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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子情     金凤华庭txt下载     金凤华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六章 热闹(二更)

    虽然皇帝相信了,但是安华锦瞒而不报是事实,他还是觉得不能轻易凭着她一番辩驳便饶了她不治她的罪,但她不是臣子,不能罢官,也不能罚俸禄,于是,思索再三,让她回府闭门思过到中秋节。

    距离中秋节,还有二十多日,中秋节那日,他还有算计和安排,趁此机会让她别出府再惹事儿,养好病,等中秋节那一日,别出差错就行。

    皇帝打的算盘,安华锦并不知道,皇帝罚她闭门思过,她倒是无所谓。反正,她最近也不想出去。

    在将她赶出皇宫前,皇帝还是将陈太医请了过来。

    陈太医见礼后,皇帝吩咐,“你给她把脉,看看她是怎么回事儿?她染的风寒,可是花似玉传染的?”

    陈太医一愣,心想着冷宫那位的风寒,虽异常,但不像是能传染人的,否则她身边那么多伺候的人,都伺候了十多日了,早该染上了。

    但他自然不会说出来,于是,依照皇帝的吩咐,给安华锦把脉。

    这一把脉,就发现了,安小郡主虽因为葵水的原因,身体虚弱,宫寒之症发作,但却没染风寒。

    他抬眼偷偷看安华锦,安华锦戴着面纱,咳嗽两声,对他眨了眨眼睛。

    陈太医懂了,凭着几次给安小郡主看诊,都得了厚厚的酬劳的交情,便打算帮她一把,撤回手,拱手道,“回陛下,冷宫那位的风寒,是不传人的,而安小郡主,大约是因为身体不适,本就带病操劳,所以,也是不小心染了风寒,待老臣给她开一副药,吃个三五日就能好。”

    “那为何花似玉的你也开了药,却不见好?”皇帝问。

    陈太医立即说,“孕妇有些药,是不能用的,安小郡主用药,却没这些顾忌。”

    皇帝闭了嘴。

    陈太医借用南书房的笔墨,给安华锦像模像样地开了一张药方子,递给她。

    安华锦结果药方子,道了谢。

    皇帝对她摆手,“回府闭门思过,好好养病,别以为此事朕轻饶了你,便过去了,再有此等事情,朕就让你去大牢里蹲着吃牢饭。”

    安华锦连连点头说不敢了,麻溜地拿着药方子出了南书房。

    皇帝到底是爱惜自己的身体,即便陈太医说花似玉的伤寒不传人,但还是谨慎地让陈太医给他把了脉。直到陈太医说陛下近来也的确有些体虚,不能操劳伤神,尽量别近女色,吃些温补的药时,他咳嗽两声,点点头。

    安华锦出了南书房后,如来时一般,慢悠悠地向宫外走去。

    宫门口停着安家的马车。

    安华锦爬上车,便见车上坐着一个人,是几日不见的楚砚,她愣了一下,打招呼,“七表兄。”

    楚砚看着她皱眉,“我听说你身体不适,病了,这般严重吗?”

    安华锦眨眨眼睛,“也没多严重,就是面见陛下,装装样子。”

    楚砚盯着她戴着的面纱,“为何要戴面纱?”

    安华锦在楚砚的眼神下有点儿撒不出慌,只含糊地说,“最近身体不适嘛,上火,脸上长了疙瘩,嘴上也起了泡,不想被人瞧见。”

    “是吗?”楚砚不太相信,“不是因为别的?”

    “自然不是。”

    楚砚又盯着她多看了两眼,看不出信没信,总之不盯着追问了,“崔灼是怎么回事儿?”

    安华锦就知道他等在她的马车上想问这事儿,对比糊弄皇帝,在皇帝面前抹黑崔灼,说什么他哭的稀里哗啦啊的,面对楚砚,她还是说了实话,将崔灼为何脱离崔家,而她为何答应,简略说了。

    楚砚听完,紧皱的眉头不松,“父皇看来没罚你?”

    “罚了,让我闭门思过到中秋节。”

    楚砚淡漠地点头,“既然如此,你就好生地在府中闭门思过吧!”

    安华锦眨眨眼睛。

    楚砚转身下了马车。

    从她上车到与他说话,不过三五句,他这么快就下车走了。倒是符合他不多话的性子。

    安华锦在他离开后,连靠着车壁坐着都累,干脆仰面躺在了马车里。

    马车穿过荣华街,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安华锦快要睡着了时,车夫的声音响起,“小郡主,马车过不去了,前面的路被阻了。”

    安华锦睡的迷迷糊糊,“怎么回事儿?”

    车夫瞧了一会儿,说,“好像是广诚候府小郡主江映月与荣德伯府小姐许紫嫣,因为什么争执起来了,两府的人,动起了手。”

    “嗯?”安华锦睁开眼睛。

    车夫又说,“好像是因为苏世子?看热闹的人太多,奴才也听不清具体是怎么回事儿。呀,苏世子好像也在。”

    安华锦睡意顿时没了,想着难道有热闹可看,她立即挑开了车帘子。

    果然前方围了许多人,隐隐约约能看到江映月和许紫嫣带着的护卫动了手,隔着人群,苏含抱着胳膊远远地站着,也看起了热闹。

    安华锦“呵”了一声,素来只多见两男争一女大打出手,倒是鲜少瞧见两女争一男也当街大打出手的戏码,这苏含也是个祸害,能让昔日的两小姐妹反目成仇,本事了。

    两府的人已见了血,沿街围观的百姓们却是看热闹看的兴奋。

    安华锦瞅的正来劲儿,苏含似乎发现了他,抬步越过人群向她走来,来到马车前,也不客气,手扶住车辕,挑开帘子,跳上了她的马车。

    安华锦立即转回头,“喂,你上我车来干什么?”

    苏含冲她呲牙一笑,“安小郡主厉害是出名的,我上你车来避避难。今日出门没看黄历,被两个泼妇缠上了。”

    安华锦:“……”

    若是她没看半天的热闹,真是信了他的鬼话!

    他刚刚那也看戏的样子,可不是没看黄历恨不得绕道走,明明冷眼旁观也津津有味。

    安华锦哼了一声,“你确定?”

    苏含眨眨眼睛,坐的四平八稳,“小郡主与我怎么说也有些交情,数日前长公主惊马之事,小郡主没忘吧?今日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啊?”

    安华锦打算将他一脚踢出马车的脚缩了回来,刚要说话,江映月和许紫嫣那边也发现苏含上了安华锦的马车,立即一同围了过来。

    安华锦见二女均脸色铁青,嘀咕,“出门没看黄历的人是我吧?”

    怕是江映月和许紫嫣要恨死她了。

    苏含笑的欢快,“不过是两个自以为是的女人,小郡主何惧?”

    安华锦不吭声。

    江映月先一步来到车前,一看是安家的马车,车帘子已落下,看不清车内的情形,她出手一把挑开车帘,清清楚楚地瞧见里面坐着的安华锦和苏含,顿时杏目圆瞪,“苏世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安华锦觉得还好,没开口就冲着她来质问她。

    苏含不说话,无视江映月。

    江映月转向安华锦,阴阳怪气,“安小郡主,你与苏世子,是什么关系?竟然让他这般上你的马车?”

    安华锦忽然想起,上次在福满楼,这江映月似乎就看她不顺眼找茬,被她哥哥广诚侯府小侯爷江云致给压下了,如今,也是她倒霉。

    不过她向来也确实不怎么怕惹麻烦,似笑非笑地看着江映月,“你以什么身份问我?”

    江映月一噎。

    许紫嫣这时已来到近前,红着眼眶看着苏含,“苏世子,你……好狠的心。”

    苏含哆嗦了一下。

    安华锦也哆嗦了一下。

    苏含搓搓胳膊,忽然有些恼怒,“我与你们,有什么干系?以后离我远点儿。”话落,他催促安华锦,“赶紧走,将我送回苏宅。”

    “不行,你不准走。”江映月不干,拦着马车,“苏世子,你今日一定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我给你们交代什么?”苏含莫名其妙,“两个缠人精。”

    安华锦没忍住,嘴角抽了抽。

    江映月顿时也红了眼眶,“你、你明明喜欢的人是我,不是许紫嫣。”

    “我谁都不喜欢。”苏含很烦,“京中的贵女若都是你们俩这德行,我可不敢在京中待着了。”说完,他强硬地扯下车帘,对安华锦催促,“赶紧的,快赶车,车夫聋了吗?”

    江映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许紫嫣也哭出了声。

    安华锦:“……”

    对美人儿这么不怜香惜玉的吗?

    她考虑要不要安慰安慰这两个小姑娘,可是又一想,苏含上的是她的马车,根本没给她安慰小姑娘的立场,索性作罢,吩咐车夫,“调转车头,送苏世子回府。”

    她莫名其妙地成了护花使者了。

第三十七章 传言(一更)

    安华锦对自己护花使者的新身份有那么点儿不适应。

    所以,当车夫听了她吩咐,将马车转道,向苏家老宅走去,走出了一段路后,安华锦摸摸自己的额头,“我好像没发烧。”

    苏含疑惑地看着她,“你生病了?”

    要不然,怎么戴着面纱呢。

    安华锦放下手,瞪了他一眼,“苏含,你刚刚当街对两个小姑娘那般言语,可不是君子所为,没有君子风度。”

    苏含翻了个白眼,“要是君子所为,当该如何?哄着她们两个,继续缠着我?有君子风度,就将她们一起娶回家吗?”

    安华锦:“……”

    她咳嗽一声,“说的倒是也有道理。”

    苏含忽然乐不可支地看着她,“没想到安小郡主很是怜香惜玉啊,看着那两个缠人精哭的可怜?你同情心泛滥了?”

    同情心是个好东西,可惜,她好像也没多少。

    安华锦噎了一下,强行找场子,“毕竟,她们两个长的还是挺不错的,娶回家,你也不吃亏。大不了多娶几个。”

    苏含哼了一声,“你怎么不让顾大人多娶几个?倾慕他的京城大家闺秀,能绕荣华街走一圈了。别坐着说话不腰疼。”

    安华锦:“……”

    好好的说话,扯顾轻衍做什么?

    她挺没立场地立即说,“最起码,顾轻衍没有像你这般,闹的热闹,大街上让人看笑话。”

    看,这就是顾轻衍的厉害之处,不管多少人喜欢他,在他面前,都不敢放肆。以前嚣张的楚希芸,跋扈的楚思妍都算着。楚思妍当街找事儿,顾轻衍躲在她身后,可是一声没吭,乖着呢,哪像他嘴这么毒,三两句话,把两个小姑娘弄的当街哇哇大哭。

    若是她猜测的不错,从今日起,镇北王府苏世子的大名,也能如雷贯耳了。

    苏含撇撇嘴,“我可听说了,当初你进京时,善亲王府的长宁郡主与你当街打架,因为谁?可不是因为我。顾大人哪里没让人看笑话了?”

    安华锦瞪着他,“可是顾轻衍很君子,一声没吭,没骂人家。”

    “没吭声没骂人就君子了?”苏含故意拆台,“他没怂的躲在你身后吗?不敢吭声,大约是怕你跟他发脾气吧?毕竟,他惹出来桃花,可不是什么光彩事儿。”

    安华锦:“……”

    她竟然说不过这个桃花精。

    她无语了好一会儿,恶声恶气地说,“你坐着我的马车,不是该有个人在屋檐下的样子吗?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苏含乐不可支,“安华锦,我发现,你真是挺好玩,挺有意思,挺逗啊。”

    安华锦:“……”

    我还发现你挺好玩,挺有意思,挺欠揍呢!

    她伸手扣住苏含胳膊,猛地用力,将苏含虽不及防地扔出了她的马车。

    “咚”地一声,苏含的屁股摔在了车外的地上。

    安华锦解恨地吩咐车夫,“回安家老宅。”

    车夫默默地看了一脸懵且呲牙咧嘴的苏含一眼,默默地又调转车头,回安家老宅而去。

    苏含坐在地上,有点儿怀疑人生。安小郡主,这么暴力的吗?打交道几次,还以为她与传言不太相同,很好脾气呢,看来传言一点儿没假,她根本就是很有脾气。

    他四下看了一眼,见没多少人注意,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径自向苏宅走去。

    安华锦回到安家老宅,就被楚思妍和楚希芸给截住了,二人两张脸两双眼睛好奇地盯着她,楚思妍问,“小安儿,我们听说江映月和许紫嫣在街上因为苏世子打起来了,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儿?”

    安华锦:“……”

    你们人在家中坐,消息可够灵通。

    她点点头,“嗯,是打起来了,两个要好的小姐妹翻脸了。”

    “为了一个男人,竟然翻脸,她们可真好玩。”楚思妍幸灾乐祸,“小安儿,听说,这里面,还有你的事儿?苏世子看不上她们,看上你了,后来跟你走了?那他人呢?怎么没跟你回来?”

    安华锦:“……”

    冤枉,苏含可没跟她走,是不要脸地让她送他回苏宅而已。

    楚希芸好奇地问,“表姐,你不会真与苏世子像外面传言的一样吧?顾大人怕是要生气了。”

    安华锦:“……”

    她这刚解决了崔灼给顾轻衍灌的一大缸醋,苏含这个,她可不要。

    她立即断然地说,“你们俩别胡说,我没有,我从皇宫出来后赶的不巧,正遇着她们在大街上两女争一男的戏码,多看了一会儿,谁知道就看出麻烦来了。苏含上了我的马车,长公主惊马那日,总归是仰仗他出手帮了一把,我没好意思将他赶下车。”

    早知道传言传成这个样子,她当时怎么也不能心软,就该立马把他踢下车。

    楚思妍恍然大悟,“噢,原来是这样。”

    楚希芸皱眉,“可是外面都传开了,说苏世子没看上她们二人,看上你了。”

    这么短的时间,消息就传的这么快?难道是背后有什么人在推动?

    安华锦觉得不太正常,也皱起眉,对二人说,“你们俩,立即带上些人,上街去,见有人传这事儿,就给我解释,有人不听,就带着人给我揍一顿。”

    二人顿时睁大了眼睛,“小安儿,我们俩?”

    “对,就你们俩,你们俩不是闲着没事儿吗?更何况,从今日起,陛下罚我闭门思过,我不能随意出门了,只能你们俩去做这件事儿了,我怀疑,消息传的这么快,是有人背后不怀好意地推动。”

    否则,她没送苏含几步,便将他扔下了马车,便立即回安家老宅了,这么短的功夫,在府宅内的楚思妍和楚希芸都听到了消息,不是有人背后搞鬼是什么?

    楚思妍一听,立即挺直腰板,“那我们俩这就去。”

    楚希芸也点头,“我们带多少人啊?”

    “把你们身边的护卫都带上。”安华锦摆手,“我会派人去苏宅一趟,让苏含也派人去辟谣。”

    总不能他惹的事儿,弄了她一身腥,他什么也不做吧?不可能!

    “好。”

    二人齐齐点头,立马带着人出了府。

    安华锦喊来孙伯,对他吩咐,“孙伯,你亲自去苏家老宅一趟,见了苏含,就跟他说,让他立马派人去街上,将京城的传的走样了的谣言给我打消,我不管他用什么法子,总之,他的事儿,别再牵扯上我。”

    孙伯连连点头,“老奴这就去。”

    交代完,安华锦心累地回了枫红苑,拆掉了珠钗首饰,躺去了床上。

    安华锦很会用人,这样的事情,用楚思妍和楚希芸自然是没错的。

    长宁郡主以前隔三差五就与江云彩跑出府在街上游玩,可以说,是跋扈横行荣华街,而三公主,虽然不常出宫,但出宫一趟,牌面也是很大,天子娇女的她,很有些任性和脾气,高高在上,没人敢得罪。

    所以,二人带着护卫一上街,但凡是瞧见议论纷纷的人,就冲上前一通质问,有那传的有鼻子有眼不服说的,便指挥着侍卫打一通,所过之处,一下子就清净了。

    孙伯很快就去了苏家老宅,彼时,苏含也正回到苏家老宅,刚迈进府门口,孙伯瞧见他,立即喊了一声,见他纳闷地回转头询问时,他立即将安华锦的吩咐说了。

    苏含听闻,惊讶地睁大眼睛,“这传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孙伯立即说,“苏世子,我家小郡主猜测,是有人不怀好意背后操控言论,她已派了长宁郡主和三公主带着人去街上了,未免不够力度,得您亲自出马。”

    苏含一听,也郑重起来,他有点儿后悔上安华锦的马车了,当时哪里想到会惹出这个麻烦,他可不想让顾轻衍记他的仇,立即痛快地点头,“我这就带着人上街,有那胡言乱语嚼舌根子的,我都给收拾了,让你家小郡主放心吧!”

    孙伯点点头,回了安家老宅。

    苏含连衣服也不换了,立即点了一队人马,重新出了府门,又上了街。

第三十八章(二更)

    传言传的太快,各大府邸,宫里,都有不同版本的传言。

    就连皇帝也听闻了传言,叫来张公公询问,“外面是怎么回事儿?苏含和小安儿,发生了什么事儿?”

    张公公立即说,“回陛下,老奴打听清楚了,广诚候府小郡主江映月和荣德伯府小姐许紫嫣,二人当街遇到了镇北王府苏世子,不知怎的,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惹得许多围观的百姓看热闹,而安小郡主正巧出宫回府,在路上好巧不巧就遇着了这事儿,苏世子见了安小郡主的马车后,便上了安小郡主的马车,让安小郡主送他回府,广诚候府小郡主江映月和荣德伯府小姐许紫嫣拦着不让苏世子走,苏世子说了难听的话,把二人当街就骂哭了,后来,安小郡主送苏世子回府,传言就这么传了出来。”

    皇帝皱眉,“苏含为何要上小安儿的马车?”

    “大约是安小郡主赶巧了吧!安家与镇北王府有故交,安小郡主与苏世子又因为长公主惊马案,有了交情,所以,想必熟了,正好借小郡主的马车一用,来摆脱麻烦。”

    皇帝点点头,“这江映月和许紫嫣,也太不像话了。”

    “正是。”张公公点头。

    两名大家闺秀,素来要好,因为一个男人,当街打起来,撕破脸,这事儿也新鲜。

    皇帝道,“苏含也不像话。”

    “也是。”张公公附和。

    苏世子这招桃花的本事,也是十足的,这才刚来京多久?就惹出了桃花债。他长着一张招桃花的脸,偏偏还没有哄桃花的心和性子,所以,极爱惹麻烦。

    “闹的沸沸扬扬的,明日朕要说说广诚候和荣德伯,是怎么教养女儿的。还有苏含,也该叫进宫来训导一番,将事情惹的这么大,真是个惹事儿精。”皇帝道。

    张公公连连点头,“要说安小郡主,可真是冤枉,据说,她送了苏世子没多远,拐过街道,便把他扔下了马车,可是外面的传言,如今都说苏世子和安小郡主有什么。”

    皇帝闻言却笑了,“小安儿就是个招黑体,这回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也有她自身一部分原因,也是个麻烦精。”

    张公公笑呵呵地符合,“陛下说的是。”

    连皇帝都得到了消息,顾轻衍自然也一早就得到了消息,他蹙了蹙眉,寻思了片刻,自然相信安华锦与苏含不会有什么,吩咐青墨,“派人去京中各处盯着,看是什么人在背后搞鬼,传言传的这么快这么离谱,一定是背后有人在操控,借机生事儿。”

    青墨应是,立即去了。

    不多时,青墨就回来了,禀告,“公子,是王六公子动的手。”

    顾轻衍轻嗤,“果然。”

    他就知道,能这么快借东风卷起风暴,除了王岸知,别人不做二想。

    青墨又道,“小郡主似乎也料到了,吩咐了长宁郡主和三公主带着人去街上清除传言,也派了人去苏家老宅知会苏世子,苏世子也带着人上街了。三方人马有力的镇压下,这传言虽然传的厉害,但想必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嗯。”顾轻衍点头,“既然如此,就不必出手了。”

    这一日,京城的街上出现了一桩盛况,楚思妍、楚希芸、苏含三队人马,所过之处,人鸟尽无声。

    半日后,关于安华锦和苏含的传言,消失在了京中各大街小巷。

    苏含身为事件的主角,忙了一日,总算是解决了这一桩麻烦,解决麻烦后,他回到苏宅,累瘫到了床上,对苏府的管家说,“让我查出是谁背后搞鬼,我饶不了他。”

    苏府的管家叹气,“世子,您今日当街骂了广诚候府小郡主江映月和荣德伯府小姐许紫嫣,又牵连了安小郡主让事情闹的沸沸扬扬,传的人尽皆知,让广诚候府和荣德伯府这两府丢了脸,怕是真正地得罪这两府了。”

    苏含不屑于顾,“这两府教女有问题,怨得上我?即便是得罪了,我也不怕他们。”

    苏府管家担心地说,“虽然不怕他们,但结仇到底不好。这两大府邸,广诚候府是陛下器重的新贵府邸,荣德伯府也是颇有底蕴,若是将来,这两府抓住机会,给我们镇北王府使绊子,他们久居京城,陛下又是多疑的性子,总会轻易些。”

    苏含皱了皱眉,“宫里有良妃在呢,就是敬王,也不会让镇北王府倒下的。”

    “这倒是。”管家却依旧忧心,“可是自从世子您来京,与敬王接触不多,与宫里的良妃娘娘,并不亲近,怕是长此下去,无论是良妃,还是敬王,并不会帮忙。”

    苏含冷哼一声,“良妃和敬王求的是什么,我心知肚明,除非广诚侯府和荣德伯府投靠敬王,否则,要想拉拢镇北王府,这两府若是使绊子,良妃和敬王就得帮。若是不帮,那么,他不仁,镇北王府也可以不义。”

    管家点头,“世子您心中有数就好,老奴也是怕您太年轻。”

    苏含坐起身,拍拍老管家,“当年祖父将你留在京城镇宅,实在是非常对,有你在京城,咱们镇北王府才能最及时地得到京城的消息,一直这么安稳着。这么多年来,你功不可没。”

    “世子严重了,老奴不过是得老王爷器重,做分内之事而已。”管家连连摇头。

    “分内之事谁都会做,但做的好,和做的坏,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苏含笑,一番话后,人也精神了些,跳下了床,“天还没黑,顾大人应该还没出吏部衙门,我这就去见他,我虽然没查出来,但他一定知道今日的事情是谁的手笔。”

    管家嘱咐,“天快黑了,世子您出门小心些,多带些人,虽在京城,但这时节是多事之季,小心没错。”

    “嗯。”苏含应了一声,摆摆手,又出了房门。

    顾轻衍的确还没出吏部衙门,苏含来的时候,他正准备下衙,听人禀告,他看了一眼天色,又重新坐下,“请苏世子进来。”

    不多时,苏含进了吏部,来到了顾轻衍办公之处。

    他进来后,见顾轻衍神色没有不虞之色,毕竟有在苏家喝了一顿酒的交情,他开玩笑说,“顾大人,我紧赶慢赶,特来赔罪了,你可别因为今日之事,给我记一笔仇。”

    顾轻衍扬了扬眉,故作不知地,“苏世子做了什么事儿?这么特地来赔罪?”

    苏含眨眨眼睛,当即拱手,做个告饶的手势,“我不该牵累安小郡主,顾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回。下回,我就算挨刀杀,也不敢再牵累安小郡主了。”

    有这一回,他就领教了,带着人在街上走的脚脖子都快断了。显然,是有人冲着安华锦去的,但事情却是他惹的。若是他不惹事儿,安华锦也不至于被人借东风按上一个与他私相授受的名声,这事儿虽然被她吩咐楚思妍、楚希芸和他带着人三方合力在京城快速地杜绝了言论,但到底,还是有些影响的。尤其是,这事儿出来,身为与安华锦订婚顾轻衍和顾家,也很没面子。

    他这赔罪,赔的并不冤枉他。

    顾轻衍摆手让苏含坐下,温声说,“苏世子来吏部堵我,不止是赔罪这么简单吧?”

    苏含诚实地点点头,直言说,“顾大人一定知道是谁背后搞鬼,我想知道那个人。”

    顾轻衍看着他,“知道之后呢?”

    “绝不饶了他。”

    顾轻衍笑,“他是我的六表兄,王岸知。”

    苏含“啊?”了一声,懵了一会儿,“王岸知,出京游历四年,回京后被陛下新器重的朝中新贵王岸知?王家六郎?”

    “嗯。”

    苏含不解,“几日前,我听闻他与安小郡主在南书房外打架,他与安小郡主有仇怨吗?”

    顾轻衍摇头,“没有,他与我有。”

    苏含:“……”

    原来这里才是症结所在。合着他这个惹事儿的,与顾轻衍,也算是半斤八两。

第三十九章 看不上(一更)

    苏含出了吏部后,深觉京城的水比他想象的复杂。谁能想到,让他查不出来的背后推动人竟然是王家六郎王岸知?

    毕竟,顾轻衍与王岸知,在外人的眼里,是亲表兄弟。

    他思索再三,暂时将这一茬记下,并没有如楚宸一般,直接找去王岸知面前。

    他不找王岸知,却等来了敬王再次登门。

    苏含不想见敬王,但想着敬王早早封王,根基不浅,他若是一味地拒见,怕是不用广诚侯府和荣德伯府找他麻烦,敬王就该先找他麻烦了。于是,苏含还是顶着一身疲惫,见了敬王。

    敬王做足了十成十的关心,见面就问,“世子可还好?”

    “没累脱了一层皮,敬王殿下觉得我是好还是不好?”苏含有气无力地摊在椅子上,随意地摆手,“敬王殿下不是外人,我就不起身虚礼了,请坐。”

    敬王听到这句不是外人笑意真挚了许多,径自坐下,对苏含道,“世子不喜广诚侯府小郡主和荣德伯府小姐,可以有委婉的法子,可是世子如此刚硬将二人骂了一顿,如今让两府丢脸,怕是把两府都给得罪了。”

    “是他们两府教女不严,我这些日子一直避着走,可是那两个烦人精却总是对我围追堵截,避都不不开,我实在烦的很。”苏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自我伤好后,有半个多月了,那两个人的言行举止,我就不信两府中的人不知道,知道而不管束府中的女儿家,是想做什么?逼着我娶了她们吗?可笑!”

    敬王叹了口气,“广诚侯和荣德伯的确对府中女儿家的教养太过疏忽。”

    苏含冷笑,“这可不是疏忽,估计是不安好心。”

    “就算如此,世子也可以找到广诚侯与荣德伯提出,也不必闹的如今人尽皆知,对世子的风评也不大好。”

    “敬王殿下觉得?我风评如何不好了?我让京中乱嚼舌根子的人都闭嘴了。”

    敬王摇头,“闭嘴虽然简单,但该知道的人,都已知道了。世子如此不给女儿家面子,就算是世子有道理,但是难免会让人觉得,世子不是个会对女子爱花惜花的良人良配,将来于世子婚配,怕是本来有意向与镇北王府结亲的人,都该对世子望而却步了。”

    苏含大笑,“这个就不劳殿下操心了,我还打算好好地享乐几年,可没打算早早地找个世子妃娶回家管着我。”

    敬王一噎。

    苏含坐直身子,亲自给他倒了一盏茶,对他笑,“殿下,听闻你不止好诗画古玩,还擅长棋艺,来来来,我们对弈一局,我找殿下讨教几分。”

    敬王:“……”

    他一时摸不清苏含是个什么套路和心思,怎么突然就与他对弈了,不过既然他请求,他也不好推辞,便点点头,“好。”

    敬王的棋艺,果然是非同一般,下了三局棋,三局苏含都惨败。

    但即便苏含惨败了,敬王连赢三局,他一点儿也不高兴,因为,他从来不知道,苏含看着挺干脆利落的一个人,怎么会有悔棋这么不好的毛病,下一局棋,悔无数颗字,若面前坐着的人不是苏含,敬王早掀桌了。

    三局棋后,已是半夜,苏含这个早先说累的脱了一层皮的人反而十分精神,还要拉着敬王继续,敬王是死活也不想跟他下棋了,连连说天色太晚了,他也累了,改日再下云云,苏含才一脸不尽兴惋惜地点头说好吧,放他离开。

    敬王离开苏家老宅时,就跟被狗追一般,出了苏宅坐上马车后,素来见人三分带笑的面上第一次现出隐忍的怒火。

    回到敬王府,关上大门后,敬王低声骂了一句,“孺子不可教!”

    从与一个人对弈上,能看出一个人的人品,敬王素来很是看重这句话,所以,他自小学棋艺,学的便比别的精通,不为别的,就为了由棋观人,揣摩对方的心思和品行。

    可是,苏含,实在是拉低了他对人性的认知。

    这么差的棋品,他人品秉性能好到哪里去?怪不得会当街闹出这么大的事儿,一下子得罪了广诚侯府和荣德伯府两大府邸,还与安华锦牵扯不清。

    他对苏含似乎一下子看透了,一时间,心烦的不行,想着镇北王府能教导出这么个世子,那镇北王的品行秉性如何,怕是也要打个折扣。

    怪不得镇北王府一直以来不给他准话呢,怕也是打的不知道是什么鬼主意。有着他母妃这么一根线牵着他,却又与他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不给准话答应扶持他,却也不与他疏远,难道是想浑水摸鱼保持中立?将来无论谁成谁败?镇北王府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想的倒是挺美。

    敬王这么思来想去,越想越气,一时间,真把自己气的睡不着觉了。觉得镇北王府这一颗棋子,他怕是要重新估量怎么个利用价值了。

    对比敬王,苏含在敬王离开后,将自己关在房里,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解气!

    他觉得十分解气!

    就敬王这个笑面虎却心思深沉手段阴的品行,他来京后接触了这么些日子,实在不敢恭维,他的父王镇北王虽然也心思深沉,但至少在他看来,还算光明磊落。但敬王可不是,这个人是抓准一切机会使阴招。

    本事不能说不大,但这种使阴招,可不是将来能坐明君的品性。

    “世子,您没事儿吧?”苏府老管家也是操碎了一颗姥爷心,听世子在送走敬王后,将自己关在房中大笑个不停,生怕他把自己笑坏了。

    “没事没事。”苏含笑够了,将自己放躺在床上,“你去睡吧,不用管我。”

    苏府老管家放心了,点点头,去睡了。

    苏含揉揉眼睛,彻底收了笑,冷哼了一声,他父王高瞻远瞩将他派来京城探测京中形势看来是对的,从目前看来,敬王阴谋太过,不甚光明,将来若是他坐上大位,怕也是又一位当今陛下,性子敏感又多疑,但当今陛下,也还算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待人还算宽厚,而敬王,那是连这一个优点看来都不怎么有,他看来并不宽厚仁善,他看的只是有没有利用的价值,若是没用,在他眼里,怕是与废铁无异。

    如今的敬王,看他,大概就是与废铁差不了多少。

    这也正是目前他想要的,他倒要看看,若是觉得镇北王府不可用,拉拢也无用的话,敬王会怎么做,会怎么利用镇北王府,达到他的最大价值。

    唔,今日能试一试敬王,还要感谢将事情在背后弄的沸沸扬扬的王岸知。

    王岸知与顾轻衍和安华锦过不去,又是朝中新贵,那他如今的动作,是否代表了整个王家?是要掺和进新旧更替的夺权中了?

    王家和顾家,本是世代姻亲了,到顾轻衍和王岸知这一代,两个家族的优秀子孙有恩怨,这以后,可有意思了。

    苏含躺了一会儿,依旧没睡意,干脆起身,挑灯夜书,给镇北王去了一封迷信,吩咐亲信之人,连夜送回漠北镇北王府。

    写完信后,苏含就睡了,他不知道,他写的这一封信,刚出了京城,便被顾轻衍的人拦住了,不过瞬息的功夫,便拓印了一封,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原信继续送往镇北王府,而拓印的信送到了顾轻衍的手中。

    顾轻衍彼时坐在他的书房里,打开信,看罢之后,淡笑,“苏含看不上敬王,不知道镇北王看了这封信后,是否也与苏含一样。镇北王昔年来京时,我还小,未曾得见,对镇北王的秉性并不清楚,但这么多年来镇北王府安稳无虞,陛下多疑,多年来却也不疑心镇北王府,可见镇北王是个厉害的人,不可小视。”

    青墨询问,“公子可是要拦截镇北王来京的信?”

    顾轻衍颔首,“嗯,密切关注,从镇北王和苏含的信函中,才能知道镇北王真正的心思。”

    青墨应是。

第四十章 明理(二更)

    广诚侯和荣德伯的确如苏府管家和敬王所言,恼恨了苏含,记上了这一仇。

    广诚侯府小侯爷江云致倒是与广诚候不同,见广诚候气的大骂苏含,他很是公道地说了一句,“父亲骂苏世子,其实没多少道理的,我几日前就说了,请父亲交代祖母和母亲管好妹妹,可是父亲却说要与镇北王府结亲,能让妹妹嫁给苏世子,是极好的一桩亲事儿。可是父亲不曾想过,苏世子是否能看得上妹妹?即便看的上,那还有漠北镇北王和王妃也得看重呢,苏世子的婚事儿,不是他自己能做的了主的,如今,没看好妹妹,纵容她丢了这么大的脸,父亲自身也有过。”

    广诚候脸色一僵,有些没面子地怒道,“你这是指责我?”

    江云致淡声道,“就事论事。”

    广诚候恼怒,“谁知道苏含会这么混账,当街弄出这么大的事儿来,纯碎是打我广诚侯府和荣德伯府的脸。”

    “若是父亲小瞧苏世子,那就是大错特错了,他来京途中,遭遇几次截杀,身边带着的护卫都没了,他依旧能顽强地撑到京城地界,巧遇长公主和驸马救下他。人人都说苏世子是运气好,在孩儿看来,苏世子可不止是运气好,本事也好。”

    江云致沉声说,“咱们府和荣德伯府纵容女儿家胡闹,围追堵截苏世子,苏世子容忍了半个月,今日才当街发难,怕也不是巧合,而有故意的成分在内。苏世子就是要告诉咱们两府,别打他的主意,同时也警告京中盯着他蠢蠢欲动的其他府邸,都打消让他做乘龙快婿的心思。父亲若是连这个也看不出来,一味地骂苏世子,与他结仇,那才是笑话,人家给过机会,如今闹出这么大的笑话,也是咎由自取。”

    广诚候彻底噎住,一时间,竟然没话反驳江云致。

    他憋了好一会儿,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儿子,这个儿子是他的骄傲,是广诚侯府未来的骄傲,比他格局大,比他有肚量气量,也比他有能力有本事有才华,在他看来,不比顾轻衍、王岸知差多少。

    他不得不承认,是他一叶障目,错估了苏含。

    他一时间怒火全消,重新坐回椅子上,理智回笼,“是我没听你的劝,此事放任了,确实有过,你母亲也觉得不妥,但你妹妹自小在你祖母身边长大,你觉得苏世子是个难得的,你妹妹又看上他了,便纵容了,才惹出了今日之祸。如今事情已经出了,你说该怎么办?”

    “将妹妹送回洛河宗族思过吧!思过个一年半载,好好地学礼仪规矩,板正她的性子,但一年半载后,没人再记得今日之事了,再给她择个好人家嫁了。”江云致果断地说。

    广诚候有些舍不得,毕竟是他的爱女,但心里也清楚,儿子的做法是对的,女儿家的名声最是重要,而京中这些女儿家们,都不同于南阳王府的安小郡主。

    安华锦自小被老南阳王当男孩教导带在军中是出了名的,三年前揍楚宸闹的天下皆知也是出名的,如今她身上哪怕做出多少不妥当有失闺仪的事儿,人们都不会太苛刻,但对于别的女儿家,就不同了,名声坏了,便有女难嫁,没人求娶了。

    所以,送走避避风头趁机让宗族那边的教养嬷嬷拘着性子学规矩才是正确。

    “父亲,优柔寡断,看不清形势,难以立身,立身不正,难以立百年府邸。”江云致下一剂猛药,“明日就将妹妹送走,祖母经此一事,也该知道,是她太娇宠妹妹了,才酿成今日的笑话,让妹妹牵累广诚侯府名声扫地。”

    广诚候终于下定决心,摆手,“好,你去与你母亲妹妹说,我去与你祖母说。”

    江云致点头。

    广诚侯府老夫人也是气的不行,同广诚候一样,骂了苏含半响,但当广诚候将江云致的一番话言简意赅地与老夫人说了之后,老夫人也沉默了许久,脸上现出懊悔之色,承认了自己的过错。

    “是我错了,久居京城,被京城的世家子弟们温和知礼行事不伤颜面不伤和气而迷惑,却没想到,镇北王世子是个这么刚硬的。”

    广诚候道,“母亲不是被京城的世家子弟们迷惑了,而是被顾家的七公子迷惑了,他年少成名,盛名多年,久居京城,待人接物,温和客气,知礼和气,才学满腹却温文尔雅彬彬有礼,早已成了京中世家公子们的典范,世家子弟们纷纷效仿,而苏含,到底是漠北来的,边塞寒冷之地,性子可不温和,烈的很,与咱们府没有交情,自然行事起来便不客气。”

    老夫人叹了口气,“罢了,就如致哥儿所言,将月丫头送去宗族吧!明日一早出发,太急了些,好些东西都没准备,总要衣食住行不得亏待她,晚两日再走。”

    “宗族那里什么都有,母亲不必忧心,就让她明日启程,既然早走晚走都是送走,不如越快越好,也让京中的各大府邸看到咱们府一个态度,否则,耽搁下去,影响了致哥儿的婚事儿,得不偿失。”

    广诚候爱女,但是也比不了江云致在他心里的地位,老夫人也是,再疼爱孙女,也不及孙子的婚事儿和前程要紧。

    老夫人本不舍,想多留江映月两日,如今闻言,立即打消了念头同意了,“罢了,就如你所言,明日就送走吧!吩咐人连夜准备,虽然时间仓促,也别委屈了她,多派些护卫护送,别路上出了什么事儿,你再亲自手书一封,提前给宗族那边递去话。”

    广诚候点头,“宗族那边,母亲放心,这么多年来,还是向着我们府的。”

    “那自然是,也不看看每年咱们给宗族多少好处,礼国公府与我们同出一族,多年来,可不怎么搭理宗族那边。”老夫人提起这个,就精神了,“礼国公府若不是出个江云弈,也就没落了,不过依我看,江云弈可不及咱们家致哥儿聪慧。”

    “江云弈也不差,这话母亲可千万别拿到人前说,母亲早早歇了吧!”广诚候站起身。

    “我知道。”老夫人点点头,摆摆手。

    与广诚侯府有个江云致几句话敲醒了恼怒地骂苏含的广诚候和老夫人,及时地安排送走江映月不同,荣德伯府没个聪明人,一家子都恨死苏含了,同时,也恨上了安华锦。

    在荣德伯府看来,苏含之所以这么不给两个小姑娘脸,当街说两个小姑娘没教养,直接地骂了两府的原因,那是因为见着了安华锦。

    苏含一定是喜欢安华锦,在少年人思慕艾的年纪,喜欢上心上人时,自然不想被心上人误会,所以,才断然地撇清干系,不给两个小姑娘和两府颜面,直接撕破脸。

    而苏含带着人上街杜绝传言,那也是因为安华锦派出了善亲王府的长宁郡主和三公主带着人先上街,苏含觉得给安华锦惹麻烦了,才主动去了街上呈请杜绝传言。

    总而言之,是苏含的错,是安华锦的错,自己家的女儿,是无辜的。

    许紫嫣又不同于江映月性子急脾气外显,她素来在府中就惯会以柔弱让人怜惜,因荣德伯府姐妹多,她的柔弱性子软和时不时地红眼眶落泪,都让府中的一众长辈们更爱惜她更喜欢她,所以,如今没人责怪她,倒是哄她的人一大堆。

    说什么苏含那混账东西,一看就不是个良婿人选,这般人品,不给个小姑娘颜面,不要也罢,说什么将来再给她选个好的等等。

    许紫嫣得了好一通安慰,哪怕是哭肿了眼睛,也酣然地睡了一夜。

    所以,当第二日京中传出广诚候将江映月送去洛河宗族学规矩思过时,荣德伯府里的一众人都惊呆了。

    不是因为打上门找苏含算账吗?怎么将自家的宝贝女儿送走了?这岂不是坐实了自家宝贝女儿的不妥当没规矩礼仪闺仪不好?

    “广诚候就是个怂蛋。”荣德伯说。

    荣德伯府的老夫人点头,“以后别再与广诚候府来往了。”

    荣德伯府难得地上下一心,同仇敌忾,这一笔仇,给苏含和安华锦记下了。

第四十一章 一见如故(一更)

    在将江映月送走后,广诚侯府小侯爷江云致备了一份厚礼,亲自送去了苏宅。

    苏府管家说江小侯爷亲自携礼上门致歉时,苏含惊讶了好一会儿,有点儿不敢置信,“江云致?携礼上门致歉?没弄错吧?”

    他昨日十分不给面子地当街骂了江映月和许紫嫣,狠狠地下了广诚侯府和荣德伯府的面子,让两府闹了这么大一个笑话,按理说,这两府怎么都要记他一大仇才是,可是如今,江云致携礼上门致歉,这是怎么回事儿?

    难道是广诚侯府不记仇?还得谢谢他?

    苏含有点儿琢磨不透广诚侯府是个什么心理,吩咐道,“请江小侯爷进来。”

    管家立即去了。

    不多时,江云致便进了苏府,来到会客厅,见到了苏含。

    江云致拿的礼不轻,是一株百年老参,他将礼盒递给苏含,郑重地道歉,“苏世子,舍妹不懂事儿,家里长辈纵容,给你添了麻烦,这是赔礼,你务必收下。”

    苏含眨了眨眼睛,攸地乐了,“江小侯爷,这是你自己的主张,还是广诚侯府的主张?”

    “家父和祖母知道我特地来给苏世子赔礼,我本人便代表广诚侯府。”江云致也跟着笑了笑,“苏世子给过广诚侯府半个月的机会,错在广诚侯府想强求世子,根本过错在广诚侯府,所以,苏世子当该明白我今日来的诚意。”

    这诚意,就是此事就此揭过,广诚侯府不记仇,也请苏含别记仇了。

    苏含闻言痛快地伸手接过了赔礼,交给了一旁的管家,“咱们府中有什么好东西,也给江小侯爷备一份带回去,江小侯爷这么明事理,这个朋友,我苏含交了。”

    管家立即笑呵呵地说,“咱们府中有一本稀世珍藏的前朝书法大家柳甄的珍品孤本,听闻江小侯爷十分喜爱柳甄的书法,不如就送给江小侯爷。”

    江云致一愣,立即摇头,“如此珍贵,万万使不得。”

    “行,就这个了。”苏含倒是痛快,伸手拍拍江云致肩膀,“我们苏家,与安家差不多,都不太喜好舞文弄墨,都喜欢行军打仗,这柳甄的孤本搁在府中,也是蒙尘,既然江兄喜欢柳甄,就送你了。”

    江云致见苏含这样说,知道再推拒,就不合适了,于是,拱手,“多谢苏兄了,我前来赔礼致歉,没想到倒是收了你的重礼,柳甄的孤本,可比一株百年老参值钱。”

    “也不一定,你这百年老参,能治病救人,但柳甄的孤本,救不了人。”苏含很是洒脱,拉着江云致入座,“我与江兄一见如故,若是江兄无事,今日就留下来用午膳,你我把酒言欢,聊一聊,好好地相识一番。”

    江云致笑,点头同意,“既然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

    于是,这一日,苏含与江云致当真是一见如故,称兄道弟,在苏府把酒言欢。因苏含与他越聊越投机,所以,用了午膳后又留着他用了晚膳后才让那个他离开。

    江云致这一日足足在苏宅待了一日,直到日落时分,才回了府。

    他回府后,便被广诚侯叫去了书房。

    广诚侯看着他皱眉,“致哥儿,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江云致扶额,“苏世子太过热情好客,我与苏世子脾性相投,言语投机,便被他留着吃了一日酒。”

    广诚侯十分讶异,“你送的礼,他收了?”

    “收了,也当即还了礼。苏世子性子也是个不拘俗礼的。”江云致从袖中拿出柳甄的孤本,递给广诚侯看,“父亲你看,这是柳甄的孤本,是苏世子给的回礼。”

    广诚侯更震惊了,“这可是比一株老参要值钱的。”

    “正是。”

    耕读之家与武将之家不同,柳甄的孤本在耕读之家的眼里,那是无价之宝,但在武将之家的眼里,虽也珍贵,但是却是可以送人的礼物。

    广诚侯也喜爱书法,捧着珍视地看了片刻,又交回给江云致,“既然苏世子送给你了,你就好好收着吧!这苏世子也是个气量很大的人,既然与你脾性相投,便好好走着交情。”

    虽然没能将女儿嫁给苏含,但是儿子既然与苏含交好,那也是极好的。

    江云致点点头,捧着孤本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回到房间,关上房门后,江云致轻叹,“镇北王府有苏含这个世子,可再稳立漠北至少一代。”

    一代,便是几十年啊。

    贴身伺候的书童小声说,“公子,镇北王府支持敬王殿下吧?”

    “不见得。”江云致摇头。

    “啊?宫里的良妃娘娘可是镇北王府送进宫的人,无异于相当镇北王府的外家了。镇北王府怎么能不支持敬王殿下?”

    “那也要看,当年镇北王府为何要送良妃进宫。”江云致道,“当年,劫粮案出,陛下最先怀疑的是南阳王府,但又何尝不怀疑漠北的镇北王府?老南阳王已将女儿嫁给了陛下,自然再想不出什么法子打消陛下的疑心了,总不能再送个女子进宫,那置皇后娘娘于何地?而漠北的镇北王却不需要有这个顾虑,直接将老镇北王府养的养女送进宫,良妃性子好,长的好,当年进宫,宠冠一时,虽不及如今的花似玉,但那可是实打实地好几年恩宠,一连生了三位皇子。”

    “咱们当今陛下爱美人,镇北王投其所好,镇北王府安稳了十八年不被陛下疑心猜忌。这是良妃的功劳,但良妃是镇北王府养大的,养恩得此回报,也是应该,如今涉及争大位,那又不同了。镇北王府是不是要将宝都压在敬王身上,跟敬王彻底地拧成一根绳,关系镇北王府是否再安稳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大事儿,岂能轻易下定论?更何况,还有个背后得安家支持的七殿下,如今张宰辅犯案,劫粮案真相大白,陛下已对安家不再疑心,有意立七殿下为储君,镇北王府派苏含进京,也是探探京城的形势,依我看,苏含来京这么久,应该也看清了。”

    “公子,您觉得苏世子看清了什么?敬王不堪大任吗?”

    “敬王虽得陛下喜欢,会投陛下所好,在陛下心里,占有一席之地,但正是因此,只会讨一人之巧,而不会为社稷用心者,怕是难堪大任。”江云致摸索半响柳甄孤本,“依我今日与苏含相处一日来看,苏含的脾性,很光明磊落,怕是看不上敬王。”

    “苏世子看不上敬王,那能代表镇北王吗?”

    “既然镇北王能派苏含来京,他这个世子,自然是在镇北王心里占有一定分量的。”江云致道,“最起码,能代表一半镇北王府。”

    “那公子您,也要站队吗?敬王不堪大任,那七殿下呢?”

    “七殿下沉默寡言,但心中有数,能务实做事,秉公处理,是明理之人。因太过一板一眼,不是十分懂得变通,性子又沉闷,所以,不是十分得朝臣的追捧,但他占居三样,一样是嫡子身份,一样是背靠安家,一样是自身立身正派。朝中文武只要不是投机取巧好走歪斜之道的人,一众清正官员们,还是心里十分喜欢七殿下的,只凭这三样,他就可堪大任了。”

    “公子您与七殿下似乎没有多少相交。”

    “嗯,为君者,忌近臣,为储君者,亦然。”江云致道,“且再看看吧。”

    书童点头,“公子,您今日累了一日,早些歇息吧。”

    江云致点点头,梳洗上了床。

    广诚侯府与苏含未曾结仇,且结交了消息,一日之间传开了。

    荣德伯气的摔了一个茶盏,骂,“江云致这个小儿,如此低声下气给苏含赔礼,真是没骨气的很。苏含乳臭未干,凭地张狂,欺人太甚。广诚侯也是一个废物,管不住儿子不说,也是个软脚虾,何必怕一个毛头小子?就算镇北王府有兵有马又怎样?”

    于是,荣德伯次日放出话,不屑广诚侯府窝囊做派,与广诚侯断绝来往。

第四十二章 放心(二更)

    荣德伯府断绝来往的单方面决定,对于广诚侯府来说并不在意,该如何就如何,与荣德伯府内上下骂声一片不同,广诚侯下令,阖府上下不准谈论荣德伯府任何人。

    皇帝下了早朝后,将广诚侯与荣德伯一起叫进了南书房,本来皇帝是想敲打敲打二人,训诫一番二人教女不严之罪,但是广诚侯又赔礼又道歉,认错态度十分好,一应操作下来,让皇帝也没话说了。

    所以,皇帝看看广诚侯,又看看荣德伯,见广诚侯还算沉稳,不动如山,而荣德伯上串下跳的不服气,直言苏含狂妄侮辱人,当街骂女孩子,对女孩子造成十分不好的影响,一定要苏含给个说法云云。

    皇帝无言了好一会儿,对广诚侯先问,“爱卿,你有什么话说?”

    广诚侯立马恭敬地说,“回陛下,是臣教女不严,惹出祸事儿,臣已认识到错误,并令犬子向苏世子赔了罪,苏世子也十分大气有肚量,虽然收了赔礼,但也还了礼,还的礼是柳甄的真迹孤本。”

    “哦?”皇帝意外了,“你们广诚侯府给苏含的赔礼是什么?苏含竟然舍得柳甄的孤本作为还礼?”

    “回陛下,臣府里备的赔礼是一株百年老。”

    “嗯,百年老参虽然珍贵,但也不及柳甄孤本珍贵。不过对于镇北王府来说,确实认为老参比柳甄孤本珍贵,这还礼,倒是相互差不多。”

    “总之是苏世子大人大量。”广诚侯如今对苏含感官非常好,苏含与江云致相交,他自然也要为苏含说好话。

    皇帝点点头,“苏含那小子是年少狂妄了些,但倒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荣德伯不干了,“陛下!苏世子明明……”

    皇帝瞥了荣德伯一眼。

    荣德伯立即住了嘴。

    皇帝对广诚侯摆摆手,“行了,爱卿既然知错,朕就不罚你了,下不为例。”

    “是。”广诚侯心下一松,看了荣德伯不服气的神色一眼,告退出了南书房。

    广诚侯离开后,荣德伯满腹的不满,“陛下,苏含那小子,仗着是镇北王府世子,横行京城,言语无忌,就算臣的小女有不妥之处,他也更有很大的不妥。”

    皇帝瞪眼,一拍桌子,怒道,“荣德伯,你白活了一把年纪了,这么点儿事儿也看不出来吗?广诚侯府和你荣德伯府,都是先皇在世时扶持起来的新贵,朕登基后,一直重用你们这两府,当作是朕的臂膀,如今你教女不严不说,反而与镇北王府交恶,与广诚侯府交恶,还口口声声骂安小郡主,是想也得罪南阳王府?朕看你荣德伯府的爵位,是不是不想要了?”

    荣德伯吓了一跳,脸顿时白了,“陛下,是臣错了。”

    他虽然不认为自己错了,但见皇帝怒了,将话说明白了,他也不敢不认错。

    皇帝生起的怒意未消,“怪不得你荣德伯府越来越不顶用,有你这样的糊涂人,荣德伯府岂能顶用?不止你糊涂,你荣德伯府上下,就没有一个不糊涂的人。瞧瞧广诚侯府,虽然因为张宰辅案受程启那车夫和府中奶娘牵累,但还有一个江云致,广诚侯有此子,朕当初才没对广诚侯府下杀手,留了余地。若是你荣德伯府,也处在广诚侯府的境地,你让朕拿什么理由保你?”

    荣德伯冷汗都冒了出来,“陛下,是老臣知错了,老臣糊涂,陛下息怒。”

    皇帝冷哼一声,“罚奉三月,闭门思过一月,将你那女儿……罢了,既然不想送走,就留在京城吧!”

    荣德伯连连应是,不敢再有丝毫不满。

    “你回去好好想想。”皇帝摆手。

    荣德伯麻溜地退出了南书房。

    皇帝头疼地扶额,对张公公说,“你瞧瞧荣德伯,看看他的样子,口服心依旧不服。朕虽然不喜欢臣子连成一片,但是也不希望器重的臣子结仇结怨。这荣德伯府,早些年,朕用他还是十分顺手的,如今他是越来越糊涂了。”

    “荣德伯就是一时想不开,陛下息怒,他思过一个月,兴许就想通透了。”张公公讨巧地道。

    “但愿吧!”皇帝站起身,“奏折批阅的朕头疼,都是一堆烦琐事儿,不批阅了,朕出去走走。”

    张公公小声问,“可备御辇?”

    “备着吧!朕懒得走。”皇帝向外走去。

    张公公眨眨眼睛,懂了,冷宫距离南书房很远,若是陛下随意走走,走的近,只为散心,自然是步行,如今备御辇,那就是要往远处走,这随处走走,就是直接走去冷宫了。

    果然还是张公公最了解皇帝,御辇备好后,皇帝直接散步去了冷宫。

    皇榜张贴出去,无人前来揭榜,就在花似玉气的不行时,发现自己久病不愈的伤寒竟然渐渐地好了。

    皇帝大喜,撤销了皇榜,每日懒得批阅奏折时,都会散步散去冷宫。

    安华锦估算着半个月已过,花似玉是该好了,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皇帝,散步散去冷宫这么烂的借口,玩的如此冠冕堂皇,也不怕朝臣笑话。

    顾老爷子在顾家听说后,又是叹息了半日。

    因花似玉伤寒好了,一连几日,皇帝都心情好,于是,解除了安华锦的禁闭。

    天气太热,安华锦也懒得出府,更何况,武试会之后,她观察训练被选中的世家子弟,也不乐意出去街上闲逛。

    顾轻衍每日来安家老宅用晚膳,晚膳后,在安家老宅陪着安华锦消磨消食半个时辰,再回顾家。

    顾老爷子几乎几日才瞧见他一次,直捋胡须说,“我这老头子想见顾大人一面,都要等着你什么时候有空,安家小丫头每日都能见着人,可见男大不中留啊。”

    顾轻衍失笑,“爷爷与安小郡主比什么?小郡主来京,一是我所求,二是安爷爷下了死令,让她待在京城与我培养感情,若是我十天半个月不去见她一面,爷爷你该着急了。”

    顾老爷子瞪眼,“崔家那小子崔灼,出走崔家,投入南阳军,我这不是怕你学了他吗?你与他可不同,你自小长在京中,入朝已三年,如今又官拜吏部尚书。他虽有才,但毕竟无官无职未入朝。”

    顾轻衍轻叹,“爷爷放心。”

    顾老爷子也叹,“也不是爷爷非要拘着你,衍儿啊,崔家也许能没了崔灼,但我顾家,可不能没了你。为官为民者,有千万条路,但你已走上了这一条,爷爷就不容许你半途而废,尤其是为一己私情。”

    顾轻衍抿唇,“新旧更替还未上演,大位未定,我哪怕有私心,但也不会弃于不顾。安小郡主也不允许。所以,爷爷不必操心忧心。”

    顾老爷子心底一松,“不是爷爷不相信你,实在是崔灼那小子,让人大开眼界。”

    顾轻衍笑笑。

    是啊,崔灼何止让人大开眼界?他毅然走上的那条通往南阳的路,他比不得。

    皇帝敲打了荣德伯后,荣德伯府也不上串下跳的闹腾骂人了,都老实了。同时,京城大约因为那日楚思妍、楚希芸、苏含三方镇压下,也老实的不行,不止嚼舌根子的言论没有了,就连寻常聚在一起三五一群三两一伙闲唠嗑的人也没有了。

    一连二十多日,都十分安静。

    这一日,到了中秋节。

    花似玉自伤寒好了之后,没作妖,也不哭闹了,安安静静地养胎,皇帝每逢散步散去冷宫,都能见到她笑脸相迎,她的乖觉让皇帝很是高兴,皇帝高兴心情好,早就吩咐中秋节大办,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携家眷入宫赴宴。

    于是,这一日,用过了早膳,各府邸官员携家眷纷纷入宫。

    安华锦不想进宫太早,宫宴对于她来说,没什么意思,所以,她虽然按时起床后,依旧足足练了一个时辰的武,然后回去沐了个早浴,清清爽爽地又躺回床上睡了个回笼觉,直到日上三竿,连宫里的皇后都派人来催促问怎么还没进宫时,安华锦才爬起来,梳洗一番,与等了她许久的楚思妍和楚希芸一起,慢悠悠地乘车,进了皇宫。

第四十三章 宫宴(一更)

    安华锦睡了个精神饱满,觉得全身都轻快的不行,所以,哪怕进宫参加无聊的宫宴,也觉得心情还不错。

    楚思妍忿忿地看着安华锦,“小安儿,你知道我们俩等了你多久吗?”她伸出两根手指,“足足两个时辰。这样盛大的日子里,你竟然还睡了个回笼觉?你太不是人了。”

    睡回笼觉不打紧,告诉她们一声啊,她们也跟着一起睡个回笼觉啊。

    安华锦伸手捏捏楚思妍不忿的脸,“我不是让你昨日回善亲王府吗?阖家团圆的日子里,你还待在我这安家老宅做什么?谁知道你没回去?还怪我让你等了?”

    楚思妍一噎。

    安华锦又对楚希芸说,“还有你,昨日我不就让你回宫了吗?怎么不听话?往日你不想学宫规宫仪在安家老宅躲懒也就罢了,如今都中秋节了,你还不回宫?”

    楚希芸咳嗽一声,“我打算今日回。”

    在宫外待这么久,再不回去,的确说不过去了。

    安华锦点点头,问楚思妍,“你呢?”

    楚思妍憋了憋,“我也今日回。”

    安华锦问,“你们的东西,都收拾好,送回去了?”

    “还没有,不着急收拾。”楚思妍打算过了今日的中秋节,她还想回安家老宅来继续住着呢。

    “这些日子,你娘派人来催促你许多次吧?安家老宅毕竟不是善亲王府,回京了还跟我住这么些日子,你够了啊,今天回去后,就老实在家里待着,别再来了。”安华锦一眼就看出二人打的是什么注意,不客气地说,“你们俩都是,一个回宫,一个回府,我不收留你们俩了,参加宫宴回来,今晚我就让人把你们的东西都送回去。”

    楚思妍睁大眼睛,“小安儿,你不要我了?赶我走?”

    安华锦又气又笑地瞪了她一眼,“一个女儿家,有家不回,总在外面住着,像什么话?尤其是安家没有长辈在京城,我也不管你们,看看你们这些日子,整日里玩,你们再这么跟我住下去,更无法无天了,以后当心嫁不出去。”

    “我不怕嫁不出去。”楚思妍当真是不害怕。

    善亲王府的小郡主,还愁嫁吗?不可能!

    楚希芸眨眨眼睛,她自然也是不怕的。三公主,皇后嫡女,自然更不愁嫁。

    安华锦瞪眼,“你们是不怕,但我再任由你们下去,不说姑姑,陛下该不满了,好好的公主,虽然以前性子骄傲狂妄些,但也不是没规矩,好好的长宁郡主,以前面皮子也是薄的,心性也算是稳妥的,如今呢,面皮子厚不说,跟我去南阳一趟回来,心也是野的不行。你们再这样下去,陛下和善亲王,都该找我麻烦了。”

    楚思妍和楚希芸齐齐一噎。

    “都给我回去,别废话!”安华锦说完一通,一锤定音。

    楚思妍小声哀怨地说,“小安儿,这才多久,你就嫌弃我了,数日前我们俩帮你摆平苏含惹出来的麻烦,大大地出了一把力,你忘了?竟然过河拆桥。”

    安华锦气笑,“正因为你们俩帮了我,我才又多留你们到现在。你们自己算算,我从七夕来京,到现在,多久了?足足一个多月了,你们俩呢,也在安家老宅,住了一个多月了。还不知足?”

    楚思妍乖乖地闭了嘴。

    楚希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马车来到皇宫,时间已不早,宫门口排了长长一溜马匹车辆,三人下了马车,递了宫牌,凤栖宫很受皇后器重的在外跑腿的小太监已等候多时,上前见礼,“安小郡主、三公主、长宁郡主金安!皇后娘娘已等候多时,小郡主您总算来了。”

    安华锦笑,“宫宴不还没开始吗?姑姑派人来催我进宫,是有何事?”

    小太监小声说,“您不进宫,三公主也不进宫,今日来了许多青年才俊赴宴,皇后娘娘是想趁此机会,让您带着三公主,相看一番。”

    安华锦恍然,“姑姑也真是,若是昨日派人给我提前传个话,我也不至于今日耽搁这么久。”

    小太监小声说,“皇后娘娘本早也没这个心情,是今日一早见了来参加宫宴的夫人小姐们,本是想给七殿下选人,但又想起了三公主也快到了适婚的年龄,便起了让三公主一起看看人的心思。”

    安华锦点头,偏头好笑地瞅了楚希芸一眼。

    楚希芸自然也听见了,脸顿时红了,跺脚,“母后也真是的,哥哥的皇子妃还没订下,便急着操心我的驸马了,我不要。”

    “豆蔻年纪,最是正相看的时候,相看订下,不等于立马嫁人,若是不现在相看订下,但等你真到了能嫁人的年纪,好的都被挑走了,就剩下歪瓜裂枣了。”安华锦很是赞同皇后的想法,“我觉得姑姑想的不错,你也是时候相看了。”

    楚希芸闭了嘴。

    小太监带着一行三人,赶往凤栖宫。

    今日中秋宫宴,皇帝举办的十分盛大,朝中五品官员及以上携家眷入宫赴宴,一品诰命夫人和亲王宗室女眷们可直接去凤栖宫拜见皇后,二品及以下的也想趁此机会得皇后娘娘召见,在皇后娘娘面前刷个脸混个被皇后娘娘提携,还有一部分人,不是冲着皇后娘娘来的,而是冲着四妃,或是四妃娘家人,或是四妃派系或是走不通皇后门路走别的宫妃门路前来的,被分散去了各个宫妃的宫殿。

    总之,今日的皇宫,人十分之多,十分之热闹。

    安华锦一踏进宫门,便感觉到了这份热闹,往日肃穆冷清的甬道,两面只是高高的宫墙,不见几个人,今日,来来往往,都是人。

    有得脸面的,给了轿子,又不得脸面的,步行紧赶慢赶地走着。

    安华锦属于那个得脸面的,只不过,往日她都不喜欢坐轿子,所以,除了身体不适入宫时没法子坐轿子晃晃悠悠的被人抬着走,其余时候,长长的宫道,她都是自己走。因今日身边跟着一个三公主,一个长宁郡主,这两个都是娇气的性子,所以,安华锦也没嫌弃,直接跟着二人一起,上了轿子。

    一路晃晃悠悠,来到了凤栖宫。

    安华锦本来精神,被轿子晃悠了一路,给晃悠的有点儿迷糊,好不容易挨到了,来到了凤栖宫,一踏入宫门口,便见里面跟过年似的,里里外外都是人。

    安华锦自然是不怕人的,但也觉得,今日这人,未免太多了。

    京城繁盛,果然不是一句空话,朝中文武百官,世家府邸,宗室亲眷,一溜水地算下来,可不是得这么热闹吗?

    安家自太祖建朝后,便一直待在南阳,安华锦长这么大,还真没赶上这么热闹的宫宴,三年前她来京贺寿,也不过是走了个过场,将礼送到了,给皇帝面前说了几句好话,便偷偷溜出宫去了慕名已久的八大街红粉巷,后来与楚宸打起来,再之后,就被人抬着送回南阳了。

    这算是她参加的第一个热闹的宫宴,也是见识了京中顶尖繁华的一道盛景。

    楚思妍捅捅安华锦胳膊,对着凤栖宫哄哄的人潮撇嘴,小声说,“一定是因为皇后娘娘给七殿下选皇子妃的风声放出去了,所以,家中有适龄女儿家的,都带了进来,往年的宫宴,虽也热闹,可没这么多人。”

    “哦?往年没有今年人多热闹吗?”安华锦停住脚步。

    “可不是。可见多少人等着飞上枝头变凤凰呢。”楚思妍小声说,“哪怕七殿下无趣的很。”

    安华锦:“……”

    就算楚砚寡淡无趣的名声由来已久,但是也耐不住他是皇后嫡子,背靠南阳强大的后盾,又因为二皇子、三皇子、六皇子接连倒下,如今的楚砚,既担了大部分朝中事物,得皇帝器重,也是炙手可热的储君人选,这前来凤栖宫露脸的人,就成了如此之多的庞然大物。

    这是好事儿。

    但盛况太过,也不太好。

    毕竟,楚砚虽炙手可热,还没被立储,如今算是站在了风口浪尖上,太多眼睛盯着,做什么,都不方便,更得谨慎小心,出不得错,一旦出错,错误就会被放大十倍。而敬王也还处处钻营谋算,其他皇子,也未必就心甘情愿放弃,少不了也要做些什么,都盯着楚砚,其余人想做什么,可就太容易了。

第四十四章 热闹(二更)

    安华锦想了通,回头看向领路的小太监。

    小太监很机灵,立即躬身,“小郡主,您有何吩咐?”

    “我七表兄呢?他今日在哪里?”安华锦问。

    小太监立即说,“今日虽是中秋节,但是早朝初一十五的大朝会却依旧照样,七殿下自然是去早朝了,刚刚下朝不久,奴才也不知七殿下是在南书房,还是在哪里?”

    安华锦点头,既然今日是给七表兄相看,想必,姑姑会去派人请他来凤栖宫。

    贺嬷嬷听到外面的动静,立即迎了出来,“安小郡主,您总算来了。老奴请三公主安,请两位郡主安!”

    安华锦笑,“姑姑今日很忙吧?”

    贺嬷嬷立即说,“从大清早起来,皇后娘娘便没闲着,见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如今刚刚消停些,如今长公主和几位夫人正陪着娘娘说话呢。”

    安华锦点头。

    贺嬷嬷挑起珠帘,安华锦、楚希芸、楚思妍三人进了大殿。

    皇后坐在上首,长公主和几位穿戴十分华贵的夫人们坐在下首,殿内其乐融融,宫女嬷嬷荆条有序地伺候糕点茶水。

    见安华锦来了,皇后笑着转过头,瞋目,“你们三个,本宫若不是派人去催,你们今日这是不进宫来了?”

    “姑姑说的哪里话?哪儿能呢?就冲着宫宴有好吃的,我也得来。”安华锦笑着上前给皇后见完礼,又给长公主和各位夫人见礼。

    其中除了长公主,还有个熟人,是顾家的老夫人。

    “你呀,除了玩,就知道吃。”皇后气乐了,对身边人说,“你们看看,她就仗着在宫外,没个长辈管着,就怎么自己随意怎么来。”

    长公主用帕子捂着嘴笑,“这可怪不得小安儿,是皇兄禁了她的足,让她闭门思过,这一思过,可不就是给思过懒了吗?”

    说皇帝如何的话,也就长公主能来个一句半句。

    顾老夫人笑着说,“你们都冤枉小郡主了,她前些日子身体不适,陛下也是让为了让他养病,她身体好了,可没闲着,这些日子在府中训练武试会选拔进南阳军的人呢。”

    安家有练武场,兵书也多,自从武试会后,满朝文武都想看看安小郡主将选出来的十个人怎么个章程,没想到,她将人带入了安家后,便关起门来径自训练起来,对外放出话,让被选中子弟的各家族赶紧把自立门户的手续办齐了,送去安家老宅。

    其余的,各家族就不用管了,都交给南阳王府。

    各家族本想着既顾轻期之后,追在顾家后面跟着从中取利,可是到如今,猛地发现,是他们料错了顾家和安华锦,顾轻期离开顾家,那是彻彻底底地离开了顾家,一点儿水分都没有,他们要学顾轻期,那就得学哥彻底,让家中被选上的子弟,也得彻彻底底脱离家里,就连自立门户的身份,也要被南阳王府攥在手里牢牢地把持着。

    这样一来,还有什么利益可图?

    各家族不乐意了,但不乐意,又有什么法子?反正人进了安家老宅了,安华锦那霸道性子,说一不二,该如何就如何,进了囊中的人,是不可能再放出来的。

    而借着家中子弟被选入,要走南阳王府这条线的,也被安华锦直接斩断了,一个闭门谁也不见,便挡住了所有人,不管是武试会前,还是武试会后,除了一个崔灼,就没人能撬开她这块铁板。

    无论是参加武试会前,抱着什么目的,家中如何给子弟耳提面命再三嘱咐,但人进了安华锦手里,那就由不得他们了。也正是因此,好多人都不甘心,但也没辙。

    顾老夫人这样一说,在座的人都齐齐点了点头。

    长公主笑,“还是一家人向着一家人,顾老夫人这是向着小安儿。”

    顾老夫人笑,“可不是?我未来的孙媳妇儿?自然要向着。”

    这话一出,众人都笑起来。

    好多人心想着,看来安小郡主嫁入顾家,这是板上钉钉了。

    安华锦也跟着笑,顺从着顾老夫人说了两句俏皮话,便转向皇后,“姑姑,我好久没逛御花园了,距离开宴,还有一个时辰,我去逛逛御花园?”

    逛御花园,自然是个借口,安华锦对御花园不新鲜,她想的是,皇后既然借小太监的口给她传话,那就得把给楚希芸相看这事儿当回事儿。

    皇后自然不能亲自带着楚希芸跑出去看人,但若是由她带着去,那就是再合适不过了。

    她素来没多少规矩,闯入了男客待的地方,顶多被人说两句,皇后对外放出风声要给七皇子选妃,但没放出风声给楚希芸选驸马,只不过借机看看,女儿家,还是不声张的好。

    毕竟,今日来的人,算是十分齐全了。

    不止各大府邸的夫人们都来了,小姐们都来了,公子们自然也都来了。

    楚希芸都瞧瞧真人,瞧上了哪个,再由皇后悄无声息地派人查底细,是清白清正人品好,还是品行差不着调等,总比以后对着画册选人强。

    皇后笑着说,“就知道你是个不乐意乖乖坐着的性子,你们去玩吧!”

    这也就是承认同意了让安华锦带着楚希芸去相看人。

    安华锦笑着站起身,对楚思妍和楚希芸招手,二人自然也是不乐意跟着夫人们坐在一起听人聊天的性子,立马跟着安华锦出了凤栖宫。

    迈出殿门口时,安华锦听见一位夫人问,“顾老夫人,安小郡主和顾大人,什么时候大婚?日子可订了?”

    顾老夫人一下子被问住了,但她毕竟活了一辈子,稳的很,面不改色,老神在在地笑着说,“不着急,衍儿至今还没见过南阳王,南阳王总要见见人,才放心把小郡主嫁过来。”

    那位夫人笑,“哎呦,是我忘了,只记着小郡主和七公主订下婚事儿的时候是八年前,却忘了当时订下婚事儿后,老王爷连人都没见着,就回南阳了。那是得见见。”

    “本宫过完年打算回去省亲,就是不知道吏部到时候还会不会忙?若是不忙,可以向陛下请旨,让顾大人跟着本宫去一趟南阳。”皇后笑着接话。

    “吏部如今是忙些,但如今刚八月,过了年后,怎么也到正二月了。应该不太忙了。”顾老夫人笑,“皇后娘娘这个主意好,到时候但愿吏部事情少,他能走的开,亲自去一趟。”

    皇后笑着点头,“今年吏部正赶上三年一届的天下官员考核,顾大人又是新官上任,事情多,明年应该一切都会好了。”

    “正是。”

    安华锦笑笑,后面再说什么,已听不清,她带着楚思妍和楚希芸出了凤栖宫。

    出了凤栖宫后,楚希芸还有几分不好意思,拽住安华锦的袖子,“表姐,真要听母后的吗?”

    “历来公主选驸马,都怎么选?大公主和二公主的驸马,是怎么选的?”安华锦问。

    楚希芸立即说,“大公子的驸马,是父皇做主,二公主的驸马,是母后见二公主到了适龄,父皇似乎忘了,她便派人打听,有适龄的,拟定了个名单,交给父皇定夺,父皇从中选了一个。”

    安华锦点头,笑着点点她眉心,“你是姑姑的亲生女儿,姑姑对你自然上心,也希望你能选个如心如意的,才这般趁机把你的事情安排起来,你自己看中的,总比盲婚哑嫁的好。”

    楚希芸小声说,“那好吧。”

    她早已放下了顾轻衍,他那样的人,再也不敢想了,如今把目光转到别人的身上,不知是否能挑个让她中意的,她虽然是公主,但对未来,也是期待又忐忑。

    “磨磨蹭蹭做什么?赶紧走啊!我也趁机瞧瞧,京中的公子们,这么多年,我虽然见了些,但也不多,今日若是能见全了,也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儿。”对比楚希芸,楚思妍高兴的多。

    楚希芸:“……”

    她无语地看着楚思妍,深深地觉得,她虽然本来也不是什么胆子小的,但自从跟着安华锦去了一趟南阳,胆子更大了,看男人的脸,一点儿也不掩饰不羞臊了。

    小太监早已打听好公子们进宫后大多待的地方,便带着三人,一路走去。

第四十五章 耳环(一更)

    御花园今日因为宾客多,被皇帝开辟成了两个地方,一个地方用来安置在宫宴前进宫的女客们,一个地方,用来安置宫宴前进宫的男客们。

    男客与女客,在宫宴前分别安置,也是免得相互冲撞生起事端。

    安华锦既然要带着楚希芸前去相看,那自然是要闯入男客待的地方,虽然这事儿放在明面上不怎么体统,若是让别人做,自然不行,但安华锦便没这个负担了。

    所以,皇后为了三公主,加之三公主近来与安华锦交好,皇后犹豫再三,不想错过今日人这么全的一个机会,便将此事悄悄地交给她了。

    安华锦路上便在琢磨着怎么自然而然地闯入,且怎么自然而然地在男客的堆里待一会儿让三公主好好相看。

    她琢磨了半天,忽然笑了,对楚希芸说,“姑姑为了你,也是煞费苦心,豁得出去了。”

    楚希芸叹了口气,小声说,“母后也不容易,大约是怕自己一直忙着哥哥的事情,以后愈演愈烈,顾及不到我,先给我订下,也省了一桩心事儿挂怀,也能一心帮哥哥的事儿。”

    安华锦点头,摸摸楚希芸的脑袋,“表妹真是懂事儿了啊。”

    楚希芸:“……”

    她嗔了安华锦一眼,小声问,“我们就这么走进去吗?太尴尬了吧?若是被人知道,丢脸死了。”

    哪个公主会这么大面积的相看啊!

    “没事儿,有我呢。”安华锦心中已有了主意,“你们听我的就是了,尤其是你,别心虚,一会儿擦亮眼睛,我就说我前些日子进宫,路过御花园,丢了东西,今日正巧来找找,谁敢不让我找?”

    楚希芸点点头,深吸一口气。

    楚思妍立即问,“小安儿,你丢了什么东西啊?”

    “耳环。”

    “这么小的东西,值得找吗?”

    “值得啊。”安华锦坦然地说,“女儿家的东西,怎么能随便丢呢!尤其是,丢在了男客待的地方,万一被哪个男客捡到了,可不好。”

    “你上次进宫距离今日,都二十多日了吧?这么说,有人会信吗?”

    “上次进宫后,就被陛下关起来闭门思过了,我本想着一个小玩意儿,丢了也就丢了,可是,如今陛下将男客安置在这里,若是被人捡了,那我可不干了,只能来找回了。”

    楚思妍:“……”

    楚希芸:“……”

    二人对看一眼,觉得行吧,也没别的法子了。

    于是,三人一起,闯进了男客待的地方。

    金玉湖一分为二,男客们安置在南,女客们安置在北,宫女太监们来回穿梭送东西,虽是皇宫设宴,但是男客这边没规规矩矩等着开宴,反而由几个爱热闹的王孙公子带头,比如楚宸和与他相好的那几个,再比如苏含之流,玩起投壶射箭来,叫好声一波又一波。

    安华锦三人就是在一片吵闹玩闹叫好声中,走进了这里。

    她们三人一到来,伺候的宫女太监们立即先发现了,都愣了,有那机灵的,立即给三人见礼,须臾,都惊醒,呼啦啦见礼声一片。

    这边出了动静,另一边,公子们都发现了,也渐渐地都愣了,向这边看来。

    安华锦今日穿戴的简单,清清爽爽的,并没有多华丽,珠钗首饰也没戴多,周身也无叮叮当当的环佩,没打算与人争锋比华美。楚思妍和楚希芸这些日子受安华锦影响,也日渐让自己简单穿着,以前爱的环翠配饰行走间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如今也没有了。

    所以,三人一路走来,还真是静悄悄的。

    这么一看,颜色都不华丽,打扮也不明艳,均是清雅素淡,但三长脸长的太好,如夏日里的清水芙蓉,在清一色的男客里,分外清丽显眼。

    楚宸最先回过神来,向三人走来,“你们三个,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安华锦十分坦然不心虚,将打好的腹稿说了一遍。

    “啊?你丢了一只耳环?为何早不找?”楚宸一听,顿时疑问。

    不愧是兄妹,都问到了点子上。

    “早先没当回事儿,如今嘛,我进宫后,听说这里坐的是男客,怕被人捡到了。”安华锦睁着眼睛说瞎话。

    楚宸一听,觉得这是个道理,立即问,“你的那只耳环,长什么样?”

    安华锦有板有眼地描述,“是碧绿色的缠枝翡翠牡丹,长公主送我的。”

    “你的另一只呢?”

    “在这里。”安华锦从袖子里掏出一只耳环,递给楚宸看。

    “行,你等着,我这就发动人给你找。”楚宸接过她手里的这只耳环,转身,对众人说了两句话,众人明白了,原来是安小郡主数日前在这里丢了一只耳环,本不打算要了,但如今这里坐着男客,怕被谁捡了,所以,特意来找。

    安小郡主的东西,谁敢拿?

    于是,众人都赶紧地起身,帮安华锦找起耳环来,宫女太监们也连忙蹲下身,扒拉着草丛花丛仔细地找。

    安华锦对楚希芸使了个眼色。

    楚希芸意会,趁机大量各位公子。

    要说京中的年轻的公子们,可真不少,待在这里的,就足足有百多人。

    楚思妍瞧瞧凑近楚希芸说,“长的不好看的不要,看起来年岁大的不要,流里流气的不要,要看那眉目清正的,眼神清明的,多看几个,到时候万一你看中了哪个已订了婚约的,也好立马放弃,有备选。”

    楚希芸:“……”

    她咬了咬牙,小声说,“你也该议亲选婿了。”

    楚思妍脸不红地说,“我不像你,你是公主,一入宫墙后,就不方便了,我什么时候都能相看。”

    楚希芸闭了嘴。

    于是,三人也不走进,就站在入口的道上等着。

    足足有两盏茶的功夫,楚宸已让人找了一圈,回转头来问,“小安儿,你是不是记错了?”

    “没有。”安华锦肯定地摇头,“肯定是丢在这里。”

    “都二十多日了,也许让修剪花草的宫人给捡到了呢?”

    “也不无可能。”安华锦皱眉,“找不到就算了,丢了一只的耳环,既然找不到,就不要了。你就将我这一只扔湖里好了。”

    “你很喜欢这一对耳环吧?否则已你的性子,这一只早就扔了。”

    “嗯,有点儿。”

    楚宸道,“那就再找找。”

    又过了两盏茶,一名少年忽然说,“这里有一只耳环,不知是不是安小郡主的?”

    说着,那少年便将那只耳环捡了起来。

    安华锦眨眨眼睛。

    楚宸立马走了过去,与手里的一对比,立即高兴地说,“是,正是这只,找到了。”

    他高兴地拍拍少年,“你小子可以啊,眼睛真尖。”

    楚思妍张大嘴巴,不敢置信地看向安华锦。

    楚希芸也愣了,也看向安华锦。

    竟然真丢了一只耳环?不是胡乱编的吗?

    安华锦笑着对楚宸说,“请那位小公子过来,帮我找到了耳环,我得好好谢谢他。”

    少年闻言脸顿时红了,连连摆手,“安小郡主客气了,不必、不必谢。”

    楚宸一把勾住少年肩膀,拽着他来到了安华锦面前,邀功地说,“小安儿,虽然是他找到的,但我也有功劳啊,你不能只谢他,不谢我。”

    苏含也在一旁笑,“这里在座的,可都帮着找了。”

    安华锦挑眉,“你们俩这是趁机敲竹杠吗?”

    楚宸哈哈大笑,将手里的一对耳环交给安华锦,对他眨了一下眼睛,意味深长地说,“小安儿,你可收好了,下回可别再弄丢了。”

    “嗯。”安华锦伸手接过。

    少年红着脸说,“我其实没怎么找,碰巧了而已。”

    安华锦笑问,“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府的?今日可谢谢你了。”

    少年垂下头,有些腼腆,“我姓沈,单字茗,永昌伯府行二。”

    “哦,永昌伯府二公子,改日我备厚礼谢你。”安华锦说完,笑着看了众人一眼,“抱歉,打扰各位公子兴致了,你们继续。”

    她说完,便看了楚希芸和楚思妍一眼,二人立马跟上她,转身快步走了。

    楚思妍甚至没跟亲哥哥楚宸说一句话。

    楚宸挠挠后脑勺,嗤笑了一声,“小丫头还是和以前一样,过河拆桥。”他说着转过身,对众人摆手,“行了,开宴还得等等,我们继续玩。”

    众人都点点头,有没见过安华锦的,暗想着,原来那个就是安小郡主。

第四十六章 算计(二更)

    出了御花园,安华锦把玩着一对耳环,笑看着楚希芸。

    楚希芸被安华锦看的脸红,头都快抬不起来了,毕竟对女儿家来说,这事儿到底是害羞的事情,哪怕面皮子稍厚,也脸红不好意思。

    “害羞什么?你看上了哪几个?”楚思妍好奇地问。

    楚希芸摇头。

    “啊?你不会一个都没看上吧?”楚思妍瞪眼。

    要求这么高的吗?可别比着顾轻衍找下一个啊,那可找不着嫁不出去了。

    楚希芸又摇头。

    楚思妍急了,“那你倒说说啊。”

    楚希芸小声说,“有三四个人,我看着还不错。”她抬头瞅了安华锦一眼,更不好意思了,“其中有一个就是找到表姐耳环的那个二公子。”

    楚思妍:“……”

    她想起来了,立马问安华锦,“你的耳环,真丢了?”

    安华锦好笑,“没有,我趁着人不注意,悄无声息地将耳环扔过去的。”

    不过,显然被楚宸发现了。

    楚思妍:“……”

    她又敬佩了,“小安儿,你好厉害啊。”

    安华锦笑。

    “我们回凤栖宫吗?”楚希芸问。

    安华锦想了想,“回去吧。”

    姑姑一定在等着结果呢,既然楚希芸已有瞧上的人选,那最好是赶紧让姑姑知道,趁着今日宫宴,也能让人赶紧查查。

    “除了那个沈茗,其余的人是谁?”楚思妍好奇的不行。

    楚希芸小声说,“我只记住了他们的样貌和衣服配饰,不认识是谁,回宫后,要母后查他们的身份,才能知道。”

    “噢。”楚思妍打住了。

    所以,自然得赶快回凤栖宫,趁着宫宴结束,赶紧查,否则,出宫后,换了衣服,那就不好查了。

    于是,三人往回走。

    走到半路,一个小太监匆匆走来,拦住安华锦,“安小郡主,陛下有请。”

    安华锦脚步一顿,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宫宴快开始了,陛下请我,是有急事儿?”

    小太监摇头,“奴才也不知,陛下吩咐奴才来请小郡主”。

    “陛下如今在哪?”

    “在南书房。”

    “都谁在南书房?”

    “几位大人们在,其中有顾大人。”

    安华锦点头,“行,我这就跟你过去。”

    宫宴快开始了,不知道陛下请她过去是什么事儿?哪怕她不愿意折腾一趟,但陛下有请,她也不能抗旨不过去。

    楚思妍和楚希芸闻言只能自己回了凤栖宫。

    安华锦跟着小太监走向南书房,走到岔路口,安华锦停住脚步,脸色冷了下来,“你说陛下在南书房,当我不认识路吗?”

    小太监脚步一顿,回转身,恭敬地说,“小郡主,从这里走去南书房,有两条路,其中有一条近路。奴才得了陛下的吩咐后,找了您半天,才知道您早先去了男客那边,已耽搁了不少时候,如今宫宴快开始了,自然不敢再耽搁,所以,带着您走近路,早些过去。”

    安华锦对宫里的路说不上多熟悉,但自从三年前迷过一回路后,再进宫,就仔细地记过,不过到底是不如宫里生长的宫女太监熟悉。

    她点点头,“既然你如此说,那就带路吧。”

    小太监转回身,继续带路。

    这一条路,拐拐绕绕,多假山,但安华锦倒是打消了怀疑,从方向上来看,的确是通往南书房的近路。

    走了大约半盏茶后,小太监停下脚步,回身对安华锦一笑,“小郡主,对不住了。”

    安华锦眯起眼睛,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怎么就对不住我了?”

    皇上身边的这个小太监,她自然是见过的,就在张公公的手底下当差,所以,她才相信是陛下派人来给她传话,否则,有谁敢假借圣旨?

    小太监摇摇头,不答话,身子晃了晃,不带什么痛苦地,倒在了地方。

    安华锦这时倒是一愣,这是昏迷了?还是服用了什么毒?她想要弯身去检查,但理智让她稳稳地站着,顿了一会儿,她脸色沉了下来,沉声说,“出来吧!”

    随着她一声话落,前面的假山,现出几道黑衣暗卫的身影,后面,悄无声息地走出一个人。

    安华锦没想到,在宫里,就有人公然地拦截她,大约是觉得下毒或者迷魂香对她这样识毒辨毒的人没用,所以,直接用简单粗暴的手段来拦截她。

    她慢慢地转过身,入目所及,是一个熟悉的人。

    那人一张惊艳绝伦的容色,欺霜赛雪,玉带锦袍,风姿都透着几分艳色。眉梢微挑,容色艳华更甚,笑意扬起,有一种邪肆的风流,“安小郡主,久违了。”

    安华锦心里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扬眉,“王六公子这是做什么?在宫里,公然想杀了我?”

    王岸知勾唇,盯着安华锦,见她一脸的镇定,他笑着说,“杀了小郡主,倒不至于,只是有一局棋,想要小郡主跟着走两步,小郡主若是配合,这棋就走的顺畅,小郡主若是不配合,这棋,废了也无不可。”

    安华锦眯起眼睛,“怎么个下法?”

    “小郡主乖乖束手听我安排。”

    安华锦冷笑,“我若是不听呢!你就杀了我?”

    棋废了,不就是杀了的意思吗?

    “小郡主是聪明人,何必明知已走不脱,不识时务呢?”王岸知笑的邪肆,“一局棋,小郡主走两步而已,哪里有你的命重要?”

    “我的命,如今不就是大楚的命吗?”安华锦脸色发冷,“这一局棋,是陛下授意,王六公子安排?”

    若没有陛下授意,挡在她面前的王岸知的暗卫是不可能进宫的,外面,是不可能有禁卫军把这一处假山悄无声息这么短的功夫围起来的。

    陛下想要干什么?

    安华锦一时气急,她怎么也没想到,陛下竟然要这般明目张胆地算计她了,她以为,堂堂一国之君,总也不至于如此,可见,是她小看了陛下。

    “安小郡主的命,事关南阳军,陛下的确很在乎,所以,才有今日安排。”王岸知不否认,“但是,陛下在乎,可代表我在乎。”

    安华锦心中一冷,“所以,我不配合,你就要杀了我?”

    “没错。”王岸知风流邪肆地笑,“安小郡主,你是聪明不错,但也太自以为是了。以为你武功高,便不怕任何龙潭虎穴,以为这是在宫里,这样的日子口,没人会敢对你如何?那对你如何的这个人,若是陛下呢?你是谨慎,但却忘了,这皇宫,是陛下的地盘。”

    安华锦语气平静,“那陛下如今算计我,想要什么?”

    王岸知笑,“陛下想要什么,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

    陛下想要的,无非是他嫁给楚砚。

    安华锦冷笑,“那王六公子帮着陛下,或者是建议陛下算计我,是想要什么?”

    “让事情更有意思,让你嫁不了我那七表弟,就够我笑几年的了。”王岸知毫不掩饰,“安小郡主,这个理由,可够?”

    够,太够了!

    安华锦站着不动,“我不是一个喜欢听人摆布的人,也不喜欢帮着人下棋,做棋子我更不喜欢,哪怕是陛下的棋子。王六公子若是想杀我,那就动手好了,我倒要看看,你今日能不能杀了我。”

    王岸知眯起眼睛,“安小郡主可真是一匹烈马,性子烈的很,也刚的很。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王岸知一挥手,前后的暗卫围上安华锦。

    王岸知自己反而后退了两步,让开了地方,在一旁观战。

    安华锦的双手剑,轻易不出手,上一次,出手时,是在三年前,她服用了百杀散之后,自己左手与右手打,直到筋疲力尽。这一次,王岸知的暗卫围攻她,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她心中有怒火,双手剑便也毫不客气。

    因从小到大,她遭遇的刺杀的确是不计其数,所以,剑上,也被她自己在学会了用毒后,做了文章,剑柄处,只要轻轻一按,便有毒粉散出,以应不时之需。

    多年没用过,今日,便等来了这不时之需。

第四十七章 束手(一更)

    安华锦的双手剑,剑柄轻轻一按,招式对应而出的空档,轻轻一扫,毒粉便扫向了对面的人。

    围攻她近距离的人瞬间应声而倒,一招之下,就倒下了三四个暗卫。

    王岸知只观看了一招,便惊了,唇边的笑收起,冷着眉目盯着安华锦,不过顷刻,他就知道了问题出在安华锦的剑上,她的剑,出手即见毒粉。

    这样下去,他有多少暗卫,也奈何不了他。

    她剑上的毒,实在是太过霸道。

    “住手!”王岸知轻喝一声。

    暗卫们也惊惧,听到王岸知下令,瞬间后退三丈,躲开了安华锦。

    安华锦也住了手,眉眼如侵透了冰绡,冷冷地看着王岸知,眼底碎了冰雪,“王六公子,怎么就住手了?”

    “安小郡主果然厉害。”王岸知眼底有了兴味,“你这样的女子,死了是有些可惜。”

    安华锦看着他,“王六公子是要与我亲自动手?”

    王岸知摇头,漫不经心地说,“安小郡主可有听说过射杀?”

    安华锦冷笑,“陛下知道你真正的意图是想杀了我吗?”

    “不知道吧。”

    若是陛下知道,哪里准许他这么干?

    王岸知笑的肆意,“我再给安小郡主最后一次机会,人的命只有一次,死了可就没了。你就那么喜欢我那七表弟?非要誓死嫁他?只要你听安排,顶多是不嫁他而已,至少,不至于没了命。对比嫁给我那七表弟,命总是更重要些不是吗?否则,你死了,他总不能为你孤独终老,他是顾家嫡子嫡孙,传承顾家数百年基业,就连弃了顾家随你去南阳都做不到,更遑论你死了,他能在将来的某一天不娶一个?哪怕那个人他没那么喜欢,但总要传宗接代,安小郡主可要考虑清楚了。”

    安华锦冷着脸不说话。

    光天化日之下,堂堂皇宫,她被皇帝派的小太监骗至此地,这一片假山,都被禁卫军围住,而王岸知,就在这里,要射杀她。

    她丝毫不怀疑王岸知能下的去手,真杀了她,他估计有的是借口。

    就算杀她惹火了皇帝,又怎样?反正她已经死了。就算顾轻衍追查,这里面有皇帝的事儿,皇帝能怎样?怎么能不替王岸知百般掩饰?就算顾轻衍追查?就算能追查得到,能将王岸知怎么样,又能将皇帝怎么样?

    总之,就算她死了,也就死了。

    这一刻,安华锦忽然意识到,人固有一死,但她就这么死了,怎么能够?

    她收了双手剑,面无表情地看着王岸知,“我若是听你安排,怎么个安排法?”

    王岸知忽然乐了,“安小郡主,看来你更惜命啊。我那七表弟,在你心里,嫁他,到底是不及你的命重要。你死了,他将来再娶一个,那更是白死。”

    “自然!”

    嫁给顾轻衍固然是好,但嫁不了他,还不识时务地丢了命,将来九泉之下,看着他娶一个自己也许不那么喜欢,或者,另外又喜欢上了的好命女子,她怕是能气的从坟地里爬出来。

    用命来换,就是傻子也不会做吧!

    王岸知见她神色松动,笑着道,“听安排的话,那就好说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玉屏,倒出一颗药,扔给安华锦,“将这个吃下去。”

    安华锦轻巧地伸手接过,药丸是褐色的,带着淡淡的香味,这药她虽然说不上熟悉,但是她知道,这是百杀香。与百杀散,同出一人之手,服用之后,无解药。

    哪怕她身体能抵抗一般毒药,也抵抗不了百杀散与百杀香。

    百杀散是服用了让人力气增长十倍的药,而百杀香,是天下春毒之首。

    安华锦面无表情,“王六公子太看得起我了!用这么名贵的千金难求一颗的药,可得给我找个清净的地方才是。否则,日头这么高,时间可不够用。”

    王岸知勾唇笑,“安小郡主放心,地方有,冷宫最是清净,无人打扰。”

    “吃了吧!”王岸知语气轻巧随意,“吃完了,跟我走。”

    安华锦捻了捻百杀香,也如他的语气一般,随意地扔进了嘴里,吞咽了一下,嫌弃地说,“这破药,说香也太得脸了,香是香,但也有苦味。”

    王岸知大笑,“安小郡主痛快,走吧。”

    安华锦站着不动,“走不了,腿软。”

    王岸知眯起眼睛,“百杀香服用后,的确是会立马身轻体软,但是安小郡主是有武功之人,不至于腿软的走不了。”

    “的确是走不了。”安华锦坦然地看着他,“武功不能用,用来抵抗的话,催动药性发作快。我怕到不了冷宫,就先将王六公子当解药了。”

    王岸知大笑,“若是安小郡主,就算是当解药,我倒是也不介意。”

    “我介意。”安华锦不给脸地说,“面对王六公子这张脸,我下不去嘴。”

    王岸知脸攸地一沉,“安华锦,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吃的是敬酒。”

    王岸知冷笑,“都这般时候了,安小郡主还呈口舌之能,就不怕我让你毒发身亡?”

    “身亡前,总能抓一个男人当解药。”安华锦不甚在意,“你虽然不行,但你的暗卫们,似乎也都俊俏的很。”

    王岸知脸色森森,“你倒是荤素不忌。”

    “忌啊!除了你。”

    王岸知额头青筋跳了跳,猛地一挥手,“来人,扛上她,跟我走。”

    暗卫们对看一眼,距离安华锦最近的一个人上前,默默地将安华锦抗在了肩上,跟上了王岸知。

    安华锦果然一动不动,任暗卫扛着。

    王岸知回头瞅了一眼,只见她似乎咬着牙,克制着身子不颤,但额头有汗珠滚落,短短时间,已粉面桃腮。

    到底是个小姑娘!

    王岸知轻嗤了一声,带着人抄近路,快步向冷宫而去。

    王岸知走的这条路,显然已被人提前清了道,路上没遇到什么人,不多时,便来到了冷宫。

    冷宫这一片地方,是皇宫最冷寂最安静之地,自从花似玉来了,这里才热闹了些。

    王岸知带着人来到一处最不起眼的宫殿,伸手推开门,向里面看了一眼,只见一人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他笑了一下,侧身让开门口,吩咐那名暗卫,“将人扔进去。”

    暗卫很听话,脱手将安华锦扔进了殿内。

    安华锦被实打实地摔在了地上,身子软绵绵的,摔在地上,都没怎么砸出响声。

    王岸知心满意足地看着安华锦,邪肆地笑,“安小郡主,做了七皇子妃,你当该给我谢礼。”

    安华锦睁开眼睛,眼底已没剩多少清明,一片浑浊,声音沙哑,克制地咬牙切齿,“自然。王六公子便等着我的谢礼吧!”

    “行,我等着,锁门。”王岸知挥手。

    有人上前,将门“咣当”一声关上,落了锁。

    王岸知便站在门口,邪肆的声音不受阻碍地传进来,“我便守在这里,帮安小郡主和七殿下守门。至于宫宴,少了安小郡主和七殿下,宫宴自然依旧照样进行,不碍着什么,而七表弟,你就别指着他能来救你了,他今日是走不开的。”

    安华锦不说话,慢慢地从地上站起身,挥手,落下了所有窗前的帘幕。

    帘幕乍然落下,清寂的许久没被人住过,但被人提前打扫的十分干净的宫殿,一下子便昏暗了许多。

    安华锦扫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张口将嘴里化了一半的药丸,吐进了痰盂里。

    百杀散果然霸道,哪怕是她用舌根抵着,根本没咽下去,但这么一路走来,依旧化了一半,这一半,已让她浑身如着了火一样。

    她从怀中掏出两个玉瓶,倒出三颗清心丹,又倒出三颗解毒丹,一股脑地扔进了嘴里咽下。

    然后,她也不管地上躺着的昏迷不醒的楚砚,转身爬上了床。

    演戏要演全套,若是殿内半天没声,王岸知怕是怀疑,所以,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唱起了独角戏。

    她好奇时,上过青楼,喝过花酒,听过黄段子,如今,似乎派上了用场。

    再加上,她本就中了百杀香,所以,声音也不用刻意的演,便婉转娇媚的让人受不了。

    过了一会儿,安华锦觉得外面没动静,停了停,然后又爬下床,照着楚砚的胸口揍了一拳,楚砚闷哼一声。

    哦,一个人唱戏,果然没那么像,这两个人,就不同了。

    王岸知终于从殿门口走开了,同时可惜地风流肆意地笑,“安小郡主这般美人,便宜七殿下了。”

第四十八章 境地(二更)

    安华锦听着王岸知脚步走离门口,站起身,不再理会楚砚,又爬上了床。

    她得省着些力气,否则,这三颗清心丹和解毒单,根本撑不了多少时候。

    楚砚本来昏迷,这时忽然睁开了眼睛,正巧看见安华锦爬上床,他猛地一惊,“表妹?”

    安华锦爬床的动作一顿,慢慢地坐在了床边,隔着距离看着楚砚,“七表兄醒了?”

    大约是被她一拳砸醒的。

    楚砚看着她有些惊讶,然后扫了一圈当下的环境,目光有些怪异,慢慢地从地上坐起身,“这是哪里?”

    “冷宫的一处偏殿。”

    “你……”楚砚想说什么,但看着安华锦额头冒汗,面如桃花,水眸潋滟,一幅春色,他顿了顿,“我为何在这里?”

    “我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但我来之前,七表兄就已经在这里了,你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我也不知你是怎么来的,要不然,你回忆一下?”安华锦很冷静。

    楚砚一愣,果真回忆了一下,这一回忆,脸色攸地变了。

    “不如你跟我说说,我也听听。”安华锦也想知道,楚砚是个谨慎的性子,是怎么被人弄到这里,昏迷不醒的。

    楚砚抿唇,“我是在南书房,父皇让我看一本奏折,我接过奏折,还没看完,便眼前一黑,昏迷不醒了。”

    “哦,原来是咱们陛下动的手,我就说呢。”安华锦支着床沿坐着,凉凉地笑,“我以前只觉得咱们陛下多疑,故步自封,胸无大志,偏安一隅,如今又多了一个评价,极其糊涂,不知所谓,只会阴谋诡计,背后算计,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楚砚沉默了一下,快速地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安华锦拦住他,“没用的,外面都是王岸知的人。王岸知你知道吧?他那个人,只要出手,就厉害的很,难对付,门已经落锁了,你出不去。”

    楚砚停住脚步看着她。

    “看来陛下还是心疼七表兄,怕你服用了什么药,坏了根本,所以,只给你下了迷药,却没让你吃什么乱七八糟的春药。”安华锦嘲讽地笑,“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舍不得下手,疼的很。”

    楚砚抿唇,他本就是聪明的性子,如今自然也明白了当下的情况,看着安华锦,他的脸有些白,“你……是王岸知对你动的手?你不是他的对手?”

    “这里是皇宫,他有陛下做靠山,不止带进来了自己的暗卫,陛下还把一波禁卫军调用给了他。”安华锦漫不经心,“而我呢,暗卫自然不能随我进出皇宫,我今早是与楚希芸和楚思妍一起来的。陛下派了个小太监,请我去南书房,半路上,就将我截住了。我不乖乖吞下百杀香跟着来这里,王岸知就让人射杀我。没路可选。”

    楚砚的脸更白了,身子晃了晃,差点儿没站稳。

    百杀香,他知道,是天下第一霸道的春毒,无解。

    他看着安华锦,一时间只觉得眼前发黑。他恨不得自己没挨那一拳头醒过来,醒不过来,便不用面对眼前的情况。但他自小的教养,又知道这般时候,逃避才是错的。事情已经发生,要赶紧想办法。

    可是有什么办法?

    他也震惊,父皇为了让他娶安华锦,竟然如此不顾及身份,出此下策,在今日中秋,竟然无所不用其极地这般对付安华锦。

    别人也许不清楚,但自从那日,安华锦与他说了一番话后,他便清楚,安华锦心中到底有多喜欢顾轻衍。

    所以,面对陛下想取消安顾联姻,他也不同意,消极抵抗,也不让自己生起这个念头。

    安华锦是她的表妹,亲表妹,哪怕她不嫁给他?又如何?总归是向着他的。

    可是陛下不放心。

    楚砚防范谁,也没防范到皇帝身上,更没防范皇帝这般算计他,在奏折上下了药,将他弄到此地。

    楚砚站在原地,沉默了太久太久。

    安华锦清楚楚砚是怎么躺在这里的之后,便也不问了,她坐不住,身子一歪,靠在了床沿上,倚着墙壁,闭上了眼睛。

    香汗淋漓,粉面桃腮。

    楚砚思绪纷乱地飞舞了许久后,走近安华锦,低声问,“百杀香据我所知,没有解药,你可有法子解?”

    “没有,我服用后,用牙根抵着,吃了一半,吐了一半。”安华锦有气无力,“你别靠我太近,能挨多久,算多久。”

    楚砚顿时停住了脚步。

    “若是你闲着没事儿,就弄些声音动静出来,免得殿内太静了,王岸知那只狐狸怀疑,闯进来强行再喂我一颗药,那我就真扛不住了。”

    楚砚脸上顿时现出难堪之色。

    安华锦睁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楚砚,“七表兄,你从小到大,没逛过青楼?”

    楚砚脸色一黑。

    “你洁身自好,没逛过那种地方,倒也不奇怪。那春宫图呢,看过没有?或者,你从小到大,就没碰见过什么野鸳鸯之类的?没见过,也多少想想,男女之间,就是那么回事儿,演戏,也就那么回事儿,弄点儿声音动静,总是容易的。堂堂七殿下,人人夸你聪明,还能难到你不成?”

    楚砚:“……”

    他的脸不止黑了,而是青白交加。

    半晌,楚砚咬牙,“我不会。”

    安华锦翻了个白眼,伸手软绵绵地捶了捶床,“就是这样,会不会?再时不时地哼个一声半声,会不会?”

    楚砚:“……”

    他又沉默了半晌,“真要如此?”

    安华锦很肯定地告诉他,“王岸知不是人,聪明的很,若是长时间没动静,他一定会怀疑。”

    楚砚咬牙,走上前,动手学着安华锦的样子,捶了捶床,因安华锦没什么力气,他比安华锦力气大,床砰砰地响了两声。

    “砸自己一拳。”安华锦指挥。

    楚砚顿了一下,给了自己一拳,闷哼了一声。

    “对,就是这样,七表兄学什么都快。”安华锦夸奖。

    楚砚脸又黑了。

    他看着安华锦,明明如今已不成样子,但是偏偏她语气里还带着漫不经心的玩笑之意,若是别的女子,别说吃了一般春毒,那般霸道的春毒,就是沾染一点儿,也早就受不了了。

    她偏偏,意志力坚定,只额头和脸上的脸,汗如雨下,出卖了她。

    楚砚移开眼睛,不再看安华锦。

    过了一会儿,安华锦觉得这药力发作了,她手攥着身下的被褥抓紧,死死咬着唇,咬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怎么能咬着呢,要叫出来啊,给王岸知听。

    于是,她细微地放出些声音。

    这声音,她自己听着不觉得如何,但是楚砚明显地一震,身子霎时僵了。

    安华锦敏锐地发现了,声音顿时一止,伸手入怀,掏出那瓶清心丹,扔给楚砚。

    楚砚伸手接过,重新抬眼看安华锦,“这是什么?”

    “清心丹,给你洗洗心。”

    楚砚有些难堪,但还是接过瓶子,倒出了一颗,扔进了嘴里,又将瓶子扔给了安华锦。

    安华锦浑身如火烧,没接住瓶子,瓶子掉在了床沿上,眼看就要滚落地上。

    玉屏易碎。

    楚砚一惊,立即上前,伸手接住了玉瓶。

    但也因此,距离安华锦很近。

    距离近了,便能感受到安华锦周身散出的热气,灼的人烫的慌。

    楚砚攥紧瓶子,顿了一会儿,退出两步远,看着安华锦,见她已将唇瓣咬出血丝,他心下不忍,攥了攥拳,沉默了一会儿,出声,“既然是父皇和王岸知联合出手,就算是顾轻衍,他能来救吗?”

    “不知道。”

    安华锦是真不知道,顾轻衍和顾家在皇宫里有多少势力,能不能发现这个阴谋,脱身前来冷宫救她出去。

    她想起,昨日,顾轻衍用过晚膳后,嘱咐她小心,她的确是很小心了,但却没料到陛下和王岸知这么无耻。下毒奈何不了她,悄无声息算计不了她,便来明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她是臣,陛下有请,她小心谨慎前往,但依旧落入了圈套。

    顾轻衍呢?他如今官拜吏部尚书,也是臣。就算有势力埋在这皇宫,会为了她公然地和陛下对抗吗?

第四十九章 等着(一更)

    顾轻衍是很喜欢她,她能感觉的到。但顾轻衍即便再喜欢她,也不能为了她脱离顾家。那么,能为了她与陛下作对吗?

    顾家历代忠心,从不被皇权忌惮,顾家的子弟,忠于皇权,多数身居高位,为江山效命。

    任何一家,都不能将忠与孝做到妥善,但顾家能,因为顾家继承人,从不离京。

    而顾轻衍,他是顾家人,像顾家人,又不像顾家人。

    至少,就她所知,三年前的私造兵器案,有他重重的一笔。他忠君倒不见得,但是忠于大楚,却是真的。至少所作所为,是为了大楚江山社稷。

    至于一个喜欢的女子,在他心里,有多少地位,安华锦没那把自己放的太重。

    毕竟,初见,在八大街红粉巷,她见识过他最清冷凉薄无情的一面。

    面对的,是他的未婚妻。

    楚宸打量安华锦神色,又沉默了许久,攥着手里的清心丹,声音有些哑地说,“表妹,若是没人来救……”

    “若是没人来救,我就用你当解药。”安华锦说的果断,虽然粉面桃腮,香汗淋漓,身娇体软,极尽克制,但一双眸子,却清凌凌,没什么情动之意,出口的声音也凉薄无情,“但是,即便我与七表兄如何,走出这个门,我也不会嫁给你。”

    楚砚心下一震。

    “陛下能这般算计我,仰仗的是什么?无非他是君,我是臣,无非是在这皇宫,天下至尊的地方,无非是觉得,女子失了清白,就得任人宰割了。但他怕是想错了。我安华锦,与别人自小就不同,我见过无数人肉白骨,累累成山,廉耻清白与生死性命,认命卑微与傲骨尊严相比,不值一提。”安华锦眸中如碎了冰绡,“只要我走出这里,我就先去杀了花似玉。也让他尝尝,堂堂帝王,豁得出去的下场。”

    楚砚面色一变。

    安华锦从来不是一个信口胡言的人,她虽多数时候大气,但也小气记仇,性子不好,说起容人之量,她也不是没有,但那要看是谁。

    皇帝这一回,是真的惹到她了。

    她天性反骨,忠于大楚江山是没错,但忠于这样的诡诈算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君主,她若是今日走出去忍气吞声,都不耻于自己。

    花似玉如今不是陛下的命根子吗?那她就让它尝尝失去命根子的滋味。是不是会比她被关在这里吞食了百杀香要容易。

    楚砚又沉默了许久,许久,直沉默到安华锦将身下的锦绣被褥用手指甲抠破扣烂,呼吸急促,难耐的声音不用再做戏便溢出唇瓣时,他才又抬起头,看着她,轻声说,“若我不要大位……”

    安华锦瞳孔缩了缩,盯着楚砚,忽然笑了,“七表兄可要想好了。”

    若是你不要大位,如何?跟我去南阳吗?

    皇后嫡子,出生起,就有多少人耳提面命,让他记着他的身份,每日提醒着他的身份,记事起,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所思所想,无不是为了将来有朝一日登上大位做准备。

    不要大位?那前面多少年的辛苦,都白费了。

    为了个女人,甘心吗?

    楚砚对上安华锦清凌凌的眸子,呼吸一窒,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说,“若是你挨不住时,我不要大位,跟你去南阳,你可嫁我?”

    安华锦撇开头,轻轻地笑,不看楚砚,看着被她抓烂的锦绣被褥,“七表兄,我大约,一辈子都喜欢不上你。”

    “不用你喜欢。”

    安华锦“唔”了一声,“我视南阳军如命。”

    楚砚目光微定,“我身上流着一半安家的血脉。”

    安华锦忽然笑开,语气轻飘飘的如风拂过,透着些许情绪,“行啊,那我们就等着吧!今日顾轻衍不来救我,我就不要他了,你能放弃大位,随我去南阳,我就……考虑考虑。”

    一个大位,一个去南阳,换一个考虑。

    但楚砚知道,这已是安华锦能给他的最好的答案。

    他于是慢慢地坐下身,在距离安华锦最远的距离,坐在了床头的另一端。

    过了一会儿,楚砚又打开玉瓶,倒出一颗清心丹,扔进了嘴里。

    他没中春毒,没中乱七八糟的药,已服用了一颗清心丹,如今,这么片刻工夫,又服用了第二颗。

    安华锦头偏着,仿佛没发现,指甲已抠断了,流了血,染红了锦绣被褥被扣烂后露出的雪白棉花。

    楚砚见了,手指动了动,见她神色隐忍,却最终,又慢慢地缩回了手,也撇开了头。

    时间一寸一寸地挨过。

    不用安华锦再提醒,每隔一会儿,楚砚便自动地捶打两下床,再捶打一下自己。然后,安华锦配合地哼哼两声。

    大半个时辰,便在二人的默契下挨了过去。

    顾轻衍没有来,外面依旧很安静,但安华锦能感受的到,外面依旧有人守着。不管王岸知走没走,但是他的暗卫和禁卫军,怕是没走。

    安华锦的手指的血迹干了又被她抠出血,唇边也被她咬破。

    楚砚终于再也坐不下去,“表妹!”

    他一出声,就被安华锦打断,“你闭嘴。”

    楚砚又闭上了嘴。

    楚砚从小到大,从没这么乖过,也从没这么听话过,他素来寡淡冷漠,性子沉闷,爱板着脸训人,规矩是一等一的好,皇室里,挑不出哪个皇子如他这般,处处不出错。

    他自从三年前被安华锦在冷宫遇到,理都没理她,连路也不给她带,就走了后,安华锦记仇记了他三年,虽然不及顾轻衍那般让她时常惊梦,记在心上,又喜欢又恨,但也是记了仇的,后来一见面,他就训她规矩,如今倒是第一次,他在安华锦面前,这么听话,她让他如何,他就如何。

    又挨了半个时辰,安华锦终于挨不住了,她闭了闭眼睛,慢慢地松开攥着的锦绣被褥,对楚砚伸出手。

    楚砚立马察觉了,但是没动,只看着她。

    安华锦身体软的不行,手也软,没多少力气,哪怕是挨不住了,但心里那一丝理智尚在,所以,她伸出的手,十分的缓慢。

    足足有半盏茶,才够到了楚砚的一片衣服边。

    她紧紧地攥住楚砚的衣服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楚砚闭了闭眼睛。

    她知道安华锦自小被老南阳王带在军中,她在军中长大,虽是女儿家,但意志力何等惊人,如今能对他伸出这一步手,已是意志力挨到了极致吧!

    她走出这一步,那么,他便能走后面的九十九步。

    若是她走不了这一步,他也不能,动她一根手指。

    小姑娘的手,本是白白嫩嫩,如青葱一般,可是如今,指甲全部折断,五根手指血迹一片。

    楚砚是个寡言淡漠的人,从来没多少不规矩的东西出现在他眼前,能让他不训斥一声,如今,她看着安华锦的手指,心中却泛上丝丝的疼,伸手慢慢地包裹住了她的手。

    安华锦抬眼。

    楚砚也抬眼。

    四目相对!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打斗的动静。

    安华锦手猛地往回一抽,转头看向窗外,帘幕早先被她拉下,厚重的帘幕,遮光蔽日,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更何况岂能看得见外面?

    楚砚心下一震,手里一空,心忽然跟着一沉,所有的浮动的心动的情绪,似乎如热水里投入里一盆子冰,霎时冰压住了热。

    心头的热,身上的热,心口的热,手心的热,悉数都被压了下去。

    楚砚眼前晃了晃,身子也跟着晃了晃,但一双眸子却清楚地从安华锦的眼睛里,看到的不再是无奈和认命,而是一缕光,希望的光,期望的光,等待的光。

    顾轻衍来了!

    如今能闯来这冷宫,靠打斗,靠抢,明着与陛下作对,皇后做不到,朝臣们,无人能做到,在这皇宫里,也只有累世底蕴的顾家,埋有人手,也只有顾轻衍,能做到。

    他也真敢动手!

第五十章 是你(二更)

    打斗的动静,弄的十分之大,一窗之隔,外面的刀剑声,听的十分清楚。

    安华锦可以想象,外面两队人马大起来,怕是得有数百人。

    她本已难捱到了一定的时候,本已放弃和失望的时候,到底是等来了他,除了顾轻衍,她也觉得,不做第二人想。

    果然,下一刻,外面的锁被砸开,门被“咣当”一声推开,顾轻衍一身寒气地站在门口,目光如碎了冰霜寒峭。

    当他目光所及处,看到了坐在床沿上,穿戴的整整齐齐的安华锦和楚砚时,神色一顿。

    安华锦如今实在是太不成样子,已不是粉面桃腮,而是面色潮红,如胭脂桃花,眼眸含水,发丝凌乱,若不是衣服完完整整好好地整整齐齐地穿戴在她身上,衣领都有纽扣系的严严实实的,还真让人难以看出,她整个人的状态。

    而楚砚,更是整洁,依旧是那个淡漠寡趣的七殿下。

    他见顾轻衍出现,面无表情地看着顾轻衍,一如往常,并未言语。

    顾轻衍只顿了瞬息,便大踏步走了进来,来到床前,没立即抱安华锦,而是微微倾身,用他最轻的最低的最温和的语气问她,“可还好?”

    “不算好,幸好你来了,辜负了陛下和王岸知一番安排。可真对不起他们。”安华锦对他伸出手,借着他倾身,默契地勾住了他了脖子。

    她的手臂软软的,实在是没多少力气,说话呼出的气息也热的如火,灼的他面上都丝丝的灼烧的疼。

    顾轻衍这一瞬间,疼的几乎窒息。

    “对不住,是我来晚了。”顾轻衍伸手一把将安华锦拦腰抱起,稳稳地拖住她,抱在了怀里,目光清清地看着依旧坐着不动的楚砚,语气温润,“多谢七殿下。”

    谢的是没有趁人之危!

    楚砚嘲讽地笑了一下,一言未发地摆了摆手。

    顾轻衍转身抱着安华锦出了这一处足足关了她和楚砚一个多时辰的冷宫偏殿。

    出了偏殿,阳光顷刻间洒了下来。

    安华锦神志在顾轻衍出现的那一瞬间,觉得又有了意志和压制的力气,她气息软软地说,“我要杀了花似玉!”

    顾轻衍脚步一顿,“好。”

    “我要亲手杀了他。”安华锦咬着牙说。

    “好,我带你去。”顾轻衍拐了路,向花似玉住的主殿而去。

    冷宫这一片宫殿,相隔的都不远,尤其是安华锦和楚砚被关的这一处宫殿,距离花似玉的宫殿更近。

    来到门口,安华锦咬牙说,“放我下来。”

    顾轻衍将她放下。

    安华锦早先不敢动用武功,自然是怕催动体内霸道的春毒发作的更快,如今她自然不怕了,殿门被推开,里面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齐齐惊吓了一跳。当看到是安华锦,都愣了愣。

    花似玉坐在桌前似乎是在摆弄花草,看起来状态很好,心情更好,显然是知道隔壁发生了什么。

    能算计安华锦让她对楚砚献身,花似玉几乎快笑死了,自然是高兴的不行。

    哪怕,安华锦事后成了七皇子妃,但她也是高兴的。

    只要安华锦不嫁给顾轻衍,只要安华锦不那么如心如意,只要安华锦活的没那么好,她就高兴。

    若不是外面有禁卫军,怕坏了陛下的事儿,她早就跑出去看戏了。

    她太高兴了,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却都没发觉不对劲,语气高兴地头也没回,眼皮也没抬地问,“事情妥了吗?安华锦哭死了没有?”

    侍候的宫女太监们看着冲进来的安华锦,没人吭声。

    花似玉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猛地转过身,一眼便看到了安华锦站在了她身后,她着实惊了一下,“安华锦?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花似玉,我本不想杀你,但陛下非要送我一份大礼,那我也只能回送陛下一份大礼了。”安华锦不想与花似玉说什么,双手剑猛地出手,左右对准的,都是花似玉的脖子。

    花似玉虽有武功,但是不及安华锦,虽然安华锦如今中了春毒,但不压制的情况下,动用武功杀人,还是能做到的,而且花似玉全无准备,她没想到,安华锦说了一句话后,便是直接要她的命。

    哪怕,她的肚子里,还怀着皇嗣。

    安华锦手起剑落,连给花似玉一个完整的尸身都不给,直接就让她人头与身体分了家。

    头颅顷刻间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那眼睛睁的大,死不瞑目。

    身子也跟着“砰”地一声倒下。

    宫女太监们“啊”地一声,惊恐地尖叫了起来。

    安华锦看了一眼,弯下身,将手中的双手剑在她华丽的锦缎上蹭了蹭,然后,站起身,收剑入鞘,转身,一步一步,走出了殿门。

    这个人是安华锦,是安小郡主!无人敢拦!眼睁睁地看着她出了冷宫。

    皇帝虽给花似玉派了不少人伺候,但都是宫女太监嬷嬷,没什么护卫。即便有护卫,也被顾轻衍挡在了外面。

    外面依旧在打斗。

    安华锦走出殿门,已一步也走不动了,对顾轻衍笑了一下,伸出手,“顾轻衍,没有人能欺负我。”

    没有人能欺负她,欺负的这么狠,包括皇帝。

    她不会对皇帝拔剑,但她会杀了他喜爱的心爱的捧在手心里着迷的不行的女人。

    哪怕,她怀着皇嗣。

    而顾轻衍既然敢和禁卫军动手,那就是表明了立场,也是不怕的。

    顾轻衍点点头,心疼的抽痛,又拦腰抱起安华锦,紧紧地抱在怀里,如失而复得的珍宝,声音低沉,“嗯,没有人能欺负你。”

    包括皇帝。

    “你安排一番,出宫吧,找个安静的地方。”安华锦将头埋进他心口。

    顾轻衍点点头,“好。”

    安华锦听着这声好,多了几分安心。

    顾轻衍吩咐,“青墨,带着人速战速决。尽快撤出皇宫。给爷爷传消息,让他心里有个准备。”

    “是。”

    顾轻衍不再多说,抱着安华锦上了已安排好的马车。

    随着二人上车坐下,马车在皇宫里奔跑起来,奔向宫门。

    进了马车后,安华锦依旧埋在顾轻衍的怀里,一动不动,身子软成水,但她克制的功夫,也没立即将顾轻衍给吃了。

    顾轻衍轻轻的用绢帕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汗,触手所及,身上的衣衫,早已经湿透,她整个人,如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他心底缠绕上细细密密的疼,疼着疼着,心便冷硬起来。

    忠君,若君不慈,不善,不仁,不爱,那何必忠君?

    大楚的江山,也不止一人能为君。

    因早先顾轻衍都已安排打点好,所以,马车出宫很顺利,顺畅地出了宫门。

    这一件事情,让安华锦见识到了顾家在皇宫里埋的暗线何其之深?也让皇帝见识到了顾家世家大族的底蕴和深不可测的势力不是一句空谈。顾家能安安稳稳地在京城待了一个朝代又一个朝代,靠的是什么,不止是族中出息的子弟,还有埋的深到地底下的暗线暗桩。

    而顾轻衍,更是顾家的佼佼者,更是顾家自小培养的继承人,更有着顾家之外的手段和势力。

    马车出了皇宫后,奔跑起来,每在一处街道拐角处,稍稍停顿一次,顾轻衍便趁机抱着安华锦,换乘了马车,一连换了四五回,直到最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驶入八大街红粉巷最深的巷子里,消失不见。

    来到目的地,顾轻衍抱着安华锦下了马车,一路急行,冲进了不起眼的宅院里。

    这一处,宅院深深,参天大树覆盖,一条巷子里,连成一片,都没有人声。

    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人从里面走出来,拱手,“公子!”

    顾轻衍脚步不停,径直往里走,同时急声吩咐,“快进来给她看诊。”

    “是。”老人立马跟着顾轻衍进了里屋。

    屋子明窗净几,屋内摆设价值连城,床榻一应用具,都干净簇新无一丝尘土。

    顾轻衍将安华锦放在床榻上,微微侧身,让开了床前。

    老人上前给安华锦把脉,片刻后,对顾轻衍摇头,“百杀香,刚服下时,老夫还能有办法解,如今,一个多时辰了,已侵入五脏六腑,除了人,无解了。”

    顾轻衍摆摆手,“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老人拱拱手,走了下去,出门之前,牢牢地关紧了房门。

    顾轻衍低头看着安华锦。

    安华锦一双眸子已泛红,勾住他脖子,轻轻吐吸,“顾轻衍,我忍了一个多时辰,等的,就是你。”

    一句话,烧着了顾轻衍的五脏六腑。他俯下身,吻住她,挥手,落下了帷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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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凤华庭介绍:
老南阳王病逝前,为安华锦选了一个未婚夫,名门世家顾家的七公子。
传言顾七公子温雅玉华,风骨清流,是顾家新一代最拔尖的人才。
安华锦一听,脸都黑了,摇头再摇头,死活不要。
十三岁那年,她第一次进京,仰慕帝京城八大街的红粉巷,想去见识见识,没想到没摸到美人的手,却险些死在温柔乡。
因为她遇到了一个人——
八大街背后的公子爷。
那是真正的爷。
毓秀风流,弹指间让人化成灰。
她死里逃生后,命人查了两年,才知道那个人叫顾轻衍,是顾家的七公子。
她有多想不开,才会嫁给他?
于是,老南阳王直到咽气,也没等到安华锦点头。
后来——
谁也没想到,她带了三十万兵马,兵临城下,只为逼婚。
顾轻衍敢不娶她,她就马蹋顾家!金凤华庭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金凤华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金凤华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