将传旨的公公杀了?”

    安华锦没说话。

    崔灼温声说,“杀了一个,陛下还会派来第二个,京城的公公又不缺。不是上策。”

    “那就跟陛下耗着,来一个,杀一个。”

    顾轻衍微笑,“那岂不是明摆着告诉朝廷,南阳王府要反了?若是南阳王府反了也就罢了,偏偏,南阳王府不想反。既然如此,就要想最妥当的法子应对。”

    沈远之头秃,“那还有什么好法子吗?要不然,将传旨的公公请进城,好吃好喝地供着,同时再让安爷爷假装病倒?以此拖延。”

    “陛下是君,既然铁了心地要问罪,总有很多理由,拖延也是个办法,但不是最终的办法。”顾轻衍摇头,“以陛下的脾气,怒火之下,不会想出这么周折的法子,能想出这个法子的,定然是我那六表兄王岸知。既然是他出手,若是拖延,他定然还有后招。”

    安平道,“总之不能让老王爷进京,先拖一时是一时啊!”

    崔灼点点头,“传旨的公公不能杀,只能人到了先请进来拖延着了。毕竟京城距离南阳路远,拖延些时日,也不算什么。这期间,我们总能想到法子。”

    顾轻衍温声说,“其实,我倒是建议安爷爷入京。”

    三人齐齐看向他。

    顾轻衍道,“陛下一定觉得老王爷不敢进京,但是若老王爷偏偏进京呢?”

    安华锦若有所思。

    “老王爷一生戎马,镇守南阳城,守卫大楚边境,这一生,退敌数次,子孙埋骨沙场,为大楚立下赫赫战功,民间百姓对老王爷甚是敬重仰慕,就算在陛下面前,老王爷也是陛下的岳父泰山,以老王爷的身份,见陛下可免行跪礼,可以有资格站在陛下面前,指着陛下的鼻子骂他所行之事糊涂,别人不敢说,不敢言,不敢做之事,老王爷都能理直气壮地去说去做,陛下既然有召,老王爷若是干脆利落地应召,前往京城,在陛下面前,将陛下算计小郡主之事当面质问他呢?陛下该如何?就算再震怒,他能将老王爷打入天牢吗?不能!说到底,此事起因,只因陛下,我们都知道,但陛下偏要含糊略过自己所为,而追究小郡主杀花似玉之责,那么,老王爷正好可以与陛下理论一二,陛下不是要分辩吗?那就好好地分辩,免得天下人冤枉小郡主不敬主君。”

    崔灼点点头,“顾兄所言,是这个道理。只是这样一来,难免折腾安爷爷。安爷爷一把年纪了,身体又不大好,就怕他受不了奔波之苦,进京又要应付陛下和朝臣们,身体受不住。我想安妹妹也是有这个顾虑,才不想安爷爷入京。”

    顾轻衍颔首,“正是因为如此,我正好也要回京,便与安爷爷一起回京吧。有我在,自然不会让安爷爷受苦。”

    沈远之十分相信顾轻衍,“你这样一说,倒是个最好的法子。毕竟,就算你翘官来了南阳,陛下至今也没对顾家动手。”

    安平道,“我听闻顾老爷子病倒了。”

    顾轻衍笑,“我不见人影,陛下自然要找爷爷,爷爷不好去陛下面前分辩,无论小郡主如何,到底是我对禁卫军动了手,一码归一码,所以,爷爷大约是为了应付陛下,自己折腾病了。”

    “顾老爷子装病啊。”沈远之眨眨眼睛。

    顾轻衍摇头,“自然是真病,将自己折腾病容易,若是装病,可不容易,很容易被戮破。爷爷自然不可能落人把柄。病倒自然是实打实的。”

    “哎,也是辛苦顾老爷子了。”沈远之长叹,转头对安华锦说,“你说你,还不如当初忍忍脾气,等过了那一茬,再悄无声息弄死花似玉,也不至于让陛下这么有理由收拾你。”

    安华锦转头看着他,“若是换作你,你能在当时忍下那口气?”

    沈远之:“……”

    不、他更不能!

    他与安华锦自小一起长大,脾气秉性差不太多,他更不是个能忍住脾气的性子,往往很多时候,还不如安华锦能忍涵养好,若是他,他何止要杀了花似玉?一定要将京城搅个天翻地覆才作罢。没准,回了南阳后,就立马带着兵马冲去京城,就算不将陛下如何,也要先将王岸知砍了脑袋。

    罪魁祸首,不就是他吗?

    沈远之咳嗽一声,“我也就说说,你做的对。”

    安华锦转回头,对众人道,“既然怀安这样说,我们今晚便与爷爷商量此事,问问爷爷的意见,老头子年纪比我们大了几十岁,吃的盐比我们走的路都多,看看他怎么说吧!”

    众人点头。

    于是,当日晚,众人集齐,在老王爷处用过晚膳后,安华锦便与老南阳王提了皇帝派小太监来传旨,请他入京针对关于她杀了皇嗣之事分辩一二,询问老王爷的意见。

    老王爷当即拍板,“陛下有召,召我入京分辩,我自然要去。”

    众人对看一眼,都没说话。

    老王爷瞪着众人,“你们都是什么表情?进京而已,怕什么?我老头子一辈子,什么没见过?不就是陛下召见我入京分辩吗?我自然要去!陛下敢对小丫头喊打喊杀,扣谋害皇嗣之罪,我便不信,陛下敢对我如何?我倒也想与陛下说说,皇后贤德多年,陛下怎么就嚷着要废后了?再问问陛下,当年的婚约,是他一力促成的,如今怎么就非要变卦,无所不用其极地动用强盗的手段使阴谋诡计对付我孙女。花似玉那等罪女,本就不该进宫,就算生下皇嗣,怕也不是个好的。谋杀皇嗣是有过没错,但罪不至死。我有先皇御赐的打龙鞭,我这回也带着,倒要好好地问问陛下,他想干什么?当我是死的吗?这么欺负我孙女。”

    安华锦眨眨眼睛,“爷爷,您这一辈子都是我最敬仰的人。”

    “滚!”老南阳王大手一挥,颇有气势地骂,“混账东西,瞧你看着机灵心眼子多,却也是个死脑筋的,本以为你会笔安家所有人都懂得变通,谁知道,你偏偏好的不学坏的学,将安家人的一根筋死心眼坏脾气学的炉火纯青,不会忍一时之气,闹出这么大的麻烦,我到老了,还不得安生,给你收拾烂摊子。”

    安华锦吐吐舌,没反驳。

    “传旨的公公两日后到,安爷爷准备何时启程?”顾轻衍笑问。

    老南阳王寻思了寻思,“陛下派来的传旨公公,我也不能立马就见,先将他迎进城,晾个七八日,然后,我再见,算起来,十日之后吧。时间不多不少,也不算拖延。我还想再陪宁儿十日。否则,以后陪他的机会就少了,也没这么自由了。”

    顾轻衍颔首,“好,那就十日后,到时我与您一起回京。”

    老南阳王赞同,“你是该回去,堂堂吏部尚书,陛下一日没免你的职,你就还一日是朝廷命官,不管陛下如何,你既做官,就要为民做主,岂能为了儿女私情,而赖在南阳城?待几日还好,若是因此什么也不顾了,才是不像话。”

    顾轻衍微笑,“安爷爷说的对。”

    安华锦没什么意见,她本来也没觉得顾轻衍能在南阳待太久。

第一章 逛街(一更)

    南阳城的深秋来的十分之早,过了中秋后没几日,秋风扫落叶,似乎一夜间,整个南阳城就现出了萧瑟和冷意,早起屋檐上的瓦片都挂了层寒霜。

    顾轻衍抱着安华锦,罕见地赖在床上不想起,安华锦推了他几次,他都抱着不动,安华锦又好气又好笑,“你每日都早起,今日怎么不起了?”

    竟然还赖起床来了。

    “明日就回京了,舍不得你。”

    安华锦:“……”

    十日一晃而过,是觉得日子过的快了些。

    她也生出些不舍的情绪,“你今日不陪爷爷去用早膳了?”

    “不想去了。”

    安华锦笑,“那你还吃不吃早膳了?”

    “不想吃了。”

    “那你想赖在床上一日?”

    “有点儿想。”

    安华锦:“……”

    她看着棚顶笑,“得了吧,你不饿我还饿呢。”

    顾轻衍叹了口气,抱着她紧了紧,低声说,“这次我回京,不知我们何时能再见。南阳远离京城繁华和喧嚣,这么些日子待下来,让我都不想走了。怪不得崔灼力争脱离崔家,离开了家族,没有束缚,自在的很,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心中有抱负,有志向,可以去实现,不必有顾忌,反之,家族的重担压在肩上,没有自由不说,我都忘了我昔日年少时是不是有过什么志向了。”

    “崔家与顾家还是不同的。最起码来说,崔家离南阳近,家族负累没有那么重,顾家盘踞京城几百年,根基太深,家族负累重。”安华锦伸手拍拍他,嗔道,“你这人就是心思重,什么都要搁在心里计较个九曲十八弯,这大千世界,哪里有那么多比较来去,你心思聪明,钻什么牛角尖?非要让我骂醒你是不是?”

    顾轻衍低笑,“你骂我,我也爱听。”

    安华锦:“……”

    哎呦,了不得了,着魔了。

    她也跟着笑,“其实你心中都清楚,所以,也不必去想这些了。诚如我爷爷所说,陛下至今虽怒,但都是冲着我来,目前还没有罢免你的官职要将你如何,那么,有他不敢动顾家嫡子嫡孙的成分在,但也是因为你的才华,你有能力做别人做不来的朝务。”

    “也不尽然。”顾轻衍摇头,“陛下的心思,看似浅,实则深的很。”

    安华锦笑,“不尽然又如何?陛下心思浅如何?深又如何?顾家为何存有累世之名?那是因为,顾家子孙泰半都在朝为官,上到京城,下到地方,天下官员,十之一二,都是顾家的人,顾家子孙虽受家族所累,但也着实遵照顾家门楣为官清正,虽志向可能与年少时定下的志向稍有违背一二,但也没有太大妨碍,除了不得自由外,站在朝堂,居庙堂之高,是为民,守在边疆,远在关山万水,也是为民。”

    顾轻衍轻轻一叹,拥住她,“哎,安华锦,你就不能为我想个托词的理由?家国天下,善而为民,我以前没有这么高远的抱负,所谓古语常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在我七岁时,外祖父曾摇着头说,我生性凉薄,心中怕是不装什么,我一直也这样以为,直到,八年前玉雪岭之战,你父兄皆战死,直到大皇子在我面前哀痛恸哭,直到三年前遇到你。我才发现,原来,我亦有七情六欲,与常人无二。”

    安华锦抿着嘴笑,“你既有七情六欲了,还要什么理由?起了起了,今日我们稍稍易容一番,带宁儿出去逛逛,他从回到南阳城,一直待在家里,还未曾出去过呢。”

    顾轻衍闻言坐起身,“好吧,明日就走了,是该让孩子出去转转他父亲守护的大楚防线南阳城是什么模样,说起来,这孩子自从出了灵泉山,回到安家,也不见他如在灵泉山上一般淘气了。知晓自己身份,恐防惹出麻烦,也是乖巧极了。”

    安华锦点头,“我倒也不希望他做太乖巧的孩子,你带他回京以后,多多教导他,可别学成个死板刻板太守规矩的?他入府后,我不敢让他随便出去,也是基于考量这里是南阳城,我大哥哪怕埋骨八年,百姓们依旧记得他的音容样貌,一旦他太像的消息被人人纷传,便不好隐瞒了,等你带他回京,少了熟悉我大哥的人,离开南阳城远在七八千里外,哪怕见了他,不是十分熟悉的人,轻易想不起来,也就不必拘着了。”

    “嗯。”顾轻衍颔首,“是这个道理。”

    二人起床,收拾妥当后,依旧去老南阳王的院子里如常用早膳。

    老南阳王见二人来了,吩咐人摆饭,然后说,“我今日要见陛下的传旨公公,你们便带着宁儿吧。”

    安华锦点头,“我与怀安商量,今日做一番乔装,带着宁儿逛逛整个南阳城。”

    老王爷点头,“是该逛逛,安家人,怎么能连南阳城大街小巷都不熟悉呢。”

    安易宁睁大眼睛,一脸欢喜,“小姑姑,我可以出去逛吗?”

    “可以的。”安华锦耐心地给他解释早先没让他出去的原因,又保证,“今日可以玩到天黑再回府。”

    安易宁开心地笑了起来,“谢谢小姑姑。”

    安华锦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用过早膳,老南阳王派人传话给好吃好喝伺候着的传旨公公来见,安华锦和顾轻衍带着安易宁乔装了一番,出了南阳王府。

    在京城时,顾轻衍每逢上街,都受人瞩目,一次两次下,他小小年纪时,便不怎么乐意在人前公然上街了,除了家中子弟齐聚一堂时,他也很少露面在京中一众公子们的聚会中,毕竟,他的样貌才华太招人,京中贵女胆大者重,为了避免麻烦,他轻易不公然露面,多数时候,都是坐在马车内,亦或者,砸隐秘人少些的地方见人。

    所以,他也算是没逛过街的人,虽然,他了解京城大街小巷每一处地方。

    三年前,八大街红粉巷那一次,已是深夜,他便也没遮掩,没想到,遇到了他的小未婚妻,到底是惹出了一桩麻烦。

    如今再回想起来,也是又笑又叹又无奈。

    今年,安华锦进京,她厉害的名声人尽皆知,倒是成了他的保护伞,她当街教训了楚思妍后,没人敢再拦着他了,见了他,更有甚者都避着走,退避三舍,倒是解决了他多年来的困扰。

    今日,安华锦不仅给安易宁乔装打扮了一番,也将他和顾轻衍都乔装打扮了一番,三人一起,做个普通人,悄悄出了南阳王府。

    安易宁逛南阳城很新奇,顾轻衍逛南阳城似乎也很新奇,安华锦瞧着二人,安易宁很好理解,因为这孩子从出生起,一直待在灵泉山,而顾轻衍,安华锦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地理解了。

    这人含着金汤勺出生,出生后就天赋早慧,记事起,就作为家族继承人培养,心智形成时,已是少年了,初具风华,寻常人做的事情,在他这里,天生就带着几分不同,做不到如寻常人一样,倒也的确失了很多乐趣。

    安易宁似乎找到了同伴,牵着顾轻衍的手,十分开心。顾轻衍弯着嘴角,跟着安易宁这里瞧瞧,那里看看,就连几文钱的一个小东西,二人也看的津津有味。

    顾七公子的童趣,似乎在二十岁时,才找回来了些。

    安华锦在一旁瞧着,好笑地觉得这就是一小一大两个孩子。

    这南阳城对她来说,自小长大的地方,每一处地方,她几乎都踩了无数脚印,年少时,只要从军中出来,便在城内转悠,今日跟着王大爷推拉粪车,明日帮着李婶子卖臭豆腐,城内的百姓们,上到七老八十,下到三岁稚童,就没有不认识她的。

    如今,她完全是二人的陪客,只负责跟着二人,在二人看中了什么小东西,买了时,讨银子付账。是个实打实的二人的小跟班。

    不过,她看着二人的游兴,倒也乐在其中。

第二章 德位(二更)

    三人逛了整整一天,天擦黑时,安易宁才累的走不动腿了,要求回府。

    逛了整个南阳城,东南西北城门都逛了,可不是累吗?将他水灵灵的小脸都给累成菜色了。

    安华锦点头,三人回了府。

    来到老王爷的院子,沈远之正站在门口等着,见到三人回来,啧啧了两声,疼惜地一把抱起安易宁,“看你这小脸,累惨了吧?一点儿精神看起来都没有了。”

    安易宁强打精神,“沈叔叔,我都大了,你不能动不动就抱我了。”

    “哎呦,在叔叔的眼里,你还不大,距离能骑高头大马自己飞驰还早呢。算什么大?”沈远之捏捏他的小脸,“既然累,怎么不早些回来?南阳是你家,就算明日去京城,以后又不是不回来,慢慢看就是了。”

    “不行,我不知道多久才回来呢。”安易宁摇头,虽然累成了菜色,看着十分可怜,但认真劲儿,却依旧可爱,眼睛里都是欢喜,立马跟沈远之分享这份喜悦,“沈叔叔,我与小姑父买了许多许多好玩的东西,都可好玩了,如今放在车里,一会儿吃完饭,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好啊。”

    沈远之也是从小跟安华锦一样,逛遍了京城大街小巷,几乎把街道都要踩平了的人,南阳城内的小玩意儿,就没有他没见过的,但看着安易宁兴奋高兴的小脸,还是笑着应了。

    “那我们快去吃饭。”安易宁一下子精神起来。

    “这小子可真是精力无穷。”沈远之笑,对安华锦说,“若是他从小与我们俩一样在军中长大,定然是一名合格的将领。”

    安华锦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打在他后肩处,“安家从我之后,再没个南阳军中长大的人了,别胡说。”

    沈远之:“……”

    他也明白安华锦的意思,有些怅然地闷不吭声地认下了安华锦这个打。心中其实也明白,无论是对安易宁的保护,还是安家背了一百五十年的包袱,到了安华锦这一代,安家人已力不可支了,又何必再背负下去?

    安华锦自小在军中长大,对南阳军有着根深蒂固的感情,割舍不得,若是割舍,大约如挖骨焚心,她这一生,大约都是放不下南阳军的,但安易宁,不必。

    他自小在灵泉山长到八岁,以后跟着顾轻衍身边学习,与南阳军,虽有安家骨血牵扯,但到底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培养基础,将来,在他人生最重要的阶段,是顾轻衍做他老师,将来,他的品行人格,都是依照顾轻衍的教导来形成,他将来只会成为与顾轻衍一样的人,或者是顾轻衍想要他成为的人。

    安华锦这是给了顾轻衍多大的信任啊!

    沈远之想着想着,又叹息一声,他青梅竹马的小丫头,真是被人拐走了,拐的他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毕竟,哪个人见了顾轻衍,不夸一句天地之才,钟灵毓秀?

    这一晚,又是齐聚一堂,老南阳王看着累成菜色却与他滔滔不绝地说着今日所见所闻所看所买到的好玩的小东西时,摸着安易宁的小脑袋瓜,笑呵呵地应承着,偶尔说一点他小时候还有安家父子兄妹四人小时候游街的趣事儿,安易宁听的有趣极了。

    用过饭后,安易宁不止把沈远之拉上去看他买的有趣的小东西,也把崔灼和安平都拉上走了。

    一行四人离开后,安华锦笑着摇头,“这小子!若不是累的腿走不动了,还不想回来呢,我这双腿脚都给累软了。”

    “那是你闲的不练,越来越懒了。”老南阳王瞪着她,“我走后,你寒暑不殆风月无阻地练起来,听到没有。南阳城的大小事务,都不能懈怠,给我盯紧了,若有大事儿,比如南齐和南梁有什么动作,及时飞鹰传书告诉我。”

    “知道了。”安华锦点头,“爷爷您就放心在京城待着,我估计以陛下的为人,就算你与他分辩个清楚明白,他也不会放你回来的,也许是想在您入京后扣着你挟持我入京治罪的打算。我是不会去的,所以,您老就在老宅安心地养老。有个头疼脑热,就请太医,总之,陛下不放你,也不敢任由您出事儿的。您别太操心,南阳城有我,您想想,就算您操心,还能操心几年?您百年之后,不是一样操不动心了?不如早点儿省点儿心,等着宁儿长大孝敬您。”

    老南阳王一噎,叹气,“我若是能活到宁儿长大,那倒是好喽,就怕这身子骨啊,不争气。”

    “身子骨不争气,也跟您不宽心有关系。”安华锦撇撇嘴,“您不听话啊。”

    老南阳王气笑,“你这个臭丫头,八岁那么不点儿高的时候,就会与我说道了,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更是加了个更字。行,我听你的,安心在京城待着,反正啊,在南阳,自从崔灼那小子来了后,他分担了不少事儿,你又带回了十个有才的,顾轻期那小子很不错,很快就能被远之带出来了,我到也放心,有你们在,本来如今也没我什么事儿,就是养老,哪里养,都一样。”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安华锦知道,还是不一样的。毕竟,南阳才是家。

    她也不表现出来,笑着说,“若是陛下留您的太久,我可不干,我是会想您的,届时就派人接您回来。哪里管陛下同不同意?”

    “胡闹,若我此事进京,能让陛下安生下来,你就好生待着,不准生事儿,否则我饶不了你。”老南阳王瞪眼。

    安华锦:“……”

    她耸耸肩,“行吧,只要陛下安生,我也安生。谁没事儿乐意折腾啊。”话落,她忽然响起一事儿,“您此次进京,要不然不住安家老宅,就住去七表兄的府邸?就算不与陛下提立储的事儿,也是间接地表个态,咱们安家,就支持七表兄。”

    老南阳王想了想,“也罢,住在安家老宅,就我一个人,也没意思,如今安家老宅的老人都被你撤出京城带来南阳了,我住着也空旷,住去七皇子府也好,也顺便好好看看楚砚是不是为君那块料,若不是,安家也一样不能支持。”

    安华锦:“……”

    老南阳王正色地绷着脸说,“臭丫头,听到没有?我告诉你多少次了,你都不当回事儿,不以亲而失智,要先为天下百姓考量,若是七皇子担不起那个身份,为君者不以德配位,将来可是大楚百姓的灾难。哪怕他是我的亲外孙,你的亲表兄,也不能支持,若是不配为君,那是害了天下百姓,知道不?”

    “您就放心吧,七表兄是那块料,人品没话说,不会让您失望的,除了为人寡淡淡漠些,其余的一切都好。不是素来为帝者,都称孤道寡吗?他还真有那个潜力。”

    安华锦自然不会说,那一日在冷宫的偏殿,楚砚曾经问过她,若是他能放下身份,随她来南阳,她会不会愿意。

    她心底叹息一声,心情稍微地低了些。

    顾轻衍忽然偏头看了她一眼,微微地抿了一下唇角。

    老南阳王自然没发现安华锦细微的表情变化,点头,“能被你承认,大体是不会差的,若是他品行德守高于陛下的其他皇子,安家自然要不遗余力支持他。”

    “嗯,爷爷别再像咱们安家先祖,和您当年一样,不管这天下谁做陛下了。只一心守着南阳城为大楚百姓,却殊不知,无好君,我们南阳王府才落到今日的地步。当今陛下,也不同于先皇们,若是我们不支持七表兄,陛下怕真不会将大位传给他。”

    “如今敬王很得陛下的心,安爷爷的确不能如以前一样了,敬王不堪大任。陛下的其余皇子,您去了京城,见到了成年的皇子们,您就知道了,确实都不及七殿下。”顾轻衍在一旁听了半天,此时接过话。

    老南阳王叹了口气,“也罢!既然你们都这样说,待我去了,会有个定夺。”

第三章 密地(一更)

    从老南阳王的院落出来时,天色已晚,深秋的风吹打在身上,带着些许穿透衣物打在皮肤上的凉寒。

    安华锦的指尖,带着秋风的凉意。

    顾轻衍握在手里,给他捂暖,二人安静地走了一段路,安华锦忽然问,“你累不累?”

    “不累。”

    安华锦偏头看着他,“游逛了一日了,不累吗?”

    “不累。”

    安华锦笑,“既然你不累,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顾轻衍脚步顿住,笑着贴在她耳边低声问,“是这南阳城附近,还有温泉池吗?”

    安华锦:“……”

    她气笑,“没有!”

    哪里有那么多的温泉池?

    顾轻衍有点儿失望,“那是去哪里?远不远?”

    “你话怎么这么多?”安华锦嫌弃。

    顾轻衍拥住她,压低声音说,“若是太远,就不去了,来回路上就要耽搁时间,不如我们回房里……”

    安华锦:“……”

    她无言了一会儿,“不是太远,骑马小半个时辰?算不算远?”

    顾轻衍想了想,“还是有点儿远的。”

    “那就不去了吧!”安华锦拉着他往回走。

    顾轻衍却停住脚步,“去。”

    安华锦笑,拉着他向府外走起,同时喊了一人吩咐备马。

    路上遇到孙伯,孙伯见了二人,笑呵呵地问,“小郡主,七公子,您二人不是刚从外面回来不久吗?这是又要出府?”

    “嗯,带他去一个地方。”

    孙伯嘱咐,“天已经这般黑了,您二人若是出城,可小心些。”

    安华锦笑着应了一声。

    顾轻衍悄声问,“我们要出城吗?”

    “是要出城。”

    顾轻衍点点头,不再多问,心里却期盼起来,就如上次在灵泉山一般,安华锦带他去了山顶温泉池,他着实得了好大的欣喜,如今对她要带他去的地方期待起来。

    二人很快就来到了门口,门房备了两匹马,顾轻衍不骑,在安华锦上马后,他也上了安华锦的马,坐在了她身后抱住她。

    舍不得的情绪,无时无刻不在显露。

    二人骑马出了城,安华锦带着顾轻衍走了大约二三十里路后,来到了一处山崖,安华锦勒住马缰绳,示意顾轻衍下马。

    顾轻衍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山崖,眼底露出疑惑,依言下马。

    安华锦拉着她来到一处巨石处,弯身摸索了两下,只听“啪”地一声,不知从哪里打开了机关,弹出一条手臂粗的铁索,安华锦抓住铁索,回头对顾轻衍说,“抱着我,跟着顺着铁索滑下去。”

    顾轻衍点头,双手抱住安华锦的腰。安华锦两手交换,顺着绳索,下了山崖。

    耳边山风呼呼,四周再没有别的声音。

    大约下了几十丈,安华锦忽然转了个方向,松开了绳索,反手揽住了顾轻衍,一个凌空翻的弹跳,跳到了岩壁上的一刻大树上。

    哪怕顾轻衍已有准备,亦是个艺高人胆大的人,还是被安华锦突如其来的动作下了一跳,惊了一下,待安华锦站稳,在他耳边笑着问“吓到了没有?”时,顾轻衍才惊回了神。

    他抱住安华锦,叹气,“心脏若是不好,真会被你吓出个好歹来。”

    安华锦趴在他肩膀嘻嘻地笑,“我听到你的心跳声了呢。”

    顾轻衍也低笑,“这一处山崖,大约有数千丈吧,若是掉下去,岂不是要摔个粉身碎骨?”

    “嗯,是的。我小时候贪玩,差点儿掉下去。”

    “你贪玩跑来山崖?”顾轻衍皱眉。

    这是什么危险的玩法?

    安华锦笑着说,“那时候小嘛,不懂事儿,得知这崖壁上有一朵奇花,可入药,治顽疾之症最好,非要想方设法把她采摘下来,便拿着绳索来了,崖壁光滑打滑,我险些一脚踩空,幸亏及时抓住了绳索,但当时不知道是真胆子大还是没心没肺,竟然没害怕,如今想起来,却觉得心有余悸。”

    顾轻衍问,“为何非要采摘那朵奇花?是谁有顽疾?”

    “我娘,因为生我落下的顽疾,常年身体不好。”

    顾轻衍点点头,摸摸她的脑袋,“孝顺值得表扬,但让自己险些失足,便不是什么可表扬的事儿了,你就没想过,若是你出事儿,你娘哪里受得住?”

    “是啊,所以,我后来拿了花回去,谁都没敢告诉。”

    顾轻衍气笑,“我们还要在这树上站多久?这就是你带我来的地方吗?体验惊险刺激?”

    安华锦在他脸颊上吻了吻,笑的欢快,“下面有一间树屋,我前几日来布置收拾了一番,今晚,我们在这里过夜吧。”

    “还有树屋?你前几天来过?是哪一天?什么时候来的?”顾轻衍讶异。

    “就是你又被沈远之拉走喝酒的时候。”安华锦笑,“他说上次没与你喝够,还想与你喝个痛快那天。”

    顾轻衍恍然,失笑,“原来是那日。”

    安华锦“嗯”了一声,拉着他攀着树枝向下下了一截,果然有一座树屋,这棵树是并蒂连生的树,从山崖的缝隙中生长出来,两课树木分出的枝干一上一下,枝杈攀扯的紧密,正好空了中间偌大的地方遮天蔽日成了一座树屋。

    这座树屋,有一间闺房般宽敞,被安华锦发现后,便在树干的树洞里放了几颗夜明珠,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常来这里一个人躲安静,消化情绪,前几日觉得顾轻衍很快就要回京了,想在他临回京前,给他个深刻的记忆,便想到了这里,悄悄地来布置了一番,放了锦绣被褥等一应用具。

    安华锦打开树屋的门,拿出夜明珠,整个树屋顿时明亮起来。

    顾轻衍四下扫了一眼,树屋顶方有些微的缝隙可以看到星空,今夜的星河很漂亮,微微点点,像宝石一样悬挂在天空,安华锦又在四个角落放了很多很小颗夜明珠,明珠的光辉与星河的光辉相辉映,树屋隐隐约约也被铺成了一片星河。

    星河的星光洒落在锦绣被褥上,点点斑斓。

    顾轻衍看了一圈,目光落在安华锦脸上,她笑吟吟地看着他,眼里透着“你喜欢吗?”的神色。

    顾轻衍低下头,静了一会儿,忽然低低悦耳地笑了起来,一把抱住她,将她放在了锦绣被褥上,低头吻住她的唇角,声音低低的,却带着危险的疯狂,“安华锦,你真是我的魔咒。”

    这世上,有安华锦这样的女人,不仅抓住了他的心,还要将他的心彻底地揉吧搓吧弄成她喜欢的样子,不止如此,且还让他恨不得搓吧了自己,送给她吞入腹中。

    她总是给他惊喜,三年前的初见是,今年的千顷桃花园在桃花亭的睡容亦是,冷宫那日破开殿门见她完好无损是,灵泉山上温泉池让他神魂颠倒亦是,今日,又是。

    从没有一个女子,如她这般,让他想到明日归程,便恨不得将她揣兜里带走。

    星辰羞了夜明珠之光,夜色掩了年少轻狂。

    树屋的缝隙透出的不再是星光,而是依稀的天光时,顾轻衍依旧不想饶了安华锦,抱着她不松手,在她耳边低哑地说,“不想回京了,怎么办?”

    安华锦眼角含着泪珠,满脸的春色桃花,声音软而媚,低低的,没有多少力气,“京城距离南阳,七八千里而已,说远,是有点儿,但是,来往到也不费什么劲儿。就算不能明目张胆去京城,暗中来去,不让陛下知道,也不是办不到。”

    顾轻衍低头看着她。

    安华锦轻柔地拍拍他的脸,“你乖乖回京,替我保护好爷爷,我想你了,去京城看你就是了。”

    “那你若是不想我呢?”

    安华锦:“……”

    她勾住顾轻衍的脖子,失笑,“怎么会?顾七公子对自己致命的吸引力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顾轻衍低笑,低头又吻吻她,“好,相信你。就算你没那么想我,不去京城,我若是想你,也来看你。”

    二人谁也没有提大婚,因为他们都知道,大婚的路远的很。

第四章 不舍(二更)

    来时,安华锦带着顾轻衍,轻而易举,回去时,安华锦酸软无力,是被顾轻衍按照原路抱着回去的。

    男人天生比女人有力量和力气,一夜未睡,依旧神清气爽,春风拂面。

    二人回到南阳王府时,老南阳王正吩咐人收拾行囊装车,准备出发。

    安华锦沐浴换衣后,与顾轻衍一起来到老南阳王的院子,安易宁冲过来扑进安华锦怀里,安华锦差点儿没站稳被他扑倒,还是顾轻衍眼疾手快从旁扶了安华锦一把,才让她勉强站稳。

    安易宁也吓了一跳,站直身子,看着安华锦,“小姑姑,我难道吃胖了?很重吗?”

    安华锦摇头,伸手捏捏他的小脸,“宁儿不胖,是小姑姑最近懒,没练功。”

    安易宁松了一口气,试探地伸出手去抱安华锦,小脸露出了十分不舍之情,“小姑姑,我就要走了,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啊?宁儿好舍不得小姑姑的。”

    安华锦笑着任他抱住,同时也抱住他,“小姑姑答应你,最多半年,总会见你一次,好不好?”

    安易宁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以前一年才见一次,如今半年见一次,也不错了,于是点点头,干脆地说,“好,小姑姑,我们拉勾勾。”

    “好。”安华锦点头,与他的小手指勾在一起。

    安易宁开心的童稚的声音响起,“拉勾勾,一百年,不许变。”

    “不许变!”安华锦笑开。

    顾轻衍笑看着二人,想着,这也算是安华锦与他的承诺了,最多半年,总要见一次,她与宁儿约定,也算是间接地与他约定了,毕竟,宁儿是跟在他身边的。

    他有点儿怀疑自己,不知此去回京,能不能忍住半年不见她,怕是很难。

    一时间,他又惆怅不舍起来。

    “大丈夫志在四方。”安华锦伸手拍拍顾轻衍肩膀,笑吟吟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玉扳指,拉过他的手,替换下他手上本来戴着的玉扳指,收进了自己怀里,“回京后好好关照爷爷,好好照顾宁儿,也替我好好收拾王岸知一顿,他的那笔账,我还记着呢。”

    “嗯,好。”顾轻衍微笑,目光温柔。

    沈远之从屋子里走出来,看了二人一眼,一时间酸的牙疼,“我说你们俩,行了啊,还在孩子面前呢,便眉来眼去的黏在一起,一点儿也不考虑别人的眼睛长针眼。”

    安华锦当没听见。

    顾轻衍也没空理他。

    沈远之:“……”

    他是空气?

    老南阳王咳嗽一声,板着脸说,“出发了。”

    安华锦转过头,该说的话,昨日都说了,该嘱咐的,也都嘱咐了,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安华锦也不多话,说,“我送你们出城。”

    “你得了吧,你若是送啊,怕是送出百里,也送不狗。”沈远之摆手,“我去送他们就是了。”

    安华锦:“……”

    顾轻衍微笑,“你歇着吧,不必送了。”

    安华锦心中也不舍,坚持地说,“就送出城,不送远。”

    “也好,那就走吧。”顾轻衍点头。

    沈远之:“……”

    一个想送,一个让送,那他还说啥?

    顾轻衍拉着安华锦上了马车,招呼安易宁跟着一起上去。

    于是,从这一日开始,,安易宁不再跟在老南阳王身边,而是跟着顾轻衍直接坐进了密封的十分严实的马车里。

    崔灼与安平对看一眼,也笑着一起送老南阳王一行人出城。

    马车一路出了城,虽走的不快,但到达城门还是没用多少时候,出了城外五里处,安华锦下了马车,站在车前,对着挑开车帘,隐忍克制看着他不舍的一大一小两张脸,也压制住不舍的情绪,笑着说,“走吧,路上多注意些,到了千水山,可以在沈如风处再歇歇脚,反正沈盟主对你仰望的很,必定热情好客。”

    顾轻衍捻着她的手指尖“嗯”了一声,不舍片刻,放开了手,落下了帘幕。

    安易宁趁机小声说,“小姑姑,别忘了我们俩的约定啊。”

    “忘不了。”

    安易宁放心了。

    车夫得了吩咐,马车渐渐走远。

    安华锦目送着马车走远,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没动,沈远之走过来,拍拍她肩膀,“舍不得啊?”

    “是啊。”

    沈远之:“……”

    这么坦诚的扎心吗?

    他无言了一会儿,“如今你将陛下得罪的彻底,你们俩的大婚,怕是遥遥无期,你这么舍不得,是不是担心顾轻衍变心啊?”

    安华锦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说,“等我帮你找个恶婆娘管住你这张嘴。”

    沈远之顿时闭了嘴,怕了怕了,他才不要恶婆娘。

    崔灼仔细打量了安华锦一眼,她眼中的不舍任谁都看得出来,他走过来,给沈远之解围,“走吧,今日风大,仔细染了风寒,回城吧。”

    安华锦点点头。

    一行人折返回城。

    回到南阳王府,安华锦实在疲惫至极,对几人摆摆手,她今日不处理事务了,回了自己的院子。

    沈远之在安华锦走后,小声撇着嘴说,“她有一处秘密的地方,连我都不告诉,曾经我跟踪她到半路,被她发现了,将我赶了回来,昨日定然带着顾轻衍去了。哎,女人呐。”

    崔灼笑了笑,若是早先,他还抱有一丝希冀,自从顾轻衍来了南阳,他见到了顾轻衍之后,便已经不抱什么希冀了。

    他自小聪明聪透,最是明白,一旦一个人将另一个人放在心尖上,那么,别人轻易代替不了,尤其他喜欢的人还是安华锦,而安华锦喜欢的人还是顾轻衍。

    他从见到顾轻衍那一刻就知道,顾轻衍那样的人,他没什么机会的。

    安平叹息一声,“老王爷乍然一走,这南阳王府感觉都冷清了。”

    沈远之接过话“可不是嘛,安爷爷在府时,每天都要吼人训人,最让他盯着的就是小丫头和我。如今他走了,我们俩倒不用每天都要挨两句骂了。”

    “如今你是轻松了,过几日就该想老王爷了。”崔灼好笑。

    沈远之也哈哈一笑,“没准还真是。”

    安华锦回了房间,没了顾轻衍,感觉她的院子屋子似乎一下子就冷清了,她坐在椅子上喝了两口茶,临窗坐着看了一会儿窗外飞来飞去的鸟儿,叹了口气,小声嘟囔,“人才走,便想的很,半年谁忍得住?看来真是高估了自己。”

    她放下茶盏,又没精打采地坐了一会儿,转身躺去了床上。

    昨夜没回来睡,床上也没什么顾轻衍的气息,安华锦翻来覆去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着棚顶,直到眼睛酸的不行,才闭上了眼睛。

    离开南阳城的马车上,自从与安华锦分别,顾轻衍便靠着车壁坐着一言不发,整个人像是缺失了水分的花,蔫了吧唧的,没有什么精气神,看着萎靡的很。

    安易宁的小心情也有点儿不美好,但也只有那么一点儿,小孩子,对外面的世界比大人更期待,尤其是大楚京都那样的地方,据说繁华的很,各大世家云集,有王子皇孙等天皇贵裔,也有当世大儒满城权贵,让他小小年纪,心生向往那一片热闹繁华之地。

    他见走出了二三十里地顾轻衍都一动不动,轻轻挪到他身边,拽他的衣袖,小声问,“小姑父,你不是很难受啊?”

    “嗯,很难受。”顾轻衍声音有气无力。

    安易宁伸出小手,给他揉了揉心口,口中纯挚的声音童声童语地说,“小姑父,你别难受了,等咱们回到京城,早些来信,让小姑姑来看我们就是了。”

    顾轻衍笑了笑,轻叹,“哪那么容易?你曾祖父前往京城,南阳城便得有人坐镇,如今陛下的海捕文书通缉令还没撤销,短时间内,她不适宜进京露面。”

    安易宁歪着脑袋,“陛下很凶吗?”

    顾轻衍笑,“陛下也不能说是凶,他是大楚国君,掌管天下百姓,但即便是国君,也有各人喜好,他如今不喜你小姑姑而已。”

    安易宁绷着小脸说,“他不喜欢我小姑姑,宁儿便不喜欢他。”

    顾轻衍低笑,“可以。”

第五章 封锁(一更)

    京城,顾家老宅。

    顾老爷子自从那日病倒后,病病殃殃了近一个月,近日才渐渐好转了些。

    期间,顾轻衍一封信也没传回顾家。

    这一个月里,前半个月时,顾老爷子每天都要骂几句顾轻衍混账东西,后半个月时,他开始有点儿紧张了,“臭小子去了南阳后,不会觉得南阳好的很,不回来了吧?”

    顾老夫人宽慰他,“怀安是个好孩子,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他不会不顾家里的。”

    “崔灼还是老崔从小看着长大带在身边教导的呢?如今怎样?还不是长大了翅膀硬了?好好的崔家继承人不做,跑去南阳从军了?”

    顾老夫人:“……”

    她一时噎住,片刻后,寻思道,“怀安不能吧?”

    “怎么就不能?你没看到他一颗心都拴在安家那小丫头身上了吗?为了她,从来没做过出格的事情,如今都做的,他多年温和知礼的名声啊,一朝也废了,自从宫宴那日,他为了安家小丫头对禁卫军动了手,消息传出后,多少人都震惊的不行,唏嘘者不计其数。”

    顾老夫人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言语,但还是说,“你该相信自家孙子,怀安既然答应过你,他口中从无虚言,你无需担心。”

    “你难道就不担心?”

    顾老夫人:“……”

    她自然是担心的,但是担心管什么用?

    “这孩子从小早慧,从十多岁的时候,你其实就管不住他了,他暗中做什么,早就能瞒得住你了,更何况如今他已成人了,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也是,哎,但我这心啊,还是慌的很。”顾老爷子道,“他从小就不太喜欢束缚,也不是我非要强留着他继承家业,实在是咱们顾家家大业大根基大,顾家子孙多,有能者的确不少,但是没有一个人是怀安,只要是他,顾家上到老,下到小,他说一句话,打个喷嚏,顾家所有人都会听,自小就让人信服,有他在,顾家再屹立京城百年不是问题,若是换做旁人,哪能保证百年?”

    “怀安懂的。”顾老夫人只能道,“为了家业,苦了这孩子,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倒是颇有些后悔,当年就不该应下陛下,让怀安与南阳王府订下婚约。若非如此,他也就不会与安家那小丫头纠缠在一起,这心啊,也就不会如今栽进去拔不出来。”

    “你说什么浑话呢?”顾老夫人瞪了顾老爷子一眼,“小安儿那孩子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人品好,模样好,就是诗书礼仪,你看看她上咱们家门来做客那日,哪里比咱们家的姑娘们差了?不止不差,还比咱们家的姑娘们见世面,有本事,强许多。这样的好姑娘,除了安家,你上哪里找去?”

    “我没说安家那小丫头不好,我只是说,若非这桩婚约,这俩孩子,没什么交集,便不会像如今这般难了。”顾老爷子叹了口气,“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可是,偏偏,一个是顾家的继承人,肩负重任,一个是安家唯一的血脉,自小长在南阳军中,心存志向。这样的两个人,一个没法离开顾家,一个不想离开安家,如今陛下又一怒之下取消了他们的婚约,你说,他们这往后的路,该有多难走?”

    让顾轻衍放下顾家,那么,顾老爷子不甘心放弃这么好一个继承人,在他看来,顾家舍他其谁?让安华锦放下,说出来他老脸都羞愧,安家人大义,高义,心存百姓,守护边境,守护大楚国防,让内地千万百姓安居乐业,哪怕安华锦是一个女儿家,但也不改先辈父兄之志,如此心怀天下,如何能让她被辱没?

    “陛下那里倒是小事儿,一朝天子一朝臣。”崔老夫人压低声音,“关键是,你说的这个,也的确是个难事儿。”

    “不许再说这种话。”顾老爷子心下一紧,“陛下还春秋鼎盛。”

    顾老夫人也觉得此言不妥,闭了嘴。

    “他都走了这么久了,一封信也没有。真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家。”顾老爷子最不安心的正是因为他这么久都没收到顾轻衍的书信,就怕心新野了,不想回来了。

    “再等等,若是你实在放心不下,便书信一封,让人送去南阳给他就是了。”

    “不!”顾老爷子倔强起来,“混账东西,我就等着他什么时候给家写信。”

    顾老夫人无奈地摇摇头。

    顾老爷子这一等,便又等了近半个月,也没等到顾轻衍来信,反而听说陛下派人去了南阳,老南阳王军务繁忙,一直待在军中,传旨的公公便一直等着,足足等了十日,老南阳王才有空得见,见了传旨的公公后,据说老南阳王分毫没耽误,当即就接了圣旨,立即启程来京面见陛下。

    顾老爷子听说老南阳王启程了,此时他已经能在院中见见风溜达了,闻言胡子翘了翘,问身边报信的人,“那个臭小子呢?他可说一起回来?”

    报信的人摇头,“没听说公子的消息,公子自从去了南阳城后,不准咱们的人往京城传消息,所以,不止陛下和京城一众人等没有公子的消息,就是连咱们的人也没有公子的消息。”

    “混账东西,他真是能耐了。心里没我这个祖父了。真是养孙不教。”顾老爷子虽然每日骂两句,但没怎么真生气,这一回听到都一个月了,老南阳王都启程来京了,还没顾轻衍的消息,书信也没回来一封,真是有点儿生气了。

    报信的人垂下头,“公子必有考量,毕竟陛下一直盯着我们府。”

    顾老爷子沉默了一瞬,气消了些。

    是啊,自从顾轻衍在皇宫里带走安华锦再没露面后,陛下折腾几日抓不到安华锦就开始盯着他盯着顾家,如今足足盯了一个月了,若是顾轻衍往回传递个只言片语,有王岸知那个混账小子从中帮助陛下,陛下没准还真能得到他的消息。

    他能瞒得住陛下,但是瞒不住王岸知那混账小子,顾轻衍不传递消息,拦截了一下从南阳城传回京城的消息,显然,防的是王岸知。

    “哎,王家那小子啊,不知以后娶个什么样的媳妇才能管管他,越来越邪性了。”顾老爷子道,“上次我与他说的话,他显然丁点儿没听进去。”

    报信的人道,“王六公子的人据说也去了南阳。”

    “罢了,他们年轻,我老头子老了,随他们吧。”顾老爷子摆摆手。

    这一个月里,顾老爷子等顾轻衍的消息等的急,宫里的皇帝陛下想知道顾轻衍的消息,想知道安华锦的消息,想知道南阳城的消息,什么消息也得不到,也是气怒交加上了好几次火。

    他只能派人盯着顾老爷子,希望从中能得到顾轻衍的消息,可是他让人盯了一个月,也拿顾老爷子无奈了,你说他是装病吧,他确确实实病了,你说他不是装病吧,偏偏他病的太是时候,且一个月病还没好,连床都下不了,自然宫也进步了。

    这一个月里,他也看透了,除了依靠王岸知,他还真是没别的办法。

    而王岸知,顾轻衍没消息,连带着整个南阳城都没消息,哪怕一丁半点的消息也没有,这让等着拦截顾轻衍消息的王岸知都气笑了,对身旁的近身暗卫凤冥说,“我这七表弟,难道还不想回京城了不成?”

    凤冥问,“公子,若不然属下亲自去一趟南阳?”

    王岸知摆手,逗着鸟摇头,“罢了,我就不信他不回京城。南阳王都启程来京了,安华锦放心老爷子那么一大把年纪自己来京吗?不放心该怎么办?我那七表弟,是不是要跟回来照看着?毕竟,安家在京城,已没有一丝半点儿的根基了。”

    本来是有根基的,但是因为他,被他铲除了一半暗桩,其余的那些都被安华锦聪明地撤走了。

    这样一来,他还真没法子打入固若金汤的南阳城奈何她。

    王岸知笑了一声,“我也是佩服南阳王,竟然敢来京,果然是南阳王。”

第六章 解气(二更)

    陛下召南阳王入京分辩的消息自南阳王从南阳启程之日,如刮起了一阵大风般,转眼间便传遍了天下。

    南阳王有八年没进京了。

    这一回进京,是为了安小郡主谋害皇嗣之事,百姓们本就关注着京城和南阳的动态,如今陛下有召,南阳王听旨入京,不禁让百姓们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自皇帝发出海捕通缉令后,天下各州郡县,贴满了缉捕告示,如今依旧未撤。可见皇帝何等雷霆动怒?如今南阳王入京,皇帝会不会让他有去无回?

    与百姓们的担心相比,皇帝听闻南阳王接了圣旨已经动身启程来京了,且还是轻装简行,只带了些护卫,没带兵马,一个月以来一直提着的心反而落下了。

    自安华锦回了南阳后,南阳城的消息便密不透风,半丝也传不出来了,他也怕这一个月里南阳王在密谋谋反。

    他不止一次召王岸知入宫,商议此事,若非王岸知很肯定地告诉他南阳王不会反,他只有皇后一个女儿,七殿下一个外孙,若是他反了,岂不会想到陛下挟持皇后和七殿下要挟他?他总不能不顾皇后和七殿下吧?以南阳王的为人,不太可能。

    皇帝深觉有理,他手里攥着皇后和楚砚,自然不怕。而南阳王一直以来的为人,他倒也信得过。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下了命令,命人盯着凤栖宫和七皇子府。

    皇后看着凤栖宫外的守卫冷笑,对贺嬷嬷道,“咱们这位陛下啊,枉我与他二十年的夫妻,一辈子的贤德都喂了狗。”

    贺嬷嬷一惊,立即不顾身份地去捂皇后的嘴,“娘娘,万万不可这样说,小心隔墙有耳,传到陛下的耳里。”

    皇后心灰意冷,“我还怕被他听到吗?这么多年,我哪里有对不住他?我错就错在,不该听父亲的,做好这一国母仪天下的国母。到头来,落了个让他这般欺负我的地步,将来我就是死了,也不与他……”

    皇后说着,忽然顿住,冷笑,“他怕是巴不得的与花似玉那个女人合葬,那正好了。”

    贺嬷嬷叹了口气,“娘娘,您放宽心,您还有七殿下呢,您可不能倒下,若是您倒下,七殿下可该怎么办?”

    “我才不会倒下。我倒要等着看他能不能杀光了我们安家人。”皇后眼底浸了冰峭,“这二十年来,都是父亲惯得他,让他高高在上坐稳着皇位,才有心思耍阴谋诡计谋害臣子,如今南阳有小安儿做主,小安儿不是个好脾气的,也不是个惯会隐忍的,才不惯着他这个臭毛病。若是哪一日,惹急了她,她挥兵打来京城,我看他还能不能坐在皇位上张狂?”

    “娘娘,您哪怕再气,也别这么说,咱们安家一直是将门忠良,真如您所说,那该是到了何等不能收拾的地步?”贺嬷嬷压低声音说,“您不想自己,多想想七殿下,七殿下毕竟姓楚,我看小郡主对七殿下挺好,当然,咱们七殿下对小郡主也不错。”

    皇后沉默下来,片刻后道,“都是陛下之过,若非他八年前非要让父亲订下小安儿与顾轻衍的婚约,今日如何会闹到这个地步?还牵累我的砚儿。”

    贺嬷嬷也没话说,“娘娘这话说的是,否则,小郡主何必来京?好好地待在南阳,找个不必太们当户对的,或者近一些的,若能入赘安家,自然更好。南阳君的沈远之小将军,与小郡主青梅竹马,最是合适的人选。您是否忘了?八年前,老王爷曾叹着气说过,本来他打算等孩子们都大一些,看看小郡主与沈小将军是否能成一家,没想到来京一趟,这么早给她订下了婚约。也是迫不得已。”

    皇后冷哼一声,“本宫近来静下心来才琢磨明白了几分陛下的心思,陛下八年前给小安儿和顾轻衍订下婚约,本来是一个很好的打算,但是他没想到小安儿长大后,这般厉害,小安儿有能力,有本事,虽是女孩子,却分毫不输于男儿,,她像安家人,又不像安家人,安家人有的骨气骨血志向她都有,但安家人没有的反骨,她也有。所以,以小安儿的性子,陛下若是现在趁着她年纪小不能掌控她,将来父亲百年之后,他还能掌控得住她吗?”

    贺嬷嬷心下一惊,脱口道,“娘娘,您的意思是……”

    “小安儿那样的性子,人人都说她自小在军中长大,脾气烈,怕是没有什么大家闺秀的规矩,可是小安儿呢?虽然的确厉害了些,但是你看她进顾家登门做客时,顾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就没有一个不夸赞她的,她既能在边关骑马射箭,也能在京中顾家老宅出入厅堂,这般厉害的小安儿,是陛下没料到的,你说,若是真让顾轻衍娶了她,会是什么后果?陛下掌控不了她,而顾家又十分强大,陛下是个掌控欲非常强的人,他岂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恰巧善亲王进京为宸小王爷说话时,陛下就另外有了主意,打算让砚儿娶了小安儿,这样一来,再厉害的女孩子,嫁入了皇家,那就是皇家人,他也不必担心她太厉害出了格跳出手心去。”

    贺嬷嬷越听越心惊,“那这样说来,陛下有这么深的心思,怕不是一日两日了。”

    “嗯,自三年前小安儿揍了楚宸,陛下怕是心理就不舒服了,只不过没与小安儿接触太多,觉得一个小丫头,还不足为惧,今年,小安儿过了及笄之礼后,陛下催促长公主安排她与顾轻衍在千顷桃花园相看,一是试探看起来脾气性格家世都相左不合适的两个人,是否能看对眼,而是趁机观察小安儿这个人,是否能为陛下掌控,后来发现,小安儿与顾轻衍走的极近,觉得不太妙,又发现小安儿实在太厉害了,那么厉害的毒,她闻一闻就能识破没被毒死,后来张宰辅派大批杀手闯入安家老宅刺杀,也没成功,后来等等诸事儿,天下人都道小安儿厉害,陛下自然也觉得她厉害。所以,她这般厉害,若是不能为陛下所控,那不如杀了。”

    贺嬷嬷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说,陛下怕是早就对小郡主动了杀心了。”

    “嗯,本宫也是近来才琢磨明白的,若小安儿与砚儿之事成了,陛下这杀心自然也就收起来了,若小安儿与砚儿不成,那么,陛下自然要杀了小安儿。”皇后沉声道,“本宫与陛下夫妻二十载,这二十年来,没做别的,除了统辖六宫,便是揣测陛下心思,应该不会出错。”

    “幸好小郡主自中秋节那日出宫后再未露面直接回了南阳。”贺嬷嬷道。

    “小安儿比本宫聪明,她与本宫生长环境不同,本宫在闺阁时,因自小体弱,被保护的很好,而小安儿,自小就被父亲带在军中,后来玉雪岭之战后,安家只剩下她和父亲后,所有人都盯着南阳王府这块肥肉,想倾覆南阳王府,她年少时,常遇到暗杀刺杀,对危险十分敏锐,所以,想必早就察觉了陛下的杀意。”

    “无论如何,小郡主杀了花似玉,也是解气。”

    皇后笑起来,“是啊,解气,怎么能不解气?陛下都快气死了呢。”

    “娘娘,如今也不知外面是什么情况了,陛下的人在凤栖宫外守着,咱们的人想打探消息,都打探不到。都一个月了,也不知小郡主如何了,老王爷如何了。”

    “父亲虽对大楚忠心,但还不糊涂,他不会交出小安儿的。”皇后竖起眉头,“咱们等着就是了,我到看看陛下能盯着我多久?”

    贺嬷嬷点头,“张公公还不错,隔几日就暗中送来七殿下的消息,说七殿下仍旧在府中闭门思过,让娘娘放心,否则,这么一个月,还真会让人急死。”

    “张德啊,他倒是个好的,这些年我从没想过,他自小伺候陛下,却不与陛下一条心。”皇后冷笑,“众叛亲离,陛下早晚要体会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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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凤华庭介绍:
老南阳王病逝前,为安华锦选了一个未婚夫,名门世家顾家的七公子。
传言顾七公子温雅玉华,风骨清流,是顾家新一代最拔尖的人才。
安华锦一听,脸都黑了,摇头再摇头,死活不要。
十三岁那年,她第一次进京,仰慕帝京城八大街的红粉巷,想去见识见识,没想到没摸到美人的手,却险些死在温柔乡。
因为她遇到了一个人——
八大街背后的公子爷。
那是真正的爷。
毓秀风流,弹指间让人化成灰。
她死里逃生后,命人查了两年,才知道那个人叫顾轻衍,是顾家的七公子。
她有多想不开,才会嫁给他?
于是,老南阳王直到咽气,也没等到安华锦点头。
后来——
谁也没想到,她带了三十万兵马,兵临城下,只为逼婚。
顾轻衍敢不娶她,她就马蹋顾家!金凤华庭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金凤华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金凤华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