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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子情     金凤华庭txt下载     金凤华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六章 下令(二更)

    后宫的女人们心思活跃了,手段自然也百花齐放,纷纷想法子到皇帝面前献殷勤。有的人走小太监的路子,有的人走宫女、嬷嬷们的路子,有的人甚至直接找到了张公公面前。

    张公公自己虽没答应,但对底下的人吃孝敬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怎么管。

    一连两日,皇帝似乎也有所觉,这一日,忽然怒了,下令将一名秀女拖出去杖毙,此事一下子震慑了整个后宫。

    皇帝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从皇子到帝王,爱怜美人是出了名了,从没有对柔美的女子如此狠辣无情过。

    这是第一次。

    那名秀女没挨两下板子,便断了气。

    后宫人人惊骇,一下子都消停了。

    皇帝放出狠话,“以后,任何人,没有传召翻牌子,不得以各种名目试图接近朕,否则一律杖毙。”

    此话一出,后宫冒出的春笋一下子都缩回了脑袋。

    没有人想死,如今往陛下跟前凑,就等于找死。

    后宫的人发现,花似玉死了,皇帝似乎对后宫的所有女人们都失去了兴趣。花似玉的人虽然死了,但似乎也带走了皇帝的心,皇帝的心一点儿都不温柔了,冷酷无情的很。

    他如今,只想着杀了安华锦,给花似玉报仇。

    皇帝的一举一动,传出皇宫,朝臣们也都惊了惊。

    这两日,不是没有朝臣进宫劝谏皇帝,安华锦的身份,在宫宴当日,出了纰漏,神志不清杀人,虽然有罪,但是罪不至死,还请陛下收手,网开一面。

    可是皇帝哪里肯听?将劝谏的臣子大骂了一顿,赶出了南书房。

    劝谏的臣子人人叹息。

    禁卫军和五城兵马司在城内大肆搜查,两日时间,陛下缉拿安华锦的消息如雪花一般传出了京城,传遍了天下。

    三公主楚希芸坐不住了,要跑去找皇帝,被身边的嬷嬷拦下,报去了皇后那里,皇后命贺嬷嬷将楚思妍喊到了凤栖宫。

    楚希芸不满地看着皇后,“母后,父皇为何要缉拿小安儿?小安儿就算犯了罪,杀了花似玉,但也是因为事出有因,她神志不清之下,罪不至死啊,您干嘛让人拦着我不让我去找父皇?”

    皇后摸摸楚希芸的头,慈爱地说,“母后知道你关心你表姐,但是如今你父皇一心要替花似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报仇,谁的劝都不听,你跑去他面前,也讨不了好,没准会怪罪你,重罚你。”

    “我不怕。”楚希芸恼怒地说,“父皇不讲道理,表姐明明跟我玩的好好的,是他派人叫走的,整个宫宴都没出现,女儿虽傻,但也知道肯定是父皇让人做了什么,如今怎么能怨她?”

    “陛下听不进去,喊打喊杀,那也得找到人才行。”皇后道,“你不必担心,小安儿应该已经回南阳了。你哥哥不让我管,你也不必管了。”

    “啊?”楚希芸惊讶,“她、她已经回南阳了?就这么走了?”

    “是啊,不走难道等着让陛下拿了她杀了她吗?她又不傻。”皇后嘲讽地笑,“一个花似玉而已,本就是罪女,反而被陛下捧到了心尖上,本宫倒要看看,他想做到什么份上?他以前欺负安家也就罢了,你外祖父忠君,你舅舅、表哥们赤忱,但小安儿,可不死心眼,安家总有一块铁板,是陛下踢不动的。”

    楚希芸惊讶了一会儿,想想安华锦不是个受制于人的脾性,点点头,放下了心,坐在皇后身边,紧挨着她说,“母后,父皇变了。”

    皇后不语。

    楚希芸又担心地说,“我听人说,哥哥被父皇罚了,卸任了一切职务,闭门思过。如今父皇罚了哥哥,那几个人,岂不是要高兴死了?”

    “只要安家不倒,这大位,再高兴也轮不到他们。”皇后眉眼冷厉,“你哥哥又没有做错什么。”

    顶多是没按照皇帝的安排,促成皇帝要达成的事儿。

    楚希芸道,“母后,我想出宫去看看哥哥。”

    “过几日再去,这几日,你就安静地在宫里待着,哪里也别去。”皇后摇头,“别去打扰你哥哥。也免得因为你去找你哥哥,让你哥哥又惹了你父皇的黑眼。”

    楚希芸闻言顿时打消了念头,点点头。

    善亲王府内,楚思妍听着外面禁卫军、五城兵马司全城搜索缉拿人,着急上火,嘴角起泡,头都快晕了,跑去找楚宸。

    楚宸自那日后,也派人暗中找安华锦,但是至今没找到人。

    他有一种直觉,人人都说安华锦已离开了京城回了南阳,但是他感觉,安华锦一定还没离开,还在京城,只是被顾轻衍给藏起来了,至于藏到了哪,他也不知。

    他觉得,一定是在八大街。

    但八大街是顾轻衍的地盘,他也不敢大张旗鼓地查,怕惊动陛下,反而给顾轻衍和安华锦惹麻烦。

    “哥哥,找到小安儿没有?”楚思妍对楚宸一日问三次。

    楚宸看着她这个妹妹,自从把她送去南阳一次后,反而成了安华锦的亲妹妹,他摇头,对她道,“她应该是回南阳了,你别担心了,你担心也没用。”

    楚思妍再三确认,“哥哥,你确定小安儿回南阳了吗?”

    要是回南阳,还好了,留在京城,才危险。

    “禁卫军和五城兵马司将京城都翻遍了,连顾家都搜查了,也没找到她,自然是出城离京了,她又不傻,难道还等着陛下找到她收拾她不成?三年前,她揍了我,就立马回南阳了,如今杀了花似玉,也没什么不同。”

    三年前,揍的是善亲王的嫡孙,三年后,杀的是陛下最宠爱的女人,惹的事情更大而已。

    楚思妍心下恨恨,“一定是花似玉那个女人惹了小安儿,否则小安儿才不会杀她。”

    心思简单的小姑娘,没人告诉她这里面有陛下的阴谋算计,她也不会想到此事的结果,是安华锦和陛下硬刚的结果。

    楚宸对她摆摆手,“你老实待着,她很喜欢你,知道你担心,回了南阳后,一定会让人悄悄给你传信回来的。”

    楚思妍眼睛一亮,“那我就等着了。”

    楚宸点点头。

    楚思妍转身要走,又想起了什么脸顿时垮了下来,“陛下竟然取消了小安儿和顾轻衍的婚约,小安儿那么喜欢顾轻衍,如今没了婚约了,又出了这个事情,他们两个岂不是被拆散了?”

    楚宸心里嗤了一声,若是能拆散,倒还好了!

    他无所谓地说,“都什么时候了,有命在就不错了,婚约的事儿,取消就取消了。”

    楚思妍睁大眼睛看着楚宸,“哥哥,你不会听说陛下取消了安顾联姻,你心里正偷偷地高兴吧?”

    楚宸:“……”

    他是那样的人吗?

    他瞪了楚思妍一眼,“他们取消不取消婚约,都与我没多大关心,不取消时,小安儿不会给我机会,取消后,小安儿也不会给我机会,她不嫁姓楚的。我高兴什么?”

    楚思妍“哦”了一声,“我还是希望他们两个能大婚,他们两个都长的那么好看,分开的话,太可惜了。”

    楚宸:“……”

    这个看脸的妹妹,都什么时候了,还只关心他们在不在一起。

    他们怎么能不在一起?

    顾轻衍不是为了安华锦冲冠一怒,顾家埋藏在皇宫的暗桩倾巢出动,将禁卫军都打的死伤了上百人,如今更是跟安华锦一起躲起来了,连陛下也不见了吗?

    以前,他还不觉得以顾轻衍那般的性子,温和在外表,冷情在骨子里,待人温和却疏离,和气却冷淡,想象不出他能为了谁与陛下作对,做到这个地步,没想到,如今他这般深情,可见,真是喜欢极了安华锦。

    是啊,那样的小姑娘,谁若是得了她的喜欢,还不捧在手心里含在口中供在心尖上?

    顾轻衍,只是比别人有这个资格罢了。

    得了她的喜欢,便得了这个唯一的资格。

    楚思妍离开后,楚宸对着窗子,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色,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京中风声鹤唳,就连老天爷,也跟着翻了脸,这阴沉的天气,想必很快就会是一场冷风冷雨袭来。不知道陛下会不会找不着人之下,怒火攻心,一气病倒。

第六十七章 废后(一更)

    秋天,最是风雨多变,阴云将京城厚厚地笼罩不久,一场风雨急下,风夹杂着雨,少时,便瓢泼而下,大雨倾盆。

    将在京中四处查找的禁卫军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淋了个落汤鸡。

    雨打窗棂,噼里啪啦,响声不绝。

    安华锦懒洋洋地伸了个拦腰,推推身边的顾轻衍,迷迷糊糊地问,“下大雨了?”

    “嗯。”顾轻衍向窗外看了一眼。

    “什么时辰了?”

    “午后。”

    “刚刚午后啊,这天就暗成了这个样子。”安华锦睁开眼睛瞅了一眼,又迷迷糊糊地闭上,脑袋在顾轻衍的怀里蹭了蹭,小声嘟囔,“这日子,浑不知外面风云变幻,更不知一日几时,越活越没出息了。”

    顾轻衍低笑,低头吻她额头,细细密密,轻轻柔柔,声调满足而谓叹,“我倒是很喜欢这种浑不知外面风云变幻,更不知一日几时的日子。”

    “没出息。”安华锦吐槽。

    “就不想有出息。”顾轻衍摇头。

    两个人这般待在一起,他每一时每一日都心里踏实满足,再不会患得患失,多少年少轻狂,都能给她,她软软绵绵地容纳包容,从小到大,他愉悦的时候,仔细想起来,都是这一年她来京后给他的,以前,他受祖父教导,严苛规矩,受外祖父教导,轻狂任性,两者如拉锯一般,他最终长成了两副性情,人前一副,人后一副。

    从小到大,祖父教他做人和责任,外祖父教他随性随心,他肩上担着顾家的担子和责任,头上顶着少年才子名扬天下的光环,但这么多年来,他做了该做的,不该做的,但一直,没什么快乐的感觉。

    直到,小姑娘来京,他似乎才找到了乐趣。

    她生于安家,父兄皆战死,母亲早亡,心中却没有郁恨,洒脱随性,赤忱活泼,聪敏有志,与她在一起,虽然时刻被她牵动着心思的感觉并不太好,但也因此日渐喜欢不可自拔。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安华锦转身,抱住他的腰,仰着脸笑看着他,伸手戮他的脸,取笑,“顾轻衍,你羞不羞?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顾轻衍偏头吻住她。

    外面狂风暴雨,罗帐内一室春色。

    大雨中的皇宫,皇帝却不怎么好,在那一日怒火攻心晕厥后,皇帝并没有听从太医的嘱咐好生吃药静养,反而为了抓安华锦来问罪,一番喊打喊杀,还没见着人,让他日渐情绪暴躁。

    尤其是,他夜里睡不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花似玉,有时候,花似玉对他温柔浅笑,有时候对他娇媚勾人地笑,有时候对她闹小性子使小脾气,有时候讨赏赐,有时候说安华锦坏话,有时候与她开心地谈论腹中的孩子等等。

    然后,睁开眼睛后,脑子里又涌出花似玉惨死后被他见到了不敢置信死不瞑目的样子。

    皇帝不出所料地在风雨交加的夜晚,染了风寒,身子骨受不住,一下子病倒了。

    皇帝病倒,张公公立即派人传太医进宫看诊,又派人去凤栖宫禀告皇后。

    皇后虽然那日被皇帝撵走,但到底是身上挂着皇后的头衔,皇帝病倒,她总不能闻而不问,当没事儿发生一般,依旧闭宫不出,若是传出去,该有人弹劾她不贤良了。

    所以,皇后坐着轿子,冒雨出了凤栖宫,来到了帝寝殿。

    太医给皇帝诊完脉,又仔细地嘱咐了一番皇帝一定要心平气和用心静养不可再动怒等等言论,皇帝听着,一言不发,心里所想,与太医嘱咐,全然不同。

    一日不缉拿回安华锦,让他怎么安心静养?安华锦已成了他心头一块必除之病。

    皇后来到后,看着皇帝,忍着心里的怒火,对皇帝嘘寒问暖了两句。

    皇帝见到皇后,自然没好脸色,“你少来朕面前假惺惺。”

    皇后压着怒气,“我是陛下的妻子,你我夫妻二十年,臣妾是如何的性子,陛下该知道,我关心陛下,却被陛下说成假惺惺,陛下如今心里除了一个死了的女人,谁都碍您的眼了吗?”

    “你少给朕提她,还不是你的好侄女杀了人畏罪潜逃!”

    “陛下自己做了什么,就不知反省吗?”皇后冷笑,“您是陛下,所以,不提自己对别人做了什么,只想达到自己的目的,您就有理了?既然陛下不想见臣妾,不稀罕臣妾对您关心,那臣妾也不讨陛下的嫌了,陛下好生养着吧!不过陛下别忘了,您是大楚的皇帝,不是花似玉一个人的男人。”

    皇后说完,转身出了帝寝殿。

    “放肆!”皇帝气的直哆嗦,怒道,“来人,朕要废后!”

    一众伺候的人等齐齐吓了一跳。

    张公公“哎呦”了一声,立马劝说,“我的陛下,这话您可不能轻易说。”

    皇帝正在气头上,冲口就道,“朕就说了,又如何?如此不贤的女人,对朕屡次出言不逊,朕不废了她,还让她占着皇后之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张公公头疼,“陛下,您息怒,您可千万别冲动,这些年,皇后娘娘对您如何,老奴可是看在眼里的,您多想想皇后娘娘的好。”

    皇帝根本想不起皇后的好,他只知道,他算计安华锦,也是为了楚砚,为了大楚,而楚砚,是皇后的亲儿子,她不知感激,反而对他口口声声质问出言不逊,她不向着他,反而向着安华锦,这姑侄两个,都一样可恨,不废了她,等什么?

    皇帝怒道,“来人,拟旨,朕要废后!”

    张公公跪在地上,“陛下,太医要您静养,您还是听太医的话吧!”顿了顿,他折中地说,“有什么事儿,您明日早朝再议。”

    若是您还能上的了早朝的话。

    二十年里,皇后贤良淑德,母仪天下,是天下女子的典范,没做过一样不合宫规之事,这个国母,可以说,无可挑剔。就连最爱挑刺的弹劾的朝臣,也没人弹劾皇后如何。

    张公公觉得,若是皇帝明日在早朝上提出来,一定是一大片反对的声音。

    皇帝闻言倒是不嚷嚷了,听从了张公公的建议,打定主意,明日早朝,就谈废后的事儿。

    帝寝殿的消息,虽然被张公公瞒住了,但还是没瞒住刚刚踏出门口的皇后,皇后听的清楚,面上心里一起冷了下来,如六月的霜雪。

    她站在帝寝殿屋檐下的台阶上,看着瓢泼的大雨,心里想着,这么多年,她就是做的太好了,今日就不应该冒雨来这一趟。

    她把皇后这个位置坐的太好,反而落了个皇帝嚷出来要废后的下场。

    皇后心里冷哼一声,她倒是看他到底能不能废了她。

    皇帝打着小安儿谋害了皇嗣的口号,缉拿小安儿,朝臣们虽有微词,也劝谏,但没人死谏,毕竟,没抓到小安儿的人,不到生死定论的时候。朝臣也就任由了。

    可是陛下若是因此废后,她就不信,朝臣们能坐的住。这么多年,她的声望和楚砚的势力,还有安家在南阳的百万兵马,以及清流一派的支持,可不是皇帝一人能做的了主的。

    这么多年的帝位磨炼,没把陛下性子磨炼好,反而磨炼的自大了,谁给他的底气,帝王之位长久以来所有人的三跪九拜吗?

    贺嬷嬷担忧地看了皇后一眼,小声喊,“娘娘。”

    皇后拢了拢雨披,“回宫。”

    贺嬷嬷点头,一行人护送皇后回了凤栖宫。

    楚砚很快也得到了消息,在七皇子府,对着窗外的大雨,冷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敬王也很久就得到了消息,心中大喜,立马派人给良妃送信,良妃也大喜,前往帝寝殿去看望皇帝。

    皇帝与良妃没有恩怨,待良妃倒是十分的宽厚,脸色难得地好了些,给良妃脸面,留良妃在帝寝殿伺候。

    良妃也很会说话,投其所好,又不经意地提了敬王十分担心陛下,惹得皇帝对敬王又多了父子慈爱之心,对良妃道,“朝事儿上,让小八多上点儿心。”

    良妃心中大喜,面上不敢露出喜色,连连点头,“为陛下分担,是他的责任,陛下只管吩咐他就是了。臣妾也会督促他上心的。”

    皇帝点头,心里想着还是良妃懂事儿。

第六十八章 报信(二更)

    夜雨寒凉,加之皇帝怒火不消,心情暴躁,第二日,病情不见好转,反而咳嗽、头晕,身体乏力,严重起来。

    皇帝病倒,自然上不了早朝了。

    这不出张公公所料,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良妃伺候了大半夜,没将皇帝伺候好,反而病情加重了,她心里焦急忧心的很,皇帝上不了早朝,那就没办法与朝臣们商议废后的事儿了,她虽失望,也没办法,急寻太医前来给皇帝把脉。

    太医们一边给皇帝把脉,一边面色沉重地嘱咐,“陛下万不可再动怒,否则多少好药下肚,也效果不显,反而拖累坏陛下的身子骨,请陛下万万要爱惜龙体。”

    皇帝一言不发,摆摆手。

    太医们叹息地提着药箱下去。

    良妃坐在窗前,温柔小意地劝说皇帝,“陛下,您可要爱惜自己,切勿再伤心动怒,这天下都是陛下的,一日找不着人,再多找几个就是了,多找几日也找不着,总归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您何苦把自己气坏了呢!”

    这话皇帝爱听。

    皇帝伸手拍拍良妃的手,“还是你体谅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陛下您是大楚的帝王,是君,其余人,都是臣,君让臣如何,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您好好养好身体,若是想绳之以法谁,也不差一时半会儿。”

    这两句话,句句意有所指。

    皇帝心底最脆弱时,有个贴心人在,便免不了也跟着说几句抛心之言,“可是南阳王府,不同于别的,让她回了南阳,朕怕是就奈何不了她了。一定不能让她回南阳。”

    “那就再多派些人,沿途去追。”良妃建议道,“或者,发海捕文书,各关卡严查,将人截在回南阳的路上。”

    皇帝点点头,如今已两三日过去,还没找到人,以安华锦的本事,怕是已出城千里了,再耽搁下去,真让她回南阳了,那他可就再难从南阳要人了。

    南阳王府虽然一百五十年来代代忠心,但这一代,老南阳王可是最疼爱唯一孙女,若是他想杀安华锦,老南阳王怎么也要拦着。

    最好就是她在安华锦回到南阳之前,杀了她,然后,老南阳王听闻安华锦死了的消息,那么大岁数,身体又不好,一命呜呼,他就能名正言顺地让人接手南阳军了。

    至于派谁去,人选他已经想好了,就敬王。

    敬王是他的儿子,也听他的话,乖顺的很,派几个人帮衬他,一定能收复南阳军,至于派谁帮衬他,他觉得王岸知最合适,但是不能给王岸知太大的权利,派个敬王压制他,最妥当不过。

    皇帝想到此,吩咐张公公,“传朕命令,发海捕文书,缉拿安华锦。”

    “陛下,外面如今正下着大雨,这时候发海捕文书,老奴怕文书贴不住。”张公公暗暗瞅了良妃一眼,想着以前这位娘娘低调的很,如今非常时候,也冒出来争锋夺利了。

    皇帝动怒,“先将朕的命令传下去。”

    他不管大雨贴不贴得住,总之,海捕文书得传达下去,一定要拦住安华锦。

    “是。”张公公转身去了。

    不久,一名大内侍卫骑马闯进宫门,这名大内侍卫身中数刀,随着大雨砸在他的身上,一路流下了滴滴答答的血迹。

    进了内宫,这名大内侍卫下马,踉踉跄跄地来到帝寝殿。

    张公公听到动静走出来,见了这名大内侍卫吓了一跳,连忙问,“出了什么事儿?怎么连规矩都没了,仔细惊了陛下。”

    这名大内侍卫看了张公公一眼,拱了拱手,刚要张口,整个人栽倒在了地上。

    张公公面色一变,连忙招呼人将这名大内侍卫赶紧扶了起来,自己进内殿禀告,“陛下,大内侍卫求见。”

    皇帝坐起身,“传。”

    张公公带着人扶那名大内侍卫进来。

    因淋雨,这名大内侍卫浑身滴滴答答地湿透,因周身受多处刀伤,所以,每行走一步,都滴滴答答在流血,没有大雨洗礼,这么片刻工夫,就几乎成了一个湿透的血人模样。

    皇帝见了,面色一沉,“怎么回事儿?”

    这名大内侍卫由人扶着跪在地上,沙哑困难地说,“卑职等出城两百里,遭遇伏杀,大内侍卫悉数……被杀,只卑职一人,侥幸突出包围,回来报陛下。”

    “什么?”皇帝心火腾地直冒到了头顶,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这人刚要再重复一遍,已支撑不住,气息不够,眼前一黑,彻底躺在了地上。

    皇帝大喊,“来人,让太医来救他。”

    张公公应是,连忙让人去传太医。

    因皇帝病倒,病情加重,太医没都离开,留两名太医在偏殿的暖阁里候着,以便随传随到。不多时,太医就来了。

    太医蹲下身,先探了这名大内侍卫的鼻息,然后,哆嗦了一下手,直起身,对皇帝禀告,“陛下,人已气绝了。”

    也就是说,留着一口气回来禀告此事,就死了。

    皇帝脸色青紫交加,愤怒到了极点,“好啊,好好好,安华锦好本事,朕的大内侍卫,派出了五百人,都被她给杀了!”

    大内侍卫,养有千人,是帝王专属的鹰爪,以便监视朝臣,充当帝王的眼线。

    为了缉拿追踪安华锦,皇帝派出了一半大内侍卫,如今,人都被杀了,回来一个,还只禀告了他这个消息后,便气绝了。

    皇帝很有理由怀疑,安华锦就是特意留了这一个活口,嚣张地让他回来给他报个信,然后,死在他面前,对他挑衅的。

    皇帝气急,气的浑身哆嗦,愤怒地说,“来人,传京麓兵马大营督军指挥使。”

    张公公一惊,应了一声是,派人送消息去京麓兵马大营。

    京麓兵马有二十万,以防京中生变,历朝历代以来,朝廷都会在京郊距离京城几十里地外,养二三十万兵马,本朝养二十万兵马。

    不过京麓兵马,守卫京城,没仗可打,操练起来,也没那么尽心,素来就是那么回事儿,没上过战场,所以,战斗力比真正战场上厮杀过来的军队,自然是没法比的。

    就拿二十万京麓兵马来说,不敌五万南阳军,同样,也不敌镇北王府的镇北军。

    皇帝这时已气的失了理智,打算调动京麓兵马追杀安华锦。

    张公公知道皇帝在气头上,也不提醒,转身去吩咐人的同时,给顾轻衍传了消息。

    顾轻衍正与安华锦坐在窗前下棋,收到张公公传递的消息后,莞尔一笑。

    安华锦抬眼看他,“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事儿不成?是咱们那位好陛下做了什么?”

    顾轻衍笑着道,“陛下派出的五百大内侍卫,悉数被杀,只一个活口逃回了京城见了陛下,传了一句话的消息后,倒地而亡,陛下估计猜测是你故意留一个活口给他送个口信挑衅他,气急之下,让人传召京麓兵马大营的督军指挥使速速进宫。”

    “哦?”安华锦也笑了,“暗焰给陛下留了一个活口报个信,倒是意外收获了。看来陛下对我如今更是恨极了,连京麓兵马大营都要搬出来了。”

    陛下就不知道南阳军有百万兵马吗?

    自然是知道的。

    知道还搬出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

    无异于是想在她回南阳前,截住她,杀了,然后,她死了,爷爷自然受不住,一命呜呼,那么,他正好顺势而为收服南阳军。

    陛下的算盘,打的很清楚,但是他是不是忘了,南阳军不止她和她爷爷,还有沈远之和一众南阳军的将领在呢,若是那么好收服,安家也就不会威慑南齐和南梁两国,同时威慑整个大楚朝堂了。

    “昨夜,陛下病倒,传了太医,皇后前往帝寝殿探望,与陛下又发生了口角,陛下嚷嚷要废后,被敬王和良妃得知,良妃前往帝寝殿伺候,建议陛下,发海捕文书。”顾轻衍又笑了一下,“因此事,七殿下卸职闭门思过,敬王和良妃终于坐不住了。”

    安华锦捻着棋子,“陛下昨夜就病倒了,今日,见了那名大内侍卫后,岂不会更受不住了?”

    “是吧!”

第六十九章 京麓兵马(一更)

    皇帝虽不英明圣明,但在安华锦的心里,以前除了多疑,倒也还过得去。如今,沉迷花似玉后,此等昏君,她倒还真不怕与他作对了。

    先是派出禁卫军,再是派出五城兵马司,然后派出大内侍卫追踪,如今,发布海捕文书,再调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

    兴师动众,只为了杀她。

    安华锦落下棋子,脸上的笑渐渐消失,“我父兄八年前战死沙场,以前我觉得死得其所,如今,看陛下如此,方才觉得,不值。”

    以前,她心中有怨,但却没多少恨,为臣者,忠君为国,是她自小信奉和所受的教导,守护边境,保大楚千万百姓安平,是她的信念。

    如今,倒是恨怎么偏偏这样心胸狭窄沉迷女色只会阴诡算计的昏君坐上帝位,害人害己。

    顾轻衍握住安华锦的手,“八年前,若是没有你父兄,南梁和南齐马踏南阳,直捣黄龙入大楚腹地,千万百姓家园被毁成亡国奴,如今,家园健在,百姓尚安,你父兄埋骨沙场,还是值得的。”

    “也是。”安华锦点头。

    “调动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是大事儿,就算是陛下为了你想调动,朝臣们也是不会同意的,一旦调用兵马,就是逼南阳王府反,陛下糊涂了,朝臣们可不糊涂。”顾轻衍落下一颗棋子。

    安华锦一推棋盘,“又和棋了,你让着我,没意思,不跟你玩了。”

    顾轻衍摇头,浅笑,“没让着你。”

    安华锦撇撇嘴,“没让着我,怎么会是和棋?”

    顾轻衍弯起嘴角,“你是对自己的棋艺,有什么误解?非觉得我能下过你?”

    安华锦:“……”

    她好笑,站起身,“你怎么能下不过我?少糊弄哄骗我。”

    顾轻衍笑着轻叹,“若是拿十分心思与你对弈,也许我能赢你,但如今,每瞧着你,便用不上十分心思,怎么能下赢你?”

    安华锦:“……”

    她又气又笑,“顾轻衍,你出息呢!”

    哦,不该问,他已经没有了。

    她转过身,看着窗外,蹙眉,“这大雨也下的太大了,正是北方百姓秋收的季节,若是三五六七日不开晴,一直下着,庄家岂不是都会烂在地里?又是天灾了。”

    “嗯,这雨大约会下个几日,不开晴倒是小事儿,有的地方,定然会下冰雹。怕是要颗粒无收。”顾轻衍也站在安华锦身边,望着窗外。

    “从陛下登基至今,每年都有大大小小的灾情吧?就没有一年到头是太太平平的,对不对?”安华锦问。

    “似乎是,没怎么在意过。”顾轻衍想了想。

    “有一句古话,叫皇上没福民遭难。”安华锦望着窗外连雨滴都看不到连成片的雨线,“对比大楚上面几代列祖列宗,一生中,总有那么几年风调雨顺,咱们这位好陛下,自己可是多子多孙了,但福气,没见多的能护佑万民苍生。”

    别的不见多,防备忠臣,阴谋算计,倒是不少。

    顾轻衍叹了口气。

    诚如顾轻衍所料,皇帝急招京麓兵马大营督军指挥使速速入宫的消息,很快就被朝臣们所知,调用京麓兵马可是大事儿,以几位朝中重臣为首,联合了几十名朝中重臣,一起匆匆进了宫。

    京麓兵马大营的督军指挥使姓魏,出身义勇伯府,是顾老爷子给顾九小姐选中的未婚夫魏书的三叔,义勇伯府是太后的娘家人,皇帝登基后,很是信任魏家,所以,京麓兵马大营交给了魏振统帅。

    魏振其人,秉持魏家门封,是个沉稳严谨清正的性子,所以,得到皇帝诏令,虽有疑惑,立即匆匆回京进了皇宫。

    他比朝臣们早到一步,觐见皇帝后,当听闻皇帝命令他率领十万兵马去追拿安华锦时,着实震惊了。

    他沉着地拱手道,“陛下,此事怕是不妥,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职责是护卫京城安危,不能轻易离开京城啊。”

    怎么能为了追查一个小姑娘,而动用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呢?再说了,那个小姑娘,还是南阳王府小郡主,南阳百万兵马,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追去,无异于以卵击石。

    皇帝沉声道,“朕是要你带兵追去,在她回到南阳前,拿下她,没让你带兵去南阳。”

    皇帝自诩不傻,十万兵马对南阳百万兵马,自然是以卵击石,他也没要与南阳如何,算计的就是先杀了安华锦,让老南阳王受不住撒手人寰,然后,再以谋收服南阳军。

    以前,他爱惜安华锦的身份代表的那条小命,那是因为,他觉得一个小丫头,翻不出大天来,老南阳王百年之后,就算安家有她在,她一个女孩子,也只是有稳定南阳军心的作用,好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活着就是了。

    如今,他没想到,安华锦这般厉害,第一次进京,惹出了那么多事端,搅动的朝野震动,她却好好的,第二次来京,更是了不得,她带着的暗卫竟然悉数绞杀了张宰辅嫡孙张承泽埋伏劫杀的大批杀手,且老南阳王与他上书的意思,南阳的一切事务,都可交给他这个孙女定夺,言谈话语间,隐约她能代表南阳王府,就是南阳的主人一般,武试会,更是一言堂定规矩,这等等事情,让他隐隐觉得,若是不能掌控她,就得把她控制在手中,所以,他早有取消安顾联姻的想法下,王岸知建议以王兰馨和顾轻衍来破坏安顾联姻时,他才否决了,直接让安华锦和楚砚成事儿,让安华锦成了他的儿媳妇儿,嫁入皇家,岂不就被他能掌控了?

    可是他没料到,安华锦受了算计后,不满至极,公然挑衅他,将花似玉杀了。

    这等不受她控制的人,且还公然挑衅他帝威的人,不杀了她,等什么?

    不受她控制,如脱缰的野马,不如就毁了。反正,多少年了,他也一直想收复南阳军,如今不如不破不立。让安家的人都死绝了,南阳军,再慢慢收拾。

    否则,老南阳王上书试探他的意思,他百年之后,南阳军都交给安华锦,南阳王府的爵位由她继承,那还得了?不听话不受控制,岂能让她统领南阳军,不如毁了。

    别人看他是因为花似玉,也的确是有一半死心为花似玉报仇,但更大的私心,却是她觉得,安华锦不嫁楚砚,不嫁入皇家,不能留。

    所以,杀安华锦,是铁定的。

    魏振看着皇帝,见他面色阴沉,情绪暴躁,比外面的大风大雨还要猛烈,犹豫,“这、安小郡主离京几日了?”

    “从中秋宫宴那一日,有三四日了。”皇帝沉声道,“不过,显然她因为什么耽搁了,也许是身体不适,没能早离开,否则也不会如今在两百里地外,大内侍卫被她的人绞杀,就是在两百里地外,如今你带着十万京麓兵马去,一定能在他回南阳前截住她,只要截住,格杀勿论。”

    魏振斟酌劝说,“陛下,安小郡主虽然神志不清下杀了花似玉与她腹中的子嗣,但也罪不至死……”

    “你懂什么?她一定要死。”皇帝心中的打算,自然不能合盘倒出,以免传出去让南阳王知道他真正的意图。

    魏振闭了嘴,“陛下三思,不如再考虑考虑,若是被南阳王知道您要杀安小郡主,南阳王怕是会反。”

    “他不会。”

    他只会撒手人寰,而他要的就是他撒手人寰。

    魏振将皇帝铁了心,他无奈,只能应下,刚要领命,张公公禀告,“陛下,众位大人们求见。”

    皇帝沉着脸皱眉,“都谁求见。”

    张公公说了一连串的人名,足足有几十人。

    皇帝顿时知道这些人进宫来见他是为了什么,拒绝,“不见!”

    张公公抬眼看了皇帝一眼,小心翼翼地说,“陛下,众位大臣们,冒雨而来,如今就在外面淋着雨呢。有几位老迈的老大臣,若是出个好好歹歹……”

    “让他们都回去!”

    张公公应是,出了殿门,传了皇帝的话,请众位大人回去,众位大人摇头,说陛下不见他们,他们就不走,今日一定要见到陛下云云,张公公只能又回内殿禀告皇帝。

    皇帝气的心肺疼,咬了好几口牙,开道,“让他们进来。”

第七十章 死谏(二更)

    朝臣们已被大雨淋成了落汤鸡,一溜地进了帝寝殿后,身上还滴滴答答地掉水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跪地给皇帝见礼。

    皇帝沉着脸摆手,“众位爱卿们都请起,所为何事儿冒着大雨非要见朕?”

    朝臣们对看一眼,由一位年岁老迈的大臣开口,“陛下,臣等听闻您召见魏指挥使,可是出了什么大事儿,需要调动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

    皇帝心中暗恨,这帮人,明知故问。

    皇帝绷着脸道,“朕派出的大内侍卫,在两百里地外,悉数被安华锦杀死,五百大内侍卫,只一个活口回来给朕报信,报信后,人已气绝。朕不杀安华锦,她岂不是反了天了?”

    朝臣们齐齐一惊。

    他们来之前,是听说陛下派出了大内侍卫追杀安华锦,但是也没想到,追去的大内侍卫都被安华锦杀死了吗?那可是五百大内侍卫啊。

    尤其是,大内侍卫武功都是一等一的,多年来,只要大内侍卫出没的地方,可止小儿夜啼。

    难怪陛下要调京麓兵马。

    一名年轻的大臣上前道,“陛下,您确定是安小郡主杀的大内侍卫吗?”

    “你什么意思?”皇帝盯着这名年轻的朝臣。

    这人垂手道,“据臣所知,安小郡主来京,虽带了南阳王府的暗卫,但南阳王府的暗卫在遭遇张承泽的埋伏劫杀时,损伤不少,后来身边所剩不多,而陛下您说派出了五百大内侍卫,安小郡主的人,怎么能做到悉数都将一顶一高手的大内侍卫都绞杀呢?臣是怕陛下冤枉了安小郡主,人不是安小郡主杀的,若是旁人所为,可就冤枉安小郡主了。”

    “对,陛下,那名大内侍卫禀告时,可说是遇到了安小郡主的人才都被杀了?”另一人接过话,“毕竟,当初苏世子入京,遭遇了大批杀手劫杀,安小郡主也遭遇了杀手,江湖上与朝廷作对的杀手组织,也是非常多的,还有张家逃往南梁和南齐的逆贼豢养的杀手,也都是极其厉害的。”

    张公公闻言在一旁小声说,“陛下,那名回来报信的杀手,好像没说是安小郡主的人杀的大内侍卫。”

    皇帝冷眼扫向张公公。

    张公公立即垂下头,缩起了脑袋,赶紧认错,“是老奴多嘴了。”

    “陛下,既然未曾定论是安小郡主所为,此事要查明,才能给安小郡主定罪。不能因此,动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啊。一旦动用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对付安小郡主一人,被南阳知道,后果不堪设想啊。”

    “是啊陛下,请陛下三思啊。”

    “京麓兵马是守卫京城的重兵,守护京城安危,不能轻易调离。一旦调离,万一有贼子趁机作乱,后果不堪设想,京城危矣。”

    “陛下万万不可调动京麓兵马。”

    朝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又呼啦啦地跪在了地上,说什么都不准皇帝动用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

    皇帝气怒,下了床榻,伸手挨个地指着朝臣,“你们,你们不准朕调用京麓兵马,那你们说,安华锦谋害皇嗣,该如何抓到她?”

    “安小郡主是因神志不清杀人,罪不至死。”一人道,“陛下,首先要查明安小郡主神志不清的原因,这才是重点。”

    “安小郡主毕竟是年少,做下了这等事儿,大约与三年前揍宸小王爷一般,是怕了,才跑回了南阳。陛下大可以让南阳王惩戒安小郡主。”

    “让南阳王惩戒?”皇帝怒极而笑,“他护着孙女,怎么惩戒?”

    “臣等相信南阳王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一定会亲自押着小郡主来京对陛下谢罪。”一名老臣道,“事情没弄明白前,陛下的确不应该这般喊打喊杀。”

    “南阳王府有功于社稷,有功于大楚江山,累累功勋,陛下不能因她过失,而这般就非要杀安小郡主绝了南阳王府的后,寒了忠臣的心呐。”

    “臣等肯请陛下收回成命,海捕文书也要收回。”

    文臣们最擅长口才,所以,一时间,皇帝竟然觉得自己辩无可辩。

    皇帝气的要吐血,但看着朝臣们一个个铁了心要死谏的神色,他不由地生起无力之感。

    以前,没看到朝臣们这么喜欢安家护着安家,除了怕安家百万兵马的兵权威慑外,背后也没少给安家穿小鞋。

    可是今日,这是怎么回事儿?

    就连本要领命的魏振,也跟着不赞同地劝说陛下不应该调用京麓兵马,更是正直地建议,请皇帝下令,彻查安小郡主为何神志不清?此事必有内情。毕竟,安小郡主两次来京,都遭人谋害刺杀,此次也许是背后之人的阴谋,就是想要借陛下除去安小郡主。

    魏振一直在京麓兵马大营,自然不太清楚内情,只隐约地知道是安华锦在宫宴那日神志不清下杀了花似玉,之后,被顾轻衍带走,连带着顾轻衍一起,至今踪迹全无。

    所以,他也不会想到是皇帝算计安华锦,才造成了安华锦杀了花似玉。

    而暗中算计安华锦的事儿,皇帝自然不能公然地搬到明面上来明说,所以,知晓内情的朝臣不说,不知晓内情的朝臣,更不知道,也就造成了,今日朝臣们口口声声让陛下先彻查内情,然后,再与南阳王交涉安小郡主之事,喊打喊杀,是下策。

    皇帝很有理由怀疑,顾老爷子今日人虽然没来,但是,以顾家的底蕴,这些朝臣里面,指不定多少顾家派系的人,明面上口口声声是劝谏他为了他好,但实则,还不是顾家护着安华锦?

    皇帝有苦说不出,有气无处发,一时间,一口气上不来,又晕厥了过去。

    朝臣们集体见皇帝眼睁睁地晕厥,一时间都吓坏了,连忙叫太医。

    太医一日给皇帝诊脉数次,一次次都是皇帝怒火引起急火攻心病情加重,这一次更是又怒极攻心晕厥了过去。

    太医也无奈了。

    于是,帝寝殿又是好一阵兵荒马乱,朝臣们见皇帝晕厥了,虽没性命危险,但也不宜走开,便都守在帝寝殿,等着皇帝醒来。

    都在想着,陛下的气性可真大,也在想着,陛下是不是太在乎花似玉那个女人了。

    都说红颜祸水,这花似玉就是个祸水,是罪女出身由天牢进的宫本就被人诟病,后来又迷惑陛下联合贼子害安小郡主,偏偏陛下护着,怀孕了也不老实,在冷宫因个伤寒天天请太医折腾太医院不说,还勾着皇帝的魂儿每日奏折都不批阅了将人勾去冷宫,如今,被安小郡主杀死了,虽肚子里的皇嗣的确让人觉得可惜不该,但神志不清也是情有可原,陛下不追查内情,反而以谋害子嗣罪要杀安小郡主,动用了禁卫军不说,还动用五城兵马司,动用大内侍卫,如今,竟然要动用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

    安小郡主杀皇嗣有罪,但罪不至死。

    可是陛下,这可真是……

    朝臣们实在是觉得这事儿说过不去。

    敬王与良妃一直等着陛下废后,也等着陛下派人将安华锦格杀勿论的好消息传回,可惜没想到,等来的,不是安华锦被格杀勿论的消息,反而等来的是陛下派出的大内侍卫都被杀了的消息,这也就罢了,陛下调动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去追拿,遭遇到了朝臣们集体的阻力,哪怕是晕厥了,也没能让朝臣们改口。

    敬王气的摔了一个茶盏,召集幕僚商议对策。

    皇帝的确是猜对了,朝臣们此举,自然是受了顾家暗中的推动,哪怕是顾轻衍没指使,但是顾老爷子却不能让皇帝调动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一旦调动了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不说找不着安华锦,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南阳王若是得到消息,寒心是小事儿,会不会一气之下,气病了,毕竟,南阳王最是忠君为国。

    若是南阳王气病了,南阳军的将领们,怕是知晓内情后,义愤填膺,趁着南阳王病倒期间,反了,那可就压制不住了。

    一旦压制不住,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无论陛下怎么闹腾,京麓兵马是不能动。

第七十一章 许诺(一更)

    皇帝这回昏迷,又足足昏迷了一整日。

    第二日,皇帝醒来,依旧头脑昏沉,有气无力,听闻朝臣们都在偏殿候着,足足守了他一日,皇帝无力地摆摆手,“让他们都回去,朕死不了,不用守着朕。”

    张公公点点头,立即去了。

    朝臣们听闻皇帝醒了,不放心,从偏殿过来看望皇帝。

    一名老臣道,“陛下好生将养最为打紧,保重龙体啊,其余的事儿,先放放也不迟。”

    皇帝一肚子气已发作不出来,“魏振呢?”

    一名老臣道,“京麓兵马大营不能一日无主帅,魏大人已回京麓兵马大营了。走时说,陛下若是再要召见,他再进宫。”

    皇帝心里气恨的不行,还召见什么?这些臣子,包括魏振在内,都不让他动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他再召见魏振来下令,也会再次受到他们阻拦。

    皇帝摆手,“你们都回去吧!”

    朝臣们又是好一番劝说陛下保重龙体云云,之后,才一脸疲惫地离开了皇宫。

    朝臣们离开后,皇帝闭上眼睛,待了一会儿,犹不甘心,吩咐,“张德,派人喊敬王来见朕。”

    “是。”

    敬王近日往皇宫里跑的勤快,每日都要来两趟,以冠冕堂皇地探望皇帝为理由,其实是想趁机刷皇帝的好感,以便分担朝中的职权。

    当然,他目前是皇帝最贴心的儿子,所以,自从卸了楚砚的职务,让其闭门思过后,皇帝也将一部分的职务交给了敬王。

    敬王觉得看到了曙光,整个人都很精神,也浑身充满了干劲儿,对皇帝也愈发地孝敬。

    所以,听闻皇帝醒来后就召见他,敬王很高兴,立马进了宫。

    皇帝本来身体不错,但因为近日来自己折腾太过,所以,导致自己病倒在塌,颇有几分久病在床的严重之态,脸色很是苍白,眉宇尽是郁气。

    敬王来到,给皇帝见礼,又很是会说话地关心了一番皇帝的龙体。

    皇帝面色稍好,对敬王道,“小八,还是你对朕最贴心。”

    敬王立即说,“九弟和十弟也很关心父皇。”

    皇帝点头,“是你母妃教导的好。”

    不像是楚砚,都被皇后教导坏了,在他面前,从来就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天生的冷心冷肺冷淡无父子亲情。

    “母妃这些年教导儿臣是十分辛苦,但也不及父皇辛苦。”敬王摇头,“父皇,您就是太累了,还是少操些心,保重龙体才是最重要。您好,社稷才好。”

    皇帝叹了口气,“朕怎么能不操心?如今有一事,就让朕放不下,寝食难安呐。”

    敬王试探地问,“父皇,您说的可是安小郡主之事?”

    “正是她。”

    敬王询问,“父皇是因为朝臣们阻拦,不让您调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

    皇帝冷哼一声。

    敬王道,“京麓兵马守卫京城重地,的确不能轻易调动。”

    “连你也这样说,那你可有什么法子在安华锦回南阳之前,杀了她?”皇帝看着敬王,“朕叫你来,就是打算,将此事交给你去做。”

    “这……”敬王看着皇帝,“父皇,这可是一件棘手的事儿,你将此事交给儿臣,儿臣手里没什么人手,怕有负父皇所望。”

    皇帝道,“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只要在安华锦回南阳前,你杀了她,朕就立你为太子。”

    敬王顿时一惊,失声地看着皇帝,“父皇……”

    杀了安华锦,就能得到太子之位吗?这可真是……

    “怎么样?小八?你应不应?敢不敢?”皇帝看着敬王,眼睛毒辣,“你别告诉朕你从没有想要做太子的心思。”

    他的儿子们,都是他生的,一个个都聪明的很,敬王更不是那个没心的,否则,这么多年,也不会一直讨好他。他是皇帝,谁讨好他,谁不讨好他,他这一点还是看的很清楚的。

    虽然敬王的确贴心,但这贴心,他也是从皇子过来的,就不信没掺杂私心。

    敬王沉默了好一会儿,“父皇,您没与儿臣开玩笑吧?”

    “你以为朕是在跟你开玩笑?”皇帝绷着脸,“只说你乐不乐意吧?你是朕最贴心的儿子,朕第一个喊你过来,若是你不能做到,那么,朕就喊小四,小五,总有一个儿子能乐意替朕分忧。”

    是啊,以太子之位相许,谁不动心?

    哪怕敬王素来谨慎小心,圆滑低调,不表露出争大位的心思,但不代表他不想要,尤其是储君之位,又是如此诱人。

    于是,敬王咬牙,“儿臣愿意替父皇分忧。”

    皇帝露出笑意,“好,朕没看错你,只要杀了安华锦,朕就立你为太子。”

    敬王点点头,顿时有了迫切的心思,“儿臣这就出宫安排,就算安华锦回了南阳,儿臣也想办法杀了她。”

    “好。”皇帝闻言对敬王多了信心。

    父子二人密谈,自然避着人,就连张公公,也被皇帝打发了出去。敬王匆匆离开后,张公公望着敬王的背影看了两眼,使人立即给顾轻衍传信。

    顾轻衍很快就收到了张公公的传信,若有所思。

    安华锦瞧着他,“宫里又有什么消息?咱们那位陛下,又做了什么?”

    顾轻衍看着她道,“陛下在醒来后,打发走了朝臣,打消了调用京麓兵马大营兵马的念头,召了敬王入宫。二人密谈许久,敬王匆匆回了敬王府,召集幕僚议事。”

    安华锦也若有所思,“陛下对敬王说了什么?连张公公都指使开了吗?”

    顾轻衍点头,“若是不出所料,陛下被朝臣们拦截了调京麓兵马大营的打算,不能派兵追杀你,必不甘心,所以,召敬王进宫,想必是将杀你之事,交给敬王来办。”

    安华锦“哦?”了一声,笑道,“我可不好杀,这么重的任务,陛下若是不许给敬王点儿什么好处,敬王会应吗?”

    顾轻衍浅笑,“我在想的就是这个,敬王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他不傻,应该十分知道杀你有多难,陛下若不许给他心动的东西,这烫手的山药,他怎么会接?”

    “心动的东西。”安华锦品味,“储君之位啊,哪位皇子不心动?”

    顾轻衍点点头,叹了口气。

    安华锦冷笑,“陛下也太看得起我了,为了杀我,就能许敬王储君之位。这般昏君之举,愈发昏聩了。”

    顾轻衍握住她的手,温声说,“不气不气。”

    安华锦心中确实有气,但想想,又没什么好气的,陛下是什么德行,她已彻底领教了,今日闹腾的这么大,也确实是她杀了花似玉惹出来的,她挠着顾轻衍的手心,“能出京了吗?”

    “明日就走,我送你回南阳。”顾轻衍温声说。

    安华锦偏头看他,“今日你要回府告知顾爷爷一声吗?”

    “不能告诉他,我安排一番,做一番布置,离京也放心些。”顾轻衍道。

    安华锦点点头,漫不经心地说,“敬王,他接了陛下的圣旨杀我,一定会派出人手出京前往南阳追去,那么,是不是我也能趁这个机会收拾了他的爪牙?”

    “能吧!”顾轻衍笑。

    安华锦不客气地说,“那就都收拾了,派出多少,收拾多少。”

    “嗯。敬王的人,是不必手下留情。”

    安华锦琢磨了一下,“离京前,我想去七皇子府一趟,见见七表兄。”

    顾轻衍低头看着她。

    安华锦对他笑,“就是道个别。”

    顾轻衍目光温润,“今日夜晚,夜深之后,我送你去。”

    “好。”

    当日,敬王召集幕僚议事,然后,秘密地做了部署,敬王的人派出了七成人马,离开了京城,前往南阳,沿途追踪安华锦的行迹而去。

    当日,顾轻衍对京城的产业和暗桩、势力做了准备离开后的最妥当的安排。然后,在夜深时,秘密送安华锦乘车来到七皇子府。

    夜深人静,七皇子府的门扉被叩响,提前得了顾轻衍消息的楚砚早已吩咐了近身侍候的小太监在府门口等候,小太监听门环叩响的第一时间打开了侧门。

第七十二章 警钟(二更)

    安华锦披着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披风,从马车上下来,由小太监带着,悄无声息地进了七皇子府。

    七皇子府的书房亮着灯,楚砚用过晚膳后,已在书房等候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小太监在书房门口停住脚步,小声说,“小郡主,殿下已在里面等您,您里面请。”

    安华锦点点头,推开了书房的门,走进了楚砚的书房。

    楚砚正站在桌前临摹字帖,闻声抬起头,向门口看来,当看到安华锦好模好样地出现在他面前,他瞳孔微微地缩了一下,搁下笔,静静地看着她。

    安华锦解开披风,随意地搭在一旁的衣架上,对楚砚扬眉,“七表兄这是在修身养性?”

    楚砚不答,反问,“你这些日子,一直在京城?”

    “嗯,没出过京城。”安华锦来到桌前,随意地坐在楚砚对面的椅子上,扫了一眼他练字的字帖,撇撇嘴,“七表兄,你人静,心不静啊,这字练的,有些浮躁。”

    楚砚抿唇。

    安华锦手指蜷起,叩了叩桌面,语调调笑,“七表兄被卸了职务,关在府中闭门思过,心中焦躁郁闷?”

    楚砚压着情绪,“不是。”

    安华锦笑看着他,“那是什么?”

    楚砚看着她,“你怎么还没离开京城?还留在京城做什么?你不知道京城危险的很吗?陛下是铁了心要杀了你的,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回南阳?”

    安华锦稀罕地看着楚砚说了这么一大段话,笑着道,“这不是在京城观望了几日吗?想看看陛下到底对我是个什么态度,如今这些日子也看明白了,明日一早我就离京。”

    “还等着明日做什么?今日你从我这里出去后,就离开吧。”楚砚沉声道,“陛下今日召见了八弟进宫密谈,应该是给八弟下了旨意,让八弟派人杀你。八弟这些年,手下养了不少人,不乏能人异士。”

    安华锦看着楚砚,“七表兄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连陛下与敬王密谈,你都知道?”

    楚砚沉沉地瞪了她一眼,“我是从敬王那里得来的消息。”

    “哦,敬王那里有你的暗桩啊?”安华锦支着下巴漫不经心,“七表兄放心,陛下派出的大内侍卫都无功而返,折给了我,区区敬王派出的人,我还不惧,他派出多少,我都给他收拾了就是了。陛下让敬王杀我也好,我趁机也能帮你收拾了敬王的爪牙,看看他还能拿什么跟你争大位。若是敬王一直猫着,藏在暗处,才不好办,如今陛下推着他露头,再好不过。”

    楚砚盯着她,“陛下派出的大内侍卫,当真是你杀的?”

    “是啊。”安华锦笑,“七表兄,你不会也不相信是我动的手吧?”她一时乐不可支,“我实话告诉你,南阳王府的暗卫动的手,若是当日,中秋节宫宴,我不那么规矩,悄悄地带了南阳王府暗卫进宫的话,也不至于被王岸知钳制,陛下想杀我,出动大内侍卫五百人,倒是没小瞧我,但是,小瞧了南阳王府的暗卫,他不该只出动一半留一半,应该倾巢出动,那么,南阳王府的暗卫,还绞杀不了上千大内侍卫。可惜,陛下如今也舍不得或者说不敢再放出另一半剩余的大内侍卫给我杀了。”

    楚砚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南阳王府的暗卫杀了一半大内侍卫,已经是大事儿了,偏偏她还觉得陛下不再派出剩余的另一半大内暗卫给她杀而可惜。

    他无言了一会儿,“你与顾轻衍……”

    安华锦抿着嘴笑,“七表兄想问什么?”

    楚砚恼怒,“你说我想问什么?”

    安华锦无辜地看着他,“你不说明白了,我怎么知道你想问什么啊?”

    楚砚:“……”

    他发现,面对安华锦,他总是容易被他气疯,他的好定力,在任何人面前,都很好,唯独到了她面前,就荡然无存,他深吸一口气,“我是问你,那一日,他可带你找到了解药?”

    “找什么啊?他不就是解药吗?还正是我喜欢的。”安华锦脸不红心不跳,“所以,我为什么要放过他?”

    楚砚:“……”

    他沉默了一会儿,“陛下已取消你们的婚约了,你们知道吧?”

    “知道。”

    “所以,你离京回南阳后,你们对于将来可有什么打算?”

    安华锦眨眨眼睛,“我正好趁此机会带他离京,带回去给爷爷看看,他还没见过爷爷呢。”

    楚砚一怔,顿时睁大了眼睛,“你要带顾轻衍回南阳?”

    “是啊。”

    “他是吏部尚书!”

    “我知道啊。”安华锦笑眯眯的,“如今陛下都要杀我了,虽然没对他喊打喊杀的,但若是见着他,也是要治罪的,再者,也会逼问他我的事情,逼问不出,兴许就会震怒。陛下如今跟疯了一般,连我爷爷的面子都不顾了,非要杀我,也就是连南阳军都不怕动乱了,那么,对于顾家,若是顾轻衍惹急了他,陛下会不会动顾家呢?虽然顾家势力大,到底没有兵权,也不好说不是吗?这个关节口,陛下在气头上,他还是躲着不见陛下的好,不如跟我去南阳走走,留顾老爷子在京中跟陛下慢慢周旋吧!”

    楚砚:“……”

    倒是这个道理!

    他依旧一言难尽地看着安华锦,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来了,安华锦没有战战兢兢,也没有脸色沉郁,而是浅笑嫣然,话语轻轻巧巧,风轻云淡,仿佛天大的事儿,在她面前,都不是事儿一般。

    明明还是个小姑娘的性子,可是做出来的事儿,却是厉害极了。

    他觉得,陛下栽在他手里,倒也不亏,“所以,你今日来见我,是告诉我,你要回南阳了,且带着顾轻衍回南阳?”

    “嗯,不止如此,我还想告诉七表兄,君臣父子,自古以来,先君臣,再父子。陛下是什么样的人?敬王是什么样的人?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安华锦收起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正色地对楚砚道,“敬王无利不起早,陛下想杀我,决心之大,想必,许敬王以大利,至于这利是什么,自然是储君之位。”

    楚砚脸色冷了冷,没说话。

    安华锦又道,“所以,七表兄,你该不是愚忠愚孝之人吧?我帮你收拾了敬王的爪牙,消息若是传回来,敬王一定会震怒,对我无可奈何,只能去陛下面前哭诉,或者是找你和姑姑的麻烦,当然,他找你麻烦,你自然不惧,但若是陛下找你麻烦呢?我也希望七表兄不惧。”

    楚砚沉默不语。

    安华锦声音加重,“自从花似玉入宫,陛下已愈发地昏聩糊涂了,如今行事十分偏激不考虑后果,也许这是我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说,但是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也未必觉得陛下做的不过火,毕竟,陛下前两日已嚷嚷出了废后的话语。”

    楚砚眼底涌上黑云。

    安华锦冷笑了一声,“姑姑这些年从无错处,陛下竟然要因我杀了花似玉便要废后,真是可笑,我希望,七表兄在我离京后,无论陛下对你做什么,你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姑姑,硬的不行,便来软的,软硬都不行时,南阳还是你的退路,别死心眼地待在京城让陛下欺负你。老子欺负儿子,一个忠孝压在你头上,你扛不过,不会躲吗?南阳总没有人能欺负你。”

    安华锦这一番话,说的最是明白,也是提前根据皇帝的半疯魔之态,给楚砚的心里敲响一个警钟。

    她不觉得,皇帝会对姑姑有多少情分,也不觉得会对楚砚有多少父子之情。若是踩到了他的痛脚,他翻脸可是能杀人的。

    不要用自己的良善去报希望给一个日渐昏聩的帝王心存多少慈善。

    楚砚沉默了许久又许久,在安华锦沉静的目光下,缓慢地点了一下头,吐出了一个字,“好。”

    他没多说什么,但听了这个简单的“好”字,安华锦彻底放下了心。不死心眼就行,否则,她离开京城,远在南阳,若是皇帝对楚砚发难,他自己愚忠愚孝,谁也救不了他。

    安华锦该说的说完了,站起身,重新拿起披风,披在身上,轻松随意地说,“我走了,七表兄保重,告诉姑姑也保重,南阳是你们的后盾不假,但也是你们的家。”

    楚砚起身送她,低低地“嗯”了一声。

第七十三章 全折了(一更)

    楚砚送安华锦来到府门口,门外安静地停着一辆通体黑色的马车。

    听到侧门打开的动静,马车内坐着等候的人挑开帘幕,看向外面。

    安华锦来到车前,顾轻衍从车内伸出手,安华锦将手放进顾轻衍的手里,被他轻轻一拽,便上了马车,坐好后,她回头对立在门口的楚砚低声说,“七表兄回去吧!”

    楚砚点头,目光越过安华锦,与车内的顾轻衍对上。

    顾轻衍温和地一笑,“七殿下,我离京后,请多保重,若有必要时,可去找我爷爷,我会给他留信一封,当然,若顾家有事,也需要七殿下多照拂了。”

    “好说。”楚砚嗓音低沉,摆了摆手。

    顾轻衍落下帘幕,马车离开了七皇子府。

    楚砚立在门口,目送马车顶着夜色而去,很快就融入浓浓的夜色中,他久站不动。知道近身侍候的小太监轻声地喊了一声,“殿下,夜深露重,回屋吧?”

    楚砚才点点头,转身回了府内。

    小太监跟着楚砚往府内走,夜深人静,楚砚的身影透着几分孤寂,小太监小声说,“殿下,您明明对小郡主,在宫宴那日,您明明能……为何……”

    “闭嘴。”楚砚低喝。

    小太监身子颤了一下,立即乖乖地闭了嘴。

    马车上,顾轻衍在落下帘幕后,便将安华锦拽进了怀里,一言不发地低头吻住。直到安华锦气喘吁吁,伸手捶他时,他才放开,低头看着她。

    安华锦攥着他衣袖,喘了片刻,才瞪着他,“是你自己要在车里等的,如今又吃什么干醋?”

    顾轻衍低低郁郁,“就是乐意吃干醋。”

    安华锦气笑,伸手扯他的脸,“让我瞧瞧,这脸皮有多厚,才能让你这般不讲理还理直气壮?”

    顾轻衍低咳了一声,也笑了,“是够厚的。”

    安华锦干脆躺在他怀里不出来,“我怕陛下容不得七表兄,若是我听话,嫁给他,陛下也会干脆立他为储君,如今,因我受不得当日的委屈,故意杀了花似玉,让陛下恼恨,也连累了七表兄和姑姑。我到底是……”

    “对他愧疚?”

    “倒也不是愧疚,就是说不上来,因我而影响七表兄的储君位,总归是像背了个包袱一样,心里沉甸甸的。”安华锦长吐一口气,“二皇子被赐死后,陛下本有立他为储君的心思,朝务和权利也大半交给了他,如今都嚷嚷着要废后了,这储君位,又因我而许给敬王,以后,想要陛下立他,怕是没多少戏了。”

    本已经是一步之遥,却生生止步。

    “怨不得你,若是陛下观长远大局考虑,为社稷而立储君考量,不是立长,就该立嫡,长、嫡无才无能,才会选贤者才者。”顾轻衍低声说,“可是如今,陛下不看这个,将储君之位系于你一身,你一个女儿家,岂能左右大楚立储?这本就是陛下立心不正,怨不得你。”

    “话虽是这么说,到底是因我而起。”安华锦抓住顾轻衍的手把玩,嘟囔,“少不得,我要拼尽力气,将该属于七表兄的,给夺回来。”

    “嗯。”顾轻衍低声说,“我帮你一起。”

    “你是该帮我一起。”安华锦很不客气地说。

    顾轻衍低笑。

    是啊,是他该帮着一起。毕竟,若是没有他,她嫁谁不是嫁?就算不想嫁楚砚,不想嫁给姓楚的,但百杀香那么强的药性,她也没必要生生忍一个多时辰,忍到撑不住。

    而楚砚,男人最了解男人,尤其是,一个人的眼神,骗不了人。

    他到底还是感谢楚砚,没有趁人之危,身上流着一半安家的血液,到底心术正些。大楚若是他做未来君主,比当今陛下,自然是要好的多。

    “七表兄让我们立即走,连夜就走。”安华锦掰着他手指头问,“怎样?”

    “你困吗?”

    “不困。”

    “那就走吧!听七殿下的好了。”

    安华锦点点头。

    于是,二人回到八大街红粉巷最深的巷子后,顾轻衍吩咐青墨,“立即动身。”

    青墨应是。

    于是,子夜时,安华锦、顾轻衍,以及青墨带着大批暗卫,护送二人从密道悄无声息地出了城。

    密道的出口在京城的一处枫叶林里,出了密道出口,早有人备好了马匹,二人上了马,前往南阳。

    安华锦给暗焰传信,让他带着南阳王府的暗卫在前方拦截敬王的人,而顾轻衍和她带着人晚敬王派出的人一步离开,正好前后夹击,免得漏掉漏网之鱼。

    安华锦已打定主意,敬王的人,出来多少,就除去多少,一个不留。

    暗焰收到了安华锦的传信后,传令南阳王府的暗卫埋伏守候,因有大内侍卫被绞杀在前,敬王派出人前,特意再三嘱咐,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别步大内侍卫后尘,可是,敬王没想到,他派出的人即便再三小心,也抵不住南阳王府暗卫和顾轻衍带着的暗卫双重夹击。

    所以,仅用了三日时间,未走出京城五百里,敬王派出的近六七成的人马,都已折在了南阳王府暗卫和顾轻衍的暗卫手下。安华锦和顾轻衍也没着急的赶路,更不用出手,就已将敬王派出来的人收拾了个干净。

    同样,给敬王留了个活口,留着一口气,回去给敬王报信。

    那人如那名大内侍卫一样,浑身是血地回到敬王府,见到敬王后,“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敬王只看到一个血人,大惊失色,扔了朱批笔,走到这名暗卫近前,急声问,“怎么回事儿?”

    那人张了张嘴,吐出一口血来,“王爷,全部折了。”

    敬王面色大变,“什么全部折了?你说清楚?”

    “是咱们的人,全部……折了。”那人头一歪,彻底气绝。

    敬王踉跄了一步,脸色一百到底,霎时惨白惨白,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暗卫,他这么多年,豢养的暗卫死士,不说一等一,比大内侍卫强,但人数却比大内侍卫多,皇帝派出了五百大内侍卫,而他派出了八百暗卫死士,除此之外,还调动了在外埋藏的暗桩暗线,配合暗卫死士拦截追踪截杀,如今都折了?

    折了?

    敬王几乎要晕过去,怎么也不相信,大喊,“快请大夫来!”

    管家立马跑去请敬王府内养着的大夫。

    大夫很快就来了,给地上的人诊脉,触到这人鼻息,心下一沉,拱手,“殿下,人已气绝了,没救了。”

    敬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这么多年,辛苦暗中筹谋,搜罗门下幕僚人才,豢养暗卫死士,废了多少辛苦?花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就是为了将来争大位,有一争之力,可是如今,谁来告诉他,就这么全部都折了?

    是谁动的手?

    安华锦吗?

    敬王有些后悔没直接问出到底是谁动的手,这报信之人已经气绝了,不过,他觉得一定是安华锦动的手,因为,他派出的人,就是为了针对杀安华锦而去。

    八百暗卫死士加上能够调动的暗线暗桩,他六七成的势力,短短三日,就都折了进来。安华锦如此厉害?

    敬王坐在地上浑身颤抖,他拼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却无论如何,也冷静不下来,既然冷静不下来,他也就不冷静了,他立即站起身,吩咐人备马。

    不多时,敬王连夜起码闯去皇宫。

    宫门守卫见敬王连夜骑马要入宫,报于皇帝后,皇帝便知道出了事儿,不过不知道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他希望是好事儿,吩咐张公公,“传敬王。”

    很快,敬王就来到了帝寝殿。

    刚踏进帝寝殿,敬王就冲着皇帝大哭了起来,“父皇,儿臣……儿臣派出的人,都折了,都折了啊。”

    皇帝脸色一沉,原来不是好事儿,他沉声问,“你派出了多少人?”

    敬王这时候也不怕皇帝知晓他私下蓄养势力了,哭道,“儿臣派出了八百暗卫死士,还派出了京外的暗桩暗线,全折了。”

    皇帝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七十四章 烂摊子(二更)

    皇帝倒不是震惊于敬王私下豢养了八百暗卫死士,而是震惊于,短短时间,他派出的人,全部都折了。

    他看着敬王,从小到大,他就没哭的这么没出息过,他深吸一口气,“是什么人动的手?”

    “如您派出的大内侍卫一般,儿臣只回来一个活口,没说两句话,人便气绝了。”敬王哭道,“儿臣怀疑,就是安华锦动的手。”

    皇帝愤怒,“安华锦一个小丫头片子来京,带了这么多厉害的人吗?不是说她的人在来京时,因为对付途中的埋杀,已折了不少吗?如今怎么还能绞杀了你这么多人?”

    敬王摇头,“儿臣也不知,就是直觉,一定是安华锦动的手。因为儿臣派出这些人,就是针对杀安华锦而去,不是她动的手,那是谁动的手?”

    皇帝点点头,“你分析的有道理。”

    “除非是安华锦来京时,就带了不止一批人,在京外还留了人,要不然,就是有人帮她。”敬王哭道,“顾轻衍不是也跟着失踪了吗?也许是顾轻衍在帮安华锦。”

    皇帝脸色一变,“你说是顾轻衍帮安华锦?”

    “父皇,顾轻衍帮安华锦,也不奇怪啊,自从宫宴那日,顾轻衍也一直处于失踪中。他顾家人都有能力在皇宫里对禁卫军动手,那么,他帮安华锦除去您的大内侍卫和儿臣派出的人,也不稀奇。”

    皇帝气血上涌,“你说的对。”

    “父皇,您可要为儿臣做主啊,儿臣的人都没了。”敬王是真的伤心,他已经后悔了,早知如此,就不该受储君之位的诱惑,而忍不住出这个手,如今被人当下酒菜收拾了。

    他手里就剩下了三四成的人,且还都是没什么战斗力和武力值的,以后还拿什么与他的兄弟们争啊?就是父皇把储君之位给他,他保得住吗?

    敬王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别哭了。”皇帝也是恨怒的不行,心中愈发地烦躁,以为此事交给敬王,总能办妥,但谁知道,敬王的人都折了进去。

    他怎么就没想到,顾轻衍敢在皇宫里对禁卫军动手,岂能不在外面帮着安华锦?

    若是顾轻衍出手,那五百名大内侍卫和敬王的人加起来,他还真觉得不是顾轻衍的对手。毕竟,顾轻衍这个人,可是顾家倾全力培养的继承人,顾家的一切势力,他都能调用,拿这些人出去,真与顾家势力对上,就是下酒菜而已。

    年少成名的顾轻衍有多厉害,皇帝也是晓得的,否则,他不会年纪轻轻被他任命为吏部尚书。

    另外,顾家厉害,底蕴深厚,这么多年,盘踞京城,与历代帝王都相安无事。顾家不坐皇帝,要坐,早就坐了,所以,皇帝一直以来对顾家也是放心的很。

    顾家和皇权,一直有个平衡。皇帝从没想过会打破这个平衡。

    如今,顾轻衍若是因为安华锦,对皇权拔刀相向,那么,实在不想想象。

    皇帝越想越怒,越想越慌,当即吩咐张公公,“张德,你去请顾老爷子进宫!你亲自去,务必将顾老爷子给朕请来!”

    “是。”张公公看了一眼敬王,立即去了。

    彼时,顾轻衍与安华锦已离京了三天,一天前,顾老爷子才收到了顾轻衍临走前嘱咐人按时送到顾老爷子手上的留信。

    顾老爷子看着顾轻衍的留信,顿时气了个够呛,气的一直自诩脾气很好的顾老爷子破口大骂,“小王八蛋,就这么走了,就这么走了,就这么去南阳了!混账东西,丢了一堆烂摊子给我,他是想活活气死我?还是想活活累死我?”

    自然没有人回答他。

    顾老爷子气的肝疼,气的骂了半日,才消停下来。

    消停下来后,他就觉得,要采取措施了,臭小子拍拍屁股追着媳妇儿走了,烂摊子留着他,他走无可走,自然要收拾的。若是什么也不准备,到时候皇帝那边,就够他好受的。

    于是,顾老爷子当即趁着天色不好,深夜里,吹了一个时辰冷风,如愿把自己给吹病了。

    顾老爷子素来身体好,这一病,虽有故意折腾的成分在,但还是来势汹汹,一下子烧了起来,半夜里,惊动了太医院。

    太医院的陈太医连夜被请到顾家,给顾老爷子诊脉都觉得心惊,“老爷子素来身体很好?怎么染了风寒?染了风寒也就罢了,怎么没及时医治拖延了?这一下子,病的就严重了。这么严重,可不行啊,老夫只能对老爷子下重药了。”

    顾老爷子昏昏沉沉的,吐字都不清了,“劳烦陈太医了,还不是我那不孝的孙子,至今没找到他哪里去了?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这急的,急火攻心地找人,就、咳咳咳咳、就……咳咳咳咳……”

    “老爷子还是别说话了。”陈太医连忙拦住顾老爷子,抹着额头的汗说,“顾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儿啊。”

    顾老爷子咳嗽个不停,想说也说不出来了。

    顾老夫人在一旁抹泪,“老身真怕是这中间有什么内情,小安儿那孩子,是个好孩子,老身喜欢的很,她怕是被人陷害,才杀了冷宫里那位,而我那孙子,看着他聪明,其实是个死心眼,怕就是跟着一起被人谋害,所以,至今,人还不见踪影,别是被人给关在哪里了吧?”

    陈太医心里宽慰,“老夫人别担心,安小郡主和顾大人都是看着有福气的,想来不会有事儿的。如今外面都在传,安小郡主那个性子,怕是回南阳了。而顾大人,也许是被安小郡主掠走了也说不定?”

    顾老夫人哭声一听,“嗝”了一下子,直愣愣地看着陈太医。

    陈太医暗道一声失言,连忙找补,“外面人这么猜测,老夫人别多心,老夫也是听来的。”

    顾老夫人顿了一会儿,又抹眼泪,“若是她被小安儿掠走了,我倒还不担心了。呜呜呜呜呜……就怕被人迫害。”

    陈太医这回不敢瞎接话了。

    要他看啊,他与安华锦和顾轻衍打的交道都多,这两个人,可不是个傻的,一个赛着一个的精明聪明,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不管内情如何,不躲着才是傻子。毕竟,陛下的杀心,可是丝毫没掩饰,朝野皆知。

    因顾老爷子病情太重,又因已深夜,所以,顾老夫人在陈太医诊完脉后,便哭着留陈太医暂且在府上住一晚,明日若是顾老爷子好些了,再送陈太医回去。

    顾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德高望重,陈太医对顾老爷子也很敬重,点点头没为难地同意了。

    于是,第二日,当张公公带着人来到顾家,传了陛下的口谕,请顾老爷子速速进宫时,便亲眼瞧见,顾老爷子昏昏沉沉地躺在踏上,满屋的药味,而陈太医,昨夜就来了顾家,至今还没走。

    顾老爷子病的这么严重,连床都下不了,更遑论进宫了?

    张公公心里暗暗叫了一声好,带着小太监们来到顾老爷子的床前询问了几句话,然后,只能带着人回宫禀告皇帝了。

    皇帝一听,很不相信,“你说顾老爷子病倒了?”

    这也太巧了吧!

    张公公恭敬地道,“回陛下,正是,顾老爷子据说是因为一直在派人找顾大人,一直没找着,听着外面风言风语,心里着急,这么一着急,年岁大了,身子骨弱了,便染了风寒,这一染了风寒,来势汹汹,昨夜连夜请了陈太医,老奴也问了陈太医,陈太医说老爷子的病来的比较凶,昨日退了一回烧,今早又烧了起来,如今还在退,老奴去时,顾老爷子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说话都说不清,看着真是很严重。”

    皇帝皱眉,“这么说,连床也下不了了?”

    “是呢,老奴看着,很是严重,陈太医也说很严重,顾老夫人哭的眼睛都肿了,顾家的子孙们,都立在床前尽孝。看着一个个的都很着急。”

    皇帝还是觉得此事怕是阴谋,眼神扫到一直没走的敬王,吩咐,“吩咐御药房拿些好药,你替朕去顾家看看顾老爷子。”

    敬王站起身,抹干了眼泪,“是,儿臣这就去。”

    他也不相信,顾老爷子这么巧就病倒了,怕不是玩的什么阴谋吧?他自然要去看看。

第七十五章 探病(一更)

    敬王从御药房拿了好药,匆匆出了皇宫,来到了顾家。踏进顾家门,便感受到了顾家凝重的氛围。进了顾老爷子的院子,便闻到浓浓的弥散的药味。

    顾老夫人红着眼眶带着顾家人从里屋迎出来,“敬王点下!”

    敬王对顾老夫人拱了拱手,“老夫人,我送父皇之名,带了些好药来探望顾老。顾老可还好?”

    顾老夫人叹了口气,“让陛下挂心了,老头子老了,身子骨不行了,染了风寒着了凉,一下子便受不住了。敬王殿下请。”

    敬王被请进了顾老爷子的屋子里。

    只见顾老爷子躺在床上,脸色潮红,昏昏沉沉的,陈太医没走,正待在顾老爷子的屋子里,见敬王来了,站起身,对敬王见礼。

    敬王看了顾老爷子一眼,也惊了一下,脱口问,“顾老怎么这般严重?”

    顾老夫人用帕子抹了抹眼泪,“还不是着急上火外加秋雨天寒夜凉,唉……”

    敬王上前一步,喊了一声,“顾老?”

    顾老爷子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话语有点儿说不利落,“敬王殿下,你怎么来了?”

    说着,顾老爷子就要挣扎着起身。

    敬王连忙伸手去握顾老爷子的手,这一握,手上的温度差点儿把敬王的手给烧着了,他大惊,“怎么这么烫?”

    “顾老爷子正在发烧。”陈太医道,“昨日退了一回烧,今日又烧了起来,幸好老爷子底子好,否则一场风寒这般来势汹汹,实在可怕。”

    敬王点点头,连忙说,“顾老您躺着吧。”

    顾老爷子起不来身,索性又躺下,“陛下身体如何了?我前两日还担心陛下,没想到自己这般无用,也跟着卧病在床了。”

    “父皇已好些了。”

    顾老爷子点点头,“那就好,你告诉陛下,别担心我,老头子一把年纪了,不能为国报效了,死了也不打紧。”

    敬王立即反驳,“话可不能这么说,老爷子还老当益壮,如今不过是小小的风寒,只要您好好将养,不会有大碍,父皇还指着您为社稷造福呢。”

    顾老爷子叹息一声,“老喽,不中用了,连孙子也找不着了,也管不了了。”

    敬王趁机试探地问,“顾大人还是没消息吗?”

    顾老爷子摇摇头,一副不想说顾轻衍的样子。

    顾老爷子在一旁抹眼泪,“是啊,这孩子,可别出什么事儿吧?毕竟今年是多事之秋,暗中谋害安小郡主的人实在太多,如今指不定就是有人算计小郡主,衍儿也跟着遭殃了。”

    敬王想起自己的暗卫死士暗桩就心痛,“顾家也找不到顾大人吗?”

    “若是找到,老爷不至于一场风寒就倒下,他是急的。”顾老夫人说着,又哭起来,见了敬王,像是见到了亲人,拉着他诉起苦来,“王爷,您说,安小郡主那么乖巧的孩子,是不是这里面有什么内情啊?她一定是被人迫害的吧?老身听说,她那日在宫宴上就神志不清,衍儿当日也喝了许多许多的酒,后来出宫后,这两个孩子,就不见踪影了,别是被人劫持了?”

    敬王:“……”

    顾老夫人又拉着他道,“因为冷宫那位被杀,陛下正在气头上,将过错都怪罪到安小郡主身上,老身觉得,应该细查想查背后的主使人,敬王殿下您与陛下亲近,可否在陛下面前劝说一二,事情不能就这么糊涂着,而且,还取消了安顾联姻,这也不妥……”

    敬王:“……”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呕的很,但与顾老夫人分辩吧,这内情涉及皇帝算计,就不信顾家不知道,如今顾老夫人明摆着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一把年纪了,可以这样,但他却不好说,不能理直气壮地没有这回事儿。

    他只能听着,憋了半天,才道,“无论如何,找到安小郡主和顾大人,才能真相大白。但谁知道安小郡主也许回南阳了呢?老夫人,也说不定是不是?三年前,她不就惹了事儿回南阳了吗?”

    顾老夫人松了一口气,“若是回南阳,倒是好了,总归有老王爷在,到时候,有老王爷做主,上书陛下查个明白,也能还她个清白。”

    她有什么清白?

    杀了花似玉,杀了皇嗣,是事实。

    敬王憋气的不行,一刻也不想在顾家待了,偏偏顾老夫人不知道是因为顾老爷子病倒,还是顾轻衍行迹无踪让她心下不踏实,一直拉着他说话,直拉着他说了小半个时辰,才恍然想起他有公务,歉疚地放了他。

    敬王嘱咐顾老爷子好生将养,丢下两句话,逃也似地离开了顾家。出了顾家大门,他才着着实实地松了一口气。

    以前没与顾老夫人打过交代,哪里知道,这位顾老夫人,原来是个话唠吗?还竟问他些不想听的,提些他知道也不好说的,讲些让他在陛下面前给安华锦求情的话。

    他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帮安华锦?更何况,他如今六七成的人都被人绞杀了。

    除了安华锦,他不做他想。

    顾老爷子的病是真的,但顾家肯定也有猫腻,顾轻衍莫不是就在京城不露面?以他的身份,就是顾老爷子把他看的多紧所有人都知道,他总不能跟安华锦去了南阳吧?

    不可能!

    这个时候,顾轻衍怎么会去南阳?一定就是躲着呢。

    敬王摇摇头,明明即将猜到的想法,偏偏被他自己给否定了,觉得不可能。一边寻思着,一边猜测着,回到了皇宫。

    皇帝等了敬王许久,才将他给等回来,见到他,皱眉,“怎么去了这么久?顾老爷子怎么回事儿?”

    “回父皇,顾老是真病了。”敬王有气无力地说,“顾家上下都慌的很,围着顾老爷子,生怕他出什么事儿,连陈太医从昨夜去了,今日都没离开,身上高烧,儿臣为了试探,握了顾老爷子的手,差点儿没给烫伤,热的很。”

    皇帝“哦?”了一声,“顾老当真病了?”

    “是真病了,做不得假,儿臣见了顾老爷子,还与他说了些话,顾老爷子烧的昏昏沉沉的,勉力打起精神应对儿臣。”

    皇帝泄气,“他病的可真是时候,这一病,他一把年纪了,朕还真不能将他如何。”

    敬王道,“不过顾家,一定有猫腻,顾轻衍或许就在家里,只不过在躲着。”

    皇帝也很来气,“你觉得顾轻衍就在顾家?”

    “嗯,儿臣觉得是。”敬王道,“顾老夫人拉着儿臣红着眼圈说话,口口声声都是担心焦急,看着也不像作假,但顾家人,哪里是那么简单?做戏也做的跟真的似的,所以,儿臣推断,顾轻衍一定就在家里。”

    皇帝道,“朕会派人盯着顾家老宅,若是顾轻衍当真在家里,朕就把他揪到御前来好生地问问他。”

    敬王点头,试探地问,“父皇,那安华锦呢?怎么办?还杀不杀了?”

    “自然要杀!”皇帝已恨死安华锦了,越是到这个地步了,越不能留她,“如今你可有什么办法?”

    敬王道,“父皇,不如您将四哥和五哥叫来吧!他们肯定也有人手,儿臣一个人不行,若是两个哥哥联合起来,兴许就能杀了安华锦了。”

    皇帝看着敬王,“你可知道,他们有多少人?”

    “与儿臣应该不相上下,合起来,肯定是比儿臣多的多。”敬王觉得自己的人已折了六七成,自然不能便宜四皇子和五皇子,对了,还有七皇子,他又道,“还有七哥,可是,七哥一定不会杀安华锦,但是您若是下旨,非要让他杀安华锦,七哥能抗旨吗?”

    皇帝沉思片刻,摇头,“先将小四和小五叫来,至于小七,朕刚将他职务卸除,如今若是用他,就得将他放出来,岂不是便宜他了?朕就晾着他,让他好好地学学如何孝敬君父,不听朕的话,是何下场?”

    闭门思过,若是关久了,也无异于变相软禁圈禁了。

    敬王虽然很想借此消弱楚砚的势力,但还是觉得,不放出来,关久一点儿,慢慢将他的人和势力都消弱,让朝臣们都想不起来他最好,于是,点点头,“父皇说的是,那就请四哥和五哥来吧!”

第七十六章 诉苦(二更)

    四皇子和五皇子被请进了宫,二人在宫门口碰头,对看一眼,齐齐一怔。

    五皇子拱手见礼,“四哥。”

    四皇子回礼,“五弟。”

    五皇子四下看了一眼,凑近四皇子,小声问,“四哥可是与我一样,也是父皇召见?”

    四皇子点头,“是。”

    五皇子问,“四哥,你可知道,父皇一起召见我们,所为何事儿?我早先听闻八弟进宫了。”

    “如今八弟还没从宫里出来,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四皇子若有所思,“三日前,父皇急召八弟,后来,八弟似乎将府中的人都派出了京城,如今已过了三日,兴许与八弟有关。”

    五皇子闻言顿时拉着四皇子的袖子,停住脚步,悄声道,“四哥,三日前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今日也听人报,八弟进宫见父皇,步履匆匆,脸色苍白,看起来不大好,见到父皇后,帝寝殿内传出八弟的哭声,后来,八弟从帝寝殿出来,去了顾家,据说眼睛都是红的,如今刚从顾家出来又进了宫,你说,八弟为何哭啊?”

    四皇子谨慎地道,“见过父皇后,就知道了。”

    “见了父皇再知道,怕是就晚了。”五皇子急道,“四哥,你想想,我听说父皇派出去杀安华锦的大内侍卫都折了,而后,要调用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被朝臣们拦下了,再之后,父皇召见八弟进宫,会不会,暗中下旨让八弟派人去杀安华锦,而八弟的人,也在这三日里折了啊?”

    四皇子眉峰一凝,“很有可能。”

    五皇子一拍大腿,“这样说来,是不是八弟要坑你我兄弟?自己的人手折了,也想让我们的人手折进去?所以,给父皇建议,让我们进宫听旨?”

    四皇子面色也凝重了,“不无可能,如今父皇召见你我,也许说的就是此事。”

    五皇子商量道,“那怎么办?连大内侍卫都折了那么多人,八弟派出去的,必都是厉害的,若是也都折了,那如今叫你我进宫,会不会是八弟的阴谋?”

    四皇子脸色沉重,“可是父皇召见,总不能不去。”

    五皇子立即说,“四哥,咱们可不比八弟,八弟是自小封王,你我可没被父皇封王,这么多年,也不得父皇宠,若是我们一口咬定,手里没什么人可用,你说,父皇信不信?”

    四皇子一时也拿不准,“说不好。”

    “我不管,父皇的大内侍卫和八弟的人都折了,咱们的人拿出去,哪里够看?没准也是人家的下酒菜。总不能明知道送死,还送出去。我就说没有人,大不了,也让父皇把我如七弟一样关起来,闭门思过。”

    四皇子看着他,“五弟,如今这个日子口,你想闭门思过?”

    楚砚好不容易犯了皇帝的忌讳,被卸了职务,关起来了,他们不趁机夺了他手中这些年培植的权利和势力,而是也跟着闭门思过关起来吗?那等楚砚被放出来后,他们还能捞得着什么?

    五皇子咂咂嘴,“这不是没法子吗?若是咱们推测的是真的?难道真把人送出去任人宰杀?”

    四皇子想想也是,“自然不能。”

    “这就是了,四哥,咱们兄弟俩最是亲近,弟弟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养几个人不容易,尤其是咱们俩,我不受宠,你也与我差不多。这么多年,没培植什么根基,咱们上不同于二哥和三哥,下不同于六弟有江湖势力,也不同于七弟有嫡出身份和南阳王府,也不同于八弟受父皇喜欢还有漠北镇北王府,咱们俩啊,还是小心点儿为上策。”

    “正是。”四皇子本来拿不定主意,如今觉得五皇子说的有理,“好,若是父皇召见我们提的是此事儿,就依你说的。”

    五皇子点头,“弟弟虽不聪明,但也不是个傻的,我这二年,盯八弟盯的紧,猜测也八九不离十,四哥听我的准没错。”

    四皇子点点头,“走吧,别让父皇等急了。”

    如今皇帝可不是以前的皇帝,脾气愈发地大了,也暴躁了,轻易他们也不想凑到跟前去。

    兄弟二人商议一番,进了宫门,来到帝寝殿。

    帝寝殿这两日一直弥散着一股药味,皇帝自从中秋节之日晕厥不醒起,至今依旧服着药。三日前将事情交给敬王后,便一心安养起来,如今才打破了安养。

    古语有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如今不得不说,兄弟二人都不是个傻的,所以,还真是让他们连推测带猜测,给猜准了。

    所以,当皇帝见了二人后,提出让二人联手领旨缉拿安华锦时,二人商量好的脸色齐齐一变,“噗通”一声,整齐地跪在了地上,直摇头。

    皇帝一愣,“怎么?你们这是……”

    五皇子哭丧着脸说,“父皇明鉴,儿臣手里,没有人手啊。”

    四皇子也垮着脸道,“父皇,这么多年,儿臣的皇子府,养一府的奴才还捉衿见肘,哪里能养得起拿得出手的大批暗卫?”

    皇帝不信,“胡说!你们少糊弄朕。”

    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这两个儿子怎么跟楚澜说的不一样?楚澜能一下子拿出八百人,他们两个连这个数都拿不出来?

    五皇子见皇帝不信,立即委屈地说,“父皇,您仔细想想,儿臣这么多年,能和哪位哥哥弟弟比?儿臣的外祖家,是礼国公府二房,礼国公府本就不必上几代,二房更是仰仗大房,哪里有余钱帮助儿臣?儿臣又是个手脚大方不藏私的,出去喝个酒吃个茶,还需要母妃添补呢。说句大不孝的话,您又不宠母妃,也不宠儿臣,逢年过节,儿臣还得孝敬您?您也没赏赐儿臣多少……”

    皇帝:“……”

    四皇子也委屈地说,“儿臣的母妃也不受宠,儿臣的外祖家您最是清楚,外祖父孙御史虽然出自门风清贵的孙姓大族,但他自身实在太清廉了啊,有多清廉,不用儿臣来说,您也该知道,只比家徒四壁好那么一点儿,儿臣也不受您宠,诚如五弟所说,儿臣这么多年,也磕磕巴巴的,哪里如其他的兄弟们?不是受父皇宠,就是财大气粗,再就是有个厉害的外祖家,这几样,儿臣都不占啊。”

    皇帝:“……”

    他想反驳,但仔细想想,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他儿子太多,喜欢的,时常给些赏赐,比如二皇子、三皇子、八皇子三兄弟,不讨人喜欢的,如大皇子、楚砚,但是这二人一个占长,一个占嫡,都不能忽略了,都带在身边教导过,该给的,没多给,但也没少过,不得他喜欢的也不是那么不喜欢的,自然也就忽略了,比如中间的四皇子和五皇子。这些年,他还真没给过什么。

    二人这么一说,反而显得他这个做父皇的苛刻了他们,他虽然不太相信他们手里真没人,但想必也的确没多少。毕竟,养人要用钱,要费精力,要有能力,怎么看,作为五皇子外祖家的礼国公府二房,没那个能力,而孙御史,耿直又清廉又死板,也不是个会替四皇子谋划的。

    皇帝一时噎住,看着跪在地上的四皇子和五皇子,说不出下死命令的话来。

    而敬王,早在出了注意后,怕二人多想,躲避了出去,自然不知道,二人已猜透了,这一计,没管用。

    皇帝沉默了好一会儿,对二人摆手,“既然做不到,你们回去吧!”

    四皇子、五皇子心里齐齐一喜,但也不敢表现出来,恭敬地起身告退。

    二人离开后,皇帝让人从偏殿叫出敬王,没好气地说了二人跟他好生地诉苦了一通,敬王也愣了。

    敬王不太相信,“父皇,不能吧?四哥和五哥自己都是有产业的。”

    “罢了,他们的窝囊样,朕能指着他们什么?”皇帝道,“你再想想,可还有别的法子?”

    敬王这下子为难了,想了片刻,咬牙说,“父皇,不如请王家六郎入宫,问问他?他是王家培养的继承人,与顾轻衍一样,少年扬名,旗鼓相当,若是他出手,想必能达成父皇所想。”

第七十七章 有请(一更)

    敬王觉得,若是王岸知出手,一定不会无功折返。

    皇帝闻言却犹豫了,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朕没与王岸知提此事?早在中秋节之日朕晕厥醒过来后,就将他叫进了宫,他反对朕杀安华锦。”

    敬王立即道,“父皇,他反对是反对,但您是皇帝,是君,您让他做,您给他下旨,他就得遵从。”

    皇帝瞪了他一眼,“朕这个国君,还有威严吗?”

    “自然是有的。”

    皇帝冷哼一声,“他觉得朕该息事宁人,不该喊打喊杀地大张旗鼓缉拿安华锦,朕没听他的,如今反而找到他身上了,他岂会答应?”

    “儿臣听说,王岸知和顾轻衍不合,如今不止安华锦找不到人,顾轻衍也不知道躲在哪里,但若是王岸知肯出手,顾轻衍还能躲得住?”敬王动心眼真是十足十地学了皇帝,“父皇不将他叫进宫来试试,怎么知道他不答应?”

    皇帝皇帝发现,敬王这个儿子,还真是在他的一众儿子里,最像他,心计是很有,他想想也对,“那就将他叫进宫来,朕问问他。”

    “父皇可直接下旨。”

    “不行,王岸知不同于别人,他的性子,邪性的很,对朕面上恭敬,心里也没多少恭敬,对他这种恃才傲物的人,下旨不管用,他可以阳奉阴违,必须要让他实打实地甘愿去做,才能做好。”皇帝摇头。

    “父皇圣明。”敬王拱手。

    于是,皇帝吩咐张公公,“张德,你亲自去王家一趟,请王岸知进宫来见朕。”

    “是。”

    张公公去了王家,传了皇帝的旨意。

    彼时,王岸知正在逗弄笼子里的鹦鹉,他说一句,鹦鹉学舌一句,张公公来传皇帝口谕,他也没立即出去,而是漫不经心地立在窗前,吩咐人将张公公请到他面前。

    张公公见到王岸知,笑着见礼,“王大人,陛下有请。”

    王岸知头也不抬,给鹦鹉喂食,“敢问张公公,陛下召见我,可有什么事儿?”

    张公公立即说,“老奴也不知。”

    王岸知笑了一声,意味不明,继续逗弄鸟,不再说话。

    张公公等了一会儿,见王岸知没动身的打算,心里想着,王六公子果然是心中对陛下没多少敬意,不过他有才有手段有本事又出身在王家,年纪轻轻,与七公子作对毫不手软,这份本事,也有恃才傲物的资本。

    若是他出马,那路上的安小郡主和七公子,怕还真是难对付。

    不过,他会出马吗?

    看这样,不太想搭理陛下啊,不搭理最好。

    他立着等了足足有一盏茶,王岸知那里才有了动静,他离开了鸟笼子前,慢条斯理地洗了手,然后换了一件外衣,来到张公公面前,随意地说,“走吧。”

    张公公应了一声是。

    王岸知走在前面,张公公走在后面,出了王家门,二人上了马车,一路无话,很快就来到了宫门前。

    王岸知从马车下来后,才看了张公公一眼,与他又说了一句话,“张公公,七表弟是怎么收买你的?他给了你什么?让你这般为他效命?”

    张公公一愣,很快反应地笑呵呵说,“王大人说笑了。”

    王岸知似笑非笑,“是吗?你信不信,我若是对陛下提一句,陛下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张公公垂下头,“王大人真的说笑了,老奴是陛下的人。”

    王岸知深深地看着他,“你若是陛下的人,那我还是陛下的人呢?”

    张公公:“……”

    他笑呵呵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咱们都是陛下的人,原也没错。”

    这一句话似乎彻底逗笑了王岸知,王岸知哈哈大笑起来。

    张公公立在他面前,只觉得这位王六公子,非常厉害,非常人所及。他若是真对陛下提一句,以陛下的性子,一定会将他五马分尸。

    不过他活了一把年纪,死也就死了。

    王岸知笑罢,转身进了宫门。

    张公公跟在他身后想着,他是什么时候被七公子收买的呢?那是十多年前的事儿了。

    他自小与唯一的哥哥因发大水离散,那时,年纪太小,自己养活不了自己,便自卖入宫为奴,后来,因为他机灵有眼力价,被当时还是皇子的当今陛下收用在身边,他得势后,派人找过他的亲哥哥,一直没找到,以为哥哥遇难了。

    直到十多年前,彼时,顾轻衍还是个小小少年,因为一幅画,被陛下召见入宫,那一日,他见了陛下后,从南书房走出来,似乎随意地看了他一眼,云淡风轻地跟他说,他有一个亲侄子,如今被人坑害入宫,已入了净房,马上就要净身了,他不敢置信,顾轻衍对他笑了一下,说你去看看就知道了,他当时将信将疑,还是立马赶去了净房,在手起刀落的那一刻,救下了那个孩子,后来证明,还真是他唯一的侄子。

    因为这件事儿,他对顾轻衍心怀感激。

    直到,后来又经历了几件事儿,陛下虽看着性子温和,但其实内里不是个好性子好伺候的主,而他又是在这个位置上,眼红他的人不少,想收买他的人更多,收买不了,想害他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直到又一次,他差点儿被人害死,又是顾轻衍救了他,之后还是如初次与他说话时一般,似乎随意又似无意地问他,“要不,你跟了我吧,我保你再不必日日担惊受怕,安稳地坐你的陛下身边的大总管太监。”

    他当时愣住。

    顾轻衍又说,“跟了我,成了我的人,各取所需。”

    他的意思是,他保他安安稳稳,他告知他陛下身边的一切消息,不得隐瞒。这还的确是各取所需的事儿,不像是好多人,都拿金银珠宝价值连城的玉器收买他,那些都是死物,而他若是答应了,那就是收受贿赂,做着最危险的出卖陛下的事儿,也不见得如顾轻衍一般,有能力在他出事儿时保下他。

    顾轻衍没给他金银珠宝价值连城的玉器收买他,只是说个各取所需,却最是他想要的。

    坐到他这个位置,金银珠宝价值连城的玉器他都不缺,他缺的是安稳。

    那一刻,他知道,论洞彻人心,普天之下,怕是鲜少有人能及这个少年。

    如今,他看着王岸知的背影,这是一个与七公子一样有才有谋有手段有本事的人,但性子,却不同的很,一身不事二主,若是他今日揭发他,他也认了。反正,他唯一的侄子,有七公子照拂,会活的好好的。

    来到帝寝殿,王岸知对皇帝见礼,面上依旧很是恭敬。

    皇帝很是温和,难得地对臣子表达歉意,能屈能伸的很,“六郎,朕是错了,那日就该听你的劝,也不至于如今骑虎难下,但朕的脸已经扔了出去,总不能这般灰溜溜地就算了,你说是不是?”

    王岸知微笑,“陛下说的有理。”

    皇帝闻言松了一口气,“朕的大内侍卫折了一半,敬王的八百人手和京外的暗桩折了,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朝臣们阻碍,朕也不好强行调动,所以,朕只能叫你来,你看看,可有办法,在安华锦回南阳前,路上给朕杀了他。只要杀了他,你想要什么,朕都许你。”

    王岸知淡笑,“陛下,如今已过去几日了,再过几日,安华锦就该回到南阳了,臣怕是没法她回到南阳之前,在路上杀了她。”

    皇帝立即说,“那回了南阳之后,可就杀不了他了。”

    王岸知勾唇,“我不是反对陛下杀安华锦,而是觉得,陛下喊打喊杀的太心急了,更何况,宫宴之日,陛下算计安华锦本就不占理,她杀花似玉,虽有挑衅陛下的嫌疑,但她仗着就是陛下当日算计她,她才敢明目张胆趁着神志不那么清明有目共睹地动手杀花似玉,也算小报复陛下一二。若是陛下听臣的劝,当此事没发生,那么,再寻机会,找个理由,杀她,就能站得住脚了,您毕竟是君,要想臣死,随便一个理由按上,她就得受着,若是反抗,就不占人心。好了,如今陛下这么一闹,她倒是如愿离京了,怕是再难让她来京了。”

第七十八章 喜欢(二更)

    早先王岸知的话,皇帝因为花似玉被杀愤怒心情激动听不进去,如今冷静几日,王岸知这么一分析,他深觉有理。可是,已为时已晚。

    皇帝敲敲自己额头,再度认错,“是朕糊涂了,六郎,如今朕就指着你了。你可有什么好法子?或者什么好手段?只要能杀了安华锦,不拘泥于现在就杀了她。”

    王岸知觉得今日的皇帝看起来还有药可救,笑着说,“臣这些年,外出游历,在江湖上结识了些人,可以传令,让人在通往南阳的后半段路拦截试试,若是拦截不住人,让她回了南阳,那么,就请陛下下旨,请南阳王进京来分辩一二。”

    “请南阳王进京分辩?”

    “没错,请南阳王进京分辩。”王岸知肯定地道,“南阳王若是不进京,那么,就给他扣个要谋反蔑视陛下的名声,南阳王府不是忠君爱国吗?安家几代打下的忠君爱国名声,南阳王应该很在乎的吧?”

    “若是他真谋反了怎么办?”

    王岸知笑,“安家很在乎忠君名声,否则这么多年,若是反,早反了,不会等到今日。尤其是老南阳王,若是安家的忠砸在他手里,想必他对安家的列祖列宗,十分愧疚的。”

    皇帝想想也是,“嗯,有道理。”

    “所以,陛下有召,让他来京分辩,南阳王势必为了这个忠字,也要进京,只要进京,那就好说了,他来了京城后,陛下就扣着他,让安华锦来京,安华锦若是不来,老王爷也不必再回南阳了。安华锦孝顺她爷爷吧?只要孝顺,那就得来京,人只要来京,还不是陛下说了算?”

    皇帝拍手,“好好好,妙妙妙,果然是六郎有办法!”

    “不过,安华锦聪明,再加上我那好七表弟,也许已经跟着她离京去南阳了,也许这一计会被他们识破,但就算识破,陛下是君,也是站在至高点上的,这一计,也许还真有用,就算没用,不还有皇后娘娘和七殿下呢吗?这二人被陛下攥在手中,南阳王焉能不管?”

    皇帝连连点头,“没错,就听你的。”

    皇帝心里很高兴,又问,“你刚刚说顾轻衍也许跟着安华锦去了南阳了?此事可是确实?”

    王岸知摇头,“臣还不确定,也是猜测而已,臣离京四年,对京中之事都不甚分明,也不知我那七表弟有多少势力,但觉得,以他的性子,那般喜欢安华锦,为了她,在宫宴那日,连身份都不顾了,对陛下的禁卫军出手,公然带走了她出宫,听闻陛下取消了他们二人的婚约,他会甘心放心将安华锦放回南阳吗?也许回了南阳,南阳王就会给她另谋嫁娶,毕竟年纪到了,他不放心跟去,也不稀奇。”

    皇帝诚然地点头,“你说的有理,也许他还真是去南阳了,枉朕还听了小八的,以为他当真在顾家的家里躲着朕。”

    王岸知笑,“敬王还是太年少了。”

    “是啊,太年少了。”皇帝叹息,不堪大用啊,派出的人,都折了。

    “不过年少虽然年少,但敬王也是可塑之才,陛下如今春秋正盛,慢慢磨炼敬王就是了。”王岸知道。

    皇帝点头,讶异地看着他,“你觉得敬王是可塑之才?”

    言外之意,能立为储君?堪当大任?

    “是啊,敬王是可塑之才,但还需陛下督导督促。”王岸知点头,意思隐晦,如今自然不行,不代表将来不行,打磨好了,也不是不行。

    皇帝颔首,“嗯,六郎的话有道理。”

    本来也是,如今他的儿子里,还就敬王能给他分忧讨喜了,再没有一个讨喜的儿子了。想想那四皇子五皇子,虽然也是个健康的,但真是窝囊一言难尽。

    君臣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王岸知出了帝寝殿。

    张公公意外地看着王岸知与皇帝说完安华锦顾轻衍之事就出了皇宫,牙根就没提他投靠顾轻衍之事,是王岸知忘了吗?不可能!但他没让陛下杖毙打杀了他,他一时间不太明白王岸知是个什么意思。

    出了皇宫后,王岸知回到王家,进了自己的院子,便见到在院门口等着他的王兰馨。

    王兰馨看起来等了有一会儿了,见王岸知回来,上前见礼,“六堂兄。”

    王岸知偏头瞅她,“四堂妹,你若是问我七表弟去了哪里,实话说,我也不知道,只能大概猜测,他是护送安华锦回南阳了。”

    王兰馨咬紧唇瓣,“陛下已取消了他们的婚约,七表兄还与安小郡主在一起,就不怕陛下怪罪吗?”

    王岸知好笑地看着她,“四堂妹,你太天真了,他是谁?既然敢在宫宴当日闯进冷宫打杀禁卫军救人,就不惧怕陛下怪罪。陛下倒是很想怪罪他呢,如今不是连人都找不着?”

    王兰馨紧紧抿紧嘴角。

    “四堂妹,我劝你,不如就别喜欢他了,你学学三公主和长宁郡主,不是也喜欢他很多年吗?说放下,也容易的很,他能为了安华锦与陛下作对,这情啊,可真是山高海深,哪怕如今陛下取消了他们的婚约,你也没多少机会,身为你的堂兄,我才劝你,可别耽误了自己。”

    王兰馨红了眼眶,“三公主和长宁郡主能放下,可见待七表兄的情没那么深,我与她们不一样,我自小就喜欢七表兄。”

    王岸知笑笑,“既然如此,你这样干喜欢没用,为伊消得人憔悴,他也不知,你既然放不下,总要做点儿什么,不如就动手抢?会抢吧?就如你那日,你不是将安华锦骗去了我那里吗?这样的事儿,多做些。”

    “安小郡主已回了南阳,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那不如你听我的?”王岸知捻着手指,邪肆地笑,“我杀安华锦,也许还要四堂妹帮忙呢。”

    王兰馨垂下头,“我所求,是嫁给七表兄,只要六堂兄能有法子,我自当尽力。”

    “行。如今不用你做什么,你等我消息吧!”王岸知转身向院内走去。

    王兰馨见他走进院子里,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忽然喊住他,“六堂兄。”

    “嗯?”王岸知停住脚步,“还有何事儿?”

    王兰馨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你可知道九表妹喜欢你?”

    王岸知一愣,“九表妹?”

    “顾墨兰。”王兰馨轻声说,“她从小就喜欢你。”

    王岸知眯了一下眼睛,“她不是已经订下婚约了?让我想想,是谁家来着?”

    “义勇伯府二公子。”

    “哦,是义勇伯府的魏书啊。”王岸知想了一会儿,勾唇一笑,看着王兰馨,“四堂妹为何要告诉我这件事儿?”

    王兰馨抿唇,“我就是觉得,应该告诉六堂兄知道这件事儿而已。据说,陛下一直惦记将九表妹许配给二皇子,没想到没等到九表妹及笄,张宰辅案发,二皇子被陛下赐死,后来,陛下想将九表妹许配给七殿下,但是七表兄和顾家提前得知了此事,顾家女儿不嫁入皇家,于是,匆匆给九表妹选了亲,选中的,便是义勇伯府的二公子魏书。”

    王岸知点点头,“所以呢?”

    “我与九表妹自小性情相投,我不相信,她如今不喜欢你了,只能是因为你不喜欢她,她将这份情埋藏在心底了。”王兰馨道,“婚约订下,也能解除,更何况,如今陛下已厌弃七殿下,定然不会想着再给他娶九表妹之事了,所以,若是六堂兄有意……”

    王岸知抬手,制止住王兰馨的话,邪肆风流地说,“顾九表妹那般的大家闺秀,我不喜欢,若是喜欢,我也喜欢安华锦那样烈性的小丫头,我从小与七表弟争到大,他喜欢的人,你说,我能不喜欢吗?”

    王兰馨面色一变,“六堂兄你……”

    王岸知邪肆地笑,“不过,比起喜欢,我更想杀了她。”

    王兰馨又是一怔。

    王岸知转身,背影如他的人一样,邪肆风流,不再理会王兰馨,进了院子。

    王兰馨在门口立了许久,表情变化了好一阵,才垂下头,看着地面,声音低喃,“比起喜欢,更想杀了?”

第七十九章 悬赏令(一更)

    收拾了敬王派出的人后,安华锦和顾轻衍的行程便快了起来。

    这一日,走到了春水渡。

    自二人来到春水渡,沈如风已得到了消息,在春水渡口等候,见到二人,沈如风十分欣喜,“安小郡主,顾大人,我听闻京中之事后,已在此等候五日,没想到不止等到了小郡主,还等到了顾大人。”

    安华锦看着他,笑问,“你等候我五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否则,派个人传话就是了。

    顾轻衍也淡笑,“辛苦沈盟主了。”

    沈如风摇头,“五日前,等候小郡主,自是没别的事儿,就是想看看小郡主可还好,但昨日,我得到一个消息,不知准不准确,觉得实在有必要提醒小郡主。”

    “哦?什么消息?”安华锦扬眉。

    沈如风看了一眼顾轻衍,道,“王家六公子昔年在外游历,可是结识了许多江湖人士?昨日,有许多人收到王六公子的消息,杀了小郡主,悬赏十万金。”

    安华锦顿时笑了,“王岸知对江湖发布的悬赏令?我的命这么值钱的吗?”

    十万金,一百万两白银呢。

    “你的命比十万金值钱。”顾轻衍眉目冷了冷,“我以为,他不赞同陛下对你喊打喊杀,劝陛下不听后,不会出手了,没想到,如今过了数日,陛下倒是请动了他对你出手。”

    安华锦把玩着挽在手腕上的绢花,对沈如风问,“有多少人为财心动?”

    沈如风摇摇头,“为财心动的人自然是大有人在,不过,如今人人都在观望,既想动手,又不敢动手。毕竟,小郡主三年前在江湖上立下的威名实在赫赫,再加上,小郡主背靠百万南阳军,杀得了小郡主还好,一旦杀不了小郡主,那么后果,可不是如今江湖门派能兜得住的。王六公子远在京城,只是悬赏,后果可是不帮人担。”

    安华锦笑,“我倒是想看看,有谁敢动我呢。”

    沈如风抽抽嘴角,“那您过了我这千水山后,往前走着试试,就知道了。”

    安华锦点头,“自然要试试的,我总不能插了翅膀飞回南阳,自然要一步一步地走回去。”

    沈如风看了一眼天色,笑道,“今日天色虽然还早,但我也等了五日了,念着我这一番辛苦,不知小郡主和顾大人可赏脸?随我去千水山歇一晚,我吩咐人备好酒好菜,招待二位,明日再启程如何?”

    安华锦看向顾轻衍。

    顾轻衍温和地笑,“沈盟主盛情难却,我们便逗留一晚吧!打扰沈盟主了。”

    沈如风欣喜,“上次去京中,多亏顾大人照拂,如今赏脸能够让我一尽地主之谊,在下荣幸之至。”

    “也许很快就不是顾大人了,陛下怕是择日就要罢了我的官,沈盟主称呼我名字就是了,我表字怀安。”

    沈如风立即说,“顾大人乃我辈英才,天下仰望,在下不敢以表字相称,就称呼你七公子吧!七公子喊我如风就是。”

    “也好。”顾轻衍笑着点头。

    三人闲话片刻,一起上了沈如风的马车,前往千水山。

    于是,这一晚,安华锦和顾轻衍住在了千水山,沈如风吩咐人备了好酒好菜,满满地一整席,招待安华锦与顾轻衍。

    第二日一早,安华锦和顾轻衍离开了千水山,沈如风本要派千水盟的人一路护送,被安华锦摆手拒绝了,言用不着。

    南阳王府暗卫与顾轻衍的暗卫,不是区区江湖门派能奈何的了的,该担心的是那些为了悬赏要出手杀她的门派而已,二人根本就不担心。

    送走了安华锦和顾轻衍后,沈如风摇头叹息。

    近身人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盟主,您为何叹息?”

    “顾大人少年扬名,天下吾辈仰望,望尘莫及,顾家累世底蕴,顾大人自小被培养成顾家的继承人,年纪轻轻,官拜吏部尚书,前途无量,没想到,为了一个情字,为安小郡主做到这个地步,也着实令人……”

    令人如何,近身人竖起耳朵听,沈如风却住了口,不往下说了,似不好评价。

    是唏嘘?还是敬佩?还是可惜?还是不智?

    沈如风顿了一会儿,又道,“不过安小郡主,也没比顾大人差多少,聪慧绝顶,巾帼不让须眉,她今年第一回入京,拉下了张宰辅二皇子、三皇子、六皇子一党,再次进宫,中秋节宫宴之日,引得顾轻衍冲冠一怒为红颜,她又杀了花似玉,惹得陛下大怒,为了皇嗣,要治她的罪,偏偏,全天下缉拿,她一路上连掩饰都不曾,还是以往的那个模样,大明大摆地一路回南阳,也实在是令人……”

    令人如何?近身人竖起耳朵听,沈如风又住了口,不往下说了,似也不好评价。

    近身人无奈了,他们这位盟主,要聪明有聪明,要手段有手段,论心狠手辣,审时度势,十分厉害,就是喜欢说话说半截,说一半藏一半,就连心思也一样,让人猜,猜的累死个人。

    出了千水盟的地盘,走出一百多里地后,果然,有人为了悬赏令而动手了。

    不过,不需要安华锦和顾轻衍出手,便被南阳王府的暗卫和顾轻衍的暗卫联手解决了。

    青墨鼓囊了一句,“真是不禁打。”

    “的确不禁打。”暗焰点头附和。

    二人对看一眼,颇有些心心相惜。

    “等到了南阳后,给你们空出地盘,你们去练武场上好好地较量一番。”安华锦瞅了二人一眼,好笑地说。

    “等有空,你可以陪他们练练。”顾轻衍也笑。

    青墨顿时想起了曾经给安华锦做陪练的苦日子,顿时缩回了脑袋,躲起来了。

    暗焰:“……”

    自家的小郡主,是比较可怕些,最会的折磨人的手段,就是哄着人磨着人当磨刀石一般地逗着玩,偏偏,你还奈何不得她,他也缩回了脑袋,躲起来了。

    顾轻衍:“……”

    他顿时失笑,勾着唇角对安华锦说,“看来他们都怕你,只能我陪你练了。”

    “用不着,到了南阳后,你怕是不得闲,不是爷爷找你谈心,就是沈远之找你切磋,你还是省着点儿力气吧,别到时候我一日都见不着你人影。”安华锦说着也笑了起来,“我们南阳王府的人,都是很热情的,你领教之后,就知道了。”

    上一次楚思妍来南阳,她还只是善亲王府一个小郡主,就被南阳王府内的人和府外的人喜欢的不行,让她待着都不想回京了,如今换成盛名已久的顾轻衍,怕是要加个十倍。至少,南阳军中叔叔伯伯们,就要对他轮番地热情一番。

    毕竟,他在宫宴上护着她冲冠一怒的名声,如今比他本来的才名还要盛名远播了,南阳的人应该早就知道了。

    南阳王府的人护内,他如此待她,南阳王府的人南阳军的人,怕是高兴极了。他们有八年婚约,却一直对于南阳来说,没被人看的多重要,也没多少人上心,反而是怕她真嫁去京城嫁去顾家而离开南阳,反而没多少人很期待她嫁给顾轻衍,对顾轻衍一直以来,虽然久之其名,但也没多少直观的好感,如今自然不同了,他因为在宫宴因为她冲冠一怒得罪陛下,对南阳王府的人来说,真是刷够了好感度。

    她人还没回南阳,但是自小到大的了解,就可以猜出来。

    哪怕是沈远之提起顾轻衍总撇嘴,但是这一回,想必也不会给他脸色看。

    顾轻衍闻言眉眼弯弯,“我一日不见到你自然是不行的,到了南阳后,我就直接与顾爷爷表明,住在你的院子里,这样一来,哪怕再忙,每一日都能见到你。”

    安华锦瞪着他,“你真不怕我爷爷的大巴掌拍死你?”

    顾轻衍轻咳一声,“怕也不能畏怯。”

    他看着她,眼波流转,压低声音,低低地说,“我已离不开你了,一日不抱着你睡,怕是寝食难安。”

    安华锦:“……”

    她很想骂他一句轻狂轻浮,但看着他温柔似水的眸子,里面倒映着她的影子,自从两人同床共枕同枕而眠同被亲密后,他眼中的情意便再也不加掩饰了,被他看着,似乎将天上的日月都拥在了怀里,她便怎么也骂不出来了。

    她怅然轻叹,“顾轻衍,你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呢。”

    顾轻衍低笑,“我不需要招人喜欢,只要你喜欢我就够了。”

第八十章 接应(二更)

    皇帝缉拿安华锦的动静实在太大,又是吩咐大内侍卫,又是命令禁卫军和五城兵马司,又是要调用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三日时间,海捕文书贴遍了除了南阳和漠北在内的所有地方,这么大的动静,南阳想不知道都不行。

    老南阳王得到消息的那一刻,愣了好半天,不敢置信地问最早得到消息急急忙忙来找他的沈远之,“这是真的?”

    沈远之点头,手里拿着从别的地方撕下来的海捕文书,“安爷爷,你看,陛下连海捕文书都发了,全天下通缉她呢,怎么能不是真的?”

    老南阳王皱眉,“她是怎么得罪陛下了?”

    沈远之恼道,“我派人去打听了,外面众说纷坛,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还需要详细打听,总之,就是说她在中秋节宫宴之日,杀了花似玉,砍下了花似玉的人头,花似玉死相凄惨,而花似玉的肚子里怀有皇嗣,陛下大怒,以谋害皇嗣之罪,要杀她。”

    老南阳王面色微沉,“花似玉就是那个……”

    “就是十里堡那个罪女,十里堡的大小姐,上一次她回南阳时,路过千水盟,收服了沈如风,沈如风帮助她抓了花似玉,送去了京城,导致六皇子案告破,花似玉被打入天牢,陛下去天牢看望张宰辅时,恰巧瞧见了她,将之从天牢提出来,带回了皇宫,之后,她日日受宠,不足一月,就有了身孕,陛下喜爱的很,为她痴迷,哪怕小安儿入京途中被人截杀,查出有她的手笔,陛下也只将她打入冷宫,没要她的命,反而下了圣旨说在她生下子嗣前不去看她,反而自己食言而肥,每日以散步的理由跑去冷宫见她。就是这个女人,是个祸水。”

    老南阳王道,“这花似玉因为小丫头而被满门抄斩,一败涂地,又因为小丫头被打入冷宫,心里想必恨极了她吧?”

    “肯定是。”沈远之点头,“那个女人,以前做十里堡大小姐时,便有心狠手辣的名声,与千水盟的沈如风,倒很是般配,只不过沈如风比她会审时度势,而那女人,性子傲且霸道,野心又太大,想蚕食吞并沈如风的势力,才被沈如风暗中记恨,遇到小安儿后,沈如风趁机反噬了她。”

    老南阳王眉头打成结,“这样一个女人,陛下怎么会喜欢她?”

    “这女人不是个好东西,会魅惑的功夫,据说床上功夫了得,长得也好,娇媚的很,正对陛下的胃口。”沈远之没好气地说。

    老南阳王一时沉默。

    沈远之道,“安爷爷,咱们都了解小安儿,她不是随意杀人的人,一定是有理由。”

    老南阳王点头,“出了这等事情,顾家呢?那边怎么说?”

    提起顾家,沈远之顿时来了精神,“嘿”了一声,道,“您老当年为她订下的婚约,倒也是有可取之处,据说顾轻衍在宫宴之日,闯入冷宫,冲冠一怒为红颜,杀了上百禁卫军,救出了小安儿,然后,带着人离开了皇宫,至今不知所踪。”

    老南阳王:“……”

    他有点儿不敢置信,又有点儿怀疑,“你的意思是,怀安为了小丫头,与陛下作对?竟然杀了上百禁卫军?”

    “可不是?天下都传遍了。”沈远之道,“安爷爷,您不太相信吧?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时,我也不相信,派人仔细去查了,的确有这么回事儿,如今都在说顾七公子冲冠一怒为红颜呢,他如今的风月名声,可比才名更加响彻天下。

    “胡闹!”老南阳王道,“这是什么好名声!”

    沈远之嘿嘿地乐,“我本来还觉得他年少成名,盛名之下,怕是有虚,如今这么一看啊,他也挺让人佩服的嘛,可不是谁都敢在皇宫里与陛下作对,连禁卫军都敢对之大打出手的。普天之下,如今还真就他一个。”

    老南阳王瞪着沈远之。

    沈远之耸耸肩,“安爷爷,您想想啊,若是他不出手,小安儿也许就出事儿了呢,她若是出事儿,您的心还不得疼死?所以,顾轻衍这么做,有什么不好?肯定得表扬啊?您说是不是?您瞪我做什么?”

    老南阳王:“……”

    他一时无言,过了一会儿,气笑,“老顾那个老东西,怕是要被他孙子给气死了。”

    沈远之认真地想了想,若是他有这么一个前途无量的孙子,偏偏为了个女人在宫宴上自砸名声与陛下作对,如今闹的天下皆知,好好的吏部尚书顾大人不做,人也不知去了哪里,他怕是也要气死。

    他心疼了顾老爷子一会儿,又嘿嘿地笑,“如今外面都在传小安儿回南阳了,我就在猜,您说,小安儿会不会带着顾轻衍来南阳了啊?否则,他为何至今不见踪影?也没跑去陛下面前认罪?”

    老南阳王寻思了一会儿,不确定地说,“不会吧!”

    这么多年,顾老爷子将人看的紧,半步不出差错地不准他出京城,这他是知道的,难道这回管不住他了?或者说,是顾老爷子授意的?

    他捋着胡子忽然问,“陛下如今要杀小丫头,可取消了安顾联姻了?”

    “取消了。”沈远之啧啧地说,“事情发生后,陛下就先取消了安顾联姻,如今他们两个,没婚约了。”

    顾老爷子叹息一声,“陛下早就想取消这桩婚事儿,如今总算是如愿了。”

    沈远之撇撇嘴,“安爷爷,您说,陛下女人那么多,后宫三千粉黛,环肥燕瘦,应有尽有,怎么就被个花似玉迷了心?子嗣又那么多,缺个女人少个子嗣,还是个罪女,算什么?就算花似玉的孩子生下来,以花似玉罪女的身份,能封王还是封太子?陛下震怒至此,非要杀小安儿,真是不将我们南阳王府看在眼里,安家祖祖辈辈,为大楚建功立业,守卫大楚边境和百姓,打退了多少次南齐和南梁的进犯?安家人多少埋骨战场?陛下一丁点儿都不念,就算小安儿不对,也不至于是死罪吧?”

    老南阳王沉默,脸色难辨,不发一言。

    沈远之看着老南阳王的脸色,还想再说什么,怕刺激老王爷,干脆闭了嘴。

    过了半响,老南阳王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南阳距离京城七八千里,对于小丫头到底在京城发生了什么,具体细情如何,我们还不知道,不过,我的孙女我知道,不是胡乱杀人的人,让她动了怒杀一个人,必有理由,另外,怀安那孩子,时常与我通信,我虽未曾见过他,但对他的脾性也多少有些了解,他也不是胡乱胡为的人。”

    沈远之立即附和,“安爷爷说的对,所以,一定是陛下……”

    老南阳王睁开眼睛,摆手制止沈远之说下去,眼神清明,“传我命令,全南阳上下,小丫头没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准对此事胡言乱语胡说八道,违者十军棍。”

    沈远之住了嘴,“是。”

    老南阳王又道,“另外,再吩咐下去,看好整个南阳城,都仔细些,不准出丝毫纰漏。尤其是密切关注南齐和南梁的动静,别让两国趁机而入。”

    “是。”沈远之又点头想了想,问,“安爷爷,要不要派人沿途去接应她?”

    “不必。”老南阳王摇头,“她若是惹了祸,连家也回不来,那活该,不必管她。”

    沈远之咳嗽一声。

    老南阳王对他瞪眼,“你不必暗中派人接应她,听到了没有?若是被我知道,你五十军棍。”

    沈远之脸一垮,撇嘴,“安爷爷放心吧,我才不会为了接应她而挨您的打呢。”

    老南阳王哼了一声,对他摆摆手,“你最好听话。”

    沈远之扁扁嘴,出了老南阳王的院子。

    他刚走出老南阳王的院子,迎面便看到了崔灼,他停住脚步,眨眨眼睛,“崔世兄,你是为了京中之事来的?若是为了这个,不必去找安爷爷了,否则,你去了,他还得警告你一回,让你不必派人接应小安儿,他警告我,一旦派人接应,就打我五十军棍,你可别凑上前去了。”

    崔灼停住脚步,“沈世兄的意思是?”

    沈远之凑近崔灼,悄声说,“我的意思是,你派人去接应啊!咱们怎么能不管她?万一她出京时受了伤呢?难以应付追杀的人呢?回不来怎么办?”

    崔灼颔首,面色凝重,“好,我不去见安爷爷了,这就派人去沿途接应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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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凤华庭介绍:
老南阳王病逝前,为安华锦选了一个未婚夫,名门世家顾家的七公子。
传言顾七公子温雅玉华,风骨清流,是顾家新一代最拔尖的人才。
安华锦一听,脸都黑了,摇头再摇头,死活不要。
十三岁那年,她第一次进京,仰慕帝京城八大街的红粉巷,想去见识见识,没想到没摸到美人的手,却险些死在温柔乡。
因为她遇到了一个人——
八大街背后的公子爷。
那是真正的爷。
毓秀风流,弹指间让人化成灰。
她死里逃生后,命人查了两年,才知道那个人叫顾轻衍,是顾家的七公子。
她有多想不开,才会嫁给他?
于是,老南阳王直到咽气,也没等到安华锦点头。
后来——
谁也没想到,她带了三十万兵马,兵临城下,只为逼婚。
顾轻衍敢不娶她,她就马蹋顾家!金凤华庭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金凤华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金凤华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