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可爱(二更)
安华锦在床上蒙着被子躺了半个时辰,才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没出息,于是,她掀开了被子,跳下了床,跑去了镜子前。
镜子中的她,柳眉杏眼,粉面桃腮,处处都是春色。
安华锦:“……”
她有点儿没眼看地欣赏了片刻,跑去桌前,喝了一壶凉茶,才压下了心头的砰砰砰不停跳动的心脏,默默地想着,这一辈子,真是栽给顾轻衍了。
悸动火热褪去,她坐在窗前,有些惆怅。
午时,孙伯前来叩门,“小郡主,您可在?该用午膳了。”
安华锦醒过神,起身打开了拴着的门闩。
孙伯打量了安华锦一眼,见她一脸平静,问,“小郡主,今日进宫见陛下可顺利?可有什么麻烦?”
“没有。”
“那就好。”孙伯松了一口气,笑呵呵地说,“顾九公子今日如每天一样,在练武场练了整整半日,笑着说他如今每天能吃一头牛。”
安华锦笑,“我不在,他能自律,的确不错,伙食一定要每顿都好,多做些他爱吃的菜。”
“您放心,自从您来京,咱们府中人啊,每顿都吃好的,不将就。顾九公子爱吃什么,老奴都让厨房记下了,每顿都做他爱吃的菜。”
安华锦点头。
下午,长公主府管家亲自前来传话,说仙绣坊和玉颜斋新进了一批成衣和胭脂水粉,邀请安华锦明日一早,一起去转转。
长公主考虑的是,安华锦在京中,没什么亲人长辈,皇后娘娘也不能轻易出宫,她与安华锦算是知近之人,更何况,她也发现了,安华锦虽是出身将门,但不粗鲁,也很有一颗爱美之心,所以,她也喜欢与安华锦一起玩耍,一起交流交流美貌的心得。
安华锦对爱美之心自然有,但花大把的时间,还是让她不怎么感兴趣,但长公主派了管家亲自来邀请,她自然得给面子,于是,就干脆地应了。
当日晚上,顾轻衍被吏部的事情拖住,没能来安家老宅用晚膳。
第二日早,安华锦收拾妥当,给顾轻期布置了课业后,便打着伞悠悠然地出了安家老宅。
这时候,楚思妍和楚希芸还睡着,她昨日忘了告诉二人一起,今日便也没喊那两个麻烦精。
安家老宅距离东街不远,所以,安华锦没骑马也没乘车,一路步行前往。
早上,东街熙熙攘攘的人流,已十分热闹。
安华锦来到仙绣坊时,仙绣坊外已停了不少马车,其中长公主府的马车已早早地停在那里,长公主对于美,显然十分积极。
安华锦进了仙绣坊,意外地里面竟然无人,只长公主与杜嬷嬷和两名婢女,显然今日的仙绣坊,不管外面排了多么长的长队,里面已被长公主给清场了。
尊贵的身份,就是有这等特例。
偌大的仙绣坊内,十分的宽敞舒适。
见安华锦来到,长公主的脸上笑成了花儿一样,“小安儿,几日不见,你好像又长开了些呢,大夏天的,这么白,一点儿也没晒黑?我听人说,你每日都在练武场训练顾家九公子,你怎么能没晒黑?”
安华锦嘻嘻一笑,“我天生白啊。”
长公主嫉妒地瞪了她一眼,“我一晒就黑,到了夏天,都不敢出门,每日里若是出来走走,都得戴着帷帽,你这个招人恨的。”
安华锦谦虚,“天生父母给的嘛,这也怨不得我?您天生怕黑?得怨先皇和太后?”
长公主被逗乐,“你这个促狭的,也就你敢编排先皇和太后。”
安华锦吐吐舌,“不敢不敢。”
长公主招手,“快来选,这一回的新衣样式特别多,我早就嘱咐掌柜的,让他第一时间到货就提前告知我,谁也不准先选,等着我来。我们今日好好选选,把好看的,都选走。”
安华锦眨眨眼睛,看着眼前摆了几个柜台的新衣,“的确都很漂亮,颜色好像都是很鲜艳的,不怎么见素淡的。”
掌柜的立即笑呵呵地说,“再有一个月,就是中秋节了,到了那日,宫里有宫宴,四品以上的官员携家眷参加,夫人小姐们自然都要穿鲜艳的颜色。”
安华锦恍然大悟,“这不还一个月呢吗?”
也太早就准备中秋节的新衣了吧?
“一个月转眼就过去,快的很。”掌柜的道,“每年,无论多少样子,都不够抢的。”
安华锦欷歔,宫宴原来是各府夫人小姐们争奇斗艳的大会,长知识了。
长公主的购买力,是十分强大的,她自己挑了十多件,又给安华锦挑了十多件。然后,大手一挥,记了长公主府的账上。
安华锦从今年来京,已收了长公主不少好东西,在千顷桃花园的相亲宴,就收了几十件,到如今还有一半没穿的,后来她借由诚太妃之事装病,又收了她的礼,如今,又送了这十多件,一件最低的百两银子,最高的高达千两,这大手笔给她花钱,让她觉得她亲娘也莫过如此。
安华锦挠挠耳朵,有点儿受宠若惊,“公主,您这对我也太舍得了吧?小的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
换句话说,您也太败家了吧?大驸马是不是每日得勒紧裤腰带才能养得起媳妇儿?毕竟公主的封地和俸禄虽然可观,但也禁不住时常大手笔的败吧!尤其还不是自己用,败给别人。
长公主捂着嘴笑,“小安儿,你也别觉得我对你舍得,也别觉得我给你花银子是我吃亏,这样的事儿,瞒不住的,皇后娘娘会私下贴补给我的。”
安华锦恍然,哦哦哦,失敬了,她还有个靠山姑姑。
这姑嫂俩,看起来交情还不错,还挺和睦。
安华锦心安了,“那就好,否则我真怕你这样对我,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长公主又气又笑,点她额头,“你这也太……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若是她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被她这么点出来,也打消个干净没有了。
二人在仙绣坊逗留了大半个时辰,一起出了仙绣坊的门,有等候在外面的夫人小姐与长公主和安华锦打招呼,有的安华锦认识,有的安华锦不认识,打过招呼后,二人去了不远处的玉颜斋。
因仙绣坊的新衣式样虽多,但有的独一件,有的量也不多,所以,长公主才让人提前清场,但玉颜斋就不必了,玉颜斋的胭脂水粉新到货,够量,长公主又提前与人打过招呼,所以,玉颜斋的掌柜的都给预留了两套,只等着人来就行。
这时,玉颜斋内有不少人。几乎各个柜台,都站着人。
其中,有几个熟人,镇北王世子苏含,广诚侯府小侯爷江云致,广诚候府小郡主江映月,荣德伯府小姐许紫嫣。
几人见了长公主,都上前见礼。
长公主笑着点头,虽有公主派头,但没多少公主架子地与小辈们说了几句话。
一个与苏含年纪差不多的俊秀男子上前喊了一声“姑姑”,然后笑着对长公主身边的安华锦微笑,“安小郡主。”
安华锦不认识这少年,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只觉得他眉眼有隐约眼熟,但她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人。
长公主见安华锦疑惑,笑着介绍,“小安儿,你还没见过吧?这是小八。”
安华锦恍然,“原来是敬王,失敬啊。”
楚澜微笑,“一直就想见见安小郡主,没想到这么久了,才让我碰见。传言小郡主貌美倾城,果然诚不欺我。”
安华锦勾了一下嘴角,“我对敬王也早有耳闻,百闻不如一见。”
“哦?小郡主耳闻什么?不如一见,又有何不同?”敬王听出了安华锦的弦外之音。
安华锦转了一下自己手腕的翡翠镯子,笑着说,“表兄说敬王很是可爱,我听闻时,还想着有多可爱,如今一见,果然表兄说的对。”
敬王脸上的笑有点儿挂不住。
夸一个男人可爱,是什么好话吗?尤其是楚砚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来夸。他只想想,就有点儿受不了。
安华锦看着他僵住的脸,心里快笑疯了。
第九章 惊马(一更)
敬王果然是敬王,哪怕心里十分想暴走,但还是很快就克制忍耐下来了。
安华锦见他脸皮僵住不过片刻,便恢复如常,心里也是十分佩服,本想再给他加一把火,长公主却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去选胭脂水粉,她只能遗憾地作罢。
半个时辰后,二人选完,敬王一直没走,对长公主提议,“姑姑,快到午膳的时辰了,侄儿做东,请姑姑和小郡主去福满楼吃午膳,请姑姑赏光。”
长公主对敬王似乎还不错,虽没多少喜欢,但也不讨厌,闻言看向安华锦,“小安儿,小八请客,去不去?”
安华锦眨眨眼睛,“听您的。”
长公主高兴了,“去。”
于是,敬王顺便请了苏含、江云致、以及江云致的妹妹江映月,荣德伯府小姐许紫嫣,一行人一起前往福满楼。
敬王的随从办事很利落,一行人到达时,已订好了天字一号房。
安华锦挨着长公主坐下,对面正对着苏含,苏含对她微微地扬了扬眉,安华锦也挑了挑眉,除了在玉颜斋二人打过招呼外,至此,再没说一句话。
江映月和许紫嫣本来与楚希芸玩的还不错,但自从楚希芸改了性子,放弃不喜欢顾轻衍后,在宫里闷了几个月,又跟安华锦表姐表妹好上了后,与这二人就疏远了。
因江映月有个好哥哥江云致从中劝说,顾轻衍对安华锦如何如何不错,安华锦对顾轻衍如何如何好,江映月也死了一半的心,恰逢苏含来京,她见了一面后,自此移情别恋,喜欢上了这个颇有少年气长的也挺好的镇北王世子,一颗心扑了上去,今日,也是她缠着自家哥哥,给自己创造的机会。
所以,江映月对苏含的一举一动,是比别人上心十倍的关注,当瞧见苏含与安华锦眉来眼去,她一下子都惊了,不敢置信的同时,又出奇的愤怒。
对,在她看来,那二人就是在这么多人面前眉来眼去。
有了顾轻衍,还勾三搭四,南阳王府的小郡主,是什么好教养?
她忍了忍,没忍住,开口说,“安小郡主与苏世子以前认识吗?怎么我看你们仿佛很相熟的样子。”
她一开口,众人都愣了。
苏含没察觉她语气里的愤怒和吃味,笑着扬眉,“自然认识,她娘带着她前往镇北王府时,我那时还小。”
安华锦嗤笑,不过没反驳。
她那时在她娘的肚子里,他也才百日,可不是还小吗?真是小的很,很小很小。
江映月五指攥紧,“安小郡主竟然去过漠北镇北王府?”
安华锦对人的表情和语气很有参透性,不太明白她哪里得罪了这位广诚侯府小姐了,但她针对她,还是看得出来的,她笑,“是啊,去过镇北王府。”
江映月几乎嫉妒的不行,语气有些僵硬,“是吗?那住了几日?苏世子说他那时候还小,是很小的时候吗?”
安华锦含笑看着她,“江小姐似乎很关心我啊。”
不,我才不关心你,我关心的是苏世子,不要脸。
江映月刚要说话,了解她的哥哥江云致可不想妹妹这般得罪死了安华锦,立即出面打圆场,“妹妹,不得窥探他人隐私,不是你该知道的,不要多问。”
他给了江映月一个警告的眼神。
江映月顿时憋屈地将话吞了回去,低下了头。
安华锦也无意与一个小姑娘说这些,内情如何,也懒得纠正,见江云致警告住江映月,她也懒得再多说,撇开了头。心里却琢磨明白了几分,这江小姐句句都在提苏含,难道是喜欢苏含?
这样一想,她又瞧了瞧苏含。
苏含忽然对着她冷哼了一声,带着点儿傲娇地白了她一眼。
安华锦:“……”
只有你会对人翻白眼,我不会是不是?
安华锦也给了他一个白眼。
可惜,低着头的江映月没瞧见。
除了这个小插曲外,一顿饭倒是吃的很是和气。安华锦发现了,江映月是真的喜欢苏含,一顿饭看了他好多眼,而苏含就跟没看见似的,一个眼神也没瞧她。
而许紫嫣,她以前也仰慕顾轻衍,她听楚希芸和楚思妍闲着没事儿唠嗑时都说过,当时那二人放弃顾轻衍后,还特意地提醒她,说京中喜欢顾轻衍的姑娘实在是太多了,有几个最为典型,其中就有许紫嫣。
不过在安华锦看来,许紫嫣不知是否也是放弃了顾轻衍移情别恋了还是怎的,倒是也多看了苏含好几眼,而坐在她身边的江映月一直盯着安华锦和苏含,反而没发现身边自己的小姐妹也对苏含过多的关注了。
安华锦心里有点儿阴暗地想着,莫不是这一对看起来挺要好的小姐妹,都看上苏含了?那将来,她们俩会不会因为一个男人反目成仇?
她内心帮她们演绎了一场大戏。
吃过饭后,一行人出了福满楼。
长公主上了马车,对安华锦招手,“小安儿,坐上来,我送你回府。”
安华锦摇头,“我自己走回去就行,您送我,还得绕远回长公主府,多走些路。”
“多走些路算什么?来吧,上来上来。”长公主不容反驳。
安华锦盛情难却,便上了长公主的马车。
二人刚坐上马车,没走几步,不知怎么回事儿,拉车的马忽然拔足狂奔了起来,这时,街上有许多行人,马突然拔足狂奔,若是踩踏了人,碾压了人,那可是会死人的。
长公主的脸一下子白了,有些慌地怒喝,“怎么回事儿?马怎么惊了?”
安华锦当机立断,一把揽住长公主的腰,带着她果断地跳下了马车,同时,她手腕的碧娟纱缠绕住了拉车的马的脖子,发足狂奔的马被猛地拉住马脖子,这力道,按理说已足够让这匹马停下来,却没想到,这匹马硬是不管不顾地拔足前奔,生生地自己勒断了自己的脖子,然后,头颅顺着安华锦的碧娟纱滚落砸在地上,没有头的马,四蹄狂奔,依旧拉着马车踩踏向人群。
安华锦的脸顿时黑了。
长公主都吓傻了,眼看着这无头马血腥地拉着车一路奔向街上走着的百姓,若是这么一路走过去,最少也得了有十多人伤亡。
哪怕她的公主,虽有意外,但也不能如此草菅人命。
安华锦松开长公主,立即追上去,但到底慢了一步,眼看人群惊慌四下逃躲,一个老人和一个小孩子没躲过,就要被马蹄和马车碾压在脚下,她心一沉。
千钧一发之际,苏含快一步地冲上前,双掌用力,将马车足足推的后退一尺。
这一尺,在危机关头,已足够。
安华锦追上前,双手剑,手起剑落,斩断了这匹马的前后双蹄,然后高头大马轰然倒地,马车也“砰”地一声,散了架的栽在地上。
车上还有的杜嬷嬷以及两名婢女,因为车散架栽倒的力道,从马车里滚了出来,载到了地上。三个人都吓的面如土色,倒是没受大伤,却也都受了轻伤。
长公主都哆嗦了,“这、这,岂有此理!”
长公主自小在宫中长大,也不是没见过风浪的人,可是已有多年没亲生经历了,上一回救苏含,眼见苏含被人围杀,她倒是没多少怕,毕竟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今日发生在自己身上,她险些吓出魂来。
若不是她力邀安华锦上她的马车送安华锦回府,那她不敢想象,马车里只她和嬷嬷婢女,她今日遇到这马车发足狂奔的样子,岂不是得摔死?不止如此,还得出多少条人命。
车夫也吓傻了,瑟瑟发抖地请罪,“公主恕罪,奴才也不知道这马为何发足狂奔起来,早先还好好的。”
长公主白着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脚步几乎拉不动,知道杜嬷嬷揉着腰来扶她,她似乎才找回了自己的知觉,被她扶着走到安华锦面前,“小安儿,你可受伤了?”
“没有,公主放心。”安华锦脸色清寒,四周扫了一眼,对苏含说,“多亏苏世子动作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苏含也心有余悸,有点儿佩服安华锦地说,“幸好小郡主反应及时,公主和街上的百姓才没出大事儿。这马突然癫狂发足狂奔,实在是不同寻常,我建议报京兆尹来查此案。”
长公主同意,立即点头,寒着脸吩咐,“来人,去京兆尹报案!”
第十章 哭诉(二更)
京兆尹的人来的很快,江云弈带队。
江云弈带着人匆匆来到后,给长公主、安华锦、敬王等人见礼后,吩咐人检查马匹和马车。
这一检查后,发现,这匹马服用了一种药引,而这种药引,遇到一种特殊的胭脂水粉香气,会致使这匹马出现癫狂发疯的症状。
这药引,是一早就埋在了马的腹中,而特殊的胭脂水粉香气,只在安华锦的身上有。因为,长公主与安华锦挑胭脂水粉时,有一种桃红香,不适合年纪稍大的女子,很适合小姑娘用妆,所以,长公主拿着软绢布,沾了桃红香,给安华锦往脸上抹了,抹了之后很是满意,便给安华锦要了一盒。
这一盒里,有一种特殊的花粉,将迷幻花,正巧是致使马引发药引发狂的根结所在。
除了马身上有药引和安华锦身上有桃红香外,还有马车,被人动过手脚,虽然动手脚的人十分高明,但也躲不过京兆尹的独眼慧距。
京兆尹办案利落,将原因查清楚后,江云弈对长公主拱手,“禀公主,玉颜斋有嫌疑外,公主的车夫,还有公主府中的人,但凡是接触过马车和这匹马的人,都有嫌疑。”
长公主脸色十分难看,“都抓起来,我公主府内的人,也随便你查。”
“是!”江云弈垂手。
寻常贵族,出了这等事儿,没出人命,人也没事儿,多数都私下自查了,不愿经公,但长公主在苏含开口提京兆尹时,便意识到了这件事情不同寻常,于是,她也不怕大张旗鼓地查,哪怕是她的府中人。
今日,安华锦出来陪她逛街,是她昨日就相邀的,而安华锦要独自走回去,也是她非要想送安华锦一程,而安华锦脸上的桃红香,也是她亲手给抹的,显然,是有人借她之手,想害她,也想害了安华锦。
害了她有什么好处?
也许,就是冲着安华锦来的。
但长公主没想到,有人把手伸到了她身上,把她牵连进来,若不是安华锦和苏含,她今日哪怕不把命丢在这里,也得惹出几个命案。
长公主心中又惊又怒气的不行,对江云弈说,“本公主现在就进宫见皇上,你好好查,一定查个清楚明白。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恶毒地用这个法子要害我。”
“是!”江云弈点头。
敬王脸色也很白,似乎被吓的不轻,这时走上前,“大姑姑,我陪您进宫吧。”
长公主看了他一眼,摆手,“不用,小安儿陪我一起。”话落,又补充,“苏世子也一起。”
她如今除了安华锦和苏含,谁也不相信。
若非苏含出掌震退了马车,安华锦还不能及时地斩断那匹马的双腿,让马车停下来。
安华锦没意见,苏含也没意见。
于是,京兆尹动作利落地封锁了玉颜斋,抓了玉颜斋的掌柜伙计一众人等,又抓了长公主府的车夫,带着人又去了长公主府盘查府中人。
长公主与安华锦、苏含换乘了一辆马车,去了皇宫。
皇帝用过午膳后,正在午休,被张公公喊醒,他坐起身,听闻张公公禀告长公主、安华锦、苏含一起求见时,皇帝愣了愣,问,“他们三个怎么一起来了?”
张公公摇头,“老奴观看长公主面色,十分地差,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吧?”
皇帝点点头,“请他们进来。”
片刻后,三人面见皇帝,长公主见了皇帝,像是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亲人,一下子哭了起来,“皇兄!”
这一下把皇帝哭懵了,他有好多年没见着长公主哭了,她像个小孩子哭的时候,似乎还是她没出嫁时,出嫁后,大驸马对她极好,她的生活一切顺遂,每年弄一次大型的赏花宴,隔三差五与京中各府的夫人们聚个会,这还是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她哭的惨兮兮的。
“怎么了?好好与朕说,哭成这个样子,让两个孩子看笑话。”皇帝会哄后宫的妃嫔,自然也会哄自己的妹妹。
长公主攥着帕子,一边哭着,一边很有条理地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了。
皇帝听完,也很是动怒,“你是说,有人要杀你?利用小安儿?还是要杀小安儿?以她的武功,这么点儿雕虫小技,还是杀不了她的。”
长公主气的不行,“也许是有人杀了我,让小安儿背锅,给她扣上罪名。毕竟,她身上有桃红香,无论如何,我若是出事儿,她也洗脱不了嫌疑。虽然是我主动往她脸上抹的。”
皇帝觉得有道理,见长公主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问安华锦,“小安儿,你觉得呢?”
安华锦冷静地说,“我觉得,此事关键是在那匹马癫狂拔足狂奔后险些造成的命案上。一旦出了命案,那么,我与长公主,势必都脱不了干系。当然,长公主若是出事儿,我更是脱不了干系。”
显然,是冲着她来的。
长公主连连点头,“就是,我若是死了,马车再碾压死几个无辜的百姓,只剩下小安儿一个人好好的,她自然逃脱不了责任,毕竟她身上有桃红香,才是引发马发疯的印子,就算皇兄届时不治她的罪,也会迁怒她。”
“您若是迁怒我,那设想,怎么治罪于我?是不是将我赶回南阳?永世不准踏足京城?”安华锦接过话,“反正,我每次来了京城,都惹出一大堆事儿,惹出案子,虽然不是我自己自愿的,有人总想害我,但我也有责任吧?”
这么一分析,便十分有道理了。
皇帝闻言很是震怒,“没错。”
“皇兄,我已报案,让京兆尹查了,无论是玉颜斋,还是我的府中人,包括车夫在内,都查。”长公主恨的牙根痒痒,“若是不查出是谁动的手,有一就有二。”
皇帝颔首,“这样,我将楚宸叫来,让他协助查案,这小子敏锐,对查案有两下子,前几次几个大案子,都查的很好。”
皇帝也觉得这件事情不能等闲视之,一定要查清楚,正好借此机会,将楚宸从闭门思过中放出来,也是给他自己当时气怒让楚宸闭门思过到如今的一个台阶下。
长公主点头。
皇帝又宽慰长公主几句,让张德亲自送长公主回府。
长公主离开后,皇帝又表扬了安华锦和苏含几句,便要打发二人,安华锦想了想,对皇帝道,“陛下,我私下跟您说几句话行不行?”
既然王岸知能要求私下跟皇帝说话,她也能。
皇帝看了安华锦一眼,摆手让苏含出手,对安华锦点头,“小安儿,你要与朕说什么话?”
安华锦看了一眼殿中侍候茶水的小太监。
皇帝又摆摆手,让人退了出去。
殿中只剩下安华锦和皇帝时,她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陛下,您立储君吧,您一日不立储君,我的麻烦一日不断,小命总是别在腰带上,且还牵连人。以前的就不说了,今日是长公主和无辜的百姓,明日不知道又会是谁。当然,我也不是觉得我有多重要,能左右您立储君的想法,但是这么下去,实在是不是个法子。”
毕竟她南阳王府小郡主,安家唯一子嗣的身份,多少人想除之后快。
皇帝脸色难看,“小安儿,立储君,岂能是你能对朕说的话?”
安华锦叹气再叹气,“我这不也是被逼无奈吗?就是跟您提一提,朝中的大人们,早就不止一次跟您提过了吧?您考虑考虑,当然,至于采纳不采纳我说的,还是看您自己的决断不是?我哪里能左右您啊?我就是为着自己的小命着想,也是为着不想惹麻烦着想。”
皇帝看着她,索性直接说了,“你主动取消与顾轻衍的婚约,听朕的安排,嫁给楚砚,只要你答应,朕就立他为太子。”
安华锦无语地看着皇帝,“陛下您说什么呢?当年,您娶我姑姑,已抢了我爷爷的女儿,如今还想抢她的外孙女?安家这两代人,只两个女儿家,都嫁进皇家?您觉得,我爷爷能同意?”
避重就轻,绝口不提顾轻衍。
第十一章 服气(一更)
老南阳王自然是不会同意的。
当年,皇帝要娶安家女儿,老南阳王就不乐意,但是皇帝拿安家的忠心相迫,当年南阳王府的确是如日中天,他尚在壮年,身下唯一的儿子争气,文武双全,又生了长孙看起来聪明伶俐,南阳军一干将领,也是虎虎生威,老南阳王也知道陛下多疑的性子,无奈,若是不将女儿嫁入皇室,怕是难安他的心,于是,将女儿嫁了。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南阳王府只剩下一老一少,少的那个还是一个小丫头,若是陛下再像当年一样逼迫的话,那么老南阳王能跳脚,找进京城,一头撞死在他的金銮殿上,都不稀奇。
所以,安华锦一番话,还是将皇帝给问住了,也难住了。
是啊,他怎么就忘了,如今不是当年了。
玉雪岭一战后,他这个帝王,也没有底气对南阳王府再吆五喝六,让南阳王府什么都听他的,尤其是人家好好的小孙女。
皇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不甘心地委婉地说,“楚砚有何不好?他是你爷爷的亲外孙,是你的亲表兄,亲上加亲,只会对南阳王府,对你好。”
安华锦眨眨眼睛,无辜地看着皇帝,“陛下您觉得,我七表兄那个无趣的闷性子,您让我嫁给他,是对我好吗?”
她有一句话没说出来,楚砚天生看起来就像是个孤家寡人的命。
当然,这命是当皇帝的命。
皇帝一噎,为楚砚找补好感度,“他也没那么闷。”
安华锦笑,“那是您觉得,我可不觉得。”
皇帝:“……”
他也一样觉得!
皇帝又无言了一会儿,“此事朕会书信一封,与南阳王说说,自然不能听信你的一面之词。”
“行啊。”安华锦反正不怕,他爷爷肯定不会让她嫁楚砚的,除了顾轻衍,他爷爷考虑的是崔灼。
安华锦离开后,皇帝独自一人好生地思索了半个时辰,才觉得,此事怕是真被他想的简单了,行不通,但是无论如何,他也得试试王岸知说的法子,若是万一能成呢?
若是实在不成,他也得想想,为楚砚选个什么样的太子妃。
皇帝觉得他实在是太难了,当帝王难,当父亲也难,偌大的大楚江山,他好不容易安稳了八年,随着安华锦进京,如今又不安稳了,他生的儿子多,有一样坏处,就是谁都想坐他身下这个位置,他还身强体壮呢,就惦记上了,他以前因为怀疑安家,一直没考虑楚砚,如今想立他为太子,但是他明明想坐这个位置,却不上道,不自己争取安华锦,还有皇后,也是想不开,这一对母子,真是气人。
安华锦出了南书房后,便见苏含没走,在不远处等着她,见她出来,苏含扬了扬眉,“出宫?”
“嗯。”安华锦点头,不介意与他一起走。
于是,二人一起向宫外走去。
走到没人的路上时,苏含笑的肆意,“你知道今日是谁想害你吗?”
安华锦偏头看他,“你知道?”
苏含笑,“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安华锦回了一句。
苏含切了一声,“我不信你不知道。”
安华锦被逗乐,“那你猜,我知道是谁?”
苏含把玩着腰间的玉佩说,“想杀了你的,大有人在,但能够利用长公主到这个地步的,我却猜不出来。但我觉得,你一定知道。”
安华锦笑了一声,不接话。
苏含好奇地看着她,“你说你,今年来京两回,遇到几次麻烦了?你就不怕真把小命搁在这儿?你也胆大,就没想过,干脆回南阳,不来京城了?”
“想过啊,我爷爷不让,我回去一趟,又将我赶来了。”安华锦实话实说。
苏含奇怪,“老王爷为何非要赶你来京?”
“为了跟顾轻衍培养感情呗。”
苏含:“……”
他仔细地又打量安华锦两眼,见她说这话时,神色漫不经心的,他有点儿拿不准她与顾轻衍的各中内情,问,“老王爷很想你嫁给顾大人?”
“嗯。”
苏含道,“可是陛下反悔了吧?你来京两趟,倒如今,都不催你们的婚事儿了。”
“嗯。”
“那你们感情可好?”苏含觉得今日大约是看在他及时将那匹马生生以武力推的后退一步的份上,安华锦很是和颜悦色地愿意搭理他与他好好多说几句话,便打算趁机了解了解。
“好着呢。”安华锦点头。
“若是你们两家都有意,就算陛下不同意,凭南阳王府和顾家,也能促成这门亲事儿。那你们还拖着什么?”苏含问出最想问的。
合着,谁都看出来她和顾轻衍故意拖着了?
安华锦脚尖碾了一下地面,云淡风轻地说,“我们乐意啊,我们如今还年少,为何不好好风花雪月一番?今儿来个月上柳梢头,明儿来个人约黄昏后,这般相处着,难道不好?非要立马大婚关起门来过柴米油盐的日子才算好吗?”
苏含:“……”
他愕然地看着安华锦,“你这想法,你们这想法真是……”
他一时间似乎被堵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安华锦很光棍地丝毫不觉得不妥当地说,“与一个人过一辈子,总要先多多了解,多多相处,然后再看看过不过得到一起去吧?若是能过到一起去,那自然晚点儿也不怕,若是不能,免得将来还要弄什么分家和离,多麻烦。”
苏含:“……”
他长见识了!
他憋了一会儿,很是怀疑从小到大的认知地说,“还可以这样?”
这天下,有哪个女子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几个大婚前见过这么多面相处这么多时日想见就见的?有的人盲婚哑嫁,直到入洞房那天才能见着人呢。
“可以啊。”安华锦笑,“我与别人又不同。”
是,您与别人不同,南阳王府的小郡主,这个身份是可以横着走的,自小就长在军营,还能要求她与别人一样?
这想法虽然奇葩了些,但奈何老南阳王支持啊,这不是将孙女打发京城来与顾轻衍相处培养感情来了吗?
事实永远胜于雄辩。所以,她说乐意拖着,还是十分有道理的。
苏含不是个轻易被人说服的人,如今也是对安华锦服气,“你厉害。”
安华锦弯了弯嘴角,她说的看来他真信,苏含也忒好糊弄了,是吃什么养大的?
楚宸在善亲王府闭门思过几日,已憋的不行,本来想找个机会让皇帝放他出来,还没等他作为,陛下的旨意就来了,让他即刻进宫。
楚宸高兴,立即备马,去了皇宫。
他来到宫门口,正巧遇到了从宫里出来的安华锦和苏含,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着,看起来还挺和睦。
这也就是安华锦吧,她对人对事儿,素来不拘礼数大大咧咧,这般与苏含走在一起,也不会被人多想,不过他还是看的眼睛疼,想不明白,他在府中闭门思过这几日,苏含和她什么时候有交情了?竟然打起交道来了?
“小安儿。”楚宸翻身下马,喊了一声,又对苏含扬了扬眉,“苏世子好啊!”
苏含也扬了扬眉,“宸小王爷好啊。”
安华锦抬头看到楚宸,“嗯”了一声,停住脚步,对他简略地说,“陛下让你进宫,是为了今日长公主马车惊马案,我也牵扯其中,你好好查。”
楚宸恍然,怪不得陛下放过了他,原来是又有大案了。
他也不急着进宫,问,“你与我详细说说呗,怎么回事儿?”
安华锦也没别的事儿,觉得皇帝应该也不会跟他说细情,只会吩咐他配合京兆尹去查,所以,也就耐心地与他详细地将经过说了一遍。
楚宸听完,若有所思,聪明地揣测着说,“冲你来的?”
“大概是。”
楚宸懂了,“行,我去见陛下,你回府吧,等我一会儿出宫去京兆尹看看,晚些时候,若是查出情况,我再去安家老宅找你告知。”
安华锦点头,“好。”
第十二章 抱抱(二更)
安华锦回到安家老宅,顾轻衍正等在她的枫红苑。
安华锦进门后,见到顾轻衍坐在桌前喝茶,愣了一下,笑问,“这个时辰,你怎么来了?”
天色还早的很,还没下衙呢,往日他可不会这么早。
顾轻衍放下茶盏,对她上下打量一眼,温声问,“可受伤了?”
安华锦懂了,原来是为了她回来的,也是,长公主马车惊了,已对京兆尹报案,她跟着长公主和苏含进宫一趟,京兆尹已大张旗鼓在查案,顾轻衍哪怕在吏部,也不能不知道这么大的动静,何况平时一点儿风吹草动,他都会知道。
安华锦摇头,“没有,我反应及时。”
顾轻衍对她招手。
安华锦走到他面前站定,歪着头笑看着他,“怎么?你不相信我说的话,还要检查一遍真伪啊?”
顾轻衍伸手一把将她拽进怀里抱住,“不是不相信你说的话,是我想抱抱你。”
安华锦:“……”
这话说的这么直白,也太犯罪了!
她一下子想起昨日在马车上,脸有些红,但还是强撑着面子小声说,“喂,顾轻衍,你别占便宜没够啊。”
顾轻衍低笑,“我就是有点儿占便宜没够。”
安华锦:“……”
脸皮厚,惹不起。
她无言了一会儿,伸手推他,“抱一下就行了,大热天,烙烧饼,怪热的。”
顾轻衍气笑,伸手松开她,“你就没点儿别的话说?非要破坏我抱着你的心情?”
安华锦咳嗽一声,远离了他,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当着他的面,用双手揉揉他的脸,一本正经地说,“你看看,我脸都烧着了?可不是热的吗?”
顾轻衍看着她红如烟霞的小脸,美丽极了,他眸光闪了闪,低低地笑了起来。
安华锦指出他,“你耳朵梢也红了呢,甭笑话我。”
谁又比谁更不中用呢!
顾轻衍伸手摸摸耳朵,笑声顿了下,掩唇低咳,附和安华锦的话,“嗯,你说的对,这天实在是太热了,不该烙烧饼。”
安华锦被他逗笑。
这个人,就是这么招人喜欢。
二人说笑了一会儿,顾轻衍才正了神色,对安华锦问是怎么回事儿。
安华锦把昨日长公主邀请,今日她与长公主一起去逛街,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与顾轻衍说了一遍。比给楚宸说的要详细。
顾轻衍安静地听着,到安华锦说完,他神色难辨,并没说话。
“你能猜出是谁吗?”安华锦问他。
“此事是冲着你来,针对你的,却又不是冲着要你的命来,是冲着要长公主的命和无辜百姓的命来牵累你。诚如你所说,若是此事成了,你只能回南阳,在京中待不下了。”顾轻衍分析,“你说,目前,何人最想你回南阳?”
“那就要说我回南阳,对谁有好处了。”安华锦掰着手指头数,“我想不出来更多,只想到一点,我回南阳,永不来京,那么,陛下若是借由此事取消你我的婚约,也是冠冕堂皇一个理由,死了长公主,死了无辜的百姓,我好好的,也没资格反驳一句,谁让我脸上抹着桃红香来着呢。”
“嗯。”顾轻衍点头。
“那日见王岸知,他要求我与你取消婚约回南阳,我没同意。”安华锦问,“你说,是不是他的手笔?这是警告我呢!虽然当时敬王也在场,但我倒不觉得是敬王的手笔,若是敬王,不是最想杀了我吗?我回了南阳,到了我的地盘,无论是他,还是一众皇子们,都不好对我下手,要我的命了。我在京城,他们才有机会。”
“嗯。”顾轻衍眉眼青黑,“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很像他的手笔,若是他的手笔,哪怕陛下放出楚宸,让他联合京兆尹查案,也查不到他身上。”
“查不到他,我就找他去算账。”安华锦恨恨,“视人命如草芥,他怎么下得去手!”
顾轻衍倒是没反对安华锦说去找他算账的话,只说,“若是想找他的麻烦,也有办法,皇后娘娘不是在让礼部选秀女吗?你让皇后娘娘给他赐个婚。别提前透露风声,直接懿旨赐婚,以他的性子,他定然不会同意。”
安华锦看着他,“以他的性子,若是不想娶,不会把赐婚的女子暗中弄死吧?”
顾轻衍一下子沉默了。
安华锦觉得自己猜对了,无言了好一会儿,骂,“王岸知看着人模人样的,也太不是人了。这种事情,他也做得出来?”
不,今日若是他的手笔,草菅人命都做的出来,更何况一个赐婚的未婚妻?不想娶,想杀了,动动手脚,想必也轻而易举。
“哎,我真怀疑,四年前,你是怎么从他手里赢的。”安华锦好奇了,顾轻衍虽也生性凉薄,但到底不是草菅人命的人,他还是很有君子之仪的,至少,不会残害无辜,对比他,王岸知就无所顾忌的多,甚至可以说,也许五毒俱全,浑身是毒。
“四年前,外公暗中帮了我一把。”顾轻衍轻轻一叹,“外公说他秉性善变,阴晴不定,聪明却不谙底线,不敢将八大街交给他,我才赢了他。”
原来如此!
她就说嘛,顾轻衍还是良善的,王岸知却不一定了,这样的顾轻衍,怎么能赢得过王岸知?人若是没了底线,有多可怕?怪不得顾轻衍如此堤防他在意他。
安华锦想起一事,“昨日忘了与你说了,七表兄对我提醒,说据他了解的陛下,昨日私下与王岸知说了一番话后,面带克制的喜色,应该是与我们的婚约有关,难道是王岸知给他出了什么法子?让他能有法子解除我们的婚约了?”
“不无可能。”昨日陛下克制的喜色,他也发现了。
安华锦皱眉,“今日我私下与陛下也说了一番话,提了我不可能嫁七表兄,不知陛下是否听进去了。”
“陛下这个人,是不肯轻易打消想法的。”顾轻衍道。
“你能否猜出,若是王岸知给陛下出主意,能是什么主意吗?”
“定然不是什么好主意。”顾轻衍眼底尽是暗色,“可用的下作法子,他怕是多的很。”
安华锦一时烦闷,“我打不过他。”
顾轻衍揉揉他额头,微笑,“我打得过。”
“啊?”安华锦顿时睁大眼睛。
这是意外惊喜吗?
她眼睛晶晶亮地看着顾轻衍,“那你把他揍的三个月下不来床好不好?”
顾轻衍摇头,“你这个要求,怕是做不到,我也只能打的赢他而已,我自小学的,便是他自小学的。我就算比他稍高一招半式,也是有限。但让他受点儿轻伤,还是能做得到的。”
安华锦眼神璀璨,片刻后,又无奈收回,“可是,你若是将他打伤了,你会武功之事,是不是也瞒不住了?”
“嗯,大体是,毕竟如今,他入了陛下的眼了,受些许小伤,陛下也许会过问。”
安华锦泄气,“那个王八蛋。”
“既然是征得陛下同意的事情,应该是陛下会插手的事情,所以,接下来你若是再进宫与陛下打交道,多加小心。”顾轻衍想到了什么,嘴角抿成一线,“若非特殊情况,尽量不要与七殿下见面了,小心着了算计。”
短短一番话,安华锦懂了。
安华锦磨了磨牙,若是这个下作的法子,将她和楚砚凑成一堆,那她不清白了,不嫁楚砚,还能嫁谁?就算她想嫁顾轻衍,也受不了顾轻衍被人嘲笑。
那是彻底悔了他和顾轻衍。
安华锦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有点儿坐不住了,“王岸知这么混蛋吗?这主意他也敢对陛下出?对他有什么好处?”
哦,好处大概是她嫁不成顾轻衍,只要是和顾轻衍作对,他就高兴。
“也不见得,防患于未然吧。”顾轻衍见安华锦要炸毛了,温声安抚,“你放心,我会给陛下和他都找些麻烦的,有些事情,也要加快速度了。否则,总是让人对付你,我也忍不了了。”
第十三章 答谢(一更)
顾轻衍是丢下了吏部的一大堆事情前来安家老宅等着安华锦的,所以,见她好模好样,便放下了心,与她说了一番话后,他又出了安家老宅,回了吏部。
他离开后,安华锦坐在美人靠上想着怎么给王岸知找麻烦,思来想去,也没什么更好的法子。
这时,楚思妍和楚希芸急匆匆来找她,见她懒洋洋地在晒太阳,楚思妍松了一口气,“小安儿,你没事儿吧?外面都传开了,说今日长公主的马车惊了马,你和长公主都受伤了。”
传言传着传着就失了真,向来如此。
安华锦摇头,“我没事儿,也没受伤,长公主也没受伤,是杜嬷嬷和长公主身边伺候的两名婢女受伤了。”
当时,情况危急,她只能来得及救长公主一人,杜嬷嬷一把年纪,对她还不错,挺对不起她的。
楚思妍拍拍心口,“那就好,我就说嘛,你武功高,怎么会受伤?”
她是亲眼见识过安华锦的武功的。
“表姐,今日是怎么回事儿?大姑姑的马车,怎么会惊马呢?”楚希芸比楚思妍想的多些,觉得不是惊马这么简单,据说险些酿成人命。
“没多大点儿事儿。”安华锦云淡风轻,“三言两语,说了经过。”
因她说的轻巧,二人也听的轻巧,楚思妍重点放在了苏含身上,“苏世子好厉害啊。竟然空手将发疯癫狂的疯马和马车生生地推的后退了一步,那他的功夫一定也很高了?”
“嗯。”安华锦点头,“苏世子武功是不错。”
“我回京后,好像还没见过苏世子,他长的好看不好看?”楚思妍很感兴趣地问。
“挺好看的。”
“那比顾轻衍呢?”楚思妍又问。
“比不上。”安华锦忽然觉得这对话很熟悉,想了想,才想起,当初她对沈远之也很有兴趣,后来一问,听她说没顾轻衍长的好看,就没兴趣了。
安华锦:“……”
这小姑娘将来不会嫁不出去吧?
楚思妍显然不知道顾轻衍心中所想,似乎忘了沈远之那一茬,问,“那比我哥哥呢?”
“也比不上。”
楚宸只比顾轻衍差了那么一点,也是极好看的。
“那……比顾轻期呢?”楚思妍又问。
“差不多吧。”
楚思妍高兴了,“原来他长的真的挺好看的啊,小安儿,你改日是不是要答谢他?让我跟着好不好?”
安华锦:“……”
这怎么对沈远之和对苏含不一样呢?
毕竟是自己的青梅竹马,安华锦还是有点儿替竹马不服气,看着楚思妍,“沈远之长的也好看,也不差,与顾轻期和苏含都差不多吧!当初你怎么没想去瞧沈远之?”
“那个坏人,谁乐意瞧他。”楚思妍骂了一句。
哦,在南阳期间,沈远之养伤无聊,没人可欺负,就欺负起这个外去的小可怜了,总是逗人家,欺负人家,如今人家这还记着仇呢。
安华锦言归正传,“要谢,也该长公主谢他,我谢什么?”
“你也是要谢的啊?若是没他,你拦不住那匹马,那匹马就踩踏了人出了人命了?你也说了因为你脸上的桃红香,才引发那匹马发疯,你谢他也应该啊。”楚思妍这时候聪明起来。
安华锦:“……”
难得啊,这聪明劲儿,都不像她了。
安华锦瞧着楚思妍,“你想见他,想做什么?”
楚思妍嘻嘻一笑,脸不红地说,“我这不是为自己打算吗?我也快到了年纪了,我爷爷和我娘准备择选人将我嫁出去呢。我总要自己先找找,找个好看的,不能到时候太过被动,听之任之。”
安华锦不怕打击她,“今日,我发现,广诚候府小郡主江映月,荣德伯府小姐许紫嫣,似乎都喜欢苏含。”
“啊?”楚思妍睁大眼睛,“江映月和许紫嫣?她们俩不是喜欢顾轻衍吗?”
安华锦耸耸肩,“你以前也喜欢顾轻衍的啊。”
顾轻衍就是京中所有闺秀们的镜中月,水中花,看得见,够不着。
楚思妍小声说,“有你那一日在街上拿我做震慑,谁还敢喜欢顾轻衍啊,不要命了吗?”
安华锦大笑。
还真是,她的威慑,看起来管用的很,这不是轻而易举地将顾轻衍的一朵两朵三朵四朵桃花都剪了吗?
“江映月和许紫嫣喜欢苏世子?”楚希芸在一旁十分怀疑,“表姐,你没弄错吧?”
“没有。”安华锦摇头,“人的眼睛最是骗不了人,江映月若非他哥哥江云致在,还因为苏含瞅我一眼要针对我呢。”
楚希芸抓住重点,“那苏世子瞅你干嘛?是不是……”
“不是。”安华锦无语地看着楚希芸,“瞅我一眼就喜欢我了?你当我是顾轻衍呢?”
楚希芸咳嗽起来。
楚思妍嘻嘻哈哈地笑,“小安儿说的对,只有顾轻衍,让人瞅一眼就会喜欢上。咱们小安儿才不是呢。就说沈远之吧?他总是指使小安儿干这干那的,瞅了她十几年,我就没发现那家伙多喜欢小安儿。”
楚希芸默,“也许没让你看出来呢。”
楚思妍“切”了一声,“若是喜欢,早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哪儿能有顾轻衍什么事儿啊?”
“打住打住。”安华锦白了二人一眼,“说苏含就说苏含,别扯别的。”
楚思妍嘻嘻笑,“与江映月和许紫嫣抢,我最喜欢了,小安儿,你快下帖子,请苏世子吃酒作为答谢。”
安华锦瞅着她,“你认真的?”
“是啊,认真的。”楚思妍点头。
楚希芸无奈地在一旁说,“表姐有所不知,自从苏世子进京,短短月余,已传出了镇北王世子少年英秀风采卓绝的名声,多少闺中小姐们都想见见他,一睹风采。”
安华锦懂了,这闺中小姐们,也包括楚思妍这个喜欢看脸的。
“行。”安华锦痛快答应了。
于是,她提笔给苏含下了一封帖子,让他明日午时,来安家老宅吃席,作为答谢。
孙伯很快就将帖子送去了苏家老宅。
苏含收到帖子后,愣了好一会儿,问送信的人,“真是安家的帖子?安小郡主请我吃席?”
送信之人连连颔首,“没错,我家小郡主说请苏世子明日午时过府,答谢苏世子今日惊马时及时出手。”
苏含确信了,“明日还有谁赴宴?”
送信之人摇头,“我家小郡主只请了苏世子一人。”
“那顾大人呢?”苏含有些犹豫地问。
顾轻衍不好得罪,他算是看出来了,安华锦是她的未婚妻,安家老宅又没有长辈,他就这么应下独自前去,会不会不太好?更何况,万一安华锦是故意的谦让根本就没想他过去呢?他若是不推脱,真去了,会不是是个鸿门宴?
送信之人摇头,“小的不知。一般时候,顾大人都是晚上去用晚膳,极少的时候会早上和中午过府。”
苏含还没去过安家老宅,琢磨了又琢磨,还是咬牙应了,“行,告诉你家小郡主,我明日过府去。”
送信之人回去复命了。
苏含的回帖很快,楚思妍拿到回帖,欣赏片刻,夸奖,“苏世子的字也很好看啊。”
楚希芸凑过去看,点头,“嗯,是挺好看的,不过没有我哥哥写的好看。”
楚思妍瞪眼,“我还觉得我哥哥的也比他好看的,不能这么比,因为是我们的亲哥哥,所以,我们是带着亲人的眼光看,自然自己哥哥什么都好,但除去哥哥,单独看他的字,很有风骨嘛,就是好看。”
“那倒是。”楚希芸被说服了。
这对堂姐妹,原来也很合拍。
安华锦无语地瞅着二人,这所宅子,有了她们俩在,真是每日都热闹极了。
“走,我们去选衣服,明日好好打扮,一定要比江映月和许紫嫣打扮好看。”楚思妍拉上楚希芸。
楚希芸摇头,“你好好打扮就是了,拉着我做什么?”
怎么说江映月和许紫嫣也是她昔日的小姐妹,楚思妍与她们不对付,可以争抢,她虽然与她们疏远了,但曾经也是有情分在,就不了吧!
“万一他看不上我,不是还有你吗?你怎么能不战而退?”楚思妍不干了,“我们都是姓楚的,总不能被外人比下去。”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还挺有道理。
楚希芸没话反驳,只能被她拉走了。
第十四章 鸿门宴(二更)
安华锦实在是没料到,苏含这么受小姑娘欢迎,他一来京,几乎将以前喜欢顾轻衍的小姑娘,都快一网打尽了。
虽然这么说有点儿夸张,别人她不知道,但最起码她认识的这四个,都被他吸引过去了。
当日晚,顾轻衍来安家老宅后,安华锦便当笑话一般,与他笑嘻嘻地说了,“你没有以前吃香了哦,有我在,你眼皮子底下是不是都清净了?身边方圆十里,是不是都没桃花了?”
顾轻衍气笑,“那些都是什么好桃花不成?”
安华锦:“……”
这说话也太毒了!
她不介意自贬地伸手指指自己,“那你看看我,有的地方,都比不上你所谓的那些不是好桃花的花呢。你说你,你眼光是不是有问题?”
她时常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不太有正形,也就他还觉得她处处好吧!有他挡着,楚砚哪怕没眼看她,见了面都不训她了。
顾轻衍低笑,“我眼光没问题。”
安华锦双手托腮,“哎,顾轻衍,你怎么这么好呢。”
顾轻衍温柔含笑,“所以,明日午时,苏含过府来用午膳?”
“嗯,你要不要来陪陪他?”安华锦问,“你没时间也没关系,府中不是还有个小九在吗?”
“有时间。”顾轻衍也早就想会会苏含了,他想进一步了解八皇子的动态,据他所知,八皇子一定不会放弃漠北镇北王府帮他,不妨从苏含口中探探口风。
“你既然答应了长宁郡主和三公主,明日你便不要出席了,我代替你宴请,九弟他们三人作陪。”顾轻衍道。
“为什么?”安华锦不解。
她请苏含过府,却躲着人不尽主人本分,这是什么规矩吗?
“有你在,谁还能看得见旁人?”顾轻衍见她无知无觉,轻叹一声,捏捏她的脸,“免得那两个小姑娘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不得他一眼,他只顾着看你,她们回头再埋怨上你?”
是这样吗?
安华锦怀疑了,“你别胡说啊。”
“你对自己吸引人的眼光是有什么误解吗?”顾轻衍拿过桌子上的小镜子,递给她,“你瞧瞧,是不是你才是最美的?”
安华锦接过镜子,瞧着镜子里的美人,点点头。
“那就是了,你听话些,我身为你的未婚夫,代替你请客,是应该的。”顾轻衍笑,“我们本来就不分彼此。”
安华锦:“……”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她也觉得十分有道理,只能点头答应了。
直到顾轻衍离开,安华锦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是不是真被顾轻衍给糊弄了?虽然他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最大的道理,他没说出来的,应该是对苏含宣誓他的身份和在安家老宅的半个主人的地位吧?
这个心理住着九曲十八弯的弯弯绕的人!
玩不过,玩不过。
于是,第二日,楚思妍和楚希芸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来找安华锦,等着她带着他们去前厅宴请苏含时,安华锦捂着肚子躺在床上,装模作样地有气无力地说,“我不知是吃了什么,吃坏了肚子,我不能去了,你们两个去吧。”
“啊?”楚思妍和楚希芸有点儿傻眼,她不去,她们怎么去啊?
虽然惦记着看长的好看的苏含,但她们俩见安华锦小脸白兮兮,模样惨兮兮,捂着肚子,直皱眉,很难受的样子,还是很紧张很关心的,“那怎么办?可请太医了?”
“哪里能动不动就劳烦太医?”安华锦摆手,“就是闹肚子,跑几趟茅房就好了。”
“真不用请太医吗?”楚思妍觉得在她心里,还是安华锦重要,索性说,“我陪着你吧?你这副样子太可怜了。”
安华锦摆手,“你们只管去,人都请了,怎么能将人扔在那儿不管?”
“可是我们去,也代替不了你啊。”楚希芸说。
“有顾轻衍呢,他已经回来了,他代替我做东,你们二人和顾轻期做陪客。”安华锦已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还有孙伯跟着,你们只管去,别在这里打扰我了,我难受,我得休息,睡会儿。”
安华锦说着便赶人。
楚思妍和楚希芸对看一眼,见安华锦不用人陪,十分坚决赶走她们的样子,只能点点头,出了她的院子,去了前厅。
两个人总体来说都是心地很好的小姑娘,所以,是一路忧心着去的前厅,对苏含的好奇和有兴趣因为安华锦肚子疼,折了一半。
安华锦成功演完戏,自己吃小灶包餐了一顿后,也不关心前面如何,便躺回了床上,没多大一会儿,便心大地睡着了。
反正,她对于请苏含,本来也没什么想请的想法。
于是,苏含这一顿饭吃的,真是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走出安家老宅时,想着,这怕还真是被他猜准了,是吃了一顿鸿门宴。
而且,还是他有生以来,吃的最煎熬的一顿鸿门宴。
主人不在,主人的未婚夫做东,很是尽地主之谊,与他聊东聊西,聊京城,聊漠北,聊了很多,期间,有两个小姑娘不停地看他,那眼神一点儿也不羞涩,直剌剌的,比前一天见到的江映月和许紫嫣羞涩地偷看高了不止一个层面,让他十分受不住,就像是他像是什么塞外来的珍奇的物种似的。
其中还有一个闷头吃饭的,就是顾轻期,这顾轻期吧,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闷头吃一会儿饭,抬头瞅瞅他,然后又瞅瞅他七哥,再瞅瞅两个小姑娘,似乎他们几个人就是他练武练累的了下饭菜,很是让他下饭又可口。
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他都忘了跟顾轻衍聊了什么了。
这么一想,他冷汗都出来了,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没有?
他今日简直是后悔来了!
以后也再不想来安家老宅了,安华锦虽然看着挺招人喜欢,但他……还是算了吧!她身边都是一群什么人啊?喜欢不起。
安华锦睡醒一觉,睁开眼睛,发现顾轻衍躺在她身边,他身上带着酒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躺在她也睡着了。
这么登堂入室,将她的房间当他的房间一般,很是睡的香的人,也是没谁了。
安华锦瞅了他一会儿,本来想将他弄醒,但看到他眼底的青影,想到自从他升任吏部尚书,就一直在忙,据说时常都忙到深夜,觉肯定是不够睡的,她便不忍心了。
安华锦缩回手,也不打算弄动静了,便继续躺在床上。
她躺了一会儿,又睡着了。
她睡着后,顾轻衍睁开眼睛,嘴角弯了又弯,然后又闭上眼睛,继续睡了。
这一觉,直到睡到天黑才醒。
安华锦醒来,顾轻衍已经醒了,屋中已掌了灯,但他依旧躺在床上,把玩着她散在枕畔的一缕头发,很是闲适。
安华锦眨眨眼睛,见他眼底青影已不见,很是神清气爽的模样,她翻了个身,面对他问,“你今日这么闲吗?在我这里睡了一下午。”
“嗯,偷得浮生半日闲。”顾轻衍笑,眉眼温华,“想找苏含探底套话,怎么能不将她给灌醉?不过他酒量的确很好,随了镇北王,最终把我自己灌醉了,睡了半日。”
安华锦好笑,“那你到底最后把他灌醉没?”
“有八分醉。”顾轻衍想了想,“苏含不愧是镇北王培养的世子,找他探底,还真是不容易,不过也多亏了你那两个小姐妹,她们俩一直看他,把他给看的浑身不自在,还有我九弟,我这才成功套出了几句话。”
安华锦很好奇地问,“套出了什么?”
“镇北王目前还没站队,没因为良妃出身镇北王府,便答应帮助敬王与他捆绑在一起。苏含此次进京,的确是为了你而来,也是因为镇北王的吩咐,毕竟,天下对你的传言久矣。镇北王是想让他探探你的底,不料他还没进京,你便回南阳了,好在他有耐心,等的起,又等到你来京了。另外,他对南阳军似乎十分感兴趣。”
虽然是三件事儿,但是这话的分量可不小。
安华锦思索片刻,总结,“也就是说,镇北王府在观望?看看我安家和南阳军,有没有能力,真的能保七表兄帮助他清除障碍坐上大位吗?或者换句话说,想观望观望,看看敬王是否是七表兄的对手?”
顾轻衍点头,“差不多。”
安华锦哼了一声,“七表兄会坐上大位的。”
顾轻衍笑笑,“嗯”了一声。
第十五章 找上门(一更)
长公主马车惊马,楚砚和京兆尹联手查了三日,揪出了长公主府几个内鬼,也揪出了玉颜斋一个小伙计,但却没审问出什么,这几个人,在被抓前,早就服了毒药,一个个都以死守密。
反而车夫是无辜的,全然不知道。
楚宸脸色十分难看,没想到这等小人物,一个个的竟然不怕死。
长公主也快气疯了,摔了好几个茶盏,“到底是什么人?这般歹毒!”
案子查了三日,一切线索都断,查不下去了,楚宸找去了安家老宅,见了安华锦,将彻查的结果与她说了,说完,见她面无表情,以为她生气了,难得地惭愧地说,“是我没考虑到,对不住啊小安儿,我以为都是小人物,一旦用刑,就招了,没想到这般不怕死。”
安华锦看了他一眼,“没事儿,做出这事儿的人,不是为了要我的命,所以,一定提前早就做好了准备,一旦事发,就出手斩断一切线索,你查不到,很正常。”
楚宸心下气闷,“话虽如此说,但到底是我大意了。”
“你被关在府中闭门思过,知道的本就晚。”安华锦见他实在气闷,笑着说,“行了,反正人没出事儿,慢慢再查吧!”
“如今三日都查不出来,再查下去,也查不出什么来,做这件事情的人,收尾断的太干净了。”楚宸皱着眉头,“会不会是王岸知做的?逼你回南阳?”
安华锦眨眨眼睛,没想到楚宸虽然没查出来,倒是敏锐地猜出也许是王岸知。可见他对王岸知看来也很了解。
“不如你去问问他?”安华锦出主意。
楚宸当真寻思起来,“我无凭无据,就这么问上门去,不好吧?”
“有何不好呢?查案嘛,有嫌疑,他洗清不就得了?”安华锦冷酷地说,“正好我也想听听他怎么说,我与你一起去。”
楚宸顿时紧张兮兮地看着安华锦,“小安儿,你是早怀疑他?所以,你要打上门去找他算账?我听闻你们在南书房外交过手?你没赢了他?”
“你紧张什么?”安华锦不解。
楚宸咳嗽一声,“我自己去问他好了,你还是不要去找他了,他这个人,对你似乎不安好心。”
安华锦扬眉看着他,“这你也知道?”
楚宸点头,“他找过我,要与我联手,我没同意。”
“嗯?”安华锦眯起眼睛。
楚宸看着她的模样,心中忍不住地叹气,“你知道你自己很招人稀罕就是了,我虽然不打你的注意了,但不代表别人不打,你找去他的地盘,哪怕我跟着你,还是不放心,你还是别去了,以后也避着他些,他的手段怕是很厉害的。”
安华锦不说话。
“反正顾轻衍也厉害不是吗?护不住自己女人的男人算什么真有本事?你若是想找王岸知算账,让他来。”楚宸搬出顾轻衍。
他可不敢将安华锦领到王岸知的地盘去,若是被顾轻衍知道,还不劈了他?
安华锦想起顾轻衍也说过他会做些什么,见楚宸紧张兮兮,生怕她逼他做出点儿什么事儿来的的样子,索性也不坚持了,对他摆摆手。
楚宸松了一口气,见她打消了念头,麻溜地出了安家老宅。
他出了安家老宅后,琢磨了又琢磨,还真去找了王岸知。
楚宸见了王岸知,直截了当地问,“长公主惊马,是你做的吧?”
王岸知愣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着楚宸,“宸小王爷怎么说是我做的呢?你这般污蔑我,可是要拿出证据的。”
楚宸双臂抱着,冷冽地看着他,“六郎手段厉害,若是有证据,我就直接去找陛下了。正因为没证据,才来找你。”
王岸知漫不经心地沏茶,动作十分优雅惬意,手抬起,虚虚一指他对面的座位,“宸小王爷既然来了,先喝一口茶,解解暑热。”
楚宸不坐,“六郎只说是不是你做的?”
王岸知茶盏放下,身子向后一仰,靠在软靠上,他扬着唇意味风流地笑,“宸小王爷身为朝廷命官,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事关官声和官风,只凭无端的揣测,就过来找我,不该是你这个御史台新贵该做的事儿,宸小王爷是受谁指使?难道是安小郡主?看来你与安小郡主交情十分深厚了。”
“能猜到是小安儿来让我找你,看来真是你做的了。”楚宸接过他的话。
“宸小王爷不必这般与我套话定罪。”王岸知笑的和气,“就算我们对女人的对付合作不成,但也未必让宸小王爷与我做仇敌不是吗?除了女人,你善亲王府的未来,咱们还是有的可谈。”
楚宸盯着王岸知看了一会儿,一撩衣摆,坐下身,端起他亲自给倒的茶,抿了一口,“好茶。”
王岸知微笑,“自然,这普天之下,能喝到我亲手倒的茶的人,不出一只手的数。”
“那是我荣幸了。”楚宸将茶水一饮而尽,“六郎向如何与我谈我善亲王府的未来?”
“老王爷装疯卖傻一辈子,才不得陛下的猜疑,使得善亲王府安稳地待在京城。敢问宸小王爷也想如老王爷一般吗?”
楚宸不说话。
“我猜不是。”王岸知又给他蓄了一盏茶水,“若是小王爷也想如老王爷一样的话,便不会在数日前为了安小郡主,而治花似玉于死地,在早朝上闹的那般大,而让陛下动怒。所以,你显然不想走老王爷的路。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有的谈了。”
楚宸摸着茶盏,刚倒的水滚烫,烫的他手指腹都有些发疼,“所以?”
“所以,我想问问小王爷,你是真打算将自己绑在安家一条线上?要知道,安家有百万兵马,就算你绑在安家这条线上,也不过是锦上添花,你这一生,岂不是还是要仰仗安家鼻息?”
楚宸寒了眉眼,“善亲王府永远忠于皇权,不是安家。”
王岸知笑了一声,“如今这里没别人,只你我二人,小王爷就不必说这话了。俗话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宸小王爷是想一直待在京中,做个富贵人?还是想执掌重权,做个呼风唤雨的?我只宸小王爷,也是自小熟读兵书的吧?你就一直没想过,夺了安家的兵权吗?”
楚宸盯着他,“以前是想过,但如今嘛,还真不想了。”
“哦?是因为安小郡主,你才不想了?她心里一心只有一个顾轻衍,宸小王爷就甘心放弃?”
“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我姓楚,南阳军只有安家人,才受得住,镇的住。夺了南阳军的兵权,那是谁想夺就能夺的吗?若是如此,安家岂能还是安家?”
“安家兵权是不好夺,百万兵马也不好夺,但那是以前,不是如今。”王岸知慢悠悠地说,“只要宸小王爷想,也不是不可能。”
楚宸眯起眼睛,“六郎能说出这话来,看来是很有把握了?”
王岸知笑,“我喜欢挑战将不可能变为可能。宸小王爷要不要与我一起试试?”
“六郎谈我和善亲王府,那你呢?你又是想要什么?”
“我要安华锦。”王岸知风流一笑,“这个答案,够不够?”
楚宸一下子黑了脸。
他虽然放弃安华锦了,但是不爱听王岸知当着他的面这般说这话,仿佛他多有自信,真能做到一般,也太不掩饰他的目的了。
他沉声说,“小安儿不是事物,你想要就能夺过来。不说顾轻衍的厉害劲儿,只说小安儿本身,也不是个没本事的。你哪里来的信心?”
“天生的,小王爷考虑考虑如何?难道你就不想进军营?不想做百万兵马的大将军?不想挥斥兵马,调兵谴将,点兵沙场?”王岸知似看透了,“你这样的人,哪怕不争抢安小郡主,也是不甘心待在京城的,是很想走出去闯出一番天地的不是吗?”
第十六章 出手(二更)
若是三年前,王岸知对楚宸说这番话,他一定就从了。
可是如今的楚宸,再不是三年前的楚宸,所以,王岸知这番话,对他的波动虽大,但也没动摇根本。他缓缓站起身,淡淡地道,“六郎洞彻人心的本事,的确是绝高,但你找错人了。”
“哦?”王岸知不信楚宸不动心。
楚宸嘲讽地一笑,“你说的诱惑,的确很让人心动,但比起南阳军,我还是希望小安儿过的好的。你这般争抢算计,莫说也许算计不到她,就算是算计到她,你觉得,以她的脾气性子,不跟你争个鱼死网破?六郎不要太自信。”
“就算是鱼死网破,又如何?”王岸知无所谓,“反正,我要的是,不让顾轻衍如愿。”
“道不同不相为谋。”楚宸摇摇头,丢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王岸知眯着眼睛盯着楚宸身影走远,这已经是第二次,楚宸开口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不太明白,楚宸明显地与顾轻衍也不太对付,但为何不与他联手?难道他对安华锦的情谊,当真是抵得过至高利益?
楚宸离开王家后,去了吏部。
他见了顾轻衍,第一句话就是,“顾轻衍,王岸知打小安儿的主意,你是怎么打算的?就任由他这么对小安儿背后使手段,你也不管?”
顾轻衍放下卷宗,声色平淡,“自然不会不管。”
“你管就行。”楚宸坐在他面前,脸色十分难看,“他想要南阳军,也想要小安儿,以他的手段,如今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若是出大招,你能护得住小安儿吗?你最好心里有个数。”
顾轻衍点头,“不要小看小郡主。”
“谁小看她了?但她心软和善,不喜欢牵累无辜,也不会借由无辜百姓下手。可是王岸知就不同了。我怕你也与小安儿一样,仁慈之心太过,不是王岸知对手。”楚宸冷哼一声,“若不是当年,小安儿对我手下留情,宁可自己双手剑与自己对打,把自己也给差点儿打残废,留我一命,我记着这份恩情,才不答应与王岸知一起联手算计她,否则,与他联手,好处的确是多的很。”
顾轻衍笑,“宸小王爷很有良心,也无怪她将你视作朋友。”
楚宸翻了个白眼,站起身,“她是她,你是你,我还是一样看你不顺眼。”
说完,他转身出了吏部。
顾轻衍放下卷宗,脸色平静,眉目清凉,片刻后,他喊,“青墨。”
“公子!”
顾轻衍吩咐,“传我命令,今夜青云卫行动,铲除六表兄在京中埋的暗线。能铲除多少,算多少。”
青墨一惊,“公子?”
顾轻衍捻着玉扳指,“你没听错。”
青墨倒吸了一口凉气,惊疑不定片刻,还是提醒,“王六公子身边的有些人,可是当年老主子分别给您二人分派的人。您这样……”
顾轻衍容色如雪,“早晚要对立。”
青墨住了口,“是。”
楚宸出了吏部后,进了皇宫。
皇帝见了楚宸,开口询问,“案子审出来了?”
楚宸摇头,“回陛下,线索彻底断了。”
皇帝皱眉,“怎么回事儿?”
楚宸将查案经过了说了一遍,“人都死了,痕迹早就被人抹除了,此案查到这里,查不下去了。”
皇帝脸色难看,“在京中,有这等厉害的人物?岂能让他留着!继续查。”
楚宸深吸一口气,“是。”
虽然明知道查不出来,但是陛下让继续查,那就继续查,也算是给他机会正大光明地盯着京城各处动静。
当日夜子时,青云卫遵照顾轻衍命令出动,铲除王岸知在京中的势力。
因王岸知身边不少人都是当年顾轻衍外公分别分派给他们二人的人,所以,顾轻衍虽下的狠命令,但是没要他们的命,而是走的废去武功再不让王岸知得用的路子。
王岸知虽然早有准备,但依旧没料到顾轻衍这么快、狠、准地对他的人动了手。所以,一时间也是打了个措手不及,在京中的人,折进去了上百人。
这上百人,其中有一半的人是当年他爷爷分配给他的人,一半的人是他自己培养的人,其中有两人,是他最得用之人。
王岸知听闻消息,捏碎了一盏茶盏,修长的手指被杯盏割破,鲜血直流,冷笑,“我这个表弟,什么时候,扔了妇人之仁,倒是学会心狠了?好得很,我拿楚宸试验,他果然在乎安华锦,这么快就坐不住动手了。”
“公子,如今怎么办?”离夜木然地问。
“拿我的帖子,去清明山请鬼医前来,能救回一个是一个。京中是他的地盘,我爷爷当初向着他,把好东西都给了他,我自然不是对手,但别的地方,我总能找回场子。”王岸知眼底一片邪魅之色,“他动我的人,我就动安华锦的人,你亲自带着人,连夜铲除安家在京中的暗桩,”
“是!”离夜转身去了。
南阳王府在京中的暗桩埋的深,但对于王岸知来说,并不是无迹可寻,毕竟,京中是他半个地盘,当年,他与顾轻衍学以致用屡次比试时,发现和清除暗桩,便也在他们的课业内。
于是,丑时三刻,暗焰收到消息,脸色大变,当即敲响了安华锦的门,“小郡主,出事儿了。”
安华锦到了京中,总的来说,比在南阳时闲,近来顾倾期也不用她时刻盯着了,她也不怎么惊梦了,所以,睡眠便有些沉。直到暗焰喊了三声,安华锦才醒来,坐起身,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了?”
暗焰低声说,“我们南阳王府埋在京中的暗桩,被人连夜挑了一半。”
“什么?”安华锦腾地坐起身。
她快速地抓起床头的衣服,披衣下床,冲出了房门。
门口,站着暗焰。
安华锦看着他,“怎么回事儿?被什么人给挑了?”
南阳王府的暗桩埋的深,一代替一代,可以追溯到大楚建朝。这么多年,除了当年她被顾轻衍喂了百杀散,与楚宸打了一架,精疲力尽动不得时,动用了南阳王府的暗桩外,从没动用过,南阳王府的暗桩埋在京中的作用,不是为了威胁谁,只是为了一张不被京中蒙蔽消息的消息网,一旦京中出了什么事儿,南阳王府也能很快知道,所以,没威胁过谁,轻易不暴露,不想,如今被人铲除了一半?
“是,是丑时整突然动的手,属下接到消息时,已经晚了。除了宫里的人,各府里埋藏的人,都出了事儿,足有上百人。”暗焰抿唇,“倒是无伤亡,只是都废了。有的人伤了腿,有的人被废了武功,有的人瞎了眼,伤势虽重,都不致命。只不过,都抓住了每个人最得用最擅长的特点,这些人,如今算是都废了。不知道是什么人动的手。”
安华锦脸色难看,“你带着人去查,看是什么人动的手。”
“是!”
暗焰离开后,安华锦披着衣服靠着门框,脸色比暗夜还深。
安阳王府埋在京中的暗桩有多深她知道,这般被人挑了一半,也就是废了南阳王府在京中的一只臂膀,如今手段狠辣,却没伤一人性命,倒是奇怪。
她正想着,一名守门的小厮匆匆跑来,当他跑进了院子,趁着月色,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安华锦,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气喘吁吁禀告,“小郡主,顾大人来了。”
安华锦抬眼去看,“人呢?”
“在后面,因是深夜,小的快跑来禀告您。”
安华锦点头,“好,我知道了,让他来吧。”
小厮立即去了。
不多时,顾轻衍进了枫红苑,他脚步有些快,顶着夜色,一身青衣如水,如画的眉目,是比夜色还凉的清寒。
他来到屋檐下,站在安华锦的面前,看着她难看的脸色,显然是知道了刚刚发生的事儿,他抿了一下嘴角,歉意地解释,“对不住,我今夜对王岸知动手,挑了他上百人,他……”
安华锦懂了,顾轻衍对付王岸知,王岸知报复在她的身上了。
第十七章 提议(一更)
安华锦看着顾轻衍,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顾轻衍话说到一半,见安华锦明白了,也就住了口,一时间,似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他没想到,在王岸知折了上百人的情况下,还对安家的暗桩动了手,对比他对付王岸知,王岸知有准备来说,安家的暗桩,反而是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当年,他与王岸知被外祖父一起教导,侦查勘破暗桩,便是一重要课业,他学的好,王岸知同样学的好。所以,这么多年,他待在京城,只要有南齐和南梁的暗桩,他都铲除掉,而安家的暗桩,即便埋藏的深,既能被他所知,也能被王岸知查出来,并不奇怪。
他后悔,今日听了楚宸的话后,下的决定太快,只想着给王岸知一个教训,却忽略了保护安家的暗桩。
他低下头,语气低暗,“是我之过。”
安华锦沉默了好一会儿,“不怪你。”
顾轻衍抬起头,“怎么能不怪呢?若不是我,也牵累不到你。”
安华锦见他眼底深深地埋着自责,她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轻轻扫过,触手一片冷色和冰凉,穿透她指尖,也凉到了她的心里,“安家的暗桩,安稳的太久,没了防备之心,被铲除了,也有自身一半的责任。虽也有你的责任,因为你没提前知会我一声,让我做好防备,不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想不到,也不怪你。另外,你今日对王岸知动手,也是因为我吧?”
顾轻衍沉默,“若不是因为我,他不会对你动手。”
“那不见得。”安华锦摇头,“想对我动手的人多了,无非是为了南阳军。天下有多少人,想要南阳百万兵马。王岸知虽与你有争斗之心,但定然也有别的想法。”
顾轻衍上前一步,登上台阶,伸手将她抱在怀里,“总之,是我不对。”
安华锦知道他不会因为她的几句话免除自责,她自然也不会因为自己如此说心中就不难受了。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怨天尤人不是她的性子。
她轻声说,“给我请两个最好的大夫吧。他们即便出了事儿,安家也不会不管放弃,是要给他们养老的。”
顾轻衍点头,“我手下有两个医术极好的大夫,就在京中,马上让人送来。”
安华锦颔首,“好。”
半个时辰后,安家的暗桩陆陆续续地被人抬着护着背着送进了安家老宅,顾轻衍让人请来的两名大夫也快速地进了安家老宅,逐一诊治。
五更时,顾轻衍对安华锦低声说,“我去上朝了。”
安华锦点点头,
顾轻衍出了安家老宅,身影顶着晨曦,清如雪。
安华锦目送他离开,叫出忙了后半夜的暗焰,对他问,“王岸知如今在做什么?”
暗焰摇头,“王六公子派人去请了一名医者,是清明山的有鬼医之称的韩月下,据说能活死人肉白骨,如今正在对顾大人伤了的那些人施救。”
“原来王岸知也是个护犊子的。”安华锦有些意外,“我以为他那样的人,一旦是没用之人,就会被他所弃呢。”
暗焰道,“属下也很意外。”
“顾轻衍挑了他上百人,他便挑了我安家暗桩上百人,一人不多,一人不少。”安华锦冷笑,“传我命令,把其余的一半人,都撤走,撤回南阳。”
暗焰一惊,“小郡主,其余剩下的人,王岸知也许是因为没查出来。”
“你觉得可能吗?”安华锦反问。
暗焰沉默。
“不可能的,他若是没查出来,数字不会如此掐的准确,与他的人今夜的伤亡一样不多不少。”安华锦摆手,“反正,既然人已经被发现了,在藏着埋着,也无异议,不如都撤回南阳,回去南阳得用,免得都废在京城。”
“可是,一旦都撤走,咱们南阳王府在京中就没人了。”
“没人也没关心,不是有顾轻衍在吗?我与他的关系,他能不护着我?”安华锦摆手,“照我说的去做。”
“小郡主您未免太相信顾大人了吧?”暗焰依旧有些犹豫,“顾大人虽好,但……小郡主就不怕人心易变?”
安华锦笑,语气轻轻,“人心是易变,但顾轻衍……我信他。”
若是连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都不能信,那么,她在这京中,还能信谁?虽然她也有亲人,比如姑姑,比如亲表兄,但比起顾轻衍,她还是更信他的本事。
暗焰沉默了一会儿,“据说,今日顾大人下令挑的王岸知的势力,其中有一半人,是昔日顾大人的外公分配给他们二人的人。本来顾大人是不会对这些人动手的,但大抵也是因为小郡主您,王岸知自您这次来京后,处处针对您,他忍不住,今日动了手。”
安华锦抬眼看了暗焰一眼,这个刚还劝她的人,如今倒是将这件事情不隐瞒地告诉她了。顾轻衍没说,她还真不知道这中间还有这回事儿。她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早朝上,又有人启奏皇帝,想送人去军中的折子。
因牵扯顾轻衍打破惯例,顾轻衍往日没说话,但今日破天荒地掷地有声地提出了反对的声音,他的理由冠冕堂皇,“陛下,南阳军据说月前,曾动乱了一场,老王爷好不容易镇压下,今年又是多事之秋,实不可安排人再去南阳军。”
孙御史反驳,“顾大人这话说的,顾九公子,不是要去南阳军了吗?怎么只顾家州官放火,不容许百姓点灯?”
顾轻衍平静地说,“九弟是因为被安小郡主看中,收为南阳王府内府编制人员。敢问孙大人,可让你的独子,也能被安小郡主看中,舍弃孙家身份,入南阳王府内府编制?”
孙御史一噎。
他自然做不到,他的独子,自然不能。
礼国公府江二老爷见孙御史吃嘎,开口说,“孙御史不能舍弃,但别人可以。陛下在上,南阳军总归是我大楚的南阳军。南阳军既然破了规矩,也不能只顾倾期一人占这个便宜不是?京中多少有习武之才的子弟,也想为国尽忠,大展身手,报效社稷。”
顾轻衍淡淡一笑,“若非九弟闹腾,请陛下特赦,九弟自然没这个机会。本官只说京中今年多事,南阳王府似也不安稳,若是进太多人,于南阳军于国都不利。众位大人效仿九弟,心浮意动,都有意家中子嗣从军,报效陛下和大楚,忠心可赏,原也没错,但也要考虑其本事,南阳军不收无能之辈,众位大人可知?”
江二老爷立即说,“这个自然知道,但是骡子是马不拉出来练练,又哪能知道敌不上顾倾期?顾大人,我们知道你与安小郡主是未婚夫妻,关系非同寻常,顾九公子借着这层关系,入南阳君,无可厚非,但你也不能因此掐断别人的路,不给别人一丝机会啊。”
顾轻衍笑,看着江二老爷,“看来,江大人和众位大人的意思,是非要逼迫陛下,逼迫南阳王府收人了?”
江二老爷捋捋胡须,“顾家可,别人也可,不是吗?”
顾轻衍温和一笑,不再与他多言,而是转向皇帝,“陛下,既然诸位大人都有所请,臣建议,不如就举行一场以武试会。由陛下择选几个人,陪安小郡主做主审官。京中各大世家,出一最有资质资格的子弟参加。以三日为期。若是真有合适的人,也不埋没了人才。”
皇帝一愣。
众人早先听顾轻衍反对,以为他会反对到底,没想到不过几句话,他轻而易举就同意了,且还对陛下提出了这个法子,一时间,众人也都有些愣。
尤其是跳出来与顾轻衍作对的孙御史和江二老爷更是有些愣。
在他们的认知里,这位新官上任了几个月的吏部尚书,是这么好说话的吗?虽然顾轻衍一直都很温和,看着也很好说话的样子,但他近几个月的手段,可以看出,他的人和他做的事儿,全然两回事,人温和,不代表做的事儿多温和。不是个好惹的。
二人一时看着顾轻衍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和挖坑,等着他们跳。
皇帝琢磨了一下,觉得还是得问问安华锦的意见,若是以前他不将安华锦当回事儿,但近来收到老南阳王递上来的折子,说安华锦在京中,一切的话语行事,尽可都代表他时,就不能不当回事儿了。
第十八章 做主(二更)
下了早朝后,皇帝先将顾轻衍单独地叫去了南书房。
对于顾轻衍今日在早朝上的提议,皇帝也很意外,想探探他心里的想法。
顾轻衍拱手,温声说,“臣近来与安小郡主相处了解,探知南阳军的确缺少真正的人才。所以,如今朝臣们都有意为国尽忠,为南阳军推送人才,臣觉得,不能错过有才之人,否则也是南阳军的损失。”
皇帝点点头,“你说的有理。”
“不过,臣认为别人可行,但我的六表兄,王岸知不可入南阳军。”顾轻衍说出今日兜转一番的真正目的。
“哦?为何?”皇帝讶异。
顾轻衍站在皇帝的角度,十分为陛下所想地说,“我六表兄有大才,陛下何不留他在京中得用?若是送他远去南阳军,如今南阳军上有老王爷坐镇,下有沈小将军,如今再选一批有才的人去,若是再将我六表兄送去,岂不是让他大材小用?”
换句话说,南阳军授命于南阳王府,而在京中,授命于陛下。
这是区别。
皇帝心神一醒,顿时把对王岸知是否送入南阳军的犹豫彻底打消了,王岸知这样的人才,还是留在京城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他所用忠于他的好,“你说的对。”
顾轻衍微笑,“臣也是为了社稷着想,我六表兄,很适合入朝。陛下看他武功不错,但他文墨,更是出众,比臣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帝笑了,十分欣慰,“怀安啊,举贤不避亲,你很好啊,虽然你推举你表兄,但也不必自谦。”
顾轻衍也微笑,“谢陛下对臣的赏识。”
君臣二人,十分和睦,又聊了几句,将此事彻底定下了。
出了南书房,顾轻衍拂了拂衣袖,收起面上的笑意,王岸知想入南阳军,他偏就斩断他进南阳军的路。陛下这个人,他入朝三年,比王岸知了解的深。
顾轻衍出了皇宫后,没去吏部,直接去了安家老宅。
昨日夜发生了那样的事儿,安华锦虽没责怪他,但他心里依旧责怪自己,在今日早朝上,借着朝臣们的闹腾,他琢磨着是斩断王岸知入南阳军的机会,便做了。此事还没与安华锦说,他自然要赶去告诉她。
安华锦昨日后半夜没睡,安顿了那些被废除的暗桩让大夫诊治后,便去了书房,她要想想,怎么收拾王岸知,报此仇,否则王岸知真以为她是好欺负的,此事虽因顾轻衍而起,但她也不能这样就算了。
书房门被人轻叩了两下,安华锦笔一顿,“是小九吗?”
“是我。”顾轻衍温声说。
如今他进安家老宅,已不需要人禀告了。
安华锦一愣,抬头向窗外看了一眼天色,搁下笔,走到门口,打开房门,看着顾轻衍,“下早朝后,你没去吏部?怎么来了这里?”
顾轻衍见她面色还好,温声说,“有一件事情要提前知会你一声,便过来了。”
安华锦侧身,让他进来。
顾轻衍进了书房,坐下身,便将今日早朝之事与安华锦说了。
安华锦看着他,“你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斩断王岸知想入南阳军?”
“对。”
安华锦笑,“陛下已经答应了?”
“嗯。”顾轻衍见安华锦笑了,他也跟着笑了,“陛下的性子,我还是了解几分的,我点出利弊后,陛下不会舍得放王岸知去南阳军。”
说白了,对于他不能掌控的南阳军,哪怕如今南阳军一老一少,陛下心里还是留着几分防备的。而王岸知,如今还不算是被陛下捏在手中的亲信之人,他有大才,自然舍不得送给南阳王府。
顾轻衍也是抓住了这一点。
“这也是个好法子,既斩断了王岸知的路,也能为南阳军选拔些人。世家子弟,既有小九这样好的,想必也还有跟他一样的。”安华锦赞同,“尤其我做主审官,合意就收,不合意就不要,倒是有很大的自主权。”
“嗯。”顾轻衍点头,“陛下没下旨,这一两日大约就会召你进宫,询问你意见。你若是觉得可行,答应下来就是了。”
安华锦颔首。
第二日,皇帝召安华锦入宫。
皇帝见了安华锦后,便对她提了顾轻衍的提议,问她的意见。
安华锦蹙眉,“陛下,这人数,是否有限制?还是说,只要凡是我看的中意,都可以收入南阳军?不中意,一个也可以不收?”
皇帝见安华锦这样说,看来有戏答应,他本不想往南阳军再送大批人,但没料到因为一个顾轻期,让朝臣们眼红至此,他也是被一班老臣缠了这些日子缠的没办法,正巧顾轻衍站了出来,出了这个法子,他觉得挺好。
“小丫头,你觉得怎样合适?”皇帝没直接做主。
安华锦一本正经地说,“进南阳军,不是小事儿,我觉得,还是不设限制的好。京中世家子弟,大多喜文,喜武的还是极少的,定个数,若是凑不齐,也不能滥竽充数凑够了不是?所以,我以为,若是陛下同意,一切我说了算,收十个人,还是收一百人,还是收一个人,还是一个不收,都听我的,不兴别人插手干涉,我就答应。”
“小丫头,你一个人,真能做好这件事儿?”皇帝觉得这不是一件小事儿,这是牵扯了京中各大世家府邸的事儿,“朕觉得,还是让人协助你为好。”
“不需要。”安华锦理由很充分,“既为南阳军择人,不需要别人插手。陛下放心,若是真有如顾轻期一般的,我也会收,南阳军缺人才,我又不是个傻的,不会将人才放走不收。”
“行,朕就答应你。”皇帝思索片刻,还是应了。
这时候,他也隐隐地意识到,安家这个小丫头,有几分老南阳王的气势。不愧是老南阳王培养长大的。只可惜,是个女儿家,不能世袭南阳王府的爵位。
安华锦出了皇帝的南书房,离宫后,不多时,皇帝便下了一道圣旨,三日后,武试会,择选精通武功和运兵之道的世家子弟,每一家,可出一人参选。武试会的只安小郡主一人负责,但兵部调选几人协同协助,较量点到为止,控制好场面,不得出乱子。
此圣旨一出,文武百官和身后的各大世家们虽然都不太满意,但也知道能争取到这个武试会,还是顾轻衍在朝堂上支持建议的,否则也不会这么短时间让皇帝同意,更不会让安华锦松口,这个机会,可以说是来之不易。
因各大世家都不知道武试会是个什么章程,只一道圣旨,在没旁的可参考的章程,一时间,各大世家都不知道该怎样选出族中最合适的子嗣。
于是,众人都把目光盯去了安家老宅。
当日,有与安家老宅有交情的人家纷纷携礼登门,想从安华锦那里走个后门,或者探听她的想法和投其所好。
安华锦早已料到,所以,当她从皇宫出来后,便闭门谢客,无论是谁,一律不见。实打实地做出了谁走后门也没用,她也不会给面子的姿态。
吃了闭门羹的人有与南阳王府这些年一直保持年礼走动的人家,也有与南阳王府一直以来泛泛之交的,总之,安华锦紧闭府门,都给一视同仁了。
京中的消息,自然瞒不住皇帝。
皇帝听了直摇头笑,“小安儿这性子啊,这一回,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张公公在一旁笑呵呵地附和,“南阳王府的人,都是一个性子,安小郡主是随了安老王爷。若是今日安老王爷在京,怕也会这么办。安家人,除了陛下的面子,谁的面子也请不动。”
这话皇帝爱听,“嗯,是这个理。”
不过,皇帝还是想到了顾轻衍,“不,你说的不对,顾家的面子,安家也给。”
掌柜笑呵呵,“顾家毕竟是有婚约在,而且小郡主在京期间,顾家的确对小郡主很是看重。”
皇帝点头,叹了口气,“顾家看中她没错,朕如今,却是难得所愿啊。”
张公公垂下头,不再接这话。
第十九章 兵部(一更)
王岸知这一日又进宫求见皇帝。
皇帝见了他后,直言说,“六郎,你是为了武试会而来?朕不准备放你进南阳军,你有大才,朕身边正是缺人,打算将你留在身边用。”
王岸知心底一沉,“陛下是不放心臣?”
皇帝摇头,“朕派人查了,你这四年来,是游历了不少地方,不过没出大楚,也没做对不起大楚的事儿,虽时间短,没查的更细,但你是王家子孙,朕自然相信你。朕对你自是放心,正因为如此,朕才觉得不能放你去南阳军。南阳军远在数千里外,将你放去,就是放进了安家的口袋里,朕还是想你留在京城,为朕效劳。你可明白?”
皇帝这话没拐弯子,他说的已足够明白,王岸知自是明白。
不过明白归明白,但以他的敏锐,还是觉得是谁让皇帝改了主意,本来,皇帝对他进南阳军,是有很大支持度的。
他琢磨之下,先表忠心,“陛下既然觉得臣得用,臣自然是听陛下的安排。”
皇帝很高兴,觉得王岸知很上道,“嗯,六部当中,你想进哪一部,只要你留在京中,六部随你进。”
王岸知回京后,通过王家宗族,对他私下已表态,入朝效忠他。本来,他是有心思将他放进南阳军的,如今既然改了主意,截了他想入南阳军的心思,那就不该吝啬让他自己选个乐意进的。
王岸知心思一动,他回京之后,背后安排赚取皇帝好印象还算没白费,至少哪怕因为那日安华锦捅破他与顺嫔的牵连,皇帝对他怀疑收了一半好感,但因为他及时献策,又挽回了好感,所以,皇帝如今不让他去南阳军,才对他这么大方。
于是,他也识趣地退一步说,“臣实在喜欢南阳军,既然不能进南阳军,臣想进兵部。”
皇帝点头,也不意外,“行,你就进兵部,以你的才学武功,进兵部大有可为,也为朕,看好兵部,这些年,兵部实在不像样子。”
皇帝所指的不像样子,自然是三年前,大皇子私造兵器案发后,凡是向着大皇子的官员,都被他给收拾了,兵部自此就庸庸碌碌没什么有能之人了,等于一个空架子。
若不是张宰辅案发,张家的子孙跑去了南梁和南齐,兴许正在鼓动两国兴兵,他还不会重视起兵部来。但如今,他不敢再一直让兵部散沙一片,碌碌无为了。将王岸知放进去,也挺好。
皇帝虽然算计多,但自诩还不算是一个糊涂皇帝,“朕这便下旨,择你去兵部,先御前行走并兵部行走职,你先熟悉熟悉,若你能震服兵部,兵部尚书的位置,就是你的。”
“是,臣谢陛下。”
皇帝起身,拍拍王岸知肩膀,“六郎,你与怀安,一武一文,都在朝,这样一来,朕的社稷可固,很是安心啊。”
王岸知扯了一下嘴角,“臣必不负陛下厚望。”
关于王岸知任命的圣旨下达的很快,一时间在朝野上下,也很是震动。
王家六郎少年扬名,后来外出游历,虽不至于被人遗忘,但渐渐的,京城只闻顾轻衍,再不闻王家六郎,如今王家六郎回京,没几日,便授了御前行走和兵部行走之职,虽官职还没多高,但皇帝的圣旨和任命表明了御前红人新贵的身份。也一下子让无数人眼红和议论纷纷。
没多少人知道,王岸知本来是打的入南阳军的主意,是被安华锦和顾轻衍先后给破坏了封死了路,他退一步,择选进了兵部。
王岸知拿着圣旨离开了皇后,去了吏部。
已是吏部尚书的顾轻衍,穿着正三品的官袍,在听闻人禀报王岸知王大人求见时,他面色平静地说,“请他进来。”
王岸知进了顾轻衍的地方,打量了一眼他所在的吏部办公之地,似笑非笑地说,“七表弟昨日夜里,好威风,爷爷在九泉之下,若是知道你铲除当年他分派给我们的一手选拔的人,你说他作何感想?这就是他培养的好外孙?连他的情面都不留。”
顾轻衍看着他,眼底没什么情绪,“六表兄是来找我算账的?”
王岸知不屑,“算账?打嘴皮子架有什么意思?我是想来问问七表弟,是你从陛下那里拦了我入南阳军,让陛下改了心思?是为了安小郡主?因为我昨日铲除了他的人,你今日就这般找回来,可真够护着她。”
他说着,凑近顾轻衍,“七表弟,你知道不知道我本来是试探一二,可是你这般在意她,护着她,反而,更想让我出手对付她,甚至,抢了她,若是抢不过来,就毁了她。”
顾轻衍眸底青黑一片,“六表兄在四年前,还没学会一个教训吗?”
王岸知危险地眯起眼睛,“七表弟这些年,学了威胁人,倒是很熟练。”
他漫不经心地笑,“四年前,别以为我不知道,若非爷爷帮你,你不是我的对手,至于教训,我倒是想教教七表弟一个教训,不是有了一桩婚约,女人就是你的。”
顾轻衍平静地看着他,“你抢不走,也毁不了。”
“那我们走着瞧?”王岸知倒是笑了,“时隔四年,这一局,刚刚开始,我们慢慢玩,七表弟小心点儿。”
王岸知丢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他今日来吏部,没别的目的,就是找顾轻衍宣战的。
顾轻衍在王岸知离开后,重新拿起卷宗,片刻后,“啪”地一声,扔了卷宗,脸色清寒。
大皇子私造兵器案后,这三年来,他零零散散,往兵部安插了人,虽看着不起眼,但关键时刻,也是抵用的,只是没想到,王岸知会入兵部。
若是别人进兵部,他不会多在意,但这个人是王岸知,他在兵部安排的人,只要他进去,怕是会不保。
傍晚,顾轻衍出了吏部,来到安家老宅。
安华锦见他面色不太好,对他问,“是出了什么事情吗?我听说陛下下旨,让王岸知进了兵部?与此事有关?”
“嗯。”顾轻衍揉揉眉心,也不隐瞒他,“我没料到他会进兵部。”
本来,他以为,王岸知那样的性子,就算入朝,也不会入兵部的,他更适合刑部或者户部。但如今对于他进兵部,虽然没预料到,但也未必不适合他。他那个人,想做什么,就没有不适合的。
“他进兵部,对你来说,不太好?”安华锦心里猜测几分,“与大皇子可有关?”
大皇子早先就在兵部。
“嗯,大皇子私造兵器案发后,这些年,我又零零散散埋了些人进兵部,只待大皇子有朝一日解禁,那么,还能给他再支起一个架子。”顾轻衍道,“可是王岸知进兵部,我安排的人,他怕是假以时日,都会铲除。”
安华锦懂了,“如今陛下还没松动?还打算一直关着大皇子?”
顾轻衍摇头,“还没有合适的机会,能让陛下放大皇子出来。”
“我哥哥当年是大皇子的伴读,很多时候,都夸大皇子于兵器一道,很有才华,他在兵部,对于他来说,如鱼得水。可惜遇到了这么个对兵器不上心的陛下。”安华锦如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不能拦了王岸知?就算他进了兵部,也要把他尽快踢出去。”
顾轻衍沉默。
安华锦也知道王岸知的厉害,她说这话,简直是痴人说梦,王岸知哪里是那么好容易踢出去的?有一损,就有一补。他运用的炉火纯青,只看他与顾轻衍过招,就能看出来。
顾轻衍铲除了他百名暗桩,他就铲除安家的百名暗桩,顾轻衍今日截断了他去南阳军的路,他就进了兵部破坏他费心思的安排。
有这么个人做对手,她真是得感慨,王家老爷子,当年是怎么个想法,为何要将这二人教导成这个样子。表兄弟作对到这个地步,是一点儿也不怕天下大乱。
安华锦无语了一会儿,问,“王岸知除了与你作对外,他支持的人,是谁?你这些日子,可查出来了?可是敬王?”
顾轻衍摇头,“没有。”
不像是敬王,只不过他还没查出来,就不说这话了。
第二十章 软肋(二更)
自从王岸知回京后,顾轻衍虽然与他过招没占下风,但因为他真的在乎安华锦,反而因此有了软肋,行事处事很是被动。
尤其是,在他一怒之下挑了王岸知百名暗桩,王岸知报复到安家暗桩上,更让顾轻衍意识到,王岸知是捏死了他的软肋。
人一旦有了软肋,行事就有了顾忌。更遑论他本就是一个不比王岸知一般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心底的良善,到底与王岸知这样的人交锋时,也是钳制。
如今二人尚且还是你一招我一式,没到你死亡白热化时,弱真是到那时,就连安华锦也不能想象,顾轻衍和王岸知这般小试牛刀地出手几招,就百名暗桩这样的手笔,未来大招交锋时会如何。
安华锦想了一会儿,对他犹豫地说,“不如,等武试会之后,我还是回南阳吧?”
顾轻衍抬眼看着她,语气低低幽暗,“你又想放弃我?”
安华锦:“……”
不是!我没有!不要冤枉我!
她伸手揉揉他浓郁的化不开的眉眼,解释,“我在京城,以后你对王岸知出手,总会顾忌我,不如我回南阳,你跟着他可着劲儿地斗。没有我在,我不能成为你的软肋,你让王岸知见识见识你的厉害。你在京中多年,在朝中三年,王岸知总归离京四年,根基不及你,你要不然一巴掌将他拍到地上,趁早解决这个麻烦。你解决后,我再来京。”
顾轻衍被她说笑了,“你说的简单了,即便你不在京城,我也一巴掌将他拍不到地上。他在陛下心里,如今很是受看重。”
安华锦托着下巴,瞧着他,“总算是笑了。”
可真不容易。
顾轻衍又被他逗笑,“合着你说的这么多,就是为了让我笑?”
“你因为他那个糟心的玩意儿心情不好,我也心情好不起来。”安华锦也揉揉自己的脸,“可惜,这京中不是南阳,不是我的地盘,我也做不了什么,刚刚与你说的,倒是真心话。”
爷爷把她赶进京来与顾轻衍培养感情,可是顾轻衍都快忙死了,她也被王岸知闹的烦,又因为他太厉害,打也打不过,别的奈何不得他,实在是有些气闷。
她将自己关在书房琢磨了一日,也没琢磨出收拾王岸知的好法子,毕竟这个人,她让暗焰查了一番,实在无缝可钻。
顾轻衍摇头,伸手握住她的手,眉眼温和下来,“我还是不想你回南阳,上回你回南阳,我十分煎熬,每日都数着日子盼着七夕。我会尽量不让王岸知再对你出手。”
安华锦对他眨眨眼睛,“顾轻衍,你舍不得我啊。”
“嗯,就是舍不得你。”他将她一根根青葱的手指轻轻地放在手里把玩着揉着,白皙娇嫩的柔夷,让他握着就不想放开。
“行,你舍不得我,我就不回。”安华锦心思打消的快,“反正,我刚进京没几日,这么快回去,我爷爷该拿军棍敲我了,他抡起军滚来,疼死了。”
顾轻衍舍不得她,她还有点儿也舍不得他呢。
不回就不回,王岸知那个王八蛋,她倒要看看,有没有她能找到机会收拾死他的时候。在京中,总也能找到机会。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顾轻衍站起身,“外面月色正好,你送送我。”
安华锦好笑地看着他,没看出来啊,今日怎么这么黏人了?还要送,往日都没有过。大约又被她说回南阳给刺激了。
于是,她笑着点头,站起身,“好,送你就送你,到门口。”
顾轻衍“嗯”了一声。
二人一起出了房门,外面月色的确不错,顶着月色走到院门口,安华锦小腹忽然一阵剧痛,她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却没忍住,一下子捂着肚子弯了腰,蹲在了地上,脸也瞬间白了。
顾轻衍偏过头,刚要跟安华锦说什么,忽然见她蹲到了地上,捂着肚子,十分痛苦的样子,面色一变,“你……又来了?”
安华锦难受地点点头。
她的葵水素来不正常,没有准日子,说来就来,一直都很突然。上次特殊些,若不是吃西瓜,也不会提早身体不适,有预兆,这回她今日没吃瓜果冰镇的凉东西,就这么突然了。
顾轻衍立即蹲下身,弯腰抱起她,“我送你回房。”
安华锦疼的说不出话来。
孙伯听到了院中的动静,立即走出来,见此情形,一愣,“顾大人,小郡主她……”
“上次陈太医开的药方子,没继续喝?”顾轻衍温声对孙伯说,“再赶紧准备两个汤婆子,送来小郡主房里。”
他虽然没说怎么回事儿,但经历过上次,孙伯立马就懂了,“陈太医熬的药方子,除了小郡主回南阳期间,老奴盯不住外,这些日子小郡主进京后,一直在喝着的。”
顾轻衍点点头,“那就去请陈太医再来一趟。”
“是。”孙伯立即派人去了。
顾轻衍抱着安华锦,重新进了屋,直接将她抱去了内室。
他要将安华锦放在床上,安华锦立即摇头,“不要,你先放我下来,我要收拾一下。”
顾轻衍想起当日在船上,找厨娘要布包的经历,只能放下她。
安华锦捂着肚子,从柜子里翻出得用的东西,脸色苍白地忍着疼痛,去了屏风后。
顾轻衍看着她难受,但这事儿他自然不能跟着,只能帮她把床上的被褥铺好。
安华锦在屏风后折腾半天,才费力地换好东西,又换了干净的衣服,之后走出屏风后,已疼的没力气,连床前都走不到,看着顾轻衍坐在床头,苍白着脸虚弱地对他招手,“顾轻衍,你来抱我。”
本来怕与他太亲近了就割舍不掉的小姑娘,这一刻,才是最豁得出去的时候。
顾轻衍看着安华锦,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抱起,放在了床上,见她疼的直抽气,在他将她放在床上后,她不客气地伸手抓了他的手,放在她小腹处给她暖着,这时候全然不顾忌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觉得幸福,还是该觉得心疼她。
若不是如此,他根本就不会让他这般对她,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疼的难受,他看着都心疼。
安华锦窝在他怀里,如冰块一般,抽着气说,“你的手不热。”
顾轻衍安抚,“我搓搓手?”
“嗯。”
顾轻衍快速地用力地搓了搓手,将掌心搓的火辣辣的,才又重新放在了她小腹上,同时说,“一会儿孙伯就拿汤婆子来了,若是你觉得不够热,我就去用热水洗个手,再给你暖。”
安华锦又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你在南阳,是不是没好好吃陈太医开的药方子?”顾轻衍皱眉,她的脸白的实在太没有血色,与上一次,看起来差不多。
“一直在吃着。”安华锦摇头,回南阳后,哪怕再忙,她也让厨房煎药一日三顿喝着,沈远之以为她是喝惊梦之症的药,还嘲笑过她是个药罐子。
顾轻衍蹙眉,“一会儿陈太医来了再让他看看。”
安华锦抽着气说,“总因为这样的事情喊陈太医,你的脸要丢尽了。”
“不怕。”他的未婚妻,他不照顾,谁来照顾?
若不是因为上一次她的模样实在太吓人,顾轻衍一个世家公子,自然要避这种女儿家的事情避得远些,但安家老宅没长辈,没人照顾她,他也是没法子,将这事儿给担起来了。
对比第一次,这一次发生了这件事儿,讨论这件事儿,二人都镇定些。
安华锦觉得,反正她最糟糕的样子,顾轻衍又不是没见过,还见了几天,她也就心大地不羞恼慌乱了,如今她疼的难受,也顾不上别的了。
反而,因为顾轻衍能缓解她的疼痛,是她的一味良药,她需要时,便赖上了。
不多时,孙伯送来了两个汤婆子,顾轻衍拿来,放在安华锦的脚下,碰触到她脚心,冰凉的冻他的手。
顾轻衍对孙伯吩咐,“孙伯,今夜我不回府了,你派个人,去顾家告知我爷爷一声,就说我留下来考校小九功课。”
如今的顾轻期,真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挡箭牌。
孙伯应了一声是,立即去了。
安华锦疼过了一阵,喘匀了一口气,费力地抬手抹了抹额头的汗,忽然对顾轻衍说,“顾轻衍,要不,等我这一回过去了,你……”
她临时想起什么,说了一半,忽然有些难以启齿,又闭紧了嘴。
第二十一章 打趣(一更)
顾轻衍不明白安华锦要说的是什么,低头看着她,等了一会儿,见她紧闭着嘴角,脸上有些羞愤,他疑惑地问,“怎么不说了?我听着呢。”
安华锦扭过头,“没什么,不说了。”
顾轻衍难得地猜不透她这被戛然而止的话语以及突然涌上了来的表情代表着什么意思,“突然说一半,藏着一半,引人好奇。”
“你就当我没说,有什么可好奇的。”安华锦将脸又扭回来,埋进他怀里,不让他再看到她脸上的神色。
顾轻衍无奈地一笑,只能由着她了。
怀里的小姑娘,如冰块一般,就脸埋在他怀里的小脸,都冷冰冰的透着凉,这还是夏天,若是冬天,他都不能想象,她该是何等的难熬,这些年,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陈太医来的很快,孙伯将人请到枫红苑,对立面禀告,“小郡主,顾大人,陈太医请来了。”
顾轻衍不好让陈太医看到他躺在床上抱着安华锦,松开了她,缓缓下床,整理了一下衣袍,温声说,“请陈太医进来。”
陈太医提着药箱,进了内室。
他来的路上,不知道安小郡主发生了何事儿,进了府门,由孙伯低声解释了几句,他才明白了,心里“哎呦”了一声,还以为安小郡主遇到了刺杀了呢,若知道是因为葵水,他就不跑的一身汗了。
室内灯烛明亮,安华锦的躺在床上,脸白的如冰雪一般,让人见了,就觉得透着冷气,因为她,这么暑热的夏日,屋中都不用摆放冰盆了,清凉的很。
陈太医跨进门口,就觉得一阵舒爽的凉,出的一身汗都没那么黏腻了,他先给顾轻衍见了一礼,然后来到床前,放下药箱,给安华锦把脉。
顾轻衍站在一旁,“上次你给开的药方子,她一直吃着,并未间断,可是我看,她此次,比上次,似乎一般无二,一样的难受,药效并没有起什么大作用。”
陈太医把了一会儿脉,叹了口气,收回手,对顾轻衍说,“小郡主的身体,在南阳也请了许多大夫,既然都说没法子,搁在老夫这里,开的药方子,也自然不会多有成效。不过老夫的药方子,也不是一点儿用都没管,小郡主往常一年来几次月事儿?有时候是不是几个月不来一次?如今这不足两个月,已是在渐渐的调整了。”
顾轻衍点头,“可是她还是这般难受。”
陈太医捋着胡须说,“这是母胎时落成的病,难受也是没法子,老夫再给小郡主换个药方子,吃个一年半载的,慢慢养着看吧。”
顾轻衍抿唇。
安华锦疼过一阵,匀了一口气白着脸笑,“顾轻衍,你那是什么表情?别难为陈太医呀?我的身体我知道,就这么个德行,忍几日就过去了。”
顾轻衍不语。
安华锦又气又笑,“不就是一年半载的药吗?我能吃的。”
顾轻衍无奈,对陈太医说,“既然如此,开药方子吧。”
陈太医也难得稀罕地看着顾轻衍这般模样,生起了调笑之意,“顾大人,若是不想小郡主这般难受,你们的年纪也到了,就该赶紧大婚。只要大婚,入了洞房,小郡主这毛病,兴许就不用吃药,不治而愈了。阴阳调和治这个,素来比苦药汤子更是个好法子。”
顾轻衍一时噎住。
安华锦脸有些红,瞪了陈太医一眼,她早先就是想要与顾轻衍说这个,不过不是说大婚的事儿,而是想着要不然就私下里偷偷的将顾轻衍拖上她的床,这样那样了,不过觉得羞耻,才打消了念头,如今就这么被陈太医当着面说了出来。
上次他还说的隐晦些,如今这次,这老头一把年纪了,大约是看她和顾轻衍这般同处一室已足够出格?所以,打趣起人来,连隐晦也不隐晦了?
陈太医说完这句话,笑着去开药方子了。
顾轻衍抬步跟了出去,亲眼看着陈太医开药方子,温声问,“只要我们大婚,她就不用吃药,不治而愈了吗?”
“倒也不是,也许还需要吃药,但总比如今会好些,应该不会疼的死去活来了。”陈太医摇头。
顾轻衍不再说话。
陈太医开完了药方子,放下笔,吹了吹墨迹,递给孙伯,嘱咐,“其中有一味药,要先放进水里熬一刻钟,然后再放其他的药一起熬,我已标出来了。”
孙伯连连点头,“老奴记下了。”
顾轻衍亲自送陈太医出府,走在路上,顾轻衍又问,“这世间,就没什么好药,能吃上一株,治小郡主的宫寒之症?”
陈太医摇头,“有极热的热药,但不能用,极热对极寒,虽是以毒攻毒,但也容易损伤小郡主。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我刚刚与你说的了,虽有开你和小郡主的玩笑之嫌,但也是事实。”
顾轻衍点头。
陈太医见他又不言语了,很是奇怪不解,“你与小郡主,为何不早些大婚?已订婚八载,年纪到了,两府合该定日子了啊?”
顾轻衍知道陈太医是个嘴巴严的,否则也不会在太医院待了这么多年,也不隐瞒,“南阳离不开小郡主,顾家离不开我,陛下虽以前一力促成,如今有反悔之意。”
陈太医懂了,跟着叹了口气,“哎,真是难呐。”
“再难也有请你喝上喜酒的一日,这个你倒是放心。”顾轻衍笑了笑。
陈太医也跟着笑了,“那老夫就等着喝你和安小郡主的喜酒了,你们要快些,否则,老夫用不了二年,也要告老了。”
送走了陈太医,顾轻衍转回枫红苑。
路上遇到了顾轻期,他见到顾轻衍,立即问,“七哥,怎么回事儿?我听闻小郡主请了太医?可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与他一同来的,还有听到了消息的楚希芸和楚思妍,都以为安华锦出事儿了。
“没事,就是肚子突然不舒服。”顾轻衍看了三人一眼,摆手赶人,“你们回去吧。”
楚思妍小声说,“我想去看看小安儿。”
“不用看。”
楚思妍:“……”
这也太霸道了吧!
顾轻衍不再理会三人,进了枫红苑,将三人关在了门外。
楚思妍小声嘟囔了一句忿忿的话,看向楚希芸,“走吧,我们明日再来?看来没什么大事儿。”
否则顾轻衍还不得急死,怎么会慢悠悠地送走太医慢悠悠地走回来呢。
楚希芸点头,“表姐近日来,怎么总是肚子疼,太医来了,是怎么说的?”
楚思妍立即说,“苏含上门那日,她肚子疼是假的。如今大约是撒谎遭报应了,来真的了。”
楚希芸:“……”
顾轻期:“……”
顾轻衍回到内室,安华锦抱着被子躺在床上,整个人缩卷成了一团,隔着被子,似乎都丝丝冒凉气,身子都是颤的,他脱了鞋,重新躺上床,钻进被子里,将她抱紧怀里,饶是他浑身有热度,还是被她冷的一颤。
安华锦嘴唇都是白的,没什么血色,见他回来,立马将他八抓鱼一般地抱住,软软地吸着气说,“顾轻衍,我怕是这辈子都离不开你了,刚刚明明你抱着我时还好些,你离开这么一会儿,我就快冻死了疼死了不行了。”
顾轻衍想笑,却是有点儿笑不出来了,揉揉她的头,低声问,“刚刚你说了一半的话,是不是陈太医说的意思?”
安华锦眨眨眼睛,立即否认,“不是。”
“否认的太快。”顾轻衍不客气地点出她,“看来是了。”
安华锦:“……”
她是动了歪心思,想为了以后每次来这个不疼就想要把人家不大婚拖上床要了人家,但这个她坚决不能承认,否则她还是人吗?
她咳嗽一声,“不是,你别瞎猜冤枉我。”
顾轻衍低头看着她,“我应该没冤枉你,你的表情都写在脸上。”
安华锦:“……”
如今她的脸如今不是白的跟鬼一样吗?还能写什么表情!
她一时无言。
第二十二章 反省(二更)
安华锦决定装死,反正她如今也难受的要死,于是,将脸干脆埋进顾轻衍怀里,不再让他看见,人也死死地抱住他,不再吭声。
顾轻衍失笑,“你是因为被我点破了,不好意思了,还是觉得心里愧疚了,才躲起来?”
安华锦:“……”
这人还不放过她了。
安华锦有时候是有点儿怂,但那都是她没理的时候,如今她虽然没理,但谁叫她难受的要死呢?就不兴心底的小阴暗悄悄露头了?就不兴露头后又被她羞耻地掐回去了?她都掐回去了,他还取笑她!也太不招人稀罕了。
于是,安华锦恶狠狠地说,“你说是就是,是又怎样?没大婚前,你让我把你拖上床吗?”
面子是个好东西,可是她有时候也说丢就丢的,更何况这时候。
顾轻衍见安华锦如炸了毛的毛,似乎羞怒了,微笑,“你这不已经将我拖上床了吗?”
“怎么能一样?”安华锦抬起头,瞪着他,“如今是你自己上来的。”
她可没邀请,与被她拖上床的意思,可不同。
“哦,不一样,那你打算怎么拖我上床?”顾轻衍故意地问。
安华锦盯着他,床帐内,月光灯光透进来,身边的年轻男子眉目如画,她第一次见他,就动了心思,后来查他是谁,查了两年,知道是她未婚夫后,她咬牙忍了几个月,赏花宴来京后到现在,日渐相处,天知道她忍的有多辛苦。怕太近了,到时候她害人害己,又不想太远了放弃,自己心里有多舍不得她最知道。
她腮帮子抵着牙床,牙疼了一阵,忽然恶狠狠地捏他的脸,放出警告,“顾轻衍,你敢再说一句话逗弄我,我就……”
“就如何?”顾轻衍似乎偏不怕,攥住了她的手。
安华锦放出狠话,“待我好了,就要了你。”
顾轻衍眸光如水,轻轻地问,“那大婚呢?”
安华锦又涌起羞耻,咬着牙说,“没有。”
顾轻衍抿着嘴角,“也就是说,你想欺负我,却不想负责?”
安华锦:“……”
她差点儿背过气去,但也得承认他这直白的剖析没错,她冷哼了一声,“那你让不让我要?”
顾轻衍沉默着。
安华锦随着他的沉默气势见消,最后消了个没影,又缩回脑袋,总之有这种想法,最不应该,她不能动歪心思,不能走邪门歪道,不能将顾家自小受礼教教导的七公子拐带坏,是她不对,她心里太坏了,于是,她自我批评了一番后,赶紧哄他,“好了好了,我知道我混账,别生气啊,我不会做那不叫人干的的事儿的。”
哪怕疼死,也不能不大婚就想着利用人啊!
若是她爷爷知道她这么不着调,怕是用军棍打死她个尸骨无存。
顾轻衍见怀里的小姑娘刚刚还如炸毛的毛,理直气壮咬牙切齿气势高昂,如今缩头缩脑认真反省认真认错,他一时不知道该好气还是好笑,贴着她耳边低声说,“你怎知我不是想趁人之危甘之如饴地被你拖到床上?”
安华锦:“……”
啊?
她正反省着,听了这话,顿时有点儿懵,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着顾轻衍,白的没啥血色的手爪子在他眼前晃了晃,“顾轻衍,你没傻了吧?”
清风明月般的人儿,是让她这么不诚心的糟蹋的吗?她是不是该给自己一耳刮子煽醒她心里的龌龊心思?
她立即打住乱七八糟的可行的想法,伸手捂住他的眼睛,爹啊娘啊的心里叫了一通,才找回被他这眼神和一句话弄丢了的魂儿,小声说,“呸呸呸,顾轻衍,我可以心思龌龊,有乱七八糟不着调的想法,你可不能被我拐带坏啊。”
明媒正娶,洞房花烛,是多好的一个梦,她还是不忍破坏的。
有朝一日,顾轻衍真娶不了她,她……那一定是到了她真嫁不了他的地步,哪怕她心里多不舍得,多想要他,但若是无可奈何,她还是想他忘记她。
她长在南阳军,见多了生死白骨,生离死别,这一颗心能为他心动,便想一直从头到尾,保持最干净的心动,不被歪心思缠绕,哪怕有小阴暗,也要被她扼杀的死死的。
顾轻衍一直看着安华锦,她小脸哪怕苍白,但眼睛里的神色奔涌流淌变幻,也让他瞧了个清楚,不必她再多言,他忽然就懂了。
她的心底最深处,永远会给他和她的初见,一见倾心,留着最诚挚的余地。
连她自己,也不容玷污。
他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伸手拍拍她的头,“既然知错了,就好好反省,别再有不该有的心思,否则我去信告诉爷爷,让他狠狠地收拾你。”
安华锦:“……”
告诉爷爷什么的,还是不要了,坚决不要。
她哼唧了两声,“好,反省,反省,你别告诉我爷爷。”
大约是因为顾轻衍在身边暖和着她,也大约是因为安华锦一通乱七八糟的歪想法,仿佛小腹没那么疼了,就算再疼,也不疼的直抽气了。
半个时辰后,孙伯端着汤药送进来,“顾大人,汤药熬好了。”
顾轻衍下床,在门口接了汤药,孙伯嘱咐了一句汤药烫,要稍微的凉凉再喝,又拿来一碟蜜饯,顾轻衍点头,接过,关上房门,回到床前。
安华锦歪着头看着他。
顾轻衍端着汤药坐在床前,就那么端着等了一会儿,才递给安华锦,“要不要我喂你?”
安华锦摇头,坐起身,一口气将汤药喝了,直皱眉,“这回的汤药,怎么苦死个人。这陈太医故意的吧?”
顾轻衍塞给她一颗蜜饯,“良药苦口利于病。”
安华锦嚼着蜜饯,苦味消散了去,又躺回床上,且催促他,“快些上床。”
这没了人抱着,实在是难捱。
顾轻衍重新躺回床上,听得她嘀嘀咕咕地说,“哎,以前也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着,如今怎么就这么没用啊,娇气死了。娇气也是病,也得治。”
顾轻衍失笑。
安华锦又嘀嘀咕咕两句后,提出要求,“顾轻衍,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你想听什么故事?”
“盘古开天地?牛郎织女传说?女娲造人?后裔射箭?精卫填海?夸父逐日?伏羲画卦?”
顾轻衍低头看着她,“这些故事你不是都不爱听?”
安华锦:“……”
噢,她想起来了,曾经请雨神时,她让他给讲故事,他讲了三个励志的,遭了她嫌弃,又讲了一个“嫦娥奔月”,也遭了她嫌弃。
她最喜欢听的是奇闻杂谈,当时他说他会讲。
于是,安华锦改口,“讲最好听的。”
“好。”
顾轻衍点点头,同意,给她讲了起来。这个时候,只要他能做到的要求,不管是什么,他都能答应,且很好脾气。
于是,他便给他讲起了他十多岁时最爱看的奇闻杂谈,这个比神话故事有趣多了,安华锦被他暖着,听着他在耳边讲故事,渐渐的,不知是药效起了作用,还是他本身起了作用,还是他的故事起了作用,总之,很快就不难受了。
顾轻衍见她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听的津津有味,心底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夜深人静,唯耳边这个人低低的悦耳的声音在盘旋。
安华锦渐渐支撑不住困意睡着了,在梦里,春风送暖,风和日丽,鸟语花香,有那么一个少年,人如玉,站在陌上,对她浅浅温温地含笑耳语。
一夜好梦。
早上睁开眼睛,梦里的那人就在她身边眼前,天色已大亮,外面的日头洒进来,满室金光。
安华锦愣了好一会神,才从梦里挣扎出来,看着身边陪着她安然地躺着睡的人,呐呐地问,“今日没去上朝?告假了?”
“嗯。”顾轻衍微笑,“看你一夜睡的酣然,怕你醒了不见我,好梦都觉得不甜了,便告假了。”
主要是,他知道她白日里还会难受,索性就告假陪着她,反正,忙了这么久,都未曾好好歇个一日半日。如今就算他称病告假,陛下也不会来抓他。
安华锦脸一红,以前,她天天惊梦,都是梦见他用剑架在她脖子上,这一夜,还是第一日,他温柔浅笑让她的心都跟着化了的好梦,还真是让他给说准了。
这个人真是……猜的这么准,是魔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