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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子情     金凤华庭txt下载     金凤华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三章 很喜欢(一更)

    一夜好睡,让安华锦的脸色比昨日好了很多,虽也看着苍白,但没那么血色全无的冷如冰霜了。

    顾轻衍似乎也睡的很好,没因为怀里抱着个小姑娘,就心神荡漾的一夜七想八想睡不着,眉目神色看起来就是一夜好睡的精神。

    他看着安华锦,眉眼温柔,“能起床吗?”

    “能。”

    人真是一个很神奇的动物,安华锦已不止一次的体会到,有顾轻衍在身边,她竟然能够在小腹疼的死去过来的小日子里,竟然可以一夜好梦到天亮。

    对比苦药汤子,他真真正正地才是她的良药。

    她披衣下床,先去了净房,收拾了一番后,折回来时,顾轻衍已让人打了温水,站在脸盆前,对她浅笑,“我帮你。”

    安华锦乖乖地站在清水盆前,等着他伺候。

    顾轻衍动作轻柔地掬了一捧水,给安华锦净面,又将她的手放进盆子里,将每根纤细如葱的手指都仔细地洗了一遍,然后用帕子给她擦掉水渍,又拉着她坐在镜子前,给她梳头。

    安华锦懒歪歪地看着镜子里映出的人影,身后站着的人眉目如画温润如玉,她瞧着,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对她说,你完蛋了,完蛋了,这一辈子,怕是真离不了顾轻衍了。

    她用舌尖抵了一会儿腮帮子,鼓着腮憋了一会儿,猛地回转身,一把将顾轻衍抱住,精瘦的腰身,让她抱了个满怀。

    顾轻衍一愣,拿着梳子低头看着她,“怎么了?”

    安华锦不吭声,只抱着他。

    顾轻衍虽然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了解安华锦几分,但也不太摸得透她这忽然的动作,于是,静站了一会儿,任由她抱了一会儿,见她一声不吭,又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

    安华锦动了动身子,掐了掐他的腰,顾轻衍身子明显一颤,她才松开他,转过身,忽然不知从哪里生起的得意,微微扬起嘴角,“没事。”

    顾轻衍:“……”

    小姑娘的突然操作,真是难猜她的心思。

    他认真地细究地对着镜子瞅了瞅她的表情,哑然而笑,微微弯身,压低声音凑近她耳边说,“很喜欢我了吗?”

    安华锦:“……”

    喜欢前面要加个很字的吗?

    是啊,很喜欢很喜欢了呢。

    安华锦眉眼的得意之色攸地褪去,瞪了他一眼,伸手推开他凑近到她耳边的脑袋,恶声恶气地说,“没有,快给我梳头,我饿了。”

    顾轻衍站直身子低笑,“口是心非。”

    安华锦:“……”

    她伸手搓了搓耳朵,噎了一会儿,觉得不能怂,于是,理直气壮地说,“没有。”

    谁口是心非了?喜欢前面加一个喜欢怎么够?很喜欢说一遍怎么够?要很很喜欢很很喜欢呢。

    顾轻衍含笑看着她,从善如流,“好,你说没有就没有。”

    安华锦听着他语气带着别有不相信的意味,安静地弯着嘴角闭了嘴。

    顾轻衍梳头虽然生疏,但还是给安华锦梳了个很漂亮的发髻,然后重新拿了汤婆子塞进她手里,才与她一起去画堂用早膳。

    孙伯笑呵呵地看着二人,“小郡主气色比昨日好了许多,辛苦顾大人了。”

    “不辛苦,甘之如饴。”顾轻衍自然地面不红心不跳地落座。

    安华锦倒是想脸红一下,但是她脸上没多少血色,也上涌不来,便抱着汤婆子坐下,转移话题,“孙伯,今日早膳好丰盛啊。”

    “是呢,难得顾大人好些日子没来用早膳了。厨房多做了几样顾大人爱吃的。”孙伯笑呵呵的,“午膳小郡主和顾大人想吃什么?老奴也早早让厨房准备。”

    “吃鱼。”安华锦说。

    顾轻衍笑,“我与小郡主一样。”

    孙伯应了一声,“老奴一会儿就吩咐人去池塘捞鱼,咱们家养的鱼又肥又美,顾九公子和三公主、长宁郡主都爱吃。”

    用过早膳后,安华锦喝了汤药,懒歪歪地趴在桌子上,没多少力气。

    顾轻衍看了她一会儿,“我抱你回床上躺着?”

    安华锦点点头,的确,离开顾轻衍的怀里这么一会儿,她仿佛又快结成冰块了,小腹隐隐地又一阵阵疼起来,她对他伸出手。

    顾轻衍站起身,将她抱住,进了里屋。

    安华锦躺回床上,又八抓鱼地抱住他窝在他怀里,枕着他胳膊,待了一会儿,身子暖和了,她长吁短叹地说,“哎,顾轻衍,你身上是有什么魔咒吗?专门对我下的那种?否则,有你在,我怎么就不那么疼了呢。”

    顾轻衍低咳了一声,“我也想知道,大约这就是上天让我做你未婚夫的作用?”

    安华锦大乐,“可能是。”

    她没试过躺在别的男人怀里被别的男人抱着,也不知道是否这份特殊和特别独属于顾轻衍。

    不过他身子暖,身上的气息如清雪冷梅般好闻,这是普天下独一份的。

    一日消磨而过。

    第二日,安华锦度过了难熬的前两日,已好多了,便摆摆手,让顾轻衍去早朝了。

    顾轻衍若是歇一日沐休不会引起人注意,但若是陪着她待在安家老宅一连歇个几日,那可不行。

    顾轻衍不在,这一日,安华锦盖着薄被,抱着汤婆子,躺在美人靠上,懒洋洋的看书打发时间。

    憋了两日的楚希芸和楚思妍前来看她,见到她的模样,吓了一跳。

    楚希芸没见过脸色苍白气虚体弱的安华锦,“表姐,你病的这般严重吗?”

    楚思妍也震惊了,“小安儿,你脸怎么这么白?”

    安华锦见二人大惊小怪,一脸她得了大病的模样,摇头,“没什么大事儿,只是我打出生起在娘胎里落了寒症,每次来月事,都痛个死去活来。过几日就好了。”

    二人没见过来月事还能让人瘦了一圈脸上全无血色的模样,坐在一起,细细地问了她一堆话,在得知她真的没事儿过几天就好了时,才点点头。

    楚思妍忧心地说,“明日,武试会,陛下说让你做主,你这副样子,能行吗?”

    楚希芸也担心,“要不你跟父皇说一声,往日推迟几日吧?”

    “不用。”安华锦摇头,“明日就好多了,又不用我下场,我只让人搬把椅子坐着就行。”

    “真的能行吗?”楚希芸怀疑。

    “能行。”

    楚思妍小声问,“小安儿,你明日能不能带着我去瞧瞧热闹啊?”

    “不好吧?武试会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们去会被人说没规矩的。”楚希芸其实也想去,但她到底没楚思妍敢问出来。

    安华锦倒很是痛快,“带着你们去也不是不行,你们乖乖的,跟着我,别惹事儿,别乱说话。”

    “我们保证乖乖的。”楚思妍立即举手。

    楚希芸也举手保证,很是欢喜,“可是父皇那里……”

    “是为南阳军选人,陛下既然给了我绝对的话语权,自然不会插手的,何况,你们俩就陪着我而已。”安华锦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儿,也没那么多规矩,各大世家和朝臣们想往南阳军塞人,因为顾轻衍为了截住王岸知,她同意了这个武试会,但别的,就要按照她的规矩来。

    如今,她闭门谢客,谁也不知道她到底要怎么考校,总之,一切都她说了算。

    “小安儿,你真好。”楚思妍决定了,“我不要看上苏含了,以后我就跟着你。”

    楚希芸嘴角瞅了瞅,“思妍,你若是一辈子不嫁人跟着小安儿,就算你爷爷不打死你,顾轻衍也会。”

    楚思妍:“……”

    她爷爷她倒是不太怕,但顾轻衍……

    楚希芸是魔鬼吧?这个时候拆她的台。

    安华锦好笑,拍拍楚思妍的脑袋,“把你嫁给沈远之得了。”

    楚思妍睁大眼睛,“我不!”

    安华锦才是魔鬼吧!

    沈远之那个爱欺负人的坏蛋,一点儿都不可爱,她可不要被他欺负一辈子,他长的好也不行。

第二十四章 武考场(二更)

    武试会这一日,皇帝下旨,将武考场给安华锦用来考校世家子弟们。

    京中世家大族,与京外世家大族,在早给皇帝联合上折子时,便已有准备。于是,这一日,都选拔出了族中最出色的会武功懂兵书和用兵之道的子弟,早早来到了武考场。

    安华锦穿了挺厚的衣服,抱着汤婆子,由楚思妍、楚希芸、顾轻期三人陪着,掐着时辰,进了武考场。

    武考场门口,有兵部安排的人排成检验核实进场人的身份,没问题后,逐一放行。

    安华锦没下马车,直接让人将车赶进了武考场。

    楚思妍偷偷掀开车帘一觉,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安儿,好多人啊。”

    “有多少?”安华锦不知道有多少人前来,她没问,兵部前两日来给她送名单,她因身子不舒服,连看也没看,也不知道有什么人前来参加选拔,也不知来了多少人。

    “最起码有四五百人。”楚思妍伸出五根手指头晃了晃。

    安华锦也讶异,“这么多的吗?”

    楚思妍点头,“黑压压一片,我看着有这个数,小安儿,一日时间,能完事儿吗?”

    “能。”别说五百人,就是一千人,她也有法子速战速决,在军队历练出来的她,讲究的就是个快,不拖泥带水。

    马车来到点将台下,楚思妍和楚希芸一左一右地扶着安华锦下了马车。

    安华锦扫了一眼,武考场上黑压压密压压地排队站了一大群人,楚思妍没说错,粗粗计算,还真是有四五百人。

    每个人的腰间都挂着兵部发的专门参加这次考校的武试牌,每个人看起来都挺精神。

    世家子弟们,自小也都粗略地会学些强身健体的功夫,骑马射箭倒也不在话下,但真正出类拔萃者少,大多都文弱,讲求个文采风流。

    像顾轻衍王岸知那类,文武双全到拔尖,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

    顾轻期是骑马来的,见安华锦下了马车看那些被世家门选拔出来想送进南阳军的人,压低声音对安华锦说,“本来京中各大世家府邸,没有这么多人参加的,但京外这三日里得到消息,来了许多人报名,所以,如今才这么多人。”

    安华锦恍然,她就说嘛。

    顾轻衍从袖中拿出一卷册子,递给安华锦,“七嫂,这两日你身体不适,没打探外面的消息,这是报名的册子,稍后你可以看看。”

    安华锦脚步一顿,瞪着他,“不是不让你喊七嫂了吗?”

    顾轻期挠挠头,委屈地小声说,“七哥不准许,说以后让我必须喊七嫂,若是我喊安小郡主,被他听见不喊七嫂,他就揍我。”

    安华锦:“……”

    顾轻衍能耐了。这个霸道鬼。

    安华锦本想忿忿地骂顾轻衍一句,但想到他这三日里任劳任怨地当她的人工暖炉且围着她转地伺候她洗脸吃药吃饭喝水,以他的身份,他打小估计就没伺候过谁,如今将她当小祖宗一般地伺候,她便骂不出来了。

    她无语了一会儿,一手抱着汤婆子,一手揉揉眉心,“行,叫就叫吧。”

    反正除了顾轻衍,她也不想嫁别人了,这一辈子算是栽给他了。

    顾轻衍松了一口气,嘿嘿一笑,很甜很甜地喊了一声,“七嫂。”

    安华锦:“……”

    这么甜,看来没少吃糖。

    楚思妍羡慕地看着顾轻期,有这么一个嫂子多好啊,她也想喊嫂子,可是她哥不争气,不得小安儿的心,有顾轻衍在,他哥一辈子估计都娶不着人,她不太高兴地狠狠地瞪了顾轻期一眼。

    顾轻衍接收到了楚思妍瞪他的眼神:“……”

    她喊安小郡主嫂子,没得罪长宁郡主吧?他怎么就挨瞪了?

    楚希芸倒是不吃这个醋,毕竟,无论是表姐,还是嫂子,都很亲,就她亲哥那个淡漠寡趣的性子,连她都不往他跟前凑,更别说爱玩好玩喜欢热闹的安华锦了。虽然她也听说了,她父皇想要取消安顾联姻,让她哥娶安华锦,但显然,无论是安家,还是顾家,都不会同意的,她还是觉得顾轻衍和安华锦最般配。

    顾轻衍那么好的男人,天下谁不想要?安华锦不要顾轻衍,反而要她哥,是傻了吗?她都觉得不可能。

    三人陪着安华锦上了点将台,点将台的台阶有十几层,安华锦的月事儿还没彻底过去,本就身体虚弱没多少力气,如今更是走的她一身的汗。

    点将台上,坐着兵部的几位大人,其中有一个熟人,王岸知。

    安华锦瞧见王岸知,这才想起,他已经得了圣命,入职兵部。

    此次的事情虽然安排的急,但丝毫不影响它的重大性,是历年来都不曾有过的。南阳军从没这般选过人,尤其是大批的世家子弟。

    兵部的人得了陛下圣旨,又有各大世家和各大府邸盯着,对此次的大事儿很是慎重和上心,尤其是安华锦的身份,从今年她来京起,不是刺杀就是下毒就是劫杀的,一直风波不断,他们可怕此次再出什么乱子,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皇帝的圣旨虽然说是兵部派几个人协助安排,但是兵部可不敢真的只派几个人应付,于是,连兵部老尚书都出动了,带着一众人等,早来了一步,只等着安华锦来。

    安华锦虽是掐着点儿来的,但没想到这场面很盛大,连兵部的老尚书都来跟着她一起坐镇了,她笑着走上前,对兵部老尚书见了一礼,“辛苦老尚书也来陪着我了。”

    老尚书笑呵呵地还了一礼,“小郡主请上座。”

    虽然她一个小郡主没有老尚书品级高权重,但这毕竟是南阳军选拔,是她的主场,所以,安华锦倒也不客气,便抱着汤婆子上座了。

    她含笑落座后,扫了一眼,“兵部在老尚书的带领下,这是倾巢出动了吗?”

    老尚书呵呵一笑,“陛下很是上心此事,老臣也不敢不慎重啊。如今兵部也无别的什么事儿,今日能来的都来了。”

    他给安华锦介绍了一番属下的人,着重地介绍了两位兵部左右侍郎和王岸知。

    王岸知微微含笑,“安小郡主,兵部和南阳军,也算是一家,以后多多关照。”

    安华锦也不动声色地含笑,场面话也说的很足,“是呢,正是一家,以后若是边境再打起仗来,南阳军也是要多多仰仗兵部配合的。王大人以后也请多多关照,可别因为你我打了一架,就找南阳军的麻烦,给南阳军穿小鞋。毕竟,咱们都是为大楚为陛下尽忠。”

    王岸知扬眉,笑的别有深意,“不会,以后打交道多了,小郡主就不会这般误会我了。只要是为了大楚,为了南阳军,小郡主但有吩咐,本官在所不辞。”

    “那就好,我就放心了。”安华锦扭过头,对兵部尚书说,“老尚书,可以开始了吧?”

    “可以开始了,小郡主打算怎么考校?老夫也没想到来的人如此之多,京外各大世家,得到消息的,都快马加鞭来了,这人就这般多了。”

    安华锦从袖中拿出顾轻期给她的那卷册子,粗粗略略地看了一眼,当在末尾最后一个名字上看到熟悉的人名时,惊讶了一下。

    崔灼?他也来了?

    安华锦抬起头,向台下扫了一眼,密压压一片,没看到崔灼,大约如他的名字一般,排在了末尾。

    她伸手点了点这个人名,笑着问,“老尚书,除了王家,崔家也来人了?”

    老尚书点头,捋着胡须说,“王家本来举荐六郎,但因六郎入了兵部,所以,王家又另外举荐了旁系一位懂些功夫的公子,崔家的确来人了,来的这位,还是崔家的嫡出嫡子嫡孙崔灼,这位崔灼公子,可了不得,文采斐然,十分出众,只是没听说这位公子也懂武,所以,老夫听闻崔家来报名的人是他,也很是震惊。”

    各大世家,都没有把嫡子嫡孙继承人送去南阳军的,选拔出来的人,虽也有嫡子,但都是嫡次子或者别的,只有崔家,十分不同,这次竟然让嫡子嫡孙培养的继承人崔灼前来参加南阳军的入军选拔。不知道崔家是怎么想的。

第二十五章 机锋(一更)

    南阳军一直有军规,入了南阳军,就是南阳的人,虽陛下在上,但一切的军内事务和职位,都由南阳王府说了算。

    正因为南阳军从大楚建朝伊始的特殊性,所以,一百五十年以来,才没有哪个家族哪个人能取代南阳军的地位,哪怕今上在十八年前的劫粮案发生后怀疑南阳军,但这么多年,也没敢轻举妄动。

    只要南阳军不反,皇权安稳,这军制也至今没改。

    这一百五十年来,也不是没人不想改,起初建朝的几十年,朝廷十分倚重依靠南阳军守卫大楚巩固与南齐和南梁三足鼎立的皇权,几十年后,这种军制渐渐趋于成熟,与南梁和南齐每隔几年十几年一直摩擦一回,又这般过了百年,直到当今陛下登基,陛下的性子,不如先皇们宽厚心怀宽广,所以,在南齐和南梁的暗中安排下,张宰辅入了大楚朝廷,成了南齐和南梁安插在大楚最大的内奸,他用劫粮案离间了君臣之心。

    也正是因此,当今陛下压着兵器监改善兵器,玉雪岭一战,南阳军才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安家父子三人埋骨沙场,似乎挽回了陛下与南阳王府的僵持,才换得帝王的些许愧疚,自此,对南阳军温和了,没那么防备了,也没那么针对了。

    八年已过,南阳王老了,安华锦一个女儿家已长成。按理说,这朝廷没有安华锦一个小女娃子的地位,但是,谁叫她是自小被老南阳王带在军中教养在军中长大呢?谁叫南阳王府没男丁了呢?唯她一个姓安的,哪怕是女儿家,反而打破了先例,成了南阳王府在京中的话语权代表。

    有老南阳王支持,皇帝也说不出什么,况且自他即位,每年拨给南阳王府的军饷实在个磕碜,南阳王府每年几乎都是自己想方设法在养兵,不曾与他计较,他在张宰辅案发后想起,都觉得脸上无光。

    尤其是他派人送军饷去南阳王府后,回来的江云弈等人禀报情况,知道这三年来,自从老南阳王身体不好,安华锦长大,渐渐地接手了南阳军的一应事务后,目前由安华锦来做南阳军的主,他也更反驳不了。

    若不是各大世家和朝臣们的奏本堆满了南书房,皇帝迫于压力,还真不想给安华锦这个权利。毕竟,安华锦一个小丫头暗中做多少和摆在明面上来做,还是不一样的。

    可是,各大世家们为了各自的利益,都觉得不能落后于顾家,顾家送进南阳军一个顾轻期,虽然顾轻衍离开顾家老宅放弃一切顾家子孙的利益自立门户,但那也让人眼热,所以,皇帝也没法子,加之顾轻衍支持,只能应了。

    今日,安华锦坐在这点将台上,来自己做主考校,虽年纪轻轻,还是个小姑娘的模样,但谁也不敢小看她。她的威名可不止三年前揍了楚宸,今年来京,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拉了多少人下马,没人不说她厉害。

    只是,没人想到,崔家派出了个嫡子嫡孙,这事儿可大了。

    是崔家放弃崔灼了?

    还是崔家有什么安排?竟然让嫡子入南阳军?要知道,进了南阳军,那等同于进了南阳王府的内制,可不是身在朝中,官居朝堂,不一样的。

    安华锦粗略地看了一遍名单,心中也想着崔灼怎么来了?她不太敢猜测是不是为了她而来,但又心里隐隐地觉得大约是的,毕竟,说她来京后,崔灼相思成病。

    难道是崔灼说服了崔家老爷子?或者说,也如顾轻期一般,放弃了崔家?

    她没见到崔灼,一时间也不好揣测真实原因,她寻思了片刻,本来打算一日就完成的考校,便决定再延长一日。

    于是,她将名单对折,对老尚书说,“人太多,一日也考校不完,不如将这些人一分为二,名单前一半人今日考校,后一半人,留着明日考校。否则太累了,我可吃不消。”

    老尚书也觉得人太多了,自然没意见,“老夫只是作陪,一切听小郡主安排。”

    安华锦点点头,于是,便按照安排吩咐了下去。

    她一声命令既出,武考场上呼啦啦撤走了一半人。

    安华锦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份卷宗,递给老尚书,“就按照这上面所写,让这些人十人一组,根据我安排的考校内容,五组为一方阵,一起上武考场,我就在这里看着,有看中的人,我会选出来,直接过关。”

    老尚书接过来一看,这卷宗不厚,逐条写满了武考场的要求,最主要的是排兵布阵,放在第一条,被京中所有人想提前找安华锦走后门知道的考校内容,如今被她闭门三日后拿出来,没什么特别刁钻刁难之处,看起来很寻常。

    他看了一遍,转向安华锦,“安小郡主,这是不是过于简单了?”

    安华锦笑,“简单还不好?您有所不知,南阳军是真的缺人。”

    老尚书从她的笑里,似乎看到了俏皮之色,一时也猜不透这位小姑娘真正的想法,只能笑着将卷宗递给王岸知,“六郎,你安排下去吧。”

    王岸知身后接过,看了一遍,眯了眯眼睛,抬起头,别有深意地看了安华锦一眼,“小郡主看起来气色不好,脸色很是苍白,是生病了吗?”

    安华锦被他关心了一下,扬了扬下巴,“也不算生病。”

    “那小郡主怎么这副气色?”王岸知追问了一句。

    安华锦本来不想与他多说什么,如今见他很有谈话的兴趣,她恶意忽然从心底生起,对他招了招手。

    王岸知挑眉。

    “王大人不是想知道吗?有些话不好当着许多人的面说,但你若是想知道,我也能悄悄告诉你。”

    王岸知闻言当真走了过来,弯身凑到她近前,“小郡主请说。”

    安华锦心里生着恶意,脸上却笑眯眯的,小声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所以,也不算是生病,就是这几天正是女人不方便的时候,如今我身体里不停地流血,失血过多,脸色就苍白了,王大人很好奇?还要我继续详细地告知你吗?”

    王岸知:“……”

    他脸色一僵,身子也一下子绷直,面色三分古怪七分暴走地看着安华锦,看到她眼底的恶意,他若非从小到大是经过与顾轻衍无数次争斗中磨炼出的心智估计能一巴掌拍死她。

    这个女人,报复起人来,也是不择手段的,连这种事情都利用来恶心他。

    王岸知忽然有些气不顺,但如今在点将台上,四周都或坐着或站着无数兵部的人,他到底没做什么,只缓缓的转过身,“既然如此,小郡主爱惜点儿自己,可别今日倒在这里。”

    安华锦看他淡定的模样,心里冷哼一声,别以为她眼瞎,他那刚刚恨不得拍死她的目光,她可看的清楚。让他差点儿暴走打人,她得逞了,一下子就开心了,笑的很是欢快,“王大人放心,我倒不下,都说男子流血不流泪,我虽然是个女子,也是的。”

    王岸知脸顿时黑了。

    她见鬼的流血不流泪!

    他刚进兵部,正是给别人留好印象的时候,所以,哪怕听了安华锦这话,他也绷住了,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拿着卷宗去安排了。

    老尚书瞅瞅安华锦,瞅瞅王岸知,不太明白二人之间的机锋禅机,不过他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也不多事儿,笑呵呵地等着武试会开场。

    依照安华锦的安排,世家子弟们一组一组地上了武考场,这时候,老尚书才看出了门道,虽然从卷宗上看,安华锦安排的考校内容看起来很是简单,但那也只是看起来,实则,其中很有门道,有许多地方,都极其不简单。

    这是一场优胜略汰的考校,有真本事的,哪怕在小组中,也能突出本事,没有真本事的,慌慌张张不知如何是好一脸的懵和茫然,无所适从,只能被踢出去淘汰。

    把世家子弟们当做兵马来训,安华锦这个方案,初看平平常常,但细看,就看出真章。

第二十六章 有请(二更)

    真正有本事的人,不会被埋没,没本事的人,也不会滥竽充数。

    老尚书不停地点头,“小郡主这个法子好,真是让老夫也大开眼界。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法子,实在是省时省力。”

    “不止如此,还公平呢。”安华锦笑眯眯的,“我可不想成为京城内外各大世家府邸的敌人,有本事的,就选中进我南阳军,老尚书和兵部的一众大人们,也做个见证人,没本事的,也怨不到我不选。”

    “是是。”老尚书心想着,安小郡主小小年纪,又是女儿家,传言她厉害,那也只是传言,没想到,真正见了,才知道,传言只少不多,不愧是老南阳王自小将之带在军中亲自教导的人。

    哪怕她是个小姑娘!

    但若她不是个小姑娘,那更了不得了!

    楚希芸和楚思妍虽然是外行,但看久了,也能看出点儿门道来,楚思妍本就对安华锦很是推崇敬佩,如今看着安华锦,更是眼睛里都是星光,一脸的小安儿你怎么这么厉害的模样,楚希芸便矜持些,但也是极其佩服的。二人都遵照早先安华锦的吩咐,乖乖地当个隐形人,不说话不叽叽咋咋不生事儿,很是乖觉。

    老尚书都没忍住多看了二人几眼,想着传言三公主和长宁公主改了性子了。看起来传言不假,他就没见过这么乖的三公主和长宁郡主。

    若说安小郡主来京,因为她引起了不少事儿,但最大的改变,还是这二人。

    以前,时常听说,三公主带着人偷偷去堵顾家七公子,长宁公主知道了不服气,也带着人去堵。虽然十次有九次都堵不着人,但这等事情隔三差五就出一回,也会传的沸沸扬扬,成为京中人先来无事儿的笑话和谈资。

    近一段时间,这谈资是一点儿都没有了。

    顾七公子成了顾大人后,安小郡主在京这段时间,二人走的近,据说相处很是和睦。任谁看起来,都是二人距离大婚不远了。

    老尚书想到这,问安华锦,“小郡主,恕老夫冒昧问一句,你和顾大人的喜酒,什么时候能喝上?是否快了?”

    安华锦笑,“原来老尚书您也这么关心我和顾轻衍的婚约啊?”

    老尚书咳嗽一声,笑着说,“老夫也快告老还乡了,就想着,不知道是否在告老还乡前,能否喝上喜酒。”

    安华锦很想说怕是够呛,您一把年纪了,大约明年就该退了,明年她不见得能嫁给顾轻衍,但这话自然不好说,这么多人在呢。

    于是,她笑眯眯地说,“要看陛下的意思。”

    老尚书点点头,心里想着陛下看起来不急的意思,怕是另有打算,至于打算是什么,他一个快告老还乡的老臣,就不去好奇了。他还想全首全尾地回去颐养天年。

    晌午十分,今日的武试会便结束了。

    二百六十多人参加,只选出了六人。

    这个数字,虽有安华锦的严格要求,但也让人唏嘘了一番。

    安华锦很直接地站起身,对老尚书说,“我身体不适,就先回府了,辛苦老尚书将名单递上去给陛下过过目,这六人,我就带走了。另外,请陛下下旨,这些人如顾轻期一般,脱离家族,自立门户,入南阳军编制。”

    老尚书点点头,“小郡主放心,老夫这就进宫去奏禀陛下。”

    安华锦生生挨了半日,已十分辛苦,上了马车后,对顾轻期吩咐,“将他们都带回府,有你带着训练。”

    顾轻衍点头,很是兴奋,“是,七嫂。”

    安华锦听他喊七嫂,心累地靠着车壁闭上了眼睛。

    上了马车后,楚希芸和楚思妍憋了半日,顿时如放出了牢笼的小鸟,欢快地说起了今日的武试会,说真是大开眼界,说谁谁谁真是厉害,说谁谁谁名不见经传没想到排兵布阵好让人惊叹,说谁谁谁长的真俊俏,清清瘦瘦的,没想到武功那么好云云。

    安华锦:“……”

    马车回到安家老宅,进了枫红苑,安华锦瘫回床上,躺了一会儿,挣扎地坐起身,对外喊,“暗焰!”

    “小郡主!”

    “你去查查,崔家长房长孙,落脚在何处?是否在京城的崔宅?若是在,你就说我有请,请他过府来一趟。我有事儿相询。”

    “是。”暗焰看了安华锦一眼,应声去了。

    崔灼是今日天明时分进的京,进京后,便匆匆在崔宅梳洗收拾一番,顶着一身疲惫去了武考场,可是没想到,安华锦将名单一分为二,分成了两日考校,他心里松了一口气,既然不用今日考校,他正好可以休息一日,明日精神饱满地参加考校。

    他回到崔宅后,倒头就睡,直到晌午,被管家喊醒,“长公子,醒醒。”

    管家很不忍心喊醒长公子,但是因为是安小郡主派来人传话,他知道长公子是为了什么进京来,如今安小郡主有请,他实在不敢不喊醒他,生怕误了长公子的要紧事儿。

    更何况,安小郡主派人来传话,请长公子去安家老宅一趟,这对于长公子来说,是大事儿。

    崔灼醒来,坐起身,看着管家,“什么事儿?”

    管家连忙禀报,“安小郡主派人来传话,请长公子您去安家老宅一趟,安小郡主说她有事相询。”

    崔灼一愣。

    管家看着崔灼,犹豫再三,还是没将心里满腹的疑惑问出来,比如,长公子为何非要进京来参加入南阳军选拔的武会试,比如家里的老爷子长辈们当真同意放弃长公子脱离崔家入南阳军吗?家里对长公子可是从小教导寄予厚望的,长公子是嫡子嫡孙,是支撑崔家门楣的人,老爷子怎么舍得放他脱离家族去南阳军?

    不过,他只是崔家在京城宅子里的一个小小管家,不敢问,也不敢大厅主子的事儿。

    崔灼愣了片刻,俊秀的眉眼渐渐从困倦中清醒了,他点点头,吩咐,“你去对安妹妹派来的人回话,就说我马上过去。”

    “是。”管家立即去了。

    崔灼连忙梳洗,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乘车出了崔宅,去了安家老宅。

    第一时间,顾轻衍得到了安华锦派人请崔灼前往安家老宅的消息。

    他正在户部与几位大人商议要事儿,听闻青墨附耳禀告后,他眉头轻轻皱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我知道了。”

    青墨退了下去,心里感慨,安小郡主的好,公子看得见,别人也看得见。

    宸小王爷放弃了,苏世子看来也不敢对安小郡主有兴趣敬而远之了,南阳的沈小将军虽然近水楼台先得月,但看起来是个不开窍不会哄人的,公子还不十分看在眼里,若是安小郡主与他能成一对,青梅竹马早就成了,也不必等到现在,可是这崔家的嫡子嫡孙长公子崔灼,竟然为了小郡主进南阳军,这怕才是个真正的劲敌,更何况还有个见不得公子好的王六公子。

    可惜,他得到消息时,还是晚了些,崔灼进京的消息,也是今日一早,才知道的。

    彼时,公子正在早朝,消息传递不到金銮殿上去,今日的早朝又拖延了,公子下朝后,崔家的长公子已报了名去了武考场,本来,报名在昨日晚截止了,但因为是崔家的关系,崔灼生生地在今早托了兵部尚书的关系,将名字添了上去。

    名字添上去,便改变不了了,名册到了小郡主的手里,已被她给瞧见了。

    今日,小郡主本来打算一日就全部都结束,但因为瞧见了崔灼,生生为了他拖延了一日,他就猜测,小郡主大约是要趁今日的时间见见崔灼公子的。

    若是早知道,他就该将人拦在京外。先让他错过武试会再说。

    吏部的几位大人见顾轻衍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互相对看一眼,其中一人陪着小心地说,“大人,已晌午了,要不然,咱们先休息休息?下午再议?”

    “行。”顾轻衍点头。

    几人立即告退,出了顾轻衍的办公之处。

    人都离开后,顾轻衍有点儿坐不住,想去安家老宅,但又怕自己这般太急迫的过去,会让崔灼看低,他扔了手中的卷宗,咬咬牙,最终,还是没动弹。

第二十七章 崔灼(一更)

    崔灼来到安家老宅,门童禀告后,孙伯立即迎了出来。

    崔家的长公子崔灼,虽不在京城,但才名也是十分被人推崇,虽然不如顾七公子那般惊才艳艳天下扬名,但也是不差多少的。听闻他报名了今日的武试会,外面都传遍了,一时间纷纷猜测崔家为何要将嫡子嫡孙的长公子送入南阳军。

    孙伯一边迎着人往府内走,一边暗暗打量崔灼,心中直点头,不愧是崔家的长公子,样貌出众,气质出众,底蕴深藏。

    孙伯将人请到前厅,上了茶,陪着说话,“小郡主稍后就来,长公子稍等。”

    崔灼点点头,“安妹妹来京后,一向可好?”

    孙伯一怔,想到小郡主每年都在崔家待一个月由崔老夫人教导,与崔家子弟称呼兄妹也不框外,立即说,“今年小郡主一共来京两次,第一次在京期间,不太顺利,发生了不少事儿,想必长公子您也听闻了,这一回第二次来京,除了入京途中有些不顺外,来京后一切顺利,目前安好,没出什么乱子。”

    崔灼点点头,斟酌片刻,又问,“安妹妹与顾七公子……相处的可好?”

    提起这个,孙伯最有的说,也最爱说,立即打开了话匣子,笑呵呵地说,“顾大人处处都好,没的挑,咱们家小郡主那样的性子和脾气,别人若是惹了她,她一定打一顿揍一顿,但对顾大人,分外的包容,两个人相处的很好,尤其是近几日,小郡主身体不适,全仰仗顾大人告假在府中照看了。”

    崔灼脸色一黯,抿了抿唇,轻声说,“是吗?”

    “是,老奴不说瞎话。”孙伯说的高兴,没注意崔灼的脸色。

    “既然顾大人处处都好,那为何还需要安妹妹包容?”崔灼看着他。

    孙伯立即一拍大腿,“是老奴不会说话了,就是上一回,二人不知怎的,闹了脾气,顾大人几日没来,小郡主也很生气,直接回南阳了,后来顾大人追去,小郡主等在清平镇,二人互相体谅包容,很快就和好了。”

    崔灼笑了一下,“看来顾大人脾气很大啊。”

    孙伯忽然觉得不太对劲,看着崔灼,猜测他的意思,但只看到他的笑容,没猜测出别的,一时也有些摸不准了,只能说,“顾大人喜欢咱家小郡主,是实打实的,对咱家小郡主好,也是实打实的,老奴最笨,好处太多,也说不出个天花乱坠来,总之,就是挺好,咱们小郡主也很喜欢顾大人,小儿女嘛,偶尔有些摩擦,能增进感情,也不是大事儿。”

    崔灼点点头,又笑了一下,“安妹妹十分好,顾大人对她好,难道不应该吗?”

    “也是。”孙伯挠挠头,“顾大人也很好,咱们小郡主对他好,面对他脾气比别人好,这样说来,也是应该的。”

    崔灼又笑笑,不再说话。

    孙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总觉得,与这位长公子大约是第一次见面不熟悉的缘故,虽然他看起来也很好说话的样子,但他就是觉得他们说话的频率不在一个点上。

    一盏茶后,安华锦来到了前厅。

    孙伯立即迎了出来,“小郡主,崔大公子在里面。”

    安华锦点点头,探头往里面瞅了一眼,心里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笑着隔着门口对崔灼打了个招呼,依照自小在崔家的称呼,“灼哥哥。”

    崔家子孙多,排行便要到二十几,当初安华锦被送去崔家,最先见的就是崔灼,这称呼还是当年第一次见时,崔老太太让她叫的,这么一叫,便叫了多年。

    她这般称呼一出口,崔灼眉眼都温和了几分,笑着站起身,“安妹妹。”

    安华锦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这人似乎比一年前见时瘦了很多,天蓝色长衫穿在身上,如竹竿一般,虽俊俏,但还是太瘦了,对他问,“你可用午膳了?”

    崔灼诚实地摇头,“今早才赶到京城,后来听闻明日再考校,便回府睡了半日,醒来听闻你请我过来,便直接过来了。”

    安华锦颔首,“正好我也还没用午膳,你与我一起吃。”

    崔灼笑着点头,“听安妹妹的。”

    安华锦对孙伯吩咐,将饭菜摆来前厅。

    孙伯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下,小声问,“小郡主,要不要喊三公主、长宁郡主、顾九公子来作陪?”

    安华锦眉目微动,“不必了,一会儿你与我们一起吃,我有些话要私下问,人多不方便。”

    孙伯松了一口气,“是,一会儿老奴陪着您二位一起。”

    有他在,也算是避嫌。

    安华锦交代完,迈进门槛,对崔灼问,“灼哥哥怎么突然进京参加武试会了?”

    崔灼知道她要问的是这个,也不隐瞒,认真地说,“我数日前听闻京中各大世家朝臣们对陛下上折子想让族中子孙入南阳军之事,便猜测早晚会有此一举,于是,便来京了。”

    怪不得崔家离京那么远三日就到了,原来是听闻了朝臣们早就闹腾的消息提前来了。

    安华锦正色说,“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你为何要进南阳军?你是崔家的长房长孙,崔家爷爷和崔家奶奶和族中长辈们同意你进南阳军?”

    “开始是不同意,后来是同意了的。”崔灼道。

    安华锦好奇了,“你是怎么说服的他们?”

    世家大族培养一个继承人不容易,她不信崔家老爷子和老太太会轻易放手。尤其是,崔灼是崔家最出众的继承人,崔家舍他其谁?

    崔灼认真地说,“我对他们说,我虽武不如你,也许也不如军中将领,但我自小也是寒暑练功,熟读兵书。以我的才学,为一家是小,为国事大。崔家离了我,还有我的四弟,他文采也不输于我,即便我离开崔家,他完全可以支撑起崔家门楣。但我入南阳军,可尽一份绵薄之力助你护卫大楚江山。”

    安华锦一时心下触动,抿唇沉默了下来。

    她想,他说的这番话简单,但事情一定不是这么简单,怕也有他的抗争强硬,有崔家老爷子和老太太以及族中长辈最后的妥协。

    这些年,安家与崔家关系近,崔家也算了解安家了解南阳军的难处,崔灼更是懂事儿早,八年前,她进崔家时,她性子活泼,不拘于闺阁规矩,被拘束的无聊时,便拉住这个大她三岁的哥哥让他带她出去玩。

    他是崔家长房长孙,身份地位高,说话分量重,被她拗不过,央求三回总有一回是应的。有他出面,崔家老太太疼孙子,给长孙面子,只能放了她出去玩那么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的。

    虽然吃住在崔家,每日学规矩,但她每日依旧早起练武,风雨无阻,从不落下。初时,被崔灼早起请安时瞧见,问了她习武可辛苦?她那时说什么来着?至今没多少印象了,隐约地记着她一脸正气,说保家卫国,辛苦点儿,为了百姓安稳,武功好,能打的南齐和南梁落花流水,也值得。又看着他文弱的样子,似乎还不客气地嘲笑了几句,说大哥哥就你这样的文弱书生太多,以后还要我保护呢。

    后来,第二日,她便听闻,崔灼禀告了崔家老爷子,暗中给他请了个武师,教导武艺,从此,也寒暑不殆,风雨无阻地学了起来。

    算起来,他习武和读兵书,都是因为她。

    安华锦沉默的太久,想起了许多事儿,从前忽视的,不在意的,没上心的,这一会儿,一股脑地涌了上来,她忽然觉得,颇有些对不住崔灼。

    在他喜欢上她时,她无知无觉天真无邪不知道,在她知道时,已知道了与顾轻衍的婚约,且已经遇到了顾轻衍,对他一见钟情了。

    若是以前,她也许还会想想,若是不嫁顾轻衍,可是如今,她知道自己已经完蛋了,栽给顾轻衍了,那么,就不能再给崔灼希望。

    可是,就因为他喜欢她,她就要因为这个,而斩断他辛苦走来京城这一步想进入南阳军的路吗?

    她一时也踌躇为难挣扎起来,不知道如何才是对他最好。

第二十八章 不可多得(二更)

    也许是安华锦沉默的太久,崔灼的脸色一点点地黯淡下来,心也沉到了底。

    终究,是他打破了沉静,问安华锦,“安妹妹是不想收我入南阳军吗?只因为我对你……”

    他比安华锦大三岁,对小姑娘最早上心时,是她进了崔家第一年待的那一个月,发现自己对她动心时,是她进崔家的第三年的那一个月,他自己发现时,他的祖母自然也发现了,特意将他叫到了跟前,与他说了安家和顾家早已经有婚约之事,也正是因为她与顾家的婚约,所以,老南阳王才将孙女送到崔家教导一个月,以便将来她能懂得世家大族内的规矩,更好地适应顾家府宅。

    彼时,他不过是个十四五的少年,一时大受打击,大病了一场,后来压制着自己,再不敢见她。

    偏偏,她是个活泼的性子,无知无觉,真将他当作世家哥哥,在崔家,她将他当成了能带她出门去玩的倚仗,他故意避开,她上门央求时,一双纯澈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被关着拘束着可怜兮兮的学规矩,委屈巴巴的模样,他怎么能拒绝得了?

    于是,便一边压制着,一边装作与以前一样,不让她看出端倪来。

    他自诩自制力惊人,但也没想到,当今年听闻她入京参加赏花宴与顾轻衍相看即将要履行婚约时,他一下子支撑不住,又大病了一场。

    府内的大夫说出“长公子是得了相思病”的那一刻,只有他知道,压制多年,全是无用功。

    一病数月,他曾经觉得,那般死了也好,但又舍不得再也见不到她。

    顾轻期被她收入南阳军的消息,似乎是他唯一的曙光。于是,他在那一刻说要离开崔家,入南阳军。

    祖父震怒,祖母叹息,族中一众长辈们失望的眼神,如针扎一般,落在他身上,他如置身在深渊里,深海冰层压的他几乎再抬不起头。

    但到底是祖父疼爱他,不忍他彻底悔了,于是,答应他来京。

    其中辛苦艰难,他自不想说,也不想给他爱重了多年的这个小姑娘负担,但看着她沉默的太久,虽然面色上看不出挣扎来,但紧抿的嘴角,依旧反应了她的内心的挣扎,到底,她还是给了他负担。

    情之一字,对他是利剑穿心,是巨石压顶,是深海枯竭,是前路荒芜,而对她,怕是负担,是无奈,是不想要,是退却,是自小相识不忍伤他但又不知如何是好吧?

    他本不想明说,但这一刻,却是懂了,他喜欢她,为她相思成病的消息,她怕是知道了的。

    既然如此,他还何苦再隐瞒?

    他这一生,无非已剩下那一条路可走,身后,已没有转身之路。

    崔家,在他踏出门的那一刻,已放弃他了。

    安华锦对人的气息情绪最是捕捉的敏感,崔灼在问出这一句话时,气息已在她的沉默中渐渐地变了,变得昏暗,不见天日的那种昏暗,身上的亮光似乎也已消失不见。

    她忽然有一种感觉,崔灼怕是已封死了自己所有退路,若是他不入南阳军,那么,崔家他也是不回了吧?

    她心惊于他能为她至此,张了张口,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干巴巴的干涩,“灼哥哥,你……是什么时候……”

    “你去崔家的第三年,重阳节那一日。”崔灼轻声说。

    安华锦用力地回忆,却也没回忆起那一日有何不同,只隐约地记得,她在与一众崔家子弟姐妹登高时,掐了一朵路边的野花,笑嘻嘻地送给了他,说了句什么来着?灼哥哥,鲜花赠美人。

    她叹了口气,“我是去年才知道的。”

    去年,还是她爷爷,说不让她去崔家了,再继续去崔家,他拿什么都赔不起崔家的长房长孙了。她才知道,这么多年,出了这么一桩事儿。

    崔灼手指蜷缩,指甲虽消磨的平润,但还是扎的他手心一阵疼,他看着安华锦,多年来,从来是坦坦然然大大咧咧笑吟吟顽皮顽劣的小姑娘,如今这沉默和深沉挣扎,是他第一次见。

    他忽然一笑,“安妹妹,我听孙伯说,顾大人待你很好?”

    “是不错。”

    崔灼瞧着她,“改日我也会会顾大人。”

    安华锦有点儿不太明白崔灼这话语的意思,但她素来不是个会难为自己难为别人的人,挣扎这么久,心里其实早已有定论,索性,她抬起头,认真坦然地看着他,“灼哥哥,你从踏出崔家门来京时,可有人送你出门?”

    崔灼眸光微动,似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摇头,“祖父不准别人送我。”

    这就是了,崔家,放弃他了。

    安华锦目光清然地说,“三年前,我第一次进京,遇到顾轻衍时,对他一见倾心。如今与他相处下来,日渐喜欢的很,对于你的情,我怕是只能相负了。即便这样,灼哥哥,你可还想入南阳军?”

    崔灼抿唇,莞尔一笑,似阴云蔽日里被闪电划开一道明亮之光,“若我如实告诉安妹妹,我已无路可退,你可会看不起我?儿女情长,弃家族于不顾,我就是崔家的罪人,崔家自小倾一切最好的资源教导我,可是我让祖父和崔家失望了。”

    安华锦不语。

    崔灼又笑,“我听闻,陛下有意取消你们的婚约,如今是在想法子,而你与顾大人,这半年来,一直没有关于婚事儿的进展,怕也在推脱?”

    安华锦也跟着笑了,“灼哥哥身在数千里外,京城的消息,也不闭塞。”

    崔灼正了神色,“安妹妹不喜欢我,不是你的错,我喜欢你,我也不认为我是错了。这世上,固然两情相悦最好,但眷侣不成,好在还有志向。我等你取消婚约的那一日,若是你与顾大人缔结连理大婚,我便祝福你,若有朝一日你们婚约取消,那么,以我待你之心,对你之情,我希望安妹妹给我一个机会。抛开这个,我已出了崔家,自出家门时,我已想好了,守卫南阳军,守卫大楚百姓,是你自小的志向,我也想与你一起,当做我的志向。”

    崔灼顿了顿,“或许,从你那一年第一次被老王爷送进崔家,我早起请安见你在祖母的院子里扎马步习武功时,听了你那一番话,似乎,我的人生,便是注定了。”

    安华锦动容。

    情可以斩断,但自小因她而生的志向,怎么能斩断?

    她又沉默了一会儿,端起茶盏,对崔灼举了举,目光清澈,“灼哥哥,有你加入南阳军,是南阳军和大楚百姓的福气。以你之才,对于南阳军来说,放在什么时候,都是求贤若渴。你不必参加明日的武试会了,我应你了。”

    也许,就连陛下都料不到,他纵容朝臣们闹腾,想借此看看南阳军,看看安家一老一少如今的能力,是否能从她这里钻到空子打开一道缺口让他掌控南阳军,但,崔家跳出来个倾举族之力培养的崔灼,明日,若是他得到消息,怕是会惊的坐不住龙椅了。

    但凡让别人日夜寝食难安的事儿,尤其是陛下,安华锦便能高兴愉悦的一夜好梦。

    所以,哪怕是崔灼对她有情有心,但为了南阳军能多得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她也能够痛快答应。

    崔灼一喜,来安家老宅时的不踏实紧张荒凉惶然,到如今,是真真正正的惊喜,他克制着喜形于色,眉眼弯起,露出少时的清雅浅笑,端起茶盏,与安华锦的碰了碰,“大义面前,安妹妹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安妹妹。”

    没因为他儿女情长,便对他退避三舍,没因为他放弃家族,便对他看不上。

    玉盏相击,声音悦耳,崔灼早先提着的心,安华锦少见的挣扎,都在这一杯茶水中,消散于无形,只剩日色郎朗。

    安华锦回头对门口已等了许久的孙伯吩咐,“孙伯,午膳端上来吧。”

    “是,小郡主!”

第二十九章 即走(一更)

    用过午膳,安华锦看了一眼天色,思考片刻,又下了一个决定。

    她对崔灼问,“灼哥哥离家,崔爷爷可将你自小的暗卫给你了?”

    崔灼摇头,“祖父说,我踏出崔家门,以后便不是崔家的人了,崔家的一切,都不能带走。不过京中府宅,祖母做主,送我了。”

    安华锦点头,“你累不累?”

    崔灼一愣,“早先日夜兼程,是有些累,不过歇了半日,已歇过来了。”

    安华锦对他道,“若是我说,不打算让你进宫见陛下了,也不让你参加明日的武试会了,让你现在离京,去南阳,你以为如何?”

    崔灼微惊讶,须臾,便懂了,“你怕陛下强硬留我在京城?”

    “对。”

    若是陛下强硬要人,她是能说不,但,免除不了要闹一番不愉快,让陛下不开心,那么,她在京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况且,因为王岸知,她已将京中的暗桩都撤走了,而她又不能让顾轻衍帮她这件事儿,为了崔灼,她开不了这个口。

    “好,我这就走。”崔灼点头。

    安华锦提笔,刷刷写了一封亲笔信函,交给他,“你带着我的亲笔信,去见爷爷,爷爷就明白了。”

    崔灼接过安华锦的亲笔信,揣进怀里。

    安华锦又喊,“暗焰!”

    “小郡主!”

    安华锦吩咐,“你派二十个人,护送灼哥哥回南阳,现在就出发,务必沿途保证他的安全。”

    暗焰看了崔灼一眼,“是。”

    崔灼立即说,“安妹妹,用不到派人护送我吧?”

    安华锦摇头,“你知道的,一直有不少人要杀我,若是有人得到消息,你加入了南阳军,怕会沿途刺杀你。毕竟,你虽脱离了崔家,但你的才名,可是一块香饽饽。”

    崔灼站起身,“行,我听你的。”

    安华锦也跟着站起身,“我送你出府。”

    崔灼颔首。

    二人一起走出门,安华锦对孙伯吩咐,“去马厩里选一匹马,送到府门口。”

    “是。”孙伯立即去了。

    安华锦往外走,对崔灼道,“你就不必回崔宅了,就骑我府中的马,趁着京中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时离开。”

    “好。”崔灼见安华锦如此慎重对待,可见京中暗潮涌动的形势的确不乐观。

    二人来到府门口,孙伯已将马牵来,暗焰点的二十名暗卫已待命,崔灼多问了一句,“安妹妹何时回南阳?”

    “我爷爷不让我太快回去,不过也说不定,也许到过年时,也许,用不了太久。要视情况而定。”安华锦想着,若是京中一直安稳,南阳一直安稳,她也许就能待的久,若是反之,待不下时,自然是要回去的。

    崔灼点点头,不再多言,翻身上马,离开了安家老宅。

    二十名暗卫,护卫着她,一起离开。

    安华锦站在门口,见他纵马消失身影,想着,她做的决定,是对的,南阳军若是不吸纳人才,那么,哪怕有她撑着,早晚有一日,也会垮掉。尤其是新旧更替的这几年,针对她,针对南阳军的杀招和阴谋,不会少了,若撑不住,南阳军就散了。

    南阳军只要一散,南梁和南齐一直密切盯着大楚盯着南阳军,便会兴兵犯境。到时候,南阳这块壁垒被打破,铁骑长驱直入,遭殃的,是大楚千万百姓。

    个人儿女情长,在家国大义面前,渺小的微不可见。

    她不知不觉,便在安家老宅的府门口站了许久,直到孙伯压低声音说,“小郡主,日头太晒,回去吧?”

    安华锦才点头,收回视线,“嗯”了一声,折回府中。

    她回到枫红苑,只见楚思妍等在门口,日头太热,她撑着伞,但似乎等了许久,也已等的不耐烦了,见她来了,顿时一喜,然后又撅起嘴,“小安儿,府中来客人了?我听说是崔家长公子崔灼?是不是他?”

    “是。”

    “他人呢?走了吗?”楚思妍好奇地看着她。

    “嗯,走了。”

    楚思妍顿时用一副“你不够意思”的神色哀怨地看着安华锦,“小安儿,我听说崔家长公子,是山河流水,清风朗月般的人物,普天之下,能与顾轻衍媲美的,你怎么不让我瞧瞧他,就放他走了啊?”

    楚思妍这个看脸的,比她还严重!

    安华锦无奈了,好笑,“是不是只要是个有名号的,长的好看的,你都要看看?”

    楚思妍嘻嘻一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安华锦白了她一眼,“小心你嫁不出去。”

    楚思妍立即说,“嫁不出去也不嫁给沈远之那坏蛋!”

    安华锦:“……”

    就你这副样子,人家沈远之还不乐意娶你呢!

    她抬步进了屋,楚思妍跟进屋,“他长什么样啊?你跟我说说呗?我没敢去前厅打扰你,怕你是在说正事儿。”

    “就是与传言一般无二。”

    楚思妍眨眨眼睛,“那他真是长的很好看啊,能媲美顾轻衍哎,长的该有多好看呢。他会在京城待多久啊?你找个机会,让我瞧瞧好不好?”

    “他已经离京了。”

    “啊?”楚思妍不敢置信,“他不是今日刚来京吗?这就走了?”

    “嗯。”

    楚思妍:“……”

    他当京中是过站,来瞧一眼就走吗?

    她看着安华锦,不太理解,“这崔家长公子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说来参加武试会的吗?今日没参加上,明日的不参加了?放弃了?”

    “不是,我已收他入南阳军,让他直接不必选拔,去南阳王府了。”

    “啊?”楚思妍彻底震惊了。

    这、这也行?

    她目瞪口呆了一会儿,惊奇地看着安华锦一脸淡然,不太对劲地说,“这么简单轻易的吗?”

    她知道顾轻期被收留,还很不容易呢?更别说今日从二百六十多人中选出的那六个人了。等同于千挑万选了。可是这崔灼,直接就定了,且直接离开了?

    “那顾九公子呢?跟他一起走了吗?”楚思妍想着顾轻期都被教导训练多久了啊,这里有一个跳过重重考核,直接被选的,厉害了。

    不过崔家长公子的名号,确实也够资格。

    “没有。”

    楚思妍:“……”

    厉害了厉害了。

    她惊奇了一会儿,一拍脑门,垮下脸,“那他去了南阳,我岂不是瞧不见他了?”

    “是吧。”

    只要楚思妍不再去南阳,那是瞧不见了。

    楚思妍忿忿,“小安儿,你这个坏蛋。”

    安华锦:“……”

    她气笑,伸手捏捏她的脸,“不过就是一副皮相而已,看人不能只看脸,否则你会吃亏的。”

    楚思妍哼了一声,“你还不是一样?难道你看顾轻衍,不是先看脸吗?”

    安华锦:“……”

    是,她这个看脸的,没资格说人家也看脸的,于是,她闭了嘴。

    楚思妍属于风来雨就来,风没雨就走的性子,没瞧见很出名的崔家长公子,也不过只是遗憾了一会儿,便放下了,又重新对安华锦嬉笑说八卦,“小安儿,我听说冷宫里的那位,如今还病着呢,都快病死了,太医束手无策,陛下已经坐不住了,打破了亲口下的圣旨的规矩,偷偷地跑去冷宫,去瞧她了。可真是个狐狸精,把陛下迷的真是放不下她了。你说,她不会病死了吧?”

    安华锦看着她,“你从哪里听到的陛下偷偷去的消息?”

    “从楚希芸那里,她毕竟是公主,哪怕出宫了,宫里也有自己的人不是?”楚思妍小声说,“她今日与我说的,说她母后的动作还是不够快,第一批秀女,还要等几日才能进储秀宫。可是他父皇,不过这么几日,便被勾着魂儿去了冷宫。”

    安华锦笑了一声,“花似玉死不了。”

    她对她下的,就不是什么要她命的药,只不过是让她病半个月,只是她没想到,皇帝连半个月,都忍不了,还是这么快就打破自己的金口玉言的圣旨,偷偷去瞧人了。

    只要他去见了人,花似玉哪怕病着,怕是也能作妖了。

第三十章 争吵(二更)

    楚思妍拉着安华锦说了一番话后,见安华锦神色疲惫,她乖乖地打住话,让她赶紧休息,她站起身走了。

    楚思妍离开后,安华锦躺回了床上,转眼就睡了。

    似乎刚睡下不久,孙伯前来喊人,“小郡主?您在午睡?赶紧醒醒,宫里前来传旨,让您立马进宫,陛下召见。”

    安华锦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困倦地问,“可说什么事儿?”

    孙伯摇头,“老奴不知,似乎很急,让您赶紧去,不得耽搁。”

    安华锦皱了皱眉,坐起身,换了一身衣裳,快速地收拾了一番,抱着汤婆子,出了房门。

    “不像是好事儿,前来传话的小太监看起来愁眉苦脸的。”孙伯小声说。

    安华锦暗中猜想着难道是她让崔灼赶紧离京去南阳的事儿这么快就被陛下知道了?惹了陛下动怒?所以,立马召她入宫?

    “老奴已让人给您备好车了。”孙伯嘱咐,“小郡主,您小心些,要不然,老奴派人去吏部知会一声顾大人?若是有什么事儿,让顾大人帮衬您一二。”

    “不用。”安华锦摇头,笑了一下,“不是好事儿,也不会要了我的命。陛下对于我这条命比我自己都看重。”

    也是,毕竟小郡主的身份摆在这里。

    孙伯放心了些。

    来到府门口,安华锦上了马车,车夫驱车前往皇宫。

    来到宫门口,有小太监等候,见她来了,立马见礼,“小郡主,陛下如今在冷宫,吩咐奴才,您若是到了,情您去冷宫。”

    安华锦:“……”

    原来是花似玉的事儿吗?

    她给花似玉下药,难道事发了?有什么人能查出那秘药是她动的手脚?

    安华锦平静地点点头,“好,带路。”

    小太监立即带路。

    前往冷宫的路有些长,安华锦走了一段路后,便走不动了,一身虚汗地说,“我最近几日,身体不适,走不动了,劳烦去弄一顶轿子来。”

    小太监停住脚步,十分犹豫,“这、陛下说让您赶紧去,若是去弄轿子,怕是得耽搁好些时候。”

    安华锦冷静地看着他,“你看看我这副样子,走到冷宫,我怕是得倒下,你觉得,我若是倒下,陛下能不治你的罪?”

    小太监哆嗦了一下,连忙改口,“您稍等,奴才这就去弄轿子。”

    安华锦点点头,抱着汤婆子,坐在了地上。

    酷热的天气,太阳火辣辣的,幸好安华锦出门前带了一把伞,青石砖的地面滚烫,很干净,一片树叶也没有,她撑着伞坐下,慢慢地等着。

    两盏茶后,小太监气喘吁吁地弄了一顶轿子来。

    她见安华锦坐在地上,立即上前伸手扶他。

    安华锦摆摆手,不用他搀扶,从地上站了起来,爬进了轿子里。

    四人抬的轿子快速地前往冷宫。

    冷宫今日很热闹,不止皇帝在,皇后在,良妃也在。

    花似玉扑在皇帝的怀里,哭的梨花带雨,口口声声说,一定是安华锦对她做了什么?否则,她不会一个伤寒病了这么久。

    虽然她在冷宫里,但有皇帝的命令在,良妃不敢怠慢她,且还防着别人对她记恨下手,所以,当真是好吃的好喝的每一日都送来冷宫,就算是这样,皇帝还怕亏待了美人,隔两日就要对良妃问一回她的境况。

    良妃很是心累。

    因她病着一直不好,太医院的太医也是每日都跑冷宫,怎么号脉,都是染了风寒,可是吃了药,却不见效,如今已十多日,花似玉瘦了一大圈,再加上怀孕,的确是被折磨的不太成人型。

    不过即便如此,花似玉在皇帝的眼里也还是美的。

    皇帝在天牢里见过最糟糕的奄奄一息的花似玉,所以,如今哪怕花似玉被折磨的不像样子,他依旧不嫌弃,只觉得十分的心疼。

    所以,当花似玉一边哭着一边说是安华锦搞的鬼时,皇帝心疼之下,命人立即将安华锦叫来。

    听到消息的皇后来了,良妃也来了。

    皇后心里十分的怒,绷着脸,看着皇帝和哭的梨花带雨的花似玉,疾言厉色,“太医都说了是风寒,陛下怎么能听信一面之词?说是小安儿下的手,得有证据。空口无凭,只凭猜疑,陛下便这般听之信之,喊了小安儿前来,传出去,陛下的威信何在?”

    皇帝见皇后满面不容,心里也十分烦闷,“你让朕先问问小安儿再说。”

    皇后压制着怒气,“后宫里三千粉黛,本宫进宫二十多年,就没见过一个如你这般,都进了冷宫了,依旧勾引着帝王的心,一场风寒,便要死要活随口污蔑人。怀着身孕,本就体质弱,十多日没好,也正常。昔日我怀着砚儿时,陛下想必忘了,我染了风寒,一点儿汤药不敢喝,生生病了一个月,风寒才渐渐好了。这才十多日,便受不得了?娇气成这样,合着全天下你最贵重了?”

    花似玉哭的更大声,不理会皇后,只一个劲儿地哭,“陛下……”

    “皇后,你少说两句吧!”皇帝不满。

    皇后冷笑,“依本宫看,她就是想要陛下打破自己金口玉言的圣旨,勾着陛下来看她,借此机会,找小安儿报仇罢了。可是陛下,您的眼里心里,可还有尊荣耻智?竟然就这般忍不住来了?”

    “放肆!”皇帝恼羞成怒,“皇后,你竟敢如此说朕!”

    皇后脸色冷沉,“本宫身为陛下明媒正娶的妻子,身为母仪天下的国母,有对陛下劝导贤良之责。陛下错了,臣妾若是不言不语,那是害了陛下。”

    “你!”皇帝又气又怒,但是被皇后说的一时无话反驳,伸手指着她,“你出去!”

    皇后一甩衣袖,向外走去,“我看小安儿来了,陛下怎么问她,就算你能问得出口,她没做过的事儿,你怎么污蔑她。”

    皇帝气的脸色铁青,却一时无话。

    良妃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戏,她进宫这么多年,是第一次见着帝后争吵,多年来,皇后十分温婉端庄,从没盛气凌人疾言厉色地与人说过话,更没对着皇帝这般面孔过。

    哪怕皇帝冷待七皇子,哪怕皇帝宠爱妃嫔,对皇后不甚好,但她中宫皇后的位置却一直是稳的,皇帝该给她的尊重,却是从没少过。

    如今的花似玉,牵扯到了与安华锦的恩怨,皇后似乎是被踩到底线了。

    “陛下您别动怒,这无凭无据的,也不怪皇后姐姐发火。”良妃柔婉地劝了一句。

    对比皇后,她也想花似玉死,但如今楚砚实在是太过出彩,朝臣们对他呼声太高,若是想他儿子有机会,这花似玉还真不能死,没准还可以利用一二,让帝后结冰,她儿子也许才能有机可乘。

    “你也先出去!”皇帝赶人。

    良妃点点头,告退,走了出去。

    众人都退下后,皇帝低头看向怀里的美人,花似玉已经哭的上次不接下气,他心疼不已地拍拍她后背,“别哭了,你说小安儿害你,你可有证据?”

    “就是她害的,臣妾如今的身体久病不愈,就是证据。”花似玉总有感觉,她身体一直好好的,头疼脑热都少有,更何况这伤寒很奇怪,十多日吃了药不见起效,绝对不是普通的伤寒,一定是她遭了算计,除了安华锦,她不做第二想。

    皇帝无奈,“太医给你诊断了,就是伤寒,太医院的陈太医,是最好的太医。他说是,就是。”

    “求陛下再给我请别的大夫来,不要太医院的太医,谁知道太医院的太医是不是被安华锦给收买了?我要别的大夫,我一定是被她暗算了。陛下您相信我,您若不相信我,我就要病死了,以后再也不能陪着您了。”

    皇帝呵斥,“太医院的陈太医,是朕最亲信的太医,他怎么会被人收买?不会的,你多虑了。”

    “我不相信,陛下……”花似玉哭的上不来气,“您难道真看着我死吗?”

    “胡说!”皇帝心都快碎了,“好好好,朕答应你,快别哭了,你腹中还有胎儿,你这般哭伤了身子,对胎儿不好。”

    花似玉点点头。

    皇帝对外吩咐,“张德,传朕旨意,张贴皇榜,寻求名医。”

    张公公心里“咯噔”一下子,缓缓地应了个“是。”

第三十一章 骂人(一更)

    安华锦坐着轿子来时,冷宫内的哭声刚停。

    轿子停下,安华锦抱着汤婆子下了轿子后,一眼便看到了等在门口的贺嬷嬷,贺嬷嬷见她来到,连忙上前,看到她的模样,吓了一跳,“小郡主,您这是怎么了?”

    “这几日身体不适。”

    贺嬷嬷立即问,“可要紧?可请太医看过了?”

    安华锦点点头,“看过了,不要紧。”

    贺嬷嬷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说,“是花似玉,污蔑您对她背后下手,说她如今的病,是您不知对她做了什么害的。陛下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总之,叫您进宫来质问。”

    既然是质问,那就是有信的嫌疑。

    安华锦点点头,“我知道了。”

    贺嬷嬷立即扶着她往冷宫里走,一边走一边又压低声音说,“小郡主,您这手也太凉了,皇后娘娘听说后,来了冷宫,正在外殿,就在刚刚,与陛下大吵了一顿,陛下很是震怒,皇后娘娘也很是恼火。”

    安华锦颔首。

    贺嬷嬷又说,“良妃也在。这些日子,花似玉的一应照应,都是良妃在负责。”

    安华锦又点点头。

    张公公听到动静,从里面迎了出来,见到安华锦,也吓了一跳,“小郡主,您的脸色怎么这么白?”

    安华锦虚弱地说,“身体不适。”

    张公公担忧地看了她两眼,低声说,“陛下让您来了赶紧进去,不必通传了。”

    安华锦点点头。

    外殿内,皇后坐在椅子上,一脸的怒容,见安华锦来到,一副脸色苍白,额头冒汗,体虚气弱的模样,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小安儿,你这是怎么了?”

    安华锦只得又解释了一遍,“这几日身体不适。”

    “怎么个身体不适?可打紧?”皇后一下子忘了与皇帝的怒火,紧张地问。

    “不打紧,请太医看过了,也开了药方子。”安华锦摇头,“姑姑放心。”

    皇后自然是不放心的,但此时也不是说这事儿的时候,只能点了点头。

    良妃是第一次见到安华锦,只觉得这是一个美人,美的娇,美的软,容貌姣好,白白嫩嫩的,莲步行走间,病如西子,就是一个小姑娘,与传言中能揍的宸小王爷三个月下不来穿的泼辣厉害性子,一点儿也不吻合。

    “这是良妃娘娘?”安华锦在良妃大量她时,她也看了良妃一眼。

    良妃微笑,“正是本宫,安小郡主这是身体不适几日了?看你走路都虚弱,可不能大意。若是你回个话,不能进宫,陛下圣明,也不会强硬让你进宫的。”

    安华锦也微笑,“陛下召见,说有急事儿,岂能耽搁?就算是爬,也要爬来,免得耽搁了陛下的正事儿,爷爷自小教导我忠君爱国,便是如此。”

    良妃一噎,“真是辛苦小郡主了。”

    安华锦不再与她多说闲话,抬步进了内殿。

    张公公挑开帘子,安华锦抱着汤婆子,迈进门槛。

    随着她走进,坐在床边抱着花似玉的皇帝抬起头来,也看到了安华锦的模样,同样愣了一下,出口问,“小安儿,你这是……也病了?”

    安华锦点点头,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老毛病了。”

    皇帝见她走路腿都虚,随时要倒下的模样,脸上没多少血色,白如纸一般,就是仗着她长的好,否则,这一副脸色,青天白日出来见人,怕是都要把人吓着。

    她这副模样,竟然与花似玉差不了多少。

    皇帝瞧着,面色缓和了,“是怎么个老毛病?惊梦之症又犯了?”

    “宫寒之症,是母体里带来的,惊梦之症有陈太医开的药方子,已好了个七七八八,不怎么犯了。”安华锦站定,没力气再往前走一步。

    皇帝点头,似乎如今才找回了点儿理智,吩咐张德,“给小郡主赐座。”

    张公公立即搬来凳子,放在安华锦身后。

    安华锦缓缓坐了,似乎才缓过来一口气,“不知陛下派人急急忙忙传召喊我来,是有何等要事儿?是关于南阳军?还是关于此次的武试会?”

    皇帝心里顿时有点儿尴尬,“……都不是。”

    安华锦看着皇帝挑眉,脸色再坦然坦荡不过,“那陛下这是?”

    皇帝干咳一声,一时间不好开口,看向怀里的花似玉,“你来说。”

    花似玉自从安华锦进来,便已在看她了,当她看到安华锦这副样子,眼底很是阴沉,“安华锦,你不会是听闻了我说你污蔑我,害我和我腹中的皇子,心虚了吧?才装作这副样子,跑陛下面前来搏可怜来了吧?”

    安华锦无语地看着她,“这位故人,如今你已被废除封号,不知我该怎么称呼你?”

    花似玉一噎。

    安华锦看向皇帝。

    皇帝一时也噎住,半晌,才说,“就称呼名字吧。”

    安华锦点头,不客气地说,“花似玉,你哪里来的脸?说我害你?又说我装作这副样子搏陛下可怜?你可笑不可笑!我已病了几日了,几日前,太医院的陈太医被请去安家老宅给我把的脉,开的药方子,今日上午在武试会,我就是这副模样咬牙支撑的坐镇完武试会,兵部老尚书和兵部的一众人等,都可以给我作证。你别是被害妄想症吧?在冷宫里待了几日,待的疯掉了?才觉得是我害你。你说,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了,染了风寒烧了神经烧疯癫了?”

    “你!”花似玉被她一通骂,一时间心下气的要死,“安华锦,你少装模作样,在我病倒前一日,我碰到了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安华锦冷笑,“我若是害你,我会冠冕堂皇的,背后里耍什么手段?当年,楚宸得罪了我,我揍的他三个月下不来床,楚宸的身份不比你尊贵?我都没藏着掖着,你算个什么东西!”

    花似玉怒,腾地从皇帝怀里出来,“我是陛下的女人!”

    “陛下的女人好尊贵好了不起啊!”安华锦也不怕当着皇帝的面与花似玉打个架,“这皇宫里的女人,就连粗使打扫的,清洗茅房的,后花园修剪花草的,还有冷宫的,掖庭的,都是陛下的女人。你觉得,你身份有多尊贵?别忘了,你不是顺嫔娘娘了,而我,却是堂堂正正的南阳王府小郡主,骂你一句不是东西,都抬举你了。”

    花似玉顿时颜面扫地,上前来就要动手打安华锦。

    安华锦伸手抓住她手腕,轻而易举制住了她,冷笑,“依我看,你好的很,竟然还有力气打我,无非是想污蔑我,借着陛下对你顾念一个多月的枕边情分,想出这冷宫罢了。你也不想想,你犯的什么罪,陛下来见你一回,已不容易,我劝你少些闹腾,念在你腹中的孩子上,还能平平安安地活个千年王八万年龟。”

    “你、你松手!”花似玉扥了扥,没扥开,气的直哆嗦。

    她没想到,安华锦在皇帝面前,竟然敢这样骂她,也忒嚣张了。

    安华锦轻飘飘地松开她,“陛下,您也看到了,她是不是无理取闹?我以为陛下急急忙忙命人喊我,是有什么重要的家国大事儿呢,便忍着难受不辞辛苦走这一趟,真没想到,原来是陛下听信这个女人的话污蔑我,难道陛下也以为,是我对她做了什么?那陛下,可有证据?”

    皇帝没证据,花似玉也没证据。

    这一刻,皇帝也觉得没面子,哪怕再怜爱美人,也尴尬脸上无光,安华锦一番话骂的花似玉踩进泥里,可是偏偏,他身为帝王,也不能说什么,以安华锦的身份,以如今花似玉的身份,的确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哪怕花似玉是他的女人,但也的确没有南阳王府小郡主身份尊贵。

    皇帝这一刻颇有些后悔被美人蛊惑,将安华锦这个厉害的小丫头匆匆叫进宫质问,但他到底是帝王,帝王的姿态还是得摆足,他又干咳一声,绷着脸道,“小安儿,辛苦你进宫一趟,是朕思虑不周,你……回府去吧!”

    安华锦见好就收,点点头,站起身,临走前,语重心长地说,“陛下,红颜祸水,您可是要做千古明君的人呐,可要谨记。”

    皇帝:“……”

    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被一个小毛丫头教训了,且还反驳恼火不得。

第三十二章 心情好(二更)

    安华锦踏出冷宫内殿,里面传来花似玉唔唔咽咽委屈极了的哭声。

    安华锦虽然身体虚弱,但心里却畅快极了,所以,在见到了外面等着的皇后和良妃心情很好地微笑打招呼,“姑姑,良妃娘娘,依我看,花似玉好的很,她就是想见陛下想疯了故意闹腾,你们也各回各宫吧!”

    皇后也听到了安华锦如何在里面骂花似玉,小丫头没嚣张没动怒,便将花似玉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份本事,也是独一份,她心中的怒火随着安华锦骂了花似玉让皇帝吃噶而消失了,面上也带了笑意,“看你都快走不动路了,身体不适就别城墙,先去姑姑宫里歇歇,然后再回去。”

    安华锦从善如流,“行,听姑姑的。”

    于是,姑侄二人都心情很好地离开了冷宫。

    良妃:“……”

    她是高估了花似玉的战斗力?

    还是她低估了陛下在安华锦面前的威严?

    良妃很郁闷,但总体来说,花似玉被骂,她心里还是挺是滋味的,于是,她也撤了,回了自己的宫内,懒得理皇帝如何哄花似玉。

    皇帝既然进了冷宫,打破了他自己的金口玉言,自然也不会轻易就放过这个机会离开冷宫,于是,他抱着美人哄个不停。

    花似玉心里委屈极了,同时暗暗低骂皇帝没用,“陛下,您怎么就不相信我?这么轻巧地就放过她?一定就是她害我,我从小到大都不生病……”

    “朕相信,不是小安儿对你动了手脚,诚如她所说,若是她动手脚,大可以光明正大,那小丫头啊,朕了解,她做什么事情,都喜欢摆在明面上,做不来背地里的蝇营狗苟和算计。你看看她,刚刚骂你,都是摆在明面上,当着朕的面,一点儿也不掩饰。”

    “陛下也不忙我,就看着她骂我。”花似玉心中气恨,但她不敢骂皇帝废物。

    皇帝拍着她的背哄她,“正因为她明目张胆地理直气壮地敢在朕面前骂你,朕才相信,她没对你暗中做什么。你虽然自小身体好,不怎么生病,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你怀有身孕,怀有身孕的女子,体质最是柔弱,皇后说的也没错,当年他怀着七皇子,也是一场风寒病了一个多月才好。”

    花似玉本来十分肯定是安华锦对她搞鬼,如今这么一来,倒也不太确定了,扬起头,肿着眼睛问,“当真吗?可是我时冷时热,每日里都难受的不行,不太像是风寒。”

    “风寒有许多种,太医也说了,你这就是风寒,你安心养病。”皇帝本来有十分担心,但如今见花似玉闹腾半天,还很有力气的样子,也不由得相信了安华锦所说,她就是想他了,故意闹腾让他来看他,趁机也想膈应安华锦报复一下。

    皇帝觉得花似玉这个心思和劲头十分可爱,对她更爱怜更喜欢了。

    “可是,该给我选个大夫,还是要选的,民间自有高人,我真怕我不是风寒,万一我有个好歹,我舍不得陛下您,呜呜呜。”花似玉虽然打消点儿疑虑,但还是想更保险点儿。

    “好,反正皇榜已张贴出去了。”皇帝答应的痛快,也心疼花似玉,再这么病下去,他也担心,不止花似玉舍不得他,他也舍不得花似玉。

    于是,好久不见的二人,殷殷诉说着我舍不得你我没你不行的情话。多是花似玉哀怨哭诉,皇帝陛下安抚哄人。

    张公公带着人守在冷宫外,心里无限叹息,这花似玉,可真是一个祸害。

    皇帝张贴皇榜寻医,一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尤其是太医院,太医们心里十分不得劲,皇帝此举,不是说明他们太医院无能?若是别的也就罢了,花似玉明明就是伤寒。

    一名太医不满地对陈太医说,“你说陛下,都打入冷宫的女人了,怎么还这么大张旗鼓地给她请太医?也不怕于陛下英明有损吗?”

    陈太医八风不动,“慎言。”

    这名太医闭了嘴。

    自古以来,太医院便是个生存难的地方,虽然俸禄高,但一个不好,那是身首异处。如今治不好花似玉,陛下没向太医院发难发火治罪,而是张贴皇榜另寻高明的大夫,他们只能闭紧嘴巴夹紧尾巴,半声也不吭,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

    不管宫外的人怎么得到了风声猜测这件事儿,出了冷宫跟着皇后去了凤栖宫的安华锦却是躺在皇后的暖阁里,由贺嬷嬷伺候着,舒舒服服地好生歇着喘口气。

    皇后坐在一旁,看着安华锦,无奈地说,“你这体寒之症,可如何是好?这么下去,怎么行?陈太医怎么说?就没法子吗?”

    有,怎么没有?大婚洞房,有了阴阳调和就会渐渐地好了。

    可是这话安华锦自然不会跟皇后说,也说不起,她抱着汤婆子无所谓地说,“姑姑,您要这么想,母胎带来的体寒之症算什么?当年我在我娘肚子里,能生出来能活着,简直就是奇迹。”

    对比生死,这都是小事儿。

    她这样一说,皇后顿时气笑了,伸手点她额头,“这么大的事儿,在你这里,这么一比,直接给比没了。你呀,叫我说你什么好。”

    安华锦嘻嘻一笑,“这事儿再两天就过去了,到时候我依旧活蹦乱跳。若不是弄个武试会,我累的慌,也不至于如今倒在床上。”

    提起这个,皇后问,“据说今日武试会,你选了六个人出来?”

    “嗯,那六个,看着都不错,我让顾轻期先带着训练,再考验些时日,能过了考验,我就为南阳军收了。”

    皇后一愣,“合着过了今日的武试会,这六个选出来的人,还不算真正入南阳军?”

    “不会,总要人品好,不是奸细,才能收。”安华锦笑,“姑姑,咱们南阳军,可不收破烂。不是好的,不收。您知道的。只通过今日的武试会,也看不出人品。进了安家老宅,放在身边,我再考察,才能见真章。”

    皇后点点头,“如今这局势,是要慎重点儿好。”

    安华锦点头。

    能不慎重吗?多少人盯着南阳君盯着她呢!她又没长着三头六臂通天的本事,一个不谨慎,也许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自然要事事谨慎。

    “希芸那孩子,在安家老宅待着,没给你惹麻烦吧?”皇后想起楚希芸来,她本来以为她去了安家老宅,待不了两日,没想到,待着不回宫了。

    “没有,小表妹懂事儿的很,很乖巧,很讨喜,不生事儿,也不捣乱。”安华锦说了一堆楚希芸好话。

    皇后乐见其成地笑,“那孩子啊,脾性也不好的很,不过这几个月,倒是像一夜之间长大了,懂事儿了。你们姐妹能合得来,姑姑高兴的很。”

    安华锦弯着嘴角说,“她放下顾轻衍了,我们俩自己就没矛盾了,她看我顺眼,我自然也看她顺眼。”

    皇后咳嗽一声,“顾大人虽好,也就你能拿得住他,我以前怎么劝她,她都不听,没想到,你来京后,倒是让她受了一番打击后想开了。”

    安华锦想说我也拿不住顾轻衍,试顾轻衍能拿得住我,不过这种没面子的话,就没必要说了,丢人。

    “我看陛下的心思,还没取消,近日来,不知是因为花似玉的事儿,还是因为别的,连提也不提了。你与顾大人的事儿,就暂且这么搁置着了?”

    “嗯,先搁置着吧。”安华锦也没别的好法子。

    她离不开南阳,顾轻衍离不了顾家,两个人都不想放弃,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想起这个,她又免不了想起一意孤行为了她放弃了家族长房长孙继承人的身份离开崔家入南阳军的崔灼。

    皇后也正巧问起,“我听说崔家的长房长孙崔灼,也来报名参加武试会了?崔家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能让长房长孙的长公子入南阳军?崔家不能不知道南阳军的军制和规矩吧?”

    “知道,崔灼脱离崔家了。”

    皇后一惊,“竟然是这样?为何?”

    为了她?为了自小因她而立的志向?安华锦叹了口气,还是实话实说,“为了我。”

    皇后:“……”

第三十三章 动怒(一更)

    安华锦在皇后的凤栖宫睡了个午觉,天快黑时,安华锦才养回了精神,由皇后派人送回了安家老宅。

    直到安华锦离宫,皇后还回不过神来。

    崔灼竟然为了安华锦脱离崔家报名参加武试会?而安华锦,竟然不避嫌,求贤若渴地没让崔灼走武试会的流程,直接拍板钉钉,让他入了南阳军,且没上报陛下,直接让他没在京城久留,离京去了南阳。

    这、可真是任性。

    崔灼任性,安华锦也任性。

    陛下如今还不知道,皇后可以想象,一旦陛下知道,怕是行止坐卧又不安稳了。虽然他恩准各大世家送子嗣去南阳军是一回事儿,但崔家的长房长孙自小选定的继承人脱离崔家去南阳军,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尤其是崔灼又不同于王岸知,虽然王岸知也是王家的嫡子嫡孙,但早先他动心思打算将王岸知送入南阳军,是因为王岸知暗中主动投效皇帝以表忠心,但崔灼,皇帝没接触过。

    虽然没接触过,但崔灼的才名,也是早有耳闻。

    皇后有点儿担心,“小安儿,你是不是下的决定太快了?此事你该慎重考虑的。虽然陛下如今对南阳王府打消疑心了,但毕竟陛下素来是个多疑的人。”

    安华锦却一点儿也不担心,“陛下就算因为坐立难安,也是好事儿,至少,不会天天再想着花似玉那个女人。”

    最起码,能证明,陛下还是关心朝政还是关心大楚江山的。就怕一心扑在美人的肚皮上,什么都不管不顾了,那才是坏。

    皇后闻言想想也是,于是放下了心,“你心中有计较就成,总之要谨慎。”

    安华锦点头,她心中自然有计较。

    回到安家老宅,府门口已停着顾轻衍的马车,显然,顾轻衍已回来了。

    安华锦下了马车,进了府内,走到枫红苑外,孙伯见她回来,立即问,“小郡主,陛下召见您,是有什么急事儿?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为着花似玉那个女人,没什么事儿,回来的晚是因为在姑姑宫里睡了一觉,歇到现在。”安华锦解释。

    孙伯松了一口气,“您没事儿就好,老奴还一直担心着,顾大人早就来了,若非他说您不会有事儿,老奴都忍不住派人进宫去打探您的情况了。”

    “他今日回来的这么早吗?”安华锦问。

    “是很早,一个时辰前就回来了,那时候天色还大亮,太阳还在西山呢。”孙伯压低声音说,“不过顾大人看起来心情不好,不知是为着什么事儿。回来后,连一口茶都没喝,便在画堂里坐着,一直坐到现在。”

    安华锦脚步一顿。

    孙伯揣测,“不知是吏部出了什么难题,老奴鲜少见着顾大人这般模样,看起来十分沉默。”

    安华锦想着怕不是吏部有什么难题,大约是崔灼来京被他喊来安家老宅又被她派人护送离开的事儿被他知道了,如今这估计又是闹了大脾气了。

    安华锦一时有些心虚。

    虽然她觉得她行事坦坦荡荡,对于崔灼喜欢她的事儿,她也从没瞒着顾轻衍,早先还拿这个打趣过顾轻衍,但到底那时候她也没想到崔灼对她的感情竟然是深到这个地步,如今崔灼封死了自己的后路来京,无论是为了他的志向,还是他的才华,还是为了南阳军求贤若渴,她都不能将之拒之门外。

    但感情的事儿,坦荡虽坦荡,到底是有点儿难掰扯出个对错。

    安华锦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往院内走,“我去看看他是怎么回事儿。”

    “好嘞,您宽慰宽慰顾大人,也许有您劝劝,或者再帮着出出主意,他就会茅塞顿开想到解决事情的法子了。”孙伯对安华锦有一种迷之信心。

    安华锦:“……”

    好吧,事情是她惹的,她自然要给宽慰。

    枫红苑内,亮着灯,安华锦进了院子,便瞧见画堂内映出的坐在桌前的人影,那人影安静地坐着,什么也没干,似乎有一种过于安静的寂寞的清冷的沉寂。

    安华锦看到他这副样子,觉得事情怕是有点儿大,也许她想的太简单了。

    她的自诩坦荡,在顾轻衍的眼里心里,怕不是那么回事儿。

    她想起顾轻衍闹性子时,发火时,脾气有多大,一时又有点儿踌躇了,腹中打着腹稿,磨磨蹭蹭,来到门口,用一根手指挑开门帘,偷偷探着头向里面看了一眼,果然那人如灯光映出的影子一样,是那副过于安静清寂得冷清的沉寂。

    安华锦松开手,低低地咳嗽一声,但站在门口没进去。

    顾轻衍似乎沉浸在某一种思绪了,知道她回来了,似乎又不知道,依旧坐着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安华锦揉揉鼻子,鼓起勇气,进了屋。

    她来到顾轻衍面前,喊了他一声,“顾大人?”,顾轻衍不答话,她又改了称呼喊了一声,“顾七公子?”,顾轻衍还不答话,她眨眨眼睛,喊,“怀安?”,顾轻衍依旧不答话,安华锦使出杀手锏,称呼,“未婚夫?”,顾轻衍这回总算是抬起头,看着她。

    这一张眉目如画的脸上,平静到近乎面无表情,一双眸子,清水般清凌凌的冷。

    安华锦被冻了一下,虚虚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伸手如往常一般捏了捏他的脸,巧笑倩兮,“怎么?不认识我了?你这是在做什么?”

    顾轻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

    安华锦一下子面对比她高了许多的顾轻衍,徒然地感觉到了压力,一时心下有点儿胆颤,想着果然这脾气发的不小。

    顾轻衍伸手将她拦腰抱起,抬步向内室走去,因他步子迈的大,动作太突然,安华锦一时间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当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他放在了内室的床上。

    随着她被放在床上,顾轻衍的身子压在了她的身上。

    安华锦一时觉得高山压顶般的压力将他整个人笼罩住,不由得有些慌乱,出口的声音变了声,“顾、顾轻衍……”

    顾轻衍一言不发,低头吻下。

    ……

    安华锦几次三番快要被他的吻溺死,发出呜呜呜地抗议伸手推他时,顾轻衍才放开她,头埋在她的颈窝处,也跟着她一起粗粗喘气。

    安华锦刚刚几乎觉得她快要死了。

    如今被他放开,她也没好多少,只觉得心砰砰砰地跳个不停,浑身如火烧,下一刻,就要烧着了。

    室内十分安静,没掌灯,只靠着窗外透出些许的月色来照亮。

    “你、你太过分了。”安华锦喘息了好一会儿,开口的声音哑的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声音。

    “我怎么过分了?安华锦,我再过分,能有你过分吗?”顾轻衍声音很低,嗓子也很哑。

    安华锦一下子失了一半底气,“我、我怎么过分了?”

    “崔灼。”顾轻衍咬牙,“你非要让我说出他的名字吗?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安华锦:“……”

    果然是因为崔灼的事儿。

    安华锦想说自己实在冤枉,但是她确实底气不太足,有点儿心虚,毕竟,按理说,明知道崔灼是为了她进入南阳军,她不该收他入南阳军,但在想到崔灼封死了自己的后路,脱离崔家,又坦荡地提了喜欢她和自小因她而立的志向时,无论是他的人,还是他的才华,她挣扎之后,答应了同意了,将人给收留了。

    不管内情如何,事情经过如何,总之,结果就是这个结果。

    安华锦一时有点儿沉默。

    因为她的沉默,顾轻衍的心一寸寸地下沉,沉的发冷,忽然,他坐起身,坐在床边,背着身子,冷笑了一声,“安华锦,你将我当做什么?有朝一日,你与我取消婚约,直接回南阳嫁给崔灼吗?崔灼是你与我不能大婚之后的退路吗?”

    安华锦心狠狠地一揪,也腾地坐了起来,恼怒道,“顾轻衍,你把你自己当成了什么?”

第三十四章 情之一字(二更)

    她答应崔灼的种种原因里,许多东西可以有,但唯一没有的,就是退路。

    虽然,崔灼是这么说了,但她不能这么做。

    她没有什么时候,比这几日更清楚自己的心,她真真实实地栽给了顾轻衍,这一辈子,除了她,怕是再也不能与谁同床共枕了。

    更遑论,嫁给谁。

    以前,自诩没那么深情时,可以想一些不着调的东西,觉得一见钟情不能当饭吃,觉得顾轻衍长的好虽然很下饭,但也不能当饭吃,觉得心心尖上的心上人,在心里住着就好,没必要日夜相对白头偕老,可以理所当然地觉得,有朝一日,他们解除婚约,她拍拍屁股,转身就能嫁给别人,可是如今,她清楚地知道,不可能。

    她种一种名曰顾轻衍的毒,且毒的不轻。

    这个人对自己的能耐本事心里真是一点儿数都没有吗?这么不自信,患得患失,是谁养成他的毛病?

    从小吃的饭和盐,搁在她身上,对待情之一字上,他就是一点就着的火石吧?

    “我把自己当什么,有什么重要?你把我当什么了吗?”顾轻衍又猛地转过身,死死地盯住她。

    安华锦瞪着他,“你总得听我给你一句解释,别这么快七想八想胡思乱想把我一巴掌拍死在菜板上行吗?”

    “你说。”顾轻衍抿唇,“我看你能说出什么解释来,再多的解释,能掩盖事实的结果吗?”

    安华锦:“……”

    对,正是因为她知道不能,才没那么理直气壮,才有点儿踌躇和心虚。但她的不理智气壮不是他将所有都否定了的理由。

    安华锦深吸一口气,尽量言简意赅直击要点,“一,首先说,我能在踏入你顾家登门做客时能融入顾家规矩礼数分毫不差不让人小看,这是得益于我每年都前往崔家一趟,得崔老夫人不辞辛苦费心教导,整整八年,每年待一个月,所以,这是南阳王府欠崔家的人情,也是我欠崔家和崔老夫人的人情。”

    “二,我在初入崔家时,那年八岁,在早起练武时,对崔灼说了南阳军保家卫国为千万黎民百姓固守大楚边境等等一番豪气干云的话,被崔灼听进了心里,也许那时,就生了今日因果,让他寒暑不怠地开始练功熟读兵书,大约也生了进南阳军的心思。”

    “三,我没料到崔灼会喜欢上我,以前我不知道,后来知道时,也没想他有多深情,如今方才知道了。他与家里抗争,怕不是一日之久了,如今终于借着这个机会,让家里同意放弃了他,脱离家族,他如今出府自立,离开崔家,踏出家门的那一刻,就是斩断了自己的退路。”

    “四,于崔家,因为我,崔家舍弃了自小培养的继承人,我已极对不住崔家了,若是再死活不收他,他怕是也无颜面再回崔家了,他进无可进,退无可退,会被人说窝囊无用,这一生,也许就毁在我手里了。我不能在对不住上还要加个更字,岂不是让崔老夫人更是心寒彻骨?崔老夫人教导我一场,十分疼爱崔灼,哪怕他离开崔家,崔老夫人定然也希望他求仁得仁。”

    “五,他有才华,有志向,有本事,南阳军求贤若渴,他进南阳军,于南阳军来说,是大好事儿。我不能因为儿女私情,因为他喜欢我,而心怀小气,挣扎避嫌,将他拒之南阳军门外。”

    安华锦说了长长一番话后,长吐一口气,轻声说,“顾轻衍,对感情上,此事也许我做的不妥,对你有心虚,没什么底气,但我却不认为理智上我做错了。”

    感情是感情,理智是理智。

    顾轻衍陷入长久的沉默。

    安华锦见他不吭声,不言不语,一直沉默着,也跟着沉默。今日这一日,她不知道沉默了多少次,在面对崔灼时,她多数都在沉默,如今在面对顾轻衍时,顾轻衍沉默,她也跟着沉默。

    过了许久,顾轻衍轻嘲地笑,“与其说我生你的气,不如说我是嘲笑自己。崔灼能做到的事情,我怕是做不到。他能为了你,舍弃崔家继承人的身份,我却怕是做不到。”

    安华锦心里忽然很闷,“我没让你做到。”

    崔灼舍崔家,也许崔家人会觉得他朽木不可雕,若是有人知道他为了私情,枉顾家族,也许会震惊不已,会看不起他,会吐沫星子淹死他,他的勇气也让她震惊,因此挣扎许久,但想多了这些年每年她在崔家住着的日子里,与崔灼的相处,他身上其实早有她忽视的预兆。

    比如八年前,她的那一番豪言壮语,比如他学武功读兵书,比如时常询问她南阳的事儿,比如还曾互相针对兵法讨论,比如谈到他将来要入朝,他多数都避重就轻含糊而过避而不答等等

    别人可以小看他,看不起他,她不能。诚如他所说,有私情,也有志向。

    但顾轻衍呢,是与崔灼不同的,他多年来,生活经历与崔灼本就不同,自小成长,也是不同,与她相处不曾受过她影响,他从小到大,就没想过放弃继承人的位置,没想过不管家族,更何况,顾老爷子时时刻刻盯着他,从小盯到大,所用的心力,怕是比崔老爷子盯着崔灼,费心多了。

    毕竟,顾轻衍有个不那么靠谱的外祖父,从小就把顾轻衍带歪了。而顾老爷子,从小怕是最怕的就是顾轻衍有一天撂挑子不干,不管家族。

    人不同,没有可比之处。

    况且,她离不了南阳军,自小长在军营,与他半斤八两,没什么可说的。

    “你是没让我做到,但崔灼为你做到了,显得我不如他。”顾轻衍似乎十分颓丧,心情十分低暗,“而他才进京多久,就被你立马送去南阳了?下的决定如此之快,岂能不让我多思多想他在你心中的分量有多重?你说,我不该生气吗?”

    “应该。”安华锦有那么点儿生气来的怒火,立马又消散了。

    顾轻衍看着她,“所以,你会为了他,与我取消婚约吗?”

    毕竟,崔灼是真的豁得出去,他听到青墨禀告时,又震惊,又心凉。若不是听闻她被陛下召见进宫了,他早就来冲来安家老宅了。

    他克制着情绪冷静了半日,到底没克制住,终究,对于她,他做不到不质问。

    “不会。”

    安华锦回答的很是果断。

    顾轻衍心下一轻,“当真吗?”

    “当真!”

    若是几个月前,出了这事儿,她还真不敢说这肯定的话,但是如今,她愈发地觉得顾轻衍好的千载难逢,处处得她的心,就是连使性子发怒火闹脾气,她都能包容,清楚地知道自己栽他这里了,还有什么可不肯定的。

    顾轻衍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笑来,“那以后呢?你会与我取消婚约吗?”

    “不会吧!”

    “什么叫做不会吧?你不确定什么?”顾轻衍笑意顿收。

    安华锦也有了心情开玩笑,看着他说,“万一你想取消婚约了呢?我死活不答应,能行吗?”

    “我不会。”

    安华锦笑,“那行,只要你不会,我也不会。”

    婚约这个东西,以前知道时,她恨不得立马斩断了,如今反而处处维持维护,无论多艰难,怎么都舍不得不想取消。虽然进不得那一步大婚,但也许,总有一天,会有法子的。

    至少,不是一个人努力。

    顾轻衍伸手又将安华锦拉进自己的怀里抱住,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这怀抱很轻,比早先他发了狠发了疯地吻她时,不知轻了多少,温柔了多少,后知后觉地道歉,“刚刚对不住,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对你。”

    他在她面前,就没理智可言,发起疯来,他也不认识自己了。

    安华锦咬了一下嘴角,“咝”了一声,小声埋怨,“你将我都咬破了,疼着呢。”

    顾轻衍默了一会儿,有点儿愧疚,低声说,“我给你上药?”

    “嗯。”安华锦点头,“先吃饭,吃完饭,你再给我上药。”

    他干的好事儿,自然要他负责。

    顾轻衍颔首,“好。”

第三十五章 属狗(一更)

    屋中掌了灯,顾轻衍再看安华锦时,又是好一阵的愧疚沉默。

    “是不是很严重?”安华锦见他半响没动,眼里的愧疚都快溢出来了,用手指碰唇按了按,又狠狠地“咝”了一声,瞪眼,“你是属狗的吗?”

    咬的真疼!

    顾轻衍垂下眼睛,默默地拿了一面镜子给她,让她自己看。

    安华锦接过镜子,这一看,也是好一阵沉默。唇瓣红肿不说,破了两处皮,上嘴唇和嘴角处,滋滋地冒着血珠。

    顾轻衍愧疚更浓,小声说,“我、我是属狗的。”

    安华锦气笑,扔了镜子,“你属什么狗?你不是属龙的吗?”

    顾轻衍抬起眼皮,“做错了事儿,是可以改属狗。”

    安华锦:“……”

    你倒是能屈能伸!

    安华锦无语地看了他一会儿,大度地摆手,“行了,原谅你了。”

    反正,事情是她惹出来的,她也没什么理找他算账,这一笔揭过去得了。

    她起身下了床,一边整理被他弄乱的衣衫,一边说,“你去让孙伯将晚膳端来屋里,我不出去吃饭了。”

    这副样子,怎么出去吃。

    “嗯。”顾轻衍很乖地转身走了出去。

    安华锦在屋内听他对孙伯吩咐了两句,孙伯连连应是,不多时,他亲自端着饭菜进了里屋,摆在了里屋的桌案上。

    饭菜很香,很丰盛,可是安华锦也不敢大口吃,动作太大扯动伤口疼的她直皱眉。

    顾轻衍默不作声地给她夹菜,端茶递水,好一番默默地伺候着。

    做错了事儿认真反思心怀愧疚补救的样子,倒是让人看了心情愉悦很是顺眼。

    安华锦颇有几分心情地吃完了晚膳。

    顾轻衍走出去,将她的汤药端来,温声说,“稍后喝完药,再上药。”

    安华锦点头,她如今可是内外都是伤,也是特等的病人了。

    顾轻衍用勺子给她轻轻搅拌汤药,小声说,“我今夜还留下陪你,好不好?”

    “好啊。”

    顾轻衍暗暗松了一口气,小姑娘如此大度包容,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混蛋,对他脾气这么好,真是让丢了理智发疯后找回理智的他无地自容。

    他搅拌凉了汤药,推到她面前,“我听说他称呼你安妹妹,你称呼他灼哥哥,我才没忍住怒火。”

    安华锦恍然,原来最大的症结在这里,她解释,“小时候,我去崔家时,第一次见面,我称呼为崔世兄,但崔家子弟太多了,每个都是世兄,弄的我分不清人一直迷糊着,崔老夫人就让我依照名字取一个字,称呼一声哥哥。说,反正,两家是世交,称呼哥哥亲近一些。于是,这称呼就定了下来,一直称呼了许多年,如今长大了,今年再见面,我冒然改了称呼,更让他多心,所以,犹豫之下,还依照旧时称呼了。”

    顾轻衍小声说,“你称呼他哥哥,我也比你大,你却没称呼我一声哥哥。”

    安华锦:“……”

    这吃味吃的也太细究考验了。

    她故意地说,“世交太多,都能称呼一声哥哥,但未婚夫就一个,你确定让我喊你哥哥吗?”

    顾轻衍:“……”

    那还是算了!

    他宁可做唯一的未婚夫。

    安华锦见他果断地摇头,好笑,端起药碗,一口气将苦药汤子喝掉,顾轻衍立即端了一盏清水递到她嘴边,安华锦就着他的手用清水漱了口。

    喝完药,顾轻衍从袖中掏出一个玉瓶,倒出药膏,凑近她,用指尖轻轻地沾了药膏抹在她的伤口上,低声说,“明日是不是还有一日武试会?”

    “嗯。”

    “伤口怕是明日好不了,你明日戴上面纱吧。”

    “我从来不戴那玩意儿。”

    顾轻衍轻哄,“你这两日本就身体不适,脸色苍白,就算戴了面纱,顶多被人猜测你是脸上长了什么?或者脸色不好苍白难看,但若是不戴面纱,这伤口,有心人细看之下,就会意会是怎么来的。”

    安华锦瞪了他一眼,“怎么来的?不是狗咬的吗?”

    顾轻衍脸微红,好声好气,“是,狗咬的。”

    安华锦“扑哧”一乐,伸手推他,“行了,我知道了,明日戴面纱。”

    哎,什么时候她也缩头缩脑不敢见人了!

    下午时在凤栖宫睡的多了,晚上躺在床上,安华锦没什么困意,拉着顾轻衍说话,“花似玉那个女人,也算是有点儿本事,猜出了是我对她动了手,只不过,她没证据。又哭又闹,让陛下喊了我进宫,也是没用,我反而当着陛下的面,狠狠地把她骂了一通,解恨。”

    今日宫里发生的事儿,顾轻衍自然已通过张公公得知,他轻笑,“正因为你骂了他,陛下才轻而易举对你打消了疑心,你比她更厉害。”

    安华锦被夸了,顿时有点儿小得意,“论算计,她自然不是我的对手,别以为安家只是一帮子武夫,若是没有脑子,大楚建朝一百五十年,安家可活不到现在。我对她暗中动手算计了又怎样?她没证据,只能认,我做了,也得当没做,就是要理直气壮,陛下怜爱美人,打破金口玉言不管不顾跑去冷宫,就算想冲冠一怒为红颜,也得有底气不是?陛下如今,没底气。”

    顾轻衍笑着点头,轻叹,“爷爷今日知道,叹气了大半日。”

    安华锦收了小得意,也无语,“后宫三千粉黛,却没想到,陛下偏偏瞧上了花似玉,这个女人,全身都带毒。陛下竟然为了她,张贴皇榜寻医,也是昏聩了。”

    “嘘。”顾轻衍虚虚地捂了一下她的嘴,“这话不许说,哪怕在房里。”

    安华锦闭了嘴。

    哪怕帝王昏聩,可是这话的确也不能说,说习惯了,有朝一日,祸从口出。

    她转移话题,“张宰辅还在天牢里?如何?”

    “刑部近来有些松懈,不过我让人盯着呢,张宰辅的子孙都已逃去南齐和南梁,他也不甘心就这么死了,陛下不杀他,要折磨他生不如死,怕是正合他的意。”顾轻衍压低声音说,“我已在查,十里堡当初,怕不止依靠六皇子和江南方家,背后大约还有人,而那人,正是促成陛下二次去天牢正巧瞧见花似玉的背后人。虽还没有具体的证据,但隐约指向敬王。”

    “嗯?”安华锦新奇了,“你的意思是说,当初,十里堡其实支持的不是六皇子和方家?六皇子和方家不过是个幌子?真正投靠的是敬王?”

    “可能是。”顾轻衍道,“陛下去天牢二见张宰辅那日,虽然在南书房见了不少朝臣,但也去过良妃的宫里,之后,出了良妃的宫里,便去了凤栖宫见了皇后,再之后,去了刑部天牢,本是去见张宰辅,却瞧见了花似玉,带回了宫里。”

    安华锦眯起眼睛,“这么说,花似玉能出天牢,是敬王靠了良妃,将陛下不声不响地弄去天牢见张宰辅,然后,利用的是陛下怜惜美人之心,救出花似玉?”

    “嗯。”顾轻衍温声说,“敬王做的不声不响,没有证据,也只是推测。”

    “能让你推测到他身上,怕是八九不离十就是他所为。”安华锦思索着,“那王岸知,投靠的人,是敬王了?”

    “这个就不见得了。”顾轻衍摇头,“他回京后,利用敬王和花似玉杀你,是肯定的。”

    安华锦骂,“王八蛋。”

    顾轻衍轻轻捏捏她的脸,“还不困吗?睡吧!明日你还要累半日。陛下若是听闻你为南阳君收了崔灼,怕是还要召见你进宫。”

    安华锦点头,也懒得想了,“好好,睡吧。”

    她窝进顾轻衍的怀里,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很快就睡了。有顾轻衍在,她这几日虽身体不适,都会一夜到天明。

    顾轻衍无奈地看着怀里的先说不困却转眼就入睡的小姑娘,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伸手搂紧她,闭上了眼睛。

    无论是崔灼,还是别的什么人,她这一辈子,只能是她的。

第三十四章 震惊(二更)

    第二日,顾轻衍去上早朝,安华锦也跟着起了。

    一夜好睡,顾轻衍给安华锦抹的上好的创伤药,已让她嘴角的伤口结伽,但却也不能见人。吃过了早饭,喝了药,顾轻衍让人弄来了一面十分漂亮的面纱,亲手给安华锦遮了面。

    楚希芸和楚思妍、顾轻期三人等在府门口,见二人一起出来,楚希芸和楚思妍后退了两步,齐齐地喊了一声“顾大人”,顾轻期高兴地喊了一声“七哥”,又非常高兴地喊了一声“七嫂”。

    顾轻衍勾了勾嘴角,伸手拍了拍顾轻期肩膀,“最近愈发进益了。”

    这是夸奖!

    来自七哥的夸奖!

    顾轻期心里美的不行,要知道,从小到大,顾家最聪明最有天赋最有才华的顾七公子,可不怎么夸奖兄弟姐妹们,要想从他口中听到一句夸,那无异于天方夜谭,如今,自从他喊安华锦七嫂,已听了他好几句夸了。

    安华锦瞥了顾轻衍和顾轻期一眼,颇有些无语,没搭理二人,上了自己的马车。

    顾轻衍也上了自己的马车。

    楚希芸和楚思妍一看,二人不同车,立马高兴地爬上了安华锦的马车。

    两辆马车分别前往吏部和武考场。

    来到武考场,如昨日一般,兵部老尚书和兵部一众人等已经到了。见安华锦来到,戴着面纱,老尚书关心了一句,“安小郡主,你这是……”

    安华锦咳嗽一声,说谎脸不红心不跳,“近来身体不适,体弱,昨日晚上不小心染了风寒,怕传了人,便戴了面纱。”

    老尚书点点头,“小郡主怕是操劳太过,等武试会过了,好生歇息两日。”

    “嗯,正是。”安华锦点头。

    王岸知别有深意地看了安华锦一眼,“小郡主据说昨日被陛下叫去了冷宫,难道是被冷宫那位传了风寒?”

    “也许吧。”安华锦不想搭理王岸知。

    花似玉这个锅,他说背,那就给花似玉背上也行。

    武试会依照昨日的流程开始,老尚书没瞧见崔灼,纳闷地说,“这崔家的长公子崔灼,昨日不是来了吗?今日怎么没瞧见?是老夫老眼昏花没认出人?还是人没来?”

    “这就要问小郡主了,据说昨日崔家的长公子被小郡主请去了安家老宅,之后,人就离京了。”王岸知似笑非笑,“小郡主不如跟大家说说,崔家长公子是被你撵回崔家了吗?”

    安华锦坦然地说,“崔家长公子有大才,既然报名了武试会,我是惜才之人,怎么会撵人走?既然崔家舍得长公子脱离家族报效朝廷,我自然求之不得,所以,昨日免除了崔家长公子的武试会,直接让他去南阳见我爷爷了。”

    “什么?”老尚书震惊了。

    兵部的一众人等也惊了。

    王岸知也愣了一下,似乎他确实不知道崔灼竟然直接被安华锦派去南阳军了,他清楚崔灼何时来京,又是何时走的,但没细究内情,只是想当然地觉得以安家和崔家的交情,安华锦怎么会收用崔灼入南阳军?崔灼可是崔家自小培养的继承人,而崔灼又喜欢她,这他也查过了,所以,没想到,安华锦收了人。

    他眉头微拧,对安华锦此举,也觉得出乎意料。

    安华锦淡淡地笑,“陛下说武试会,我可全权做主,既然崔灼怎么都能进南阳军,又何必多此一举让他来走个过场,所以,我昨日见了他后,确定他想入南阳军,以脱离了崔家,就做主定下了。”

    老尚书一时无言。

    兵部的一众人等,也面面相觑。

    虽然话是如此说,但崔灼不同于旁人啊,他要入南阳军,不得陛下首肯吗?安小郡主这么简单地就做了主,就不怕陛下怪罪?

    半日的武试会结束,安华锦有点儿失望,这半日,只选出了三个人。

    安华锦照旧对老尚书说,“劳烦老尚书如昨日一般,进宫对陛下报备一下。”

    说着,她便一边咳嗽,一边站起身,打算要走。

    老尚书立即拦住她,“安小郡主,那崔家长公子的事儿……”

    “也如实报备给陛下就是了,陛下若是喊我,我再进宫与陛下面谈。”安华锦道。

    “也好。”老尚书点头。

    安华锦走出武考场,王岸知随后跟了出来,在她上车前,截住她,“安小郡主可真是让人意外,你收了崔灼,我那七表弟没打翻了醋缸吗?”

    “不劳王大人操心。”

    王岸知笑,“看来,昨日是打翻了醋缸。”

    安华锦冷下眸子,“王大人很闲啊!”

    王岸知瞧着她,“不闲,但安小郡主的事儿,我就是很上心。”

    安华锦冷笑一声,劈手给了他一掌,见他后退一步躲开,她转身上了马车。

    楚思妍走上前,恼怒地瞪着王岸知,“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小安儿不想搭理你,你硬往她跟前凑做什么?就算你长的好看,小安儿也不想看你。”

    王岸知负手而立,“长宁郡主?”

    楚思妍哼了一声,扭过头,也爬上了马车。

    楚希芸看了王岸知一眼,没说什么,也跟着上了马车。

    顾轻期对王岸知十分警惕,走上前来,“六表兄,你才回京,大约对有些事情不太清楚,七嫂前往家里做客时,王家的几位长辈们也给七嫂送了礼的。”

    言外之意,你可别想不怀好意地抢七哥媳妇儿。

    “九表弟什么时候去南阳,我给你践行。”王岸知仿佛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要听七嫂的,我也不知道。”顾轻期摇头。

    王岸知笑了笑,“还未大婚,喊七嫂太早了吧?不能出了顾家,便不懂礼数了。”

    顾轻期揉揉鼻子,“六表兄,我走了啊。”

    他转身上了马,追上安华锦的马车,前往安家老宅。

    王岸知立在门口,目送安华锦的马车走远,眼底深色不明。

    皇帝秉持着反正昨日也去了冷宫见了花似玉了,既然去了,就不能轻易走,于是,昨日便宿在了冷宫。

    皇后与皇帝吵了一架后,再不搭理他,爱在冷宫待着便在冷宫待着,她自舒舒服服地在凤栖宫内好吃好睡。

    皇帝虽然为花似玉的病体忧愁,但见她无性命之忧,见了美人,又抱着美人睡了一觉后,今日自然是神清气爽,看什么都顺眼,心情也好极了。

    顾老爷子是要脸面的人,就算他悔了生子前不见花似玉的金口玉言,但也笃定顾老爷子不会为此进宫说他,所以,这心情是丝毫没受影响。

    兵部老尚书进宫后,到了南书房,便瞧见了一脸神情愉悦的皇帝,老尚书多看了两眼,便向皇帝奏禀今日武试会选出的名单。

    皇帝接过瞧了一眼,笑着说,“也就是说,昨日选出了六个人,今日选出了三个人,这两日,一共选出了九个人?”

    老尚书摇头,“回陛下,是十个人,还有一人,是小郡主亲定的人选,虽然报名了,没参加武试会。”

    “哦?谁?竟然让小安儿亲自定了?”皇帝好奇。

    老尚书道,“是崔家的长公子崔灼。”

    皇帝一愣。

    老尚书便将昨日一早接到崔灼报名,今日一早才从安小郡主口中知道,昨日她已收了人,将之打发去南阳之事细说了一遍。

    皇帝听闻,顿时生气了怒火,“这崔家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让崔灼入南阳军?还有小安儿是怎么回事儿?为何没经过朕的同意,便将人给收留了?且还昨日就去南阳了?”

    老尚书摇头,“这、老臣不知,老臣问时,小郡主只说武试会陛下说让她一力做主,她便做主了。要不,您将小郡主叫进宫来问问?”

    皇帝自然是要问的,崔灼可不同于别人,立即吩咐,“张德,你派人去安家老宅,让小安儿立马进宫来见朕。”

    张公公应了一声,“是。”

    安华锦刚回到安家老宅,还没进府门,宫里的小太监便传来了皇帝的传召,安华锦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想着,连让她回来歇会儿都不成,看来陛下比她以为的要重视崔灼入南阳军这件事儿。

    她撤回脚,转身又上了马车。

    崔灼已被她收用了南阳军,陛下说什么,她也不会放人的。

第三十五章 应对(一更)

    皇帝在等安华锦时,先等来了敬王楚澜。

    楚澜拿了一幅名画,来让皇帝鉴赏。

    皇帝如今哪里有心情鉴赏,对他摆摆手,“你先回去,改日再来。”

    楚澜瞧着皇帝脸色不好,很贴心地问,“父皇,是谁惹您生气了吗?也许您瞧瞧这副名画,心情就好了。”

    皇帝哼了一声,“小安儿眼里没朕了。”

    楚澜佯装讶异,“父皇,是安小郡主惹了您?她做了什么?这两日小郡主负责武试会,出了什么差错吗?”

    皇帝如今身边只这么一个贴心的儿子,能时常找他说说话,拉进父子关系,所以,楚澜常年累月的往南书房跑,也不算是做无用功,这时候就看出来了。

    皇帝见他问起,便也多说了两句,“她竟然没经过朕的同意,收了崔灼入南阳军。”

    楚澜虽已得到了消息,但这时候还是很适宜地表现出震惊,“崔灼?崔家的长房长孙?他怎么会脱离崔家?他不是崔家自小培养的继承人吗?”

    这震惊,表演的十分到位。

    皇帝怒道,“正是他。”

    楚澜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身份重要,这安小郡主应该知道,既然知道,却还让他入南阳军,且不奏禀父皇,这的确是安小郡主的不对。”

    能趁着机会给安华锦上眼药,他就要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毕竟,安华锦是楚砚的一大靠山。只要扳倒了她,或者杀了她,他才能光明正大地争大位,否则,不管背后做多少,只要有她有安家在,怕都是无用功。

    “所以,朕才叫她来问。”皇帝摆手,“行了,你回去吧。”

    楚澜成功让皇帝对安华锦加重了一层怒火,见好就收,“父皇您别动怒,安小郡主毕竟是个女孩子,到底格局小些,不懂事儿,以后这种大事儿,还是需要找妥当的人处理,才能合父皇您的心意,也不会乱了规矩。”

    “嗯。”皇帝觉得十分有道理。

    楚澜拿了自己拿来的名画,告退出了南书房。

    半路上,他碰到了进宫的安华锦,主动地打招呼,“安小郡主,你可是要进宫去见父皇?”

    “敬王殿下这是刚见陛下出来?”安华锦停下脚步问。

    “正是,我拿了一幅名画去找父皇鉴赏,父皇看起来心情不好,将我赶出来了。”楚澜神色有点儿失望,好心认真地提醒她,“安小郡主与父皇说话,要小心谨慎,否则父皇正在气头上,少不了要怪罪你。”

    安华锦淡笑,“多谢敬王殿下提醒,我晓得了。”

    今日不同于昨日,她自然不会与皇帝硬碰硬,她既然昨日敢做,就心中已有应对的法子。

    若是以前不知道敬王暗中做的事儿,她会将他的话当做好心,但如今嘛,想到他刚刚从南书房出来,大概也能猜到,这位怕是趁机跑去皇帝面前给她上眼药了。

    随着安华锦走向南书房,楚澜看着她的背影,的确是心情很好。心里想着安小郡主是个美人,可惜了,她是楚砚的亲表妹,若是换做旁的女子,她这样的美人,他倒是也想与顾轻衍争一争。

    安华锦慢悠悠地来到南书房外,张公公候在台阶下,见她来到,立马上前,小声说,“陛下听兵部老尚书奏禀崔灼之事后,心中就有恼火,敬王殿下又来添了一把火,如今陛下很是对您气恼,您小心些应对。”

    安华锦点头,“多谢公公,我知道了。”

    张公公打开南书房的门,挑着门帘,请安华锦入内,同时禀告,“陛下,安小郡主来了。”

    “进来。”皇帝声音是不掩饰怒火的阴沉。

    安华锦漫步进了南书房,走一步,咳嗽三声,一边咳嗽,一边给皇帝见礼。

    皇帝本是一腔怒火,却在她戴着面纱进来,一边咳嗽一边弱不禁风地给他见礼时,愣了愣,“小安儿,你这是怎么了?”

    安华锦直起身,咳嗽着说,“陛下,昨日我在冷宫,怕是被花似玉给传染了风寒,昨日回去,便开始干咳,病症似也加重了,今日怕传了人,不得已戴了面纱。”

    皇帝立即说,“朕怎么没传上?”

    他昨日还宿在冷宫内。

    “大约是陛下您身体好?我昨日是带病进宫的,身体本就虚弱,所以,没有多少抵抗力,就被传染上了。”

    皇帝皱眉,“这病症,真的能传人?”

    安华锦无辜地说,“我也不知,但我昨日确实是从冷宫出来后,就更身体不适了,在姑姑的宫里歇了半日,回府后,依旧十分难受。”

    见皇帝不语,她又说,“您是九五之尊,身体一直康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的。若是您不放心,就请太医给您把把脉,可别如我一般,我如今头重脚轻,忽冷忽热,很是难受。”

    “那你……”皇帝想说那你不在床上躺着还跑出来做什么?又想到是她把她喊进宫的,又将话吞了回去,重新怒道,“朕听兵部老尚书奏禀,崔家的长房长孙崔灼,来京报名参加武试会,被你昨日直接收了人?”

    安华锦点头,叹了口气,“正是,我不收他不行啊。”

    “怎么个不行法?”皇帝怒,“你不知道他的身份吗?竟然连知会朕一声都不曾,安华锦,谁给你的胆子!”

    安华锦佯装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睁大眼睛看着皇帝,“陛下,您这么说就严重了啊,不是您说,让我一力主张,全权做主的吗?如今怎么又往我身上扣锅?这么大一口胆大包天的锅,我可不背的。”

    “那你说说,是怎么回事儿?”

    安华锦咳嗽几声,气虚地唉声叹气地小声说,“哎,陛下您不知道,他脱离崔家,想入南阳军,还是我害的。小时候,我去崔家,与他说文弱书生有什么好?保家卫国才是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干的事儿……总之啊,因为我小时候一番话,他就日夜习武,熟读兵书,跟顾轻期差不多,跟入了魔似的,这一回,崔家放弃了他,他进京来,一个大男人,在我面前哭的稀里哗啦,我这个人,本就小时候将他拐上这条道心里愧疚的不行,他如今再这样一哭,我就觉得我不是个东西,做了天理不容人神共愤的事儿,将好好的崔家长房长孙给拐上了一条不归路,所以,除了对他负责,还能如何?自然是答应他了。”

    皇帝:“……”

    他没听错吧?崔灼在安华锦面前哭的稀里哗啦?

    皇帝瞪着她,“你好好说话,别糊弄朕。”

    他是不相信崔灼哭的。

    安华锦耸肩,“陛下,就知道您不相信,可是事实就是如此,我这几日本就身体不适,被他哭的心烦,于是,便将他打发去了南阳,交给我爷爷了,若是我爷爷见了他,想必是有办法劝说他,反正我不行,我做不到,我一个小姑娘,也做不了这个主啊,所以,还是交给我爷爷来办的好。至于告知您,选出来的人都是交由老尚书奏禀给您,我想着,走个过程的事儿,我就别抢老尚书的活了吧。”

    皇帝:“……”

    他沉下脸,“你少糊弄朕?以为朕是这么好糊弄的吗?你如实与朕说,朕就不信,你不懂崔灼的身份不能轻易进南阳军。昨日进宫,你为何不告诉朕。”

    安华锦无辜,“昨日您把我喊去冷宫,花似玉又哭又闹,栽赃诬陷我,我也没机会说啊,您不是只顾着哄美人呢吗?”

    皇帝一噎。

    安华锦见他额头隐隐青筋,立马祭出杀手锏,又小声说,“哎呀,陛下您真是英明,我自然是糊弄不了您的,不就是瞒了您点儿事儿吗?我告诉您好了。”

    “你说!你瞒而不报朕何事儿?”皇帝一副我看透了你耍小手段的神色。

    安华锦没面子地小声说,“崔灼他、他喜欢我,是为了我才入南阳军的,说我若是不答应,他就横剑自刎在我面前。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所以,我怕被人知道,赶紧把他打发去南阳送给我爷爷了,就让我爷爷烦心去好了。”

    皇帝愣住。

    他的确是被安华锦这个回答给惊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不敢置信地说,“崔灼,怎么就喜欢你了?”

    安华锦无辜,“我爷爷为了我嫁进顾家有规矩,每年将我送去崔家一个月学闺中礼仪。”

    皇帝:“……”

    说别的都是糊弄他的废话,这个理由他倒是立马就相信了。否则,崔家的长房长孙,若没有特殊的原因,崔家怎么会让他脱离家族?世家大族培养一个继承人,可是十分不容易的,除非崔灼本身出了特殊的事情。这个理由就说的通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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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凤华庭介绍:
老南阳王病逝前,为安华锦选了一个未婚夫,名门世家顾家的七公子。
传言顾七公子温雅玉华,风骨清流,是顾家新一代最拔尖的人才。
安华锦一听,脸都黑了,摇头再摇头,死活不要。
十三岁那年,她第一次进京,仰慕帝京城八大街的红粉巷,想去见识见识,没想到没摸到美人的手,却险些死在温柔乡。
因为她遇到了一个人——
八大街背后的公子爷。
那是真正的爷。
毓秀风流,弹指间让人化成灰。
她死里逃生后,命人查了两年,才知道那个人叫顾轻衍,是顾家的七公子。
她有多想不开,才会嫁给他?
于是,老南阳王直到咽气,也没等到安华锦点头。
后来——
谁也没想到,她带了三十万兵马,兵临城下,只为逼婚。
顾轻衍敢不娶她,她就马蹋顾家!金凤华庭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金凤华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金凤华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