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偷看(二更)
安华锦身子站稳,却没放开顾墨兰,而是稳稳地带着她坐在了假山上,对她轻轻地嘘了一声。
顾墨兰的惊呼到了嗓子眼,又咽了回去,一颗心砰砰砰地跳。
她从小到大,十分守礼,万没有爬过假山顶上,也没有这般,让人带着,轻巧地攀上了这么高的假山,有点儿恍恍惚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弄上来的。
安华锦收了碧婵娟纱,柔顺地缠回手腕,抬眼便看到顾墨兰盯着她的手腕,眼睛不眨地瞧着,一脸的惊魂未定,她“扑哧”一笑,“吓着了?”
顾墨兰点了点头。
安华锦看着她,懂了,大家闺秀,从没出过格,她难得地道歉,“对不住顾九妹妹,我忘了提前提醒你了。”
顾墨兰摇摇头,小声说,“就吓着了那么一点儿,如今有安姐姐在,我不害怕。”
安华锦点头,对前方脚下的桂月亭努努嘴,“你看那里,是不是将每个人都看的很清楚。”
顾墨兰顺着安华锦的视线,转头去看,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声说,“太近了。”
何止是太近了,简直是那桂月亭仿佛就在这一处假山的脚下。若是有人抬头向这里看来,一眼就能看到她们,若不是安华锦依旧揽着她,她怕是这一惊之下要栽下去。
她快速地握住了安华锦的手腕,“安姐姐,我们走吧,我不看了。”
她害怕被人发现。
“哎呀,怕什么?只要我们不弄出动静,他们发现不了。你没看这些人都全神贯注地在玩吗?根本没人注意这里。”安华锦觉得这小姑娘真是胆子太小了。
顾墨兰定了定神,“可是,这么多人,哪个是呢?”
安华锦看着这么多人,也犯了愁,“是啊,人是看见了,哪个是啊?”
她没带着人偷偷相看过谁,这是第一次,所以,也没什么经验,以为来了,就见着了,哪知道,这些公子们,她也都不认识,也分辨不出来哪个是魏二公子。
顾墨兰看看那些少年公子们,又看看安华锦,忽然觉得她很不靠谱。
安华锦压低声音咳嗽一声,捏了一下自己的耳朵,给她出主意,“我们就坐这看着,这些人,你一眼我一语的,称兄道弟,没准一会儿谁就提到魏二公子了。”
顾墨兰:“……”
这也算个主意。
她点点头,“好吧,可是我们待久了,万一被人发现……”
“没事儿,我盯着点儿,若是有人发现,我就立马把你扔下后面的假山。被人发现我没事儿,绝对不让人发现你。”
顾墨兰:“……”
她低头瞅了一眼很高很高,几个人高的假山,一时没了话。
安华锦笑,“放心,以我的功夫,哪怕把你扔下去,也摔不着你。”
顾墨兰想想她带着她上来时的情形,点点头,很是相信她的功夫的。
于是,二人便坐在假山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不远处一众公子们玩投壶。能来参加大驸马生辰宴的,都在京中生活,多多少少自小认识相熟。有合得来的,有合不来的,几个人一个团体,分成了几派,你来我往的比试。
虽然这比试在安华锦看来,虽然花样多,但是花架子的很,但这么多公子,或俊或俏,各有颜色,脾气秉性在玩耍间也各有千秋,这般观察,还是很有趣的。
她悄声对顾墨兰说,“我看没几个丑的。”
当然也没有顶级俊俏的,如顾轻衍、王岸知、楚宸那样的。
顾墨兰红着脸不说话。
“你看出哪个是魏二公子了吗?”安华锦看了半天,说实话没看出来。
顾墨兰红着脸压低声音“嗯”了一声。
安华锦睁大眼睛,很神奇地看着她,“哪个?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至今坐了有一会儿了,可没有人喊魏二公子。
顾墨兰看着一个方向,小声解释,“他没下场与大家一起玩,而是与人坐在一旁观看呢。”她伸手一指,“就是那一处桂树后,坐着的穿着青色长衫那个,我刚刚听有人称呼他应言,那是他的表字。”
安华锦恍然,她自然不知道人家魏二公子的表字是“应言”了。
她顺着顾墨兰的视线去看,只见是一个十分俊俏的少年公子,端坐在那里,看着清风月朗的,在一众公子中,虽然不是十分出众,但也不会泯于众人。看起来不与人结朋搭伴争强好胜聚众争个输赢,但也不会显得不合群,与三五个保持中立的人闲坐着,面上带着笑意,观看众人玩闹,身上没有少年人的意气,但也看不出来是故作老成。心性看起来不错,挺稳。
安华锦连连点头,摸着下巴说,“不错不错,挺好。”
顾墨兰的脸更红了,似乎也十分满意,悄悄说,“我们走吧。”
“再看一会儿呗。”安华锦觉得挺有意思。
顾墨兰十分不好意思了,见着了自己的未婚夫,便害羞了,央求,“好姐姐了,咱们下去吧。”
“哎,好吧。”安华锦答应她,揽着顾墨兰,轻轻巧巧转身。
就在她转身时,那魏二公子似有所感,猛地抬头向这一处假山看来,安华锦当没发现,动作迅速地身影一闪,带着顾墨兰滑下了假山。
魏书只看到了两个女孩子的身影,因为那两片衣角闪的太快,他没瞧见人,一时望着那么高的假山,有点儿被惊住。若不是感觉有人方才落在他身上十分强烈的视线,他几乎怀疑自己眼花看错了。
“怎么了?应言兄,你在看什么?”身边一名少年奇怪地问。
魏书收回视线,“没什么,快开席了吧?”
少年取笑,“原来你是饿了啊。”
魏书也跟着笑,“有点儿。”
少年凑近他,小声说,“你今日进来,一直待在这里,怎么也不出去转转?我听说今日顾九小姐也来了,你还没见过你的未婚妻吧?就不好奇吗?”
魏书睫毛微动,笑着说,“总会见着的。”
少年“嗤”了一声,“我说应言啊,你可真是好福气,怎么就与顾家的九小姐结了亲,真是羡慕坏了我们一大堆人。要知道,顾九小姐可是顾大人的嫡亲妹妹,唯一的,你有这样的大舅兄,啧啧,羡慕不来。”
魏书轻轻点头,“是啊,我也觉得是好福气。”
少年:“……”
这人也不懂得谦虚点儿,真是让人羡慕又嫉妒。
哎,不过谁让人家出自义勇伯府呢,太后的娘家,哪怕太后薨了,但义勇伯府还是义勇伯府。哪怕他是魏家二房的嫡次子,让顾家瞧上了,那就是本事。
“据说顾九小姐长的国色天香的,今日可是个机会,你确定还要待在这里?一会儿真开席了,男女宾客分开坐,吃完席,就各回各家了,顾家门封严谨,顾九小姐不轻易出来,下次你再见,可不容易找机会。”少年怂恿魏书。
魏书依旧摇头,很是坚决,“总有机会。”
“得,我不说了。反正不是我未婚妻,你不想见就算了。”少年闭了嘴。
魏书笑笑,也不再说话,心中却想着,他冒然去见顾九小姐,万一唐突了人家,被顾家不喜,就不好了。
他从来没想过,顾家会主动结亲,虽然顾家结亲时主动告知,顾家因为急于给顾九小姐定亲,是因为陛下在打顾九小姐的主意,仓促之下,顾家选了他。但哪怕是这样,他觉得也挺好,至少,仓促之下选的那个人是他,不是别人。
他对未来妻子,以前没有什么想法,后来知道那个人是顾九小姐,还是很愿意的。顾轻衍的嫡亲妹妹,只会好,不会差。
不过刚刚,真的是他眼花了吗?
那么高的假山,真有人能悄无声息爬上去?再悄无声息爬下去?且不闹出一点儿动静?他的确是哪怕刚刚发现了那上面有人,都没听到什么响动。
他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但想想又觉得荒谬,顾九小姐是名门淑女,不可能为了偷偷来瞧他爬去那座那么高的假山的。
第七十九章 六郎(一更)
偷偷爬假山,被人发现了,还是被偷看的正主发现了,这么丢面子的事儿,安华锦虽然不在乎,但也不敢告诉顾墨兰。
她怕小姑娘一旦知道自己偷看未婚夫被他发现了,大概会羞臊的再也不敢见自己的未婚夫了。她只默默希望刚刚带着她动作够迅速躲的够快,魏二公子应该没看到她们二人的脸。
只要没看到她们的脸,那就好,哪怕他以后见到了顾墨兰,也不会认出来。
顾墨兰被安华锦揽着一阵眩晕后,脚落在了地面上,心却依旧砰砰跳,她拽着安华锦的衣袖一时不松开,心有余悸地说,“安姐姐,我们没被人发现吧?”
“没有。”
安华锦一本正经又果断,坚决不告诉她貌似被正主发现了。
顾墨兰长舒了一口气,提着的心落到了实处,“没被发现就好。”
若是被发现,她以后没脸见人了。
安华锦咳嗽一声,心虚地转移话题,“是不是快要开席了?”
“是吧,我们回去吧。”顾墨兰松开安华锦的衣袖,连忙整理自己,不一会儿功夫,她又成了那个名门世家顾家的九小姐,端庄知礼,闺仪出众。
安华锦瞧着她暗乐,想着顾轻衍这个妹妹,其实也是个很有意思的小姑娘,也挺会装模作样的。
“今日还要多谢安姐姐。”顾墨兰整理好,抬眼见安华锦瞅着她笑眯眯的,她脸一红,小声道谢。
安华锦莞尔一笑,“举手之劳,顾九妹妹不必谢。”
二人离开了假山,沿着原路,绕了一圈,遇到了一名小婢女,问了设宴地点,由小婢女带着,去接应女客入席的园子。
二人到的不早不晚,距离开席还有一会儿的工夫,已有大半的宾客入座,楚思妍与江云彩坐在廊下一桌,见到安华锦来,楚思妍对她猛招手,“小安儿,这里,这里。”
安华锦抬步走向楚思妍。
顾墨兰也看到了王兰馨,见她正看来,犹豫了一下,对她歉意地摇摇头,跟在安华锦身后,去了楚思妍那桌。
王兰馨脸上的笑意慢慢地收起,一时间,看着向楚思妍走去的安华锦和顾墨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华锦来到近前,楚思妍眼神里全是埋怨,“小安儿,你跑哪里去了?我听长公主府的管家说,我只比你晚来了那么一会儿,我找了你两圈,都没见到你人影。”
安华锦自然不会说她带着顾墨兰爬假山去看她的未婚夫了,她笑着坐在她身边,“我与顾九妹妹找了个地方,说了些私密话。”
楚思妍转向顾墨兰,恍然大悟,“你们说的一定是与顾大人有关的私密话吧?”
否则她想不出来,安华锦与顾轻衍的妹妹会说些什么。
顾墨兰对楚思妍和江云彩笑笑,打招呼,“长宁郡主,江小郡主。”
楚思妍大大咧咧地说,“称呼什么郡主,多见外啊,以前咱们不熟悉,如今与以前不同了,那个,你喊我思妍,我喊你墨兰,如何?”
“也喊我云彩。”江云彩友好地插话。
顾墨兰从善如流,“思妍,云彩。”
楚思妍嘻嘻一笑,“墨兰。”
以前,虽然大家都住在京城,但不是一路人,玩不到一处去,尤其是顾家、王家这等规矩大的门第出来的姑娘,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处处透着闺仪,楚思妍和江云彩这等宗室勋贵府邸出来的小姑娘,很是受不了。当然,她们受不了,别人也看不上她们。
如今有安华锦这个媒介,她们与安华锦玩到了一处,而今日顾墨兰和安华锦看起来相处的很好,又跟着她来坐在了她们这一处,没往顾家姐妹和王家姐妹那一桌去,那在她们单纯简单的心里,以后她也就是她们的姐妹了。
这算是爱屋及乌?
几人友好地打过招呼后,楚思妍拽着安华锦衣袖,神神秘秘地小声说,“小安儿,我今日见着了一个人,竟然跟你的顾大人一样长的好看。你说惊奇不惊奇?我以为这天下间,只一个顾轻衍呢。”
安华锦偏头,瞅着楚思妍,脑中显现出另一个堪比顾轻衍那张容色各有千秋的脸,她“哦?”了一声,“谁啊?”
楚思妍摇摇头,“我不认识,只是远远见了他一面。他跟我哥哥他们在一起。”
“你哥哥也来了?”安华锦想着今日在那一群玩耍的公子哥里,没见到楚宸,还以为他没来呢。
“来了啊,我们一起来的。”楚思妍瞅着她,“你是不是没见着我哥哥,以为他没来?”
“嗯,我看玩投壶的人里面没有他。”楚宸不是很爱凑热闹吗?
楚思妍顿时笑了,“我哥哥他们一帮人在长公主府后院子的练武场,我以为你不喜欢那种文邹邹的投壶啊对诗啊,喜欢去练武场看热闹,便与云彩跑去了练武场找你,没找着你,反而看到了一个与顾轻衍一样长的好看的人,倒也不亏跑一趟。”
安华锦点头,“他们在练武场玩什么?”
“玩的花样多,又刺激,反正都是动武。”楚思妍小声说,“你没去看,真是太亏了,若是你见着了,没准就移情别恋,不喜欢顾轻衍,喜欢上那个人了呢。”
安华锦瞪眼,“我是那样的人吗?”
还移情别恋!
“难道你喜欢的不是顾轻衍那张脸?”楚思妍惊恐,“顾轻衍除了那张脸,还有哪里好啊?”
安华锦:“……”
这话说的!
她噎了噎,觉得很有必要挽救未婚夫的颜面,点出顾轻衍的好,“他聪明,厉害,否则年纪轻轻,未及弱冠,岂能坐上了吏部尚书的位置?”
楚思妍小声嘟囔,“倒也是。”
她无话可说了一会儿,又认真地说,“可是那个人长真的好好看啊,我在京城竟然从来没有见过他,难道他不是京城人?可是不太像,我看他跟几个人都玩的挺好的,好几个人都喊他六郎。”
安华锦想那没错了,那个人就是王家六公子王岸知。她眼角余光扫了顾墨兰一眼,想着早先她在清风亭里隐隐约约听顾墨兰和王兰馨提到王岸知。
幸好她今日没打算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否则岂不是又碰到王岸知?
“你们两个在嘀嘀咕咕说什么?”江云彩见二人脑袋凑着脑袋,都快凑成一个脑袋了,好笑地开口。
楚思妍立即坐直身子,“在说那个让你看的将眼睛都看直了的人。”
江云彩脸一红,“你不也一样?”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楚思妍嘻嘻一笑,很机智地说,“我哥哥一定知道,对,今日你哥哥也在,等我们回去问问哥哥们,就知道他是谁了。”
江云彩无语地看着她,“你与小安儿说什么?小安儿有顾大人了,还能看上谁?”
“就说说嘛。”楚思妍撒娇。
江云彩搓搓胳膊,躲离她远点儿,“我都跟你说了,好看的男人,都有毒,你可别再往人家跟前凑了。”
记住往顾轻衍跟前凑,当街挨揍的教训!记住一百年!
楚思妍扁扁嘴,“就好奇,看看。”
好看的男人的确有毒,比如顾轻衍,比如她哥哥,比如南阳的沈远之。
婢女端着托盘鱼贯而入,霎时珍馐佳肴摆上桌。
三公主楚希芸这时从外面进来,扫了一眼在座的一众人等,犹豫了一下,来到了安华锦这一张桌前,矜持地喊了一声,“表姐!”
安华锦转头,发现楚希芸似乎瘦了很多,但小姑娘似乎长大了,懂事儿了,知礼了。她已许久没见她,发现她比上次见,变化挺大,最起码,见了她心甘情愿地喊表姐了。
安华锦浅浅地笑,“表妹!”
楚希芸看了一眼在座的楚思妍等人,“我能不能坐这里?”
“能啊。”
楚希芸落座。
楚思妍睁大了眼睛,“呀,你怎么没与江映月、许紫嫣在一处?你不是……”
她想说你不是最讨厌小安儿了吗?怎么如今自动凑过来了?还一副和好了不讨厌的样子?不要啊,小安儿是她的,这越来越多的人看她顺眼了是怎么回事儿?她不想要那么多跟小安儿好的姐妹。
她独占欲这么强,让楚希芸很不满,她瞪了楚思妍一眼,“这是我表姐!”
楚思妍:“……”
表姐表妹,还是亲的,了不起!惹不起!
第八十章 美人恩(二更)
楚希芸除了不满楚思妍,与她拌了两句嘴外,今日很乖觉,安安静静的,不生事,不惹事儿,似乎就是为了跟安华锦在一起吃一顿饭。
安华锦都纳闷了,想着她这个表妹,性子真的改了,难道她也不喜欢顾轻衍了?
哎呦,是不是不知不觉间,她把顾轻衍的桃花都给掐断了?
她也没做什么啊!
安华锦心情很复杂,打算吃完饭问问她这个表妹。
吃完饭后,她准备撤了,楚思妍黏在她身边,拽着袖子撒娇,“小安儿,天色还早,你是不是要回安家老宅?我与你一起去好不好?我还想跟你玩。”
安华锦看着她,“黏人精。”
楚思妍瞪眼,“我即便是黏人精,也是甜甜的黏人精。”
安华锦气笑。
楚希芸这时候开口,“表姐,我出宫的时候,跟母后说,想去安家老宅陪你住几日,母后应了。”
安华锦眨眨眼睛。
楚思妍顿时惊了,立即说,“不行,你不知道吗?顾大人每日下了衙后,要去安家老宅陪小安儿一起用晚膳的?我还想住进去呢,都没法子。”
楚希芸立即说,“我知道这个,但我晚上不吃晚膳,所以,也不会与顾大人打照面的。”
楚思妍惊恐了,敬佩地看着她,“还可以这样?”
“我本来就不吃晚膳。”楚希芸轻哼,对安华锦保证,“表姐你放心,我不是为了顾轻衍而去的,就是宫里如今有那个女人,母后怕她把注意打到我身上,父皇一颗心如今又都拴在那个女人身上,才想着让我躲躲。我也没别的地方去,便想着去安家老宅住几日。”
安华锦点头,“行,那你就住几日吧。不过,你别嫌弃简陋,毕竟,安家老宅家徒四壁,比不了宫里。”
毕竟是亲表妹,安家老宅那么大的地方,房间院子也多,收拾一处院子给她就是了。
“不嫌弃,宫里的姐妹们,都住过外祖家,我却没住过。”楚希芸咬了咬嘴角,语气有几分幽怨,“你带了思妍回南阳,也没有带我回去。”
安华锦:“……”
楚思妍:“……”
楚希芸又说,“下次你再回南阳,带上我,我也想去南阳看看。”
安华锦不敢答应她,咳嗽一声,“这件事儿,若是陛下、姑姑、七表兄同意,我也不是不能带你,但你要他们先同意。”
楚希芸点点头,也知道她不比楚思妍,公主离京,总不是那么容易。
楚思妍看着楚希芸,怀疑地小声嘟囔,“你是不是哪根筋不对了啊?要不要去看看太医啊?我觉得你都不像你了啊。”
楚希芸狠狠挖了她一眼,“我很好,不需要。”
不就是她不喜欢顾轻衍了嘛!
不喜欢顾轻衍后,自然就没必要跟亲表姐成为相看两厌的仇人了。连楚思妍这个不要脸的被表姐揍了都能跟她和好被她带去南阳回来带了一大堆好吃的好玩的到处炫耀,她还是亲表妹呢,怎么就不能拉下脸跟表姐和好了?
楚思妍干脆破罐子破摔,抱了安华锦的胳膊,“表姐,走啊,我们回去了。你还要让人跟我收拾院子的,天色不早了。”
安华锦也有点儿明白两个小姑娘在闹腾什么,最难消受美人恩,她有点儿头疼,见一旁垮下脸的楚思妍仿佛被抛弃了的小媳妇儿,可怜兮兮的,她不忍心,大手一挥,“走,你们都跟我去安家老宅玩。”
这有什么,安家老宅那么大的地方,够成百上千人住的,何况就两个小姑娘。
楚思妍顿时高兴了,“小安儿,你最好了。”她趁机要求,“我也要住安家老宅,我也可以晚上不吃晚膳。”
“行。”
安华锦答应,小姑娘为了避开顾轻衍,连晚膳都不吃了,她还能说什么?
楚思妍顿时欢呼一声。
江云彩和顾墨兰默默地对看一眼,眼神里挺羡慕,但顾墨兰有顾家的家训在,不能随意出去住,而江云彩……她就不去加在她们中间了,好好让安小郡主消受两个美人吧。
一行人找长公主道别,长公主捏了捏安华锦的脸蛋,“改日也请我去做客。”
安华锦笑,“行啊。”
虱子多了不咬,人去多了也不烦,她本身就是个爱热闹的性子。
安华锦是骑马来的,楚思妍和楚希芸是坐车来的,上了马车后,二人各自吩咐人去善亲王府和宫里报信,让人送她们的衣物穿戴等一应所用去安家老宅。
楚思妍很聪明,没让人给她娘传话,而是让人给她哥哥楚宸传话,她觉得她娘不同意,他哥哥一定会同意的,只要他哥哥同意了,也就能做得了她娘的主了。
果然,楚宸在收到楚思妍的传话后,痛快地答应,“行。”
他答应后,吩咐身边伺候的人,“你回府一趟,去妹妹的院子,告诉她身边伺候的人,带着她平日穿用的东西,送去安家老宅。再去知会母亲一声,就说她与三公主去安家与安小郡主作伴了。”
伺候的人应是,立即去了。
他吩咐完,刚要翻身上马,被随后走出来的王岸知拦住,压低声音说,“宸小王爷,我这里有一笔大买卖,你要不要谈谈?”
楚宸抓着马缰绳回头,看着王岸知,与他差不多同样年纪的王岸知,长身玉立,容色绝伦,虽然自小生在京城,但他与王岸知,其实这是第二次见面。
第一日是几年前,他没离京外出游历时,他与王家的王子谦玩到一处,有一次,巧遇了王岸知,王子谦拉着他做了介绍,他与王岸知彼此没有相交的意思,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后来,王岸知离开后,王子谦拉着他神神秘秘地说,“我这个六堂兄,厉害的很,你可别惹他,谁一旦惹了他,他会让人吃不了兜着走。”
楚宸当时不太信,“怎么个厉害法?”
王子谦便与他说了一件事儿,他听了后,觉得有点儿意思,打算再遇到人,可以深交一下,不想,后来再没遇到,直到他问起,王子谦才对他说,他那位六堂兄离开京城,独自一人,外出游历了。
时下富贵人家的子弟,都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族中都会派出子弟外出求学会游历,但他知道,他爷爷一定不会放他出去,谁让他是善亲王府唯一的独苗苗呢。
他觉得自己被困在京城,有点儿可怜,可是一想到顾轻衍,便觉得,也没那么可怜了。虽然顾家子弟一大堆,但顾老爷子看顾轻衍看的紧,十分看重,谁都能离家出京,唯独他不能。
他彼时觉得顾轻衍更可怜些,毕竟,除了不能离京外,他还受顾家规矩所累。
但直到几个月前,他才知道了,丫的不是那么回事儿,顾轻衍那个王八蛋,在背地里,做的事情,可不像是顾家人会做的事情。
这些年,谁知道他有没有暗中出京过?
大皇子私造兵案,他都敢掺和一脚,还有什么瞒着人瞒着陛下的,谁知道呢。
他的想法不过是转念之间,便对着王岸知扬眉笑,“六郎,是什么大买卖,让你主动找上我?不如说说,我也很想听听。”
“若是今日小王爷没别的安排,那我们就找个地方坐坐?”王岸知也笑。
“行啊,走。”楚宸答应。
王岸知不是骑马来的,是坐车来的,所以,见楚宸答应后,他转身上马车前,说了个地址,楚宸眯了眯眼睛,痛快地点头。
于是二人一个骑马,一个坐车,仿佛刚刚几句交谈,就像是随口告别的话,没怎么惹人注意,各自离开了长公主府。
八大街红粉巷的醉乡楼,白日里,也是有客往来。
楚宸骑马,先一步到了,进了楼里,对迎出来的小伙计说,“天水阁雅间,早有人订了的。”
小伙计一愣,连忙点头哈腰,“您请随小的来。”
楚宸先一步进了天水阁。
没多久,王岸知便到了,他缓步进了天水阁,见楚宸大大咧咧地坐在那里,他缓缓落座,开门见山地说,“我也不与小王爷兜圈子,只问小王爷,安小郡主的买卖,你可想谈?”
楚宸猛地坐直了身子。
第八十一章 不联手(一更)
关于安华锦,楚宸喜欢他,虽然不至于闹的人尽皆知,但知道的人也不少。
自从善亲王进宫与陛下提了想为楚宸娶安华锦的意思后,不但没成,反而让陛下起了为楚砚娶安华锦的心思不说,更是防上了他和善亲王府。
这步棋走的错,目前为止,也没别的法子扭转乾坤。
楚宸虽然心中清楚安华锦说不想嫁他明明白白,但到底还是不甘心,这不甘心暂且压着,让他没敢轻举妄动,怕与安华锦连朋友都没的做。
不过他倒是不曾想过,王岸知找上他,与他谈的是安华锦的买卖。
他盯紧王岸知,眼神犀利,“安小郡主?六郎想怎么谈?”
王岸知面色从容地说,“小王爷是否一直想取消安顾联姻?那么,我们怎么谈,都有的谈。”
“哦?”楚宸冷笑,“我是想娶小安儿没错,但取消了安顾联姻,也不一定能娶到小安儿。”
“取消了安顾联姻,让我表弟与她取消婚约,你便有机会不是吗?”王岸知淡笑,“婚约一直不取消,你的机会便一直不存在,你也没办法正大光明地争上一争。”
“那与六郎何干?”楚宸扬眉。
“与我也大有干系。”王岸知慢悠悠地说,“我自小与表弟相看两厌,但凡是破坏他的事情,都会让我心情愉悦。”
“是吗?”
“是。”
楚宸坐直的身子重新歪了回去,沉默了一会儿,意味不明地说,“六郎不止如此吧?可还有什么算计?”
“小王爷以为呢?”王岸知打哑谜。
楚宸一针见血地说,“本官一直在找宫里顺嫔娘娘的后台,六郎能否告诉我,顺嫔娘娘的后台是你吗?”
王岸知大笑,“小王爷别往我身上扣屎盆子,花似玉那个女人,我还瞧不上眼。”
“可是,小安儿来京的劫杀案,有顺嫔的手笔,而当日掐算有大雨临盆,动手的时辰,难道不是你给她的指点?我早先以为是从顾轻衍那里泄露的,但后来,得知个隐秘消息,能够推算星云图的,除了他,还有一个你。”楚宸盯紧他,“难道,六郎是想说,她的消息不是你亲口所给,而且有人被你看重,得了你的指点,间接地利用顺嫔?”
王岸知笑意深了深,“小王爷一直以来是凭着猜测断案查案吗?”
楚宸眯着眼睛,“六郎想与我做买卖,还不兜底,你以为,这买卖,能做的下去?别人会不会被六郎利用我不知道,但想利用我,六郎得拿出诚意。”
“小王爷想要什么诚意?让我承认什么?”
“你破坏小安儿与顾轻衍的亲事儿,没有你说的单纯看顾轻衍不顺眼不想他过的好那么简单。”楚宸直白地指出来,“怎么,王家要站队?而站的,还不是七殿下楚砚?”
王岸知脸上的笑收起,“小王爷好生厉害!”
楚宸心中一沉,“这么说,六郎承认了?”
王岸知不接这话,“既然小王爷想要承认,那也行,我也给小王爷兜个底,若是你我联手,能破坏了安顾联姻,那么,我站不站队,都不打紧。若是破坏不了,我兴许,就站队了。这样的回答,小王爷可满意?”
“说实话,不满意。”楚宸直来直去,“破坏了安顾联姻,六郎为何就可不站队?不破坏安顾联姻,六郎为何兴许就站队?”
王岸知笑,“破坏了安顾联姻,我万一也能娶了安小郡主呢?为了她,我可站队,也可不站队。”
楚宸的脸一下子冰寒了,“你也想打小安儿的主意?”
没看出来啊!
王岸知笑的毫不客气,“怎么样?我这张脸,比起小王爷,是不是有些胜算?”
楚宸的脸色十分不好看,“我没看出来你的胜算在哪里?”
他不承认王岸知也比他长得好那么一点儿。
王岸知大笑,“安小郡主,昨日晚见我时,很是惊艳。小王爷当年与她相识时,她可因为你这张脸,而看的挪不开眼睛?”
楚宸脸顿时黑了。
当年,他初见她,她已被喂了百杀散,多美的脸,在她面前,又管什么用?更何况,那时他还不知道,她见的人是顾轻衍,喂她百杀散的人也是顾轻衍。
楚宸腾地站起身,断然拒绝,“六郎的买卖,太大了,我谈不了,告辞。”
王岸知有点儿意外,“怎么?小王爷不想给自己争取一个机会?”
楚宸脚步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临出门前,丢下一句话,“我对小安儿有求娶之心,亦有不打不上相识的朋友之谊。六郎的买卖虽然很让人动心,但到底,我认识小安儿三年,亦朋亦友,我要是能娶她,自然也要光明正大的自己争一争。还不想背地里与人联手,破坏她想坚持的东西,那我还是人吗?”
王岸知沉默地看着楚宸身影离开,他走的快,转眼不见了人影,他笑了一声。
善亲王府这位素来不着调的宸小王爷,原来也是一位性情中人吗?看来他小看他了。
楚宸出了醉乡楼,一阵凉风吹来,他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他脑子清了清,望着八大街红粉巷来来往往的热闹,他苦笑了一下。
差一点儿,他就答应王岸知了。毕竟,王岸知这个人,很会诱人以利。
若不是三年前,小安儿在那般情况下,哪怕自己用双手剑自己与自己打,都没对他下死手,保留一丝心智,没杀了他,也许换个相识,他会答应王岸知。
但是,如今,他做不到。
哪怕娶不着人,也做不到。
楚宸叹了口气,翻身上马,离开了八大街红粉巷。
在他离开后不久,王岸知也离开了醉乡楼,进了他在京中的另一处私宅,他前脚进入,后脚有一辆没挂着车牌车,也跟着进入了那一处私宅。
当日,皇后得知安华锦收留了三公主楚希芸,表姐妹二人因为楚希芸的转变而相处的不错,她心中很是高兴,命人将楚希芸一应所用,送去了安家老宅,并且嘱咐楚希芸,一定不要乱跑,好好地听安华锦的话。
善亲王府内,楚思妍的美人娘亲很是不高兴,觉得自己的亲亲女儿被安华锦给拐走了,她想阻止,但听说是楚宸已做了主,她只能无奈地作罢,去找了善亲王。
善亲王捋着胡须劝她,“你呀,别整日里把心思都用来盯着他们兄妹俩上,儿女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早晚都要成家,你能管一辈子吗?不能!既然不能,就放开手。依我看,思妍那丫头去南阳一趟,懂事多了,挺好,如今跟安家那小丫头在一块,讨她喜欢,也吃不亏,那么远的南阳,都一个来回了,如今都回到京城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美人娘亲小声说,“儿媳这不是怕安小郡主身边太危险吗?在京城,想杀她的人,实在太多了。万一牵累妍儿,要儿媳的命啊。”
“你放心,我会让楚宸派些护卫去安家老宅。”善亲王摆摆手。
美人娘亲见善亲王放手的态度,也只能点头同意了。
当日,安华锦吩咐孙伯给楚思妍和楚希芸二人一人收拾出了一处院子,距离她的院子不远,宫里和善亲王府的人不止送了二人一应所用的东西,还送了大批护卫看守二人的院子,楚思妍和楚希芸高高兴兴地住进了安家老宅。
晚上,那二人虽然为了避开顾轻衍说不吃晚膳了,但安华锦还是让孙伯将晚膳送去了二人的院子里。
楚希芸没说错,她是真不吃晚膳,怕胖,饭菜都赏给伺候的宫女嬷嬷了,而楚思妍,她是吃晚膳的,一顿不吃饿得慌,所以,很感动地很香地吃了一顿晚膳。
顾轻衍来安家老宅前,派人询问了安华锦,知道楚希芸和楚思妍住去了安家老宅,他问今日可方便过来用晚膳?若是不方便,就直接回府了,安华锦回了话,说方便,他便从吏部直接去了安家老宅。
第八十二章 记住(二更)
顾轻衍到安家老宅的时候,天色将将擦黑。
快到月中的日子,无风无雨,天边的月亮已十分明亮,月光照进枫红苑,屋中掌着灯,安华锦坐在桌前,手里拿了一卷书,一边看着,一边等着顾轻衍来一起用晚膳。
月色与灯光,将她的影子似乎都照亮了。
顾轻衍踏进枫红苑后,忽然想,若是有朝一日,将她娶回家,大约也就是这般,她坐在灯下,等着晚归的他,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中,为他留一盏灯火。
不过,那样的期待,怕是还有很长的路。
这也就是安家老宅,没有长辈在,她是安家老宅的主子,安家没那么多规矩,所以,才任由他这个未婚夫每一日随意进出,若是换做别的府邸,重规矩的,为了避嫌,他怕是能一个月见她一次,都是好的。
他脚步加快,很快就来到门口。
孙伯从小厨房出来,亲手端着托盘,见顾轻衍来到,笑呵呵地说,“老奴估摸着您该回来了,这不正正好端出了晚膳。”
“辛苦孙伯了。”顾轻衍温和地笑。
“不辛苦不辛苦。”孙伯脚下如风,“老奴只盼着,小郡主和顾大人早早大婚,老奴还能多伺候你们二人几年,否则过几年,老奴就老了,腿脚走不动咯。”
顾轻衍微笑,“我尽力。”
孙伯笑开。
顾轻衍进了堂屋,孙伯随后端着托盘将饭菜一一摆上桌,同时说,“三公主和长宁郡主的饭菜都让人送过去了,三公主确实晚上不用晚膳,赏给伺候的人了,长宁郡主很高兴,说以后每晚都在自己房中吃,不会打扰小郡主您和顾大人的。”
“她倒是知趣。”顾轻衍坐下身评价了一句。
孙伯笑着走了下去。
安华锦放下书卷,抬眼看了顾轻衍一眼,“今日很忙?”
“嗯,事情很多。”
“怪不得你没能去大驸马的生辰宴。”安华锦将筷子给他。
“礼送到了。”顾轻衍接过筷子,对她问,“今日长公主府据说很热闹?都见着谁了?”
安华锦神神秘秘地说,“我带着你的妹妹,爬上了长公主府桂月亭的假山,偷偷去瞧了义勇伯府府的魏二公子。”
“哦?”顾轻衍失笑,“瞧见人了?”
“瞧见了。”
“如何?”
“不错。”安华锦补充,“你妹妹很满意。”
顾轻衍笑,“他可瞧见你们了?”
“没有。”安华锦果断摇头。
顾轻衍相信了,“魏书此人,品性的确不错,性子稳。今日他应该也知道妹妹去了长公主府,却没主动去瞧人,能压得住自己的性子,不唐突人,可见是个心性稳实的,义勇伯府门风也很不错,府宅干净,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又是太后娘家,综合几点,都是可选。”
安华锦连连点头,“魏书长的也还可以。”
顾轻衍又隐隐有些气闷,“你这看脸的毛病,就改不了了吗?”
安华锦“唔”了一声,“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非要改吗?”
“倒也不是。”顾轻衍无奈了,“你这也是个优点。吃饭吧。”
若不是因为她爱看脸,岂能看得上他一见钟情?他该庆幸自己的脸能有荣幸长成她喜欢的样子才是。
安华锦乖乖吃饭。
饭后,顾轻衍道,“楚宸派人给我传了一句话,明日,关于你入京劫杀案,他会上折子给陛下。”
安华锦点头,“明日早?”
“嗯。”顾轻衍颔首,“他说在早朝上,毕竟,你被大批杀手劫杀,此案子关系张宰辅余孽,案子也算是大案,拿在朝堂上,也无不可,陛下即便动怒,也无话可说。”
安华锦点头。
顾轻衍笑笑,“楚宸为了你,也是豁出去了。陛下爱重花似玉,明日这样一来,不提前与陛下打招呼,将陛下放在朝堂上架火烤,陛下肯定会记楚宸一笔。”
安华锦眨眨眼睛,“你这样说,是让我心里记着楚宸的好呢?还是想让我准备一份谢礼谢谢他?”
顾轻衍不答,反而说,“今日,大驸马生辰宴散席后,王岸知邀请楚宸去了八大街红粉巷的醉乡楼。想也他联手,破坏你我婚约。楚宸没答应。”
“你怎么知道?”安华锦一愣,“不是,八大街是你的地盘,王岸知是傻了吗?在你的地盘约楚宸说这等事情?”
“他没想与楚宸合作,只不过是想探探楚宸的口风,顺便摸摸他的底。”顾轻衍道,“也是故意做给我看的,表明他与我对立的态度,让我跟他走着瞧的意思。”
安华锦欷歔,“这个王岸知。”
“楚宸倒是挺让我意外,我以为,他会答应王岸知。毕竟,他挺喜欢你的,还向我光明正大地挑战。”顾轻衍淡笑,“我若是猜的没错,大约是三年前,他记着你的手下留情,哪怕喜欢你,还留着底线,不想因此与人联合背后搞鬼,被你厌恶。”
“你这是在夸楚宸是正人君子吗?”安华锦大乐,“这样说来,对比楚宸,你可差了一筹,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啊。”
顾轻衍微笑,目光温温,“我希望别人做正人君子,但不想自己做正人君子。若是太君子了,怎么娶到你?”
安华锦抿着嘴笑。
娶,还是太远了!
“王岸知想要支持的人是谁?你可查到了?有眉目吗?”安华锦问,“是哪位皇子?”
她不觉得是她的七表兄楚砚。
顾轻衍摇头,“没有眉目,他行事诡思多变,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实他最想做的,他做了的,也不一定是他真要做的,他如今刚回京,有什么真正的藏着掖着的打算,一时半刻,不会让人参透。”
安华锦鼓了鼓腮帮子。
顾轻衍忽然觉得小姑娘这副模样很可爱,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温温滑滑的,很舒服,“不过,今日见完楚砚后,他秘密见了一个人,那个人是谁,我派人去摸查,竟然没摸到。”
安华锦坐直了身子,“会是哪位皇子吗?”
“不是,那个时候,几位皇子们都还在长公主府。大驸马拉着长公主的侄子们宴饮,高兴的不想散场。只一个楚宸以公务在身,没饮酒,才躲了出来。”顾轻衍摇头。
安华锦喝了一口茶,说起楚砚来,“你说,我七表兄,是不是脑子有病?”
“哦?怎么了?”顾轻衍见她突然骂楚砚,失笑。
安华锦哼哼两声,“我那日去他的七皇子府,明明是想去与他正经说话的,他却将我气跑了。什么也没说成,不是有病,是什么?”
顾轻衍若有所思,“也许,他真是想你我取消婚约,他的打算,与你的打算,背道而驰呢?”
安华锦沉默。
顾轻衍看着她,“七殿下的心思很深,这么多年下来,陛下可看不透他。我也不能看透他几分。”
安华锦心中生起莫名的情绪,“不就是大位吗?只这一条路,他还有什么可多思多想多心思的?我安家,支持他登大位,难道,他不想争大位?不至于。”
顾轻衍叩了叩桌面,“他会找你的。”
安华锦点头,“等他找我,我好好挖挖他的心思。”
她想不出,楚砚除了求大位,还想求什么?不求大位,会求什么?他想让她与顾轻衍取消婚约,这中间,有什么牵扯的理由?
顾轻衍伸手摸摸她的头,“总之,我不会对你放手的。”
安华锦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就会对你放手?”
顾轻衍低笑,“你最好一辈子抓着我不放手,记住你今日的话。”
都说灯下看美人,可是安华锦发现,顾轻衍坐在灯下,说出这样的话,美好的让她恨不得时间就此停留在这一刻。
她艰难地移开眼睛,“唔”了一声,“自然得记住。”
喜欢一个人,要多喜欢,才能跨得过心中的坚持和信仰?安华锦不知道,但她觉得,她真的很喜欢很喜欢顾轻衍,喜欢太轻,爱又太沉。如今这样,刚刚好。
第八十三章 公然(一更)
第二日,早朝,楚宸会同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将安小郡主二次入京途中遭遇大批杀手劫杀案,经过三司会审,所得证据供词,于早朝之上,公然奏本陛下。
早朝启奏的本子,都是要当朝宣读的。
张公公接到楚宸呈递上来的奏折,看了一眼后,险些拿不住,脸有点儿白。但事关安小郡主,他咬着牙,还是没给皇帝提醒,当朝念了出来。
皇帝听着,脸渐渐地沉了,然后,又黑了。
张宰辅的的嫡孙,逃到南梁的张成泽,留下的大批豢养的杀手,由杀手头目,联络宫中的顺嫔娘娘,于半途中,劫杀安小郡主,因顺嫔娘娘仇恨安小郡主,故而,不知从什么地方得到了当日有大雨的消息,所以,于大雨中,筹谋杀人。
供词是被安小郡主生擒活捉的杀手头目交代的,证据确凿,请陛下对顺嫔娘娘治罪。
皇帝近来有多爱花似玉啊,满朝文武,后宫三千佳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都成了较房专宠了。
楚宸这是明摆着,让皇帝治罪顺嫔。
朝臣们都惊呆了,看着楚宸稳稳当当地立在朝堂上,再看看皇帝黑沉的脸,如黑云压山,可怕的很,楚宸竟然半丝不带怕的,心下十分佩服。
朝臣们都想到,近来善亲王府与南阳王府似乎和好了,长宁郡主还去了一趟南阳玩耍,哦,对了,跟随安小郡主回京的人里,还有楚宸的亲妹妹长宁郡主。若是那些杀手杀了安华锦,楚思妍估计也活不了。
这样一想,便能理解楚宸今日在朝堂上的作为了,毕竟是亲妹妹。
朝堂上满朝文武,一时间,寂静极了,落针可闻。
楚宸义正言辞地说,“陛下,张承泽逃去南梁,通敌卖国,顺嫔娘娘为一己私仇,与通敌卖国之人联络害人,难保是否早就是南梁埋在大楚的奸细。此等女人,在陛下的后宫,刚被陛下宠爱,便开始兴风作浪,幸而安小郡主带着南阳王府暗卫随扈,否则一旦被他得逞,那岂不是南梁敢立即兴兵,直接攻打南阳城?试问面对刚失去孙女的南阳王,可能受得住,一把年纪,忍着悲痛欲绝应敌,可有胜算?求陛下治罪顺嫔娘娘。”
楚宸到底没说赐死二字,毕竟,如今顺嫔怀着陛下的子嗣。
皇帝一言不发,沉沉地看着楚宸。
楚宸垂着头,语气铿锵,“陛下,女子为祸,可乱江山。自古多少例子。陛下是明主圣君,请陛下定夺。”
“楚宸!”皇帝咬牙,重重地喊了一句。
“臣在。”
皇帝一口气憋住,上不来,下不去,须臾,他不知这等情况下,该怎么下决心。怎么定罪他喜欢的女人,怎么在满朝文武都知道的情况下,给出个结论。他似乎,这么多年,第一次,陷入了两难。
这两难,显然是楚宸故意联合刑部、大理寺给他的。
他重重地拍了拍龙椅,腾地站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早朝。
张公公惊了惊,连忙追了上去。
陛下执政二十年,第一次,被气跑了。
楚宸抬起头,看着离开的皇帝,心沉了沉,目光看向顾轻衍。
顾轻衍却对他温和地笑了一下。
楚宸冷哼一声,黑着脸撇开脸,但到底沉着的心没那么落不下了。
皇帝离开,这早朝,进行不下去了。朝臣们你看我,我看你,又都看向楚宸。
有资格入朝的敬王走到楚宸面前,对他露出你是勇士的敬佩眼神,“宸小王爷,你厉害啊。”
审完案子,有了结果,悄悄送去南书房,与公然地摆在朝堂上,打了陛下一个措手不及,这结果,可以说,是天上地下。
可见,楚宸是真想收拾了宫里的那位顺嫔娘娘。
善亲王府,一直都是保皇党,隶属陛下党派,善亲王这么多年,无论是装疯卖傻也好,还是生存之道也好,总之,还算得陛下的心。如今楚宸不与陛下通气,这般打陛下的脸,陛下心怀不算是个太宽厚的主,以后善亲王府的日子,怕是不好混啊。
楚宸绷着脸,对敬王面无表情地说,“敬王过奖了,此案事关重大,陛下信任器重我,我自然有责任对陛下谏言,责无旁贷。”
敬王笑,“可是父皇看起来很生气呢。”
楚宸沉着脸,“陛下是明君,要气也是气有人要谋杀安小郡主,枉费陛下喜爱。才让陛下动怒。”
他是绝对不承认,是他惹陛下动怒的。惹陛下的那个人,是花似玉。
敬王无语了一会儿,“你说的都对。”
楚宸哼笑了一声,不再理敬王。
装乖卖巧,别以为他不知道他背后都做了什么。有三年前被他险些拉入局的利用在先,善亲王府是决计不会进入敬王党的。他还是别白费功夫了。
皇帝怒气冲冲地离开金銮殿,走了一段路后,在张公公的呼喊下终于停住脚步,怒骂,“楚宸该死!”
张公公吓死了,立即说,“陛下,宸小王爷……办案有功啊。”
怎么能该死呢!
皇帝猛地转头,狠狠地瞪着张公公。
张公公“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敢吭声了。
皇帝一时间冷静不下来,他是怎么都没料到原来花似玉掺和进了安华锦的劫杀案里。竟然还和张承泽的人联手。如今被楚宸公然公诸于朝堂,让他还怎么保她?
他若是真不治罪,那文武百官,可还能再信服拥护他这个陛下?
但若是要治罪,那该治什么罪?她如今怀着他的子嗣呢,何况,她又是那么得他的心。他怎么能舍得?
良将难得,喜爱的美人,也是难求。
皇帝迎着炎热的日头站了半晌,怒气依旧不消,但还算有一丝理智,知道不能就这么晾着朝臣,沉声吩咐,“传朕旨意,散朝吧。”
“是。”张公公从地上爬起来。
皇帝又说,“让楚宸来南书房见我。”
“是。”张公公不由得替楚宸捏了一把汗。
皇帝转身去了南书房。
他本来想去含香宫质问花似玉,但楚宸给的实在是证据确凿,他知道质问也没用,干脆,先不去见花似玉了。
于是,张公公重新回到金銮殿,传陛下的散朝旨意,又叫走了楚宸去南书房。
楚宸被叫走,有人幸灾乐祸,有人为他捏了一把汗,也有人敬佩他的勇气。觉得善亲王和了几十年的稀泥,终于有个不一样的有骨气的不拍陛下大腿阿谀献媚的子孙了。
今日不是大朝会,善亲王自然不知道楚宸做的这一桩事儿,楚宸也没告诉他。
所以,当他得到消息时,惊的没拿住手里的茶盏,任由茶盏摔到了地上,脸色变了几变,腾地站了起来,想进宫,又停住脚步想了一会儿,一屁股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有幕僚在一旁看着,心惊胆战,“王爷,您也不知道小王爷今日在朝堂上的举动?”
善亲王摇摇头,“我若是知道,自然要拦着他。他刚入朝,正受陛下器重的时候,便闹出这个,算计陛下,打陛下脸,陛下岂能饶了他?”
幕僚也很担忧,“这可怎么办?据说陛下十分震怒,第一次扔下早朝离开,后来单独将小王爷叫去了御书房,如今小王爷还在御书房呢。”
他生怕,楚宸全首全尾地进去,躺着出来,那可就大不妙了。
善亲王毕竟在京城皇帝眼皮子底下混了一半辈子,乍然听闻消息时,有几分坐不住,如今冷静下来,倒是想明白了几分,“无碍,楚宸查案,是立了功。虽然,今日在朝堂此举,惹怒了陛下,但陛下顶多大骂他一顿,还不至于揍他或者杀他。”
幕僚放心下来。是啊,若是陛下没失明智,就顶多骂一顿,不敢做别的。
“每一个府邸,都有立世之道,每一个人,都有立身之道。本王的立身之道,早在陛下,在朝臣心中,已刻进了骨子里,楚宸入朝,迄今为止,身上带的是浓厚的善亲王孙子的标签,被人当面敬着,背后怕是瞧不上。可是今日,他此举一出。以后,谁还敢小瞧他?”善亲王说着说着,倒是笑了,“好小子,不愧是我孙子,我该夸他做的好。”
第八十四章 上车(二更)
楚宸的确如善亲王所料,被皇帝叫到了南书房后,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楚宸一声不吭,跪在地上,任打任骂。
皇帝足足骂了有一盏茶,看着楚宸乖巧任骂的模样,这气不但没消下去,反而憋在心口,没出来,更是气了个人仰马翻
他伸手指着楚宸,“你觉得朕只能骂你,奈何不得你是不是?给朕说话!”
楚宸闷闷地开口,“皇叔要不然揍我一顿解气?”
“这时候你知道喊朕皇叔了?这么大的事儿,为何不提前与朕说?偏偏拿到了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你本事了是不是?”皇帝更气。
楚宸理直气壮地回话,“侄儿若是私下拿着那些罪证来找您,您一定包庇顺嫔。”
皇帝一噎。
楚宸似乎豁出去了,“皇叔若是生气,要不就揍侄儿一顿,要不就罢了侄儿的官。反正侄儿没觉得自己做错。既为官,又在御史台,御史台有监察百官之职。也有劝谏陛下之责。皇叔将我放在御史台,我不能干拿着朝廷俸禄混日子不干正事儿。”
“把朕的脸面扔在朝堂上,就是你的正事儿?”皇帝抬脚踹了他一脚。
楚宸挨了一下,一动不动,“天下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皇叔何必只宠一个顺嫔?顺嫔入宫前有罪在身,入宫后还不安分守己,背地里通敌卖国谋害安小郡主,若是不严惩治罪,谁知道她的胆子会不会被皇叔您养起来?到时候岂不是为祸宫墙内外。”
皇帝气急了,“混账东西,乳臭未干,到来义正言辞地教训朕了。你善亲王府的门风从你开始,要改了吗?你给朕滚出去,回府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准出府半步。”
楚宸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恭敬地告退,“皇叔您可千万三思而后行。”
皇帝暴怒,“滚!”
楚宸倒退着出了南书房,麻溜地滚出了皇宫。
他出了宫门后,神清气爽,想着皇帝说回府闭门思过,却也没说回哪个府?他是不是可以偷换概念,去安家老宅闭门思过啊?
想法刚一冒头,他便看到了停在门口的马车,马车通体黑色,普通低调的不行。车牌上的“顾”字却很显眼。
他扬了扬眉,走近马车,来到车前,问,“顾大人?你等我?”
顾轻衍挑开车帘,含笑,“宸小王爷,车上聊聊?”
楚宸冷哼一声,嘴里嘟囔着“有什么好跟你聊的?”,但还是利落地上了马车。
顾轻衍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眼,给他倒了一盏茶,微笑说,“为了替小郡主除掉个仇敌,宸小王爷辛苦了。”
楚宸不接,冷眼看着他,“要谢也该是她谢我,用不着你谢。”
“身为她的未婚夫,我谢与她谢,一样的。”顾轻衍把茶盏往前递递,“宸小王爷被陛下骂了这么久,不渴?”
楚宸自然是渴了的,顾轻衍亲手给他递茶的机会不多,他虽然不想应他的谢,但还是伸手接过了茶盏,一饮而尽。
“陛下怒气未消,去把小王爷打发出宫,是让你闭门思过?”顾轻衍笑问。
楚宸直看着他,“是啊,陛下没说怎么个闭门思过法,所以,我打算去安家老宅思过。”
“恐怕你这个想法得打消了。安家老宅如今住了三个女儿家,没有长辈在,你去不合适。”顾轻衍直言指出。
楚宸冷哼,“一个我亲妹妹,一个堂妹,我不放心她们,去就近看着,谁会说出闲话不成?”
“小王爷的意思,是我也得陪你住进去?毕竟,我也得看着我未婚妻。”顾轻衍挑眉。
楚宸一噎,“顾轻衍,你要点儿脸。”
“这话我也想奉还给小王爷,你既没有答应王岸知,便打消了念头,别打她的注意了。”顾轻衍与他开诚布公地谈,“即便没有我,她也不会嫁给你,她对你没那个心。善亲王府又是宗室,陛下也不会允许宗室和安家结亲。若是真结亲,陛下怕是夜里都睡不着觉。老王爷苦苦支撑的善亲王府门楣不易,别让陛下恼火之下,将善亲王府赶出京城,随便指一处苦寒之地做封地,那你的一辈子,也就完了。”
楚宸脸色一黑,瞪着他,“没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顾轻衍轻叹,“自古以来,多少明君,晚节不保。陛下宠爱顺嫔,便是一个信号。你今日已站在朝堂上,发出了自己的声音,百官瞩目。陛下还未失明智,所以,你全首劝尾从宫里全身而退。但以后,这等激进,怕是不能再有了。陛下能容忍你一回,不能容忍你二回。而他对自己的宽限,随着喜爱顺嫔越深,越放宽。届时,还能听进谁的忠言?”
楚宸脸色难看地看着她,“说来说去,你还不是让我放弃小安儿?”
“是。”顾轻衍温声道,“我是让你放弃她,否则,你的所做作为,一旦被人利用,那么,便是一把利剑,也许就扎到她身上了。我自然不想看到。你放弃了她,你善亲王府,便再无弱点。也就不必被人有机可乘。”
“你指的是谁?”楚宸盯着他,“今日在朝堂上想勾搭我的敬王?有机可乘?”
“看出你对她在乎的人,不止敬王。今日你所作所为,会如雪花一般,飞出京城内外,天下皆知。”顾轻衍捻了一下手指,“帝王昏聩时,便是江山灾难的开始。没有弱点的你和善亲王府,才不会卷入泥潭。”
楚宸抿唇,“你就真觉得,我没有机会?”
“没有。哪怕娶她的人不是我,你也没有机会。”顾轻衍摇头,如实地告诉他,“没有我,南阳王会为她选崔家的崔灼,而她,每年都会在崔家住一个月,对崔灼,很是熟悉,并不陌生。崔家距离南阳军近,同等门楣下,他比我的优势大的多。”
楚宸愣了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顾轻衍,原来你也有今天!”
顾轻衍不怕他笑话,“宸小王爷,及时悬崖勒马,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楚宸收了笑,“我得再去问问小安儿。”
“可。”
即便问一百次,顾轻衍也相信,安华锦对楚宸的答复,都会一样。她就是个干脆果断的人,除了面对他的时候。若不是与她有婚约的人是他,她想必早就干脆地取消婚约了。
“你和王岸知,是怎么回事儿?我猜测王岸知向顺嫔透漏了推算星云图的消息,王岸知没否认。”楚宸想着王岸知可不是个简单的人,他在外游历四年,回京后就掺和进这件事儿里,可见是打着什么主意。
“他是在与我作对而已。”顾轻衍不想多说王岸知。
楚宸点点头,“行,那我就不问了。我去安家老宅一趟,你可去?”
顾轻衍摇头,“我去吏部。”
楚宸利落地下了马车,骑上自己的马,没直接回善亲王府闭门思过,而是直接去了安家老宅。
安华锦自然也得到了朝堂上传出的消息,她也有些敬佩楚宸,能把这件事儿闹的这么大,让陛下骑虎难下。哪怕不赐死花似玉,多多少少,总要惩治。最起码,花似玉的宠冠六宫,暂且到此为止了。
楚思妍托着下巴说,“啊,我哥哥好厉害啊。”
楚希芸点头,“堂兄是挺厉害。”
安华锦笑,“厉害是厉害,怕是在陛下面前,被记上一笔,以后得夹着尾巴了。”
楚思妍眨巴眨巴眼睛,惊恐地说,“我哥哥那个性子,让他夹着尾巴做人,他受得了吗?”
“那就要看他自己了。”安华锦倒是觉得楚宸是个能屈能伸的,这事儿虽大,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起码,在文武百官,无数人的眼里,他也没做错。
“花似玉这个妖女。”楚希芸骂。
安华锦端着茶盏,想着她给花似玉下的药还有半日,就该生效了。半日的时间,陛下也该想好怎么在不伤她的情况下给她治罪了。但陛下刚治罪,她就染了风寒,不知陛下是给她派太医看诊呢?还是不派。
第八十五章 争与不争(一更)
楚宸来的很快,安华锦、楚思妍、楚希芸正在谈论他,他便上门了。
孙伯禀告后,安华锦笑,“请小王爷过来。”
孙伯连忙去了,将楚宸请到了后院的水榭里。
楚宸虽然骑快马来安家老宅来的快,但进了安家老宅的大门后,脚步便慢了下来。他一路上想着难道他真放弃安华锦?说实话,他不甘心,他喜欢了小丫头三年呢。他自认为,他不比顾轻衍差多少,无论是容貌,还是本事,唯一差的,便是他出身在善亲王府,是个宗室勋贵,以及,没有与她的婚约。
可是不放弃,难道就一直纠缠着,求而不得?
从安华锦今年第一次入京,他与她再见,她便明明确确告诉他,让他打消对她的念想,也从来没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再坚持纠缠喜欢下去?还有必要吗?若是他强硬地做些什么?是否害人害己?
对于喜欢的小姑娘,若是害了他,他难道就不后悔不心疼?
孙伯看着楚宸,总觉得今日的宸小王爷,身上带着一股消沉之气,他小心翼翼地问,“宸小王爷,陛下对您降罪了?”
楚宸勉强打起精神,“陛下罚我闭门思过,没有他的旨意,不准踏出府门一步。我还没回府,先到这里来见小安儿一面,打个卯,与她有些话说。”
孙伯点点头,松了一口气,“只罚闭门思过也好,小王爷正好趁机避避风头。”
毕竟今日在朝堂上,实在是太出风头了。
楚宸点头,笑了一下,“正是。”
二人来到水榭,亭子里三个女孩儿家相处的看起来十分和睦,楚思妍喊了一声“哥哥”,楚希芸喊了一声“堂哥”,二人比往日看起来都很乖巧,有个妹妹的样子,尤其是楚希芸,改变最大,往日眼睛都长在天上,骄傲的很,今日面带关切很难得。
楚宸对二人摆手,“你们都下去,我与小安儿有话说。”
楚思妍愣住,“哥哥,你有什么话是我们不能听的啊!”
楚希芸也看着他。
“让你们下去就下去,哪里那么多废话。”楚宸斜睨了楚思妍一眼,“赶紧的。”
楚思妍看向安华锦。
安华锦见楚宸神色不大对劲,眉眼郁气浓郁,有些烦躁,也有些克制,她摆摆手,“你们去后园子玩吧,或者让府中的人去池塘里摸几条鱼上来,我们今日做鱼吃。”
“好吧。”楚思妍点头,不放心地说,“哥哥,你可别欺负小安儿啊。”
楚宸冷哼一声,“我怎么才能欺负得了她?”
也是!
楚思妍放心了,与楚希芸一起,离开了水榭,去了后园子。
二人离开后,楚宸坐在了安华锦对面,一时间没说话,只盯着她看。
安华锦被他的目光看的直皱眉,但也没说话,坦然地与他对视,他看她,她也看他。
片刻后,楚宸泄气,伸手捂住脸,不再看安华锦,而是默默地坐着,一言不发。
安华锦这时是真有点儿好奇了,也觉得楚宸莫名其妙,却又说不出的颓废,认识这么久了,她还没见过这样的他。她纳闷地问,“怎么了?”
“你先别说话。”楚宸语气有些冲。
得,这是位在陛下那受了气,来这里给她气受的大爷。
安华锦干脆闭了嘴,等着他自己调整好。
于是,她拿了瓜子剥皮,剥一个吃一个,自娱自乐,顺便等着楚宸。
她这副样子,实在是没心没肺的很,让楚宸觉得气闷的不行,忍了一会儿,没忍住,松开捂着脸的手,对安华锦郁郁地说,“你在顾轻衍面前,也这个模样?”
“什么模样?”安华锦随意地问。
楚宸看着她一脸莫名,眼神全是我哪里不对吗的神色,他瞅着瞅着,忽然郁气散了大半,肯定地觉得,她怕是在顾轻衍面前,也这个德行。
得,这才是真正的小姑奶奶!
楚宸本来不甘心的心,忽然消了那么一些,他诚挚地问,“小安儿,若是你有朝一日,取消了与顾轻衍的婚约,你嫁谁?”
他没有问你嫁我吗?
安华锦好笑地看着他,“你纠结了这么半天,打发走了你两个妹妹,就是来问我这句话?”
“就是问你这个。”楚宸肯定地说,“很有必要,你别糊弄我,好好回答,我要有名有姓的那个人,是不是我?不是我,又是谁?别说你不知道,你就算不知道,也给我好好想想。”
安华锦“哎呀”了一声,“这是强买强卖?”
“算是吧。”楚宸今日不太有心情与她说笑。
安华锦“唔”了一声,见他很是认真,心里隐隐约约猜出了一点儿他今日来问这个的心思,她扔了手中的一把瓜子,用手帕擦了擦手,也坐直身子,“你这样说的话,我真是不能随便糊弄你了。”
“没错。”楚宸盯着他。
安华锦脑瓜子转的快,“你为何今日跑来问我这个,你见了谁?与你说了什么话?”
否则为何哪日不问,偏偏今日。
“你别问我这个,我只想听你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楚宸不想被她带偏,一字一句地说,“小丫头,你知道我喜欢你,你的答案,对我很重要。无关别的,我只想听你个答案。以咱们俩的交情,你总得跟我交个底,也不枉我们相交一场。”
安华锦叹了口气,“我目前没想过与顾轻衍取消婚约那一日。”
“那你就想想。”楚宸不觉得自己强人所难有何错之有,他喜欢一个小姑娘,喜欢了三年,曾经一度的执着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娶到她,但是如今,他的坚持出了裂痕,他善亲王府的路,也出了岔路,他是善亲王府的独苗,以后该怎样走下去,与她的答案,可以说很有关系他的决定。
他不想自己在迷茫的时候选错路,自然也不想与安华锦以后反目成仇。欲望是魔鬼,心中所想所期,一旦达到也就罢了,达不到,便是一条万劫不复的路。他有心,不怕,但也不敢去堵那条路,有负他爷爷对他捧在手心里的爱护。
他还有娘,还有妹妹,还有善亲王府一众仆从护卫。
一个宗室的受宠,向来很难,一个宗室的自古倾覆,自古以来,比别的家族都更简单些,不能简在帝心,多数便得退出京城舞台。
安华锦沉默许久,不再说话。
楚宸便耐心地等着,执着地等一个答案。也是等他三年感情的岔路口。事关一生的路。
许久,桌子上的茶壶都凉透了,安华锦才开口,“若我与顾轻衍,走不到一起那一日。我不能想象,该是什么情形。若你强求让我选一个除了他之外的人,你才能死心的话,大约是为了南阳军,为了在南阳那一片土地生存的对安家厚爱非常的百姓们,我会选崔家的崔灼吧。”
楚宸面色一变再变,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果然真不是他!
这个答案,足够他死心!
他今日,从两个人的嘴里,听到了崔灼的名字,一个是顾轻衍,一个是安华锦。这一对有婚约的未婚夫妻,原来,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不谋而合。
崔灼,字凤起,崔家长房长孙。这个名字,在天下,不是数一数二,但也是叫得上名号的。但今日楚宸,未见其人,便对他已经大名鼎鼎地在心里挂了一号。
楚宸心里绷着的一根弦,戛然而止地断了。他说不出是伤心,还是早有预料,“怎么就是崔灼呢?小安儿,为了南阳军,不该是你的青梅竹马沈远之吗?”
“太熟了。”安华锦还是那句话,“下不去手。”
也没那个心思。
楚宸啧啧一声,“哪怕与顾轻衍取消婚约,小安儿,你都不考虑我,我是有多差劲儿吗?”
“不是。”安华锦笑,“我不嫁皇家,自然也不会嫁入宗室。都是姓楚的,我命里犯楚姓。”
楚宸气笑,心里虽然还是不得劲儿,但也知道该做决定的时候了,便吊儿郎当地说,“行吧,从今以后,我拿你当妹妹看了。不心心念念想着娶你了。你没兄长,大婚时,我背你上花轿,这个,你总不能不答应吧?”
安华锦眨眨眼睛,也不正经地笑,“那你与沈远之打一架?打赢了,我让你背。”
楚宸:“……”
娶媳妇儿他不争了,背着上花轿当个哥哥,也还是有人争?
第八十六章 禁足(二更)
楚宸离开时,脚步比来时轻松了不少,似乎终于放下了一直以来不应该他背负的包袱和担子。
他来时走的慢悠悠,回去时,大步流星。
安华锦坐在水榭内,没亲自送他出门,而是目送他一步步离开安家老宅,想着楚宸今日得了答案,能想开,总归是她乐意见的。不管那答案是不是她强行往最不想走的路上给出的那么一个答案还是如何,总之,她以后也不必躲着楚宸总是刺着他时刻告诫他了。
对楚宸,总是好事儿。
楚思妍和楚希芸小声嘀咕猜测着他哥哥来与安华锦神秘兮兮地说什么秘密话,不让她们听,她们猜测是关于宫里那个顺嫔的,大约楚宸与安华锦谋划想着怎么对付顺嫔。
二人压根没猜对,哪里知道,楚宸今日是来要个让他彻底死心的答案的。
安华锦在水榭里又坐了一会儿,喝了一盏凉透了的茶,起身去了后园子的池塘找楚思妍和楚希芸。
楚思妍和楚希芸二人十分新奇地看着会凫水的仆从从池塘里捞出一条条的大鱼,二人是第一次见,分外新鲜,这么瞧着活蹦乱跳的大鱼,都觉得胃里的馋虫直跳脚。
见安华锦来了,她后面没跟着楚宸,显然楚宸已经走了。
楚思妍拍拍手,立即迎上安华锦,对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了一番后,小声拽着她衣袖问,“小安儿,我哥哥来找你做什么?”
“他说陛下让他从今日起闭门思过,他正好闲来无事,把京中适龄的年轻男子,都筛一遍,给你选个要嫁的人。”安华锦故意逗她。
楚思妍猛地睁大眼睛,“我不要。”
安华锦歪着头笑,“那你跟你哥哥去说啊。我又管不了你善亲王府的事儿。”
楚思妍吓坏了,“不行,我这就回府去找我哥哥,我还小呢。”
楚希芸一把拽住她,“你不吃鱼了?”
楚思妍顿时踌躇,馋虫上瘾,“要不,我吃了鱼再回去找他?”
楚希芸笑的直不起腰来,“终身大事,对你来说,还没吃鱼重要?”
楚思妍嘟囔,“反正,我哥哥一时半会儿也定不下人。”
“那倒也是。”楚希芸附和。
安华锦在一旁好笑,心情莫名地觉得可乐地轻松了许多。她觉得楚思妍这个开心果,真是一枚地地道道的开心果。要不然,她以后留在哪里,就把她跟着嫁到哪里?让她做她一辈子的开心果?
安华锦这事儿也不是不可行,以后得和楚宸商量商量。
楚宸出了安家老宅后,骑马乖乖地回了善亲王府。
善亲王正在等着他,早知道他从宫里全首全尾地出来了,却没立即回府,而是去了安家老宅,善亲王气的胡子翘了又翘,骂了两句“混账东西,眼里没他这个爷爷了”。
可是当楚宸踏进善亲王府,进了书房,开口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爷爷,我准备放弃小安儿了,不娶她了。”时,善亲王震惊了,半响没说出一句话来。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孙子,怀疑他难道脑子摔坏了?他是清楚地记着,楚宸对他说他想娶安华锦时,把他气的上不来气,卧床不起,他都倔的没改口,还为了安华锦,将他的亲妹妹送去了南阳盯着安华锦,如今不过今日一日,他是发生了什么?
或者说,是陛下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对他做了什么?
他有些惊恐地看着楚宸,“宸儿,你可别吓爷爷。”
他一把年纪了,可禁不住吓,尤其是来自宝贝孙子的吓。
楚宸看着善亲王,哭笑不得,“爷爷,我吓您什么了?我只说说,我决定了,不娶小安儿了,以后跟妍姐儿一样,拿她当妹妹看。你害怕个什么?”
善亲王怀疑地看着他,“你的倔脾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今日这是怎么改主意了?”
楚宸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她不喜欢我,我无论做什么,她也不喜欢,哪怕我折腾的闹腾着让她与顾轻衍取消婚约,她也不会嫁我,那我还强求什么?不想当个便宜哥哥都没位置,便干脆不求了,免得走错路,追悔莫及。”
善亲王“哎呦”了一声,“你这是怎么突然想开了?”
楚宸勾着嘴角笑笑,这还要感谢顾轻衍,不过他就不跟他爷爷说了。
要说顾轻衍那王八蛋也是厉害,抓住今日的日子口,时机掐得对,在马车上与他说了那一番话,又加上昨日他拒绝了王岸知,可不就被他兵不血刃,除了他这个情敌吗?
王八蛋!
楚宸笑的无所谓地说,“天下的好女子,又不止小安儿一个?您的孙子,还愁娶不着媳妇儿吗?”
“正是正是。”善亲王如今十分高兴,见他孙子想开,他也不管因为什么想开了,只要想开就好,“你这话是认真的?真心的?”
“再真心不过。”楚宸点头。
善亲王见他不像说假,彻底放心了,拉开了话匣子,“我就与你说嘛,安家那小丫头,与你不合适。安家百万兵马,天下多少人盯着她,就跟苍蝇盯着一块美味的糕点似的。糕点就那么一口,哪个苍蝇吃着,其余的苍蝇,都得抢个头破血流。”
楚宸气笑,“爷爷,您这是什么破比喻。”
他真是服了。
善亲王咳嗽一声,“总之,你不争不抢,放下了对她的心思,最好不过。否则啊,咱们善亲王府,真不好混啊,你爷爷我一把年纪了,也帮不了你什么忙。南阳王那个老东西,也不至于再看我笑话。”
“两府都和解了,您就别较劲儿了。”楚宸说了一句,把此事撇下,说别的,“陛下让我闭门思过。”
“嗯,我听说了,那你就安心在家里待着吧!乖一些,什么也别做。等陛下的气消了,就给你解禁了。”善亲王很满意楚宸今日作为,他的孙子可是给了他两个惊喜,他终于不用整日里操心了,“你做的很好,爷爷今日为你骄傲。”
楚宸被夸的不太好意思,“行了爷爷,从小被你夸到大,我脸皮都比别人厚三层。”
善亲王哈哈大笑。
楚宸今日在朝廷上,放了个震天雷,一下子,文武百官,京中各府,为之瞩目。楚宸这个名字,彻底地摆脱了善亲王府宸小王爷的称谓,彻底被人重新地认识他这个人。
楚宸被闭门思过的消息传出后,文武百官门都各有思量,目光都放在了后宫。
花似玉今日被气疯了,她想到那批人劫杀安华锦失败,被抓了活口,怕是会供出她,但是因为皇帝陛下喜欢她,她没怎么怕,觉得这事儿就算被审出来,以陛下被她迷的五迷三道的,总会包庇她,如今她怀着身孕,陛下顶多对她来个禁足思过,不会奈何她。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楚宸不走寻常路,偏偏在早朝上,联合刑部大理寺,公然地揭发她。
除了揭发外,还口口声声,口诛笔伐地让陛下治她的罪。
花似玉气的差点儿又动了胎气,但她知道,一定不能动胎气,这时候动胎气,她就是找死。陛下一定不会让太医来给她诊治的,就算来了,若是安华锦背后搞点儿鬼,买通太医,太医动动手指头,让她滑胎,陛下也不好追究安华锦的罪。
毕竟,她犯的事儿是与张承泽豢养的杀手联合劫杀安华锦,若是定大罪,足够赐死她。不是轻拿轻放的小罪,可以轻易饶了她。
花似玉想的明白,她觉得不该干等着陛下来,她要趁着陛下没来之前,先发制人,去找陛下哭诉。谁叫陛下喜欢她呢?陛下是一国之君,金口玉言,若是他强行保他,谁还能逼宫不成?
所以,她打算冲出含香宫。
可是没等她去出去含香宫的大门,便被皇后派来的人拦在了门内,侍从面无表情地说,“皇后娘娘口谕,顺嫔娘娘不得踏出含香宫半步。”
皇后没给定什么罪,也没说禁足的原因,一句话,禁足了花似玉。
花似玉狠的牙根疼,但是皇宫内,除了皇帝,便是皇后最大,她也莫可奈何。
第八十七章 较劲(一更)
皇后在得知花似玉竟然参与劫杀案时,气的打碎了手里的茶盏。
她没想到,花似玉这个女人,胆大包天,进了宫后,果然还不安分,短短时间,就要报私仇。
若不是贺嬷嬷劝着,她一口气就要冲去含香宫撕烂了她。
被贺嬷嬷劝住的皇后,冷静下来,想着安华锦说了那日给她下了药,心里总算舒服些,于是,她想到皇帝,以他对皇帝的了解,一定会保那个女人,更何况,那女人肚子里还怀了皇嗣。
于是,她当即下了一道口谕,先将花似玉禁了足,不让她去见皇帝。
她身处后宫二十年,比谁都清楚女人的眼泪是多大的武器。更何况,皇帝还是个爱美人好美色的人。
将花似玉禁足后,皇后也不打算干坐着什么也不做,吩咐人摆驾,她找去了南书房。
事关她的侄女被劫杀案,她这个做姑姑的,做皇后的,总要表明个态度。
若是楚宸在朝堂文武百官面前对陛下施加压力还不够的话,她在后宫,要再加一注压力。
统管后宫妃嫔,本就是她分内之事,如今顺嫔出了这等事儿,她也不能不开口说个章程来。
陛下即便再怒他,也说不出她的错来。
于是,皇后很快就去了南书房。
皇帝打发走楚宸后,依旧气的不行,同时也烦闷的不行,他来来回回在南书房的地面上走了一圈又一圈,也没想好这事儿怎么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时,皇后来了。
张公公心里偷着乐,面上却恭恭敬敬胆战心惊,对皇帝禀告,“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不见!”皇帝开口很是果断。
张公公面色为难,“这……娘娘说今日一定要见陛下您。”
皇帝脸色阴沉,他知道皇后是来干什么的,走了个楚宸,来了个皇后。是不是打发完皇后,他的七儿子就该来了?安华锦那小丫头也该找来了?还有谁?顾家老爷子?顾轻衍?是不是都得找来?
皇帝觉得头疼的很,还是咬牙,“你去告诉她,朕今日不想见她。”
张公公无奈,没想到皇帝这么赖皮,只能出去告知皇后。
皇后与皇帝夫妻二十年,更是了解他,皇帝赖皮,仗着帝王的身份,说不见她,就不见,但她也可以等。她就不信他今日不出南书房了。若是他不出南书房,那是最好,等小安儿的药效发作,顺嫔发了病,她看他也不必知道了,一切来报信的人,她都给拦住,最好顺嫔病死。
她进宫二十年,一直谨遵父亲教诲,还从没对哪个妃嫔用过极端的手段,顺嫔是第一个,也算是开了她的贤良的先河了,独一份的本事。
皇后吩咐人,“给本宫拿一把椅子来,本宫就坐在这廊下,等着陛下心情好了见本宫。”
皇后打定主意,不走了,她也会耍赖。
张公公叹服,连忙命人搬了椅子给皇后。
南书房的廊檐下,有房檐遮挡,风吹不着,日晒不着,还很纳凉。在南书房伺候的宫人们不敢怠慢皇后娘娘,给他端来热茶。
皇后端庄地坐着,一边喝着茶,一边等着皇帝。
皇帝听着南书房外的动静,知道他这位嫡妻,看来今日是气的很了,这么多年她母仪天下,温婉端庄,从来没逼迫过他什么,哪怕他对南阳王府最猜忌对她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冷待时,她也没有过,从来都是柔和温婉的。
今日,她显然是与她耗上了。
站在皇后的角度,偏偏他还指摘不出她的错来。他哪怕理亏,也可以大骂楚宸,甚至气急了踢楚宸一脚,但是对于皇后,他就不能了。
他若是见了她,今日得听皇后义正言辞地跟他掰扯顺嫔的罪。
皇帝觉得脑瓜仁快炸了,能躲一时是一时,便暗暗地与皇后较起劲儿来。期盼着天太热,皇后的身子骨受不住,用不了多久,她就抗不起了,然后回她的凤栖宫。
可是皇帝忘了,皇后的身子骨哪怕再不好,也是安家出来的女儿。这么多年,在后宫,她也不是没在无人处练些简单的强身健体的功夫。毕竟,在后宫,一个好身体实在太重要了。她有娘家,有儿子,必须得好好活着,才能笑到最后。
一个时辰后,皇后还好好地在南书房廊檐下坐着。
皇帝咬着牙,忍着。
皇帝没等来皇后支撑不住,却不想等来了顾家老爷子。
顾家老爷子,已经致仕,但陛下特许,重要的大朝会,还会提前派人让他参加。不过多数时候,也就是走个过场的事儿。
顾家的子孙都立了起来,长大了,顾老爷子退下,也是给子孙们腾位置。
今日,顾老爷子是听闻了早朝上发生的事儿,派人询问过顾轻衍后,得了他的话,知道皇后等在南书房外,皇帝不见,他才来的。
皇帝可以不见皇后,但不能晾着顾老爷子。
顾老爷子今日来见陛下,也算是师出有名,毕竟安华锦是他未来的孙媳妇儿,她被陛下的女人欺负,陛下明显地做了包庇的态度,老南阳王不在京城,他就是能给她做主做靠山的长辈。
有他出头,陛下便不能对花似玉轻拿轻放。
张公公一看顾老爷子,心里就有了谱,连忙进去禀告,“陛下,顾老爷子来了。”
皇帝脸一沉,很不想见,但也知道不见谁,也不能不见顾老爷子,他的身份摆在那里,这么点儿脸面都不给,那顾老爷子也会反过来不给他脸面,不见他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于是,皇帝无奈了,“请顾老爷子进来。”
顾老爷子却没急着进南书房,而是对皇后见礼,“皇后娘娘安好!”
“顾老您身子骨还如此硬朗,本宫就宽心了,我父亲不在京城,小安儿的事儿,我这个做姑姑的,无能为力时,就要多仰仗您老了。”皇后很高兴见到顾老爷子。
顾老爷子捋着胡须笑,“小孩子被人欺负了,咱们做大人的,是不能让她受委屈。暑日太热,娘娘回宫吧。”
意思是,皇帝这里,就交给我就够了。
皇后也是个听劝的,既然顾老爷子来了,那么,她再留在这里,也是多加一个人而已。不如她回去好好想想,趁着陛下不敢见花似玉时,把她的病情在后宫瞒个实在,让她干脆枯萎算了。
花似玉何德何能?不过是陛下近来宠过头的一个女人,让他们这么多人对付给她脸了!
于是,皇后很听话地回去了。
顾老爷子进了南书房,对皇帝见礼。
皇帝不敢给顾老爷子摆脸色,温和地摆手,“顾老免礼,如此酷热,您怎么进宫来了?有什么事儿,让怀安来说一声就是了。”
说完,他吩咐张公公,给顾老爷子赐坐。
顾老爷子坐下身,与皇帝话家常,“怀安那混小子,自从陛下对他器重,升任吏部尚书以来,老头子我每日都摸不着他的人影,忙的跟什么似的。”
皇帝见他没开口就说花似玉的罪名,心里松快了不少,笑着说,“少年英才,能者多劳,您就少操点儿心。朕看他做的很好,有顾老年轻时的风范,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顾老教的好。”
顾老爷子笑,“陛下过奖了。”
二人你来我往,从顾轻衍的吏部尚书繁忙,说到了金秋三年一届的天下官员任免考核,又说到了前些日子大雨,哪里闹了水灾,七殿下不负众望,督办赈灾,很是有成效,没让京外各地的灾情生出大乱子来,可见陛下教子也好,七殿下就是例子云云。
皇帝夸顾轻衍,顾老爷子便不声不响地夸七皇子进而夸皇上,不多一会儿,就将皇帝的眉目夸的烟消云散,郁气也散了大半。
半个时辰后,顾老爷子打住话匣子,笑着说,“人老了,就想赶紧含饴弄孙,京城左右没老头子我什么事儿,老头子想像陛下请一道旨意,去一趟南阳,与老王爷商议怀安和安家小丫头的婚事儿,这两个孩子啊,还是早点儿大婚,才让老头子我踏实。我想南阳王,大体也跟我一样想法。”
皇帝闻言激灵一下子,从晕晕乎乎中人醒了。
第八十八章 顾老的厉害(二更)
要说姜还是老的辣,顾老爷子一句没提顺嫔,反而提到了皇帝最在乎的事儿上。顿时打了皇帝一个措手不及。
他从顾老爷子踏进南书房后,一直都在想着,顾老爷子若是开口说顺嫔的罪责,他该怎么顺着他的话给顺嫔定个不大不小的能应付了顾老爷子和朝臣们的罪。可是顾老爷子从头至尾,一个字没提,反而说起了安华锦和顾轻衍的婚事儿。
这就让他很是端不住了。
他屁股几乎坐不稳了,醒过神来,看着顾老爷子,“您要去南阳?”
“是啊。”顾老爷子呵呵地笑,“听说老亲家身体十分不好,老臣打算去瞧瞧他,也多年没见了。孩子们都大了,当年订下婚约后,一别八年了。如今俩孩子我看相处的还不错,事情总不能这么拖着不是?”
皇帝不语。
顾老爷子笑呵呵的,“老臣知道陛下对怀安和安家小丫头的亲事儿,也是十分上心的,这么多年,也辛苦陛下了。这俩孩子早日订下,早日也安陛下您的心不是?再说老臣还没去过南阳,也想顺便去南阳瞧瞧。”
皇帝心中发苦,“那俩孩子,相处时日还短,两个月前,还闹了矛盾,打了架,小安儿还跑回了南阳,虽然朕不知她怎么又来京了,但总归还需要时间磨合吧?”
顾老爷子笑,“哪家的夫妻,不都是打打闹闹吗?老臣刚刚来的时候,还发现了皇后娘娘等在南书房门口,难道不是与陛下闹了脾气打了架?陛下才不想见皇后娘娘?这天下的夫妻啊,都一个样,未婚夫妻,也差不多。今日打,明日就好了。小儿小女,与我们也没什么不同。”
皇帝心中更苦,觉得顾老爷子果然是厉害的很,这是言谈话语间,就将他装进去了,但偏偏他还得顺着他的话说,不能与他分辨个明白,毕竟谁都清楚今日的事儿。
他心中琢磨着,若是答应了顾老爷子这个请求,让他去南阳,那么,安华锦和顾轻衍的婚事儿,怕是真就没有转圜的余地,板上钉钉了。
事关他坐了二十年的江山,事关安家,事关南阳军,他对楚砚,还有立太子之心,实在不想让他们就此结了这门婚约。
但他也不能一口回绝,这若是一口回绝,他得拿出让顾老爷子闭嘴的诚意来。
他今日说什么去南阳,不见得真非要去不可,无非就是借着这个,间接地给安华锦撑腰做主。
皇帝权衡再三,觉得今日关于花似玉的事儿,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得轻拿轻放了,所以,他干脆地说,“顾老啊,朕觉得,怀安和小安儿的婚事儿,不着急,俩孩子都太年轻了。而且如今朕器重怀安,他也没时间大婚,还是先等等,您也不急着去南阳,过了这个年再说。”
顾老爷子点头,从善如流,“也行,听陛下的。”
皇帝又说,“朕知道小安儿受了委屈,顺嫔毕竟怀了朕的孩子。朕的子嗣虽然不少,但孩子没落地之前,这时候也不能不顾她肚子里的龙嗣。他犯的罪,是私心报仇,的确不可有。这样,您看,朕将她废了封号,如何?”
顾老爷子心下叹息,多少帝王晚节不保,当朝陛下,年轻时,虽没有大作为,但也还算有可取之处,如今啊,真是……
他面上不动声色地提出,“只废除封号,怕是不足以服众,陛下是天子,更该以身作则。若是人人都效仿顺嫔,以私心来报仇怨,做了错事儿,只受些小过,那岂不是无法可依,人人不守则,而天下大乱?尤其安小郡主当初为何与顺嫔结私仇?还不是为了替陛下分忧?十里堡身为草莽,偏偏勾结六皇子和方家,其心可恶,要除南阳军,作乱朝纲,安小郡主有功,反而因陛下爱美之心,而让她受迫害,事情若是传回南阳,陛下可想而知,怕是寒了边关百万将士的心呐。”
皇帝脸色发白,发狠地加了一句,“将顺嫔废除封号,打入冷宫养胎。”
“陛下最好再不见她。”顾老爷子是个狠人,若不是个狠人,也不会持稳顾家几十年蒸蒸日上,在朝堂上举重若轻,培养出个顾轻衍,以及顾家无数出众子孙。
皇帝腾地站起身,“顾老,你是要朕的命吗?”
顾老爷子也站起身,诚然地拱手,“陛下,您严重了啊。要知道,安小郡主的身份,十个顺嫔也不及。安小郡主何等贵重,如今这是没出人命的事儿,顺嫔又怀有陛下子嗣,才不至于赐白绫毒酒。若是安小郡主折在来京的路上,陛下您想想,南阳王如何?南阳军如何?怕是南梁奸计得逞,兴兵来犯,我大楚灾难伊始啊。老臣为陛下,为大楚,劝一句陛下,天下美人千千万,何惜一个顺嫔尔?”
皇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屁股又坐回了椅子上。
直到这一刻,他执政二十年,才真正地见识到了这位一直对他恭恭敬敬的顾老爷子的厉害。顾家是天下世家之首,他知道不能小视,要持衡各大世家与皇权的关系,他一直以来,也自诩做的很好,可是今日,让他真正地见识了,他这个帝王,没理的时候,在顾家在顾老爷子面前,是一点儿也硬不起来。
偏偏,顾老爷子看不出丝毫逼迫他,只说这些是忠言逆耳,他却不能不听。
“陛下好好想想,老臣就不打扰陛下了。”顾老爷子见好就收。
皇帝摆摆手,已没心情说一句别的。
顾老爷子出了南书房,抖了抖衣袖,慢悠悠地出了皇宫。
在宫门口,他遇到了进宫的楚砚。
楚砚对他拱了拱手。
三朝元老的顾老爷子,曾经皇帝半个师傅,皇帝礼遇礼让三分,皇子们见了他都要见礼。
顾老爷子平和地笑,“七殿下是为安小郡主之事进宫?若是此事,就不必去了。老臣刚去见了陛下,免得你再去,陛下生出逆反之心,觉得所有人都逼迫他。便适得其反了。”
楚砚的确是为这事儿,闻言道谢,“多谢顾老,既然您如此说,我就不去父皇面前碍眼了。”
顾老爷子点点头,上了马车,回了顾家。
楚砚目送顾老爷子马车走远,想着顾家上下,看起来真是对表妹满意至极。顾老爷子今日都出面了,那他们的婚约,还真没准栓的牢实。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也不进宫了,转身又离开了皇宫。
顾老爷子离开皇宫没多久,皇帝颓然无奈地下了一道圣旨,从今日起,顺嫔废黜封号,打入冷宫,在冷宫养胎。
他怕顺嫔的孩子出事儿,到底还是吩咐张公公,派了两个有经验的嬷嬷去冷宫照顾花似玉。
圣旨到达含香宫后,花似玉都惊了,她怎么也没料到,会这么严重的降罪。她以为,有皇帝护着她,她顶多也就被剥夺了九嫔之首的封号。可是没想到,不止如此,还要牵出含香宫,打入冷宫。
她叫嚷着,“我要见陛下。”
张公公面无表情地摆摆手,理都不理顺嫔,吩咐人,“请去冷宫。”
伺候的人一窝蜂地上前,扶着花似玉,连拉带拽,将她送去了冷宫。花似玉自然不甘心,她有武功,想要动手。
张公公看着她说,“陛下派了两个嬷嬷,念在娘娘这一个月伺候陛下有功,怀有子嗣的面子上,才免于赐死。若是娘娘强硬反抗,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可就谁也保不住你了。”
花似玉知道这时候这个孩子有多重要,顿时乖了。
张公公带着人亲自将花似玉送去了冷宫,根据皇帝的吩咐,也没有阳奉阴违,将冷宫很是布置了一番,虽然依旧不比含香宫,简陋的很,但也能住人安心养胎。
张公公做完这一桩事儿,狠狠地将冷宫伺候的人敲打了一番,然后回南书房对皇帝复命。
皇帝知道花似玉没吵没闹,知道张公公布置了冷宫,没苛待他的美人,心下舒服了些,对张公公更满意慰烫了。
第八十九章 头一份(一更)
皇后回到凤栖宫后,一直命人盯着南书房的消息。
在顾老爷子离开后不久,皇帝就下了将花似玉废黜封号打入冷宫的旨意,皇后的心一下子落了地,觉得还是顾老爷子厉害,十分解气。
朝臣们得到消息,纷纷觉得陛下还是那个陛下,没因美人失智,让人放心。
皇帝心里却憋屈的不行,但也莫可奈何,这时,他的小开心果敬王求见。
皇帝本不想见人,但一想着敬王每次来找他,都能让他心情好不少,于是点点头,见了敬王。
敬王也不负他的封号,的确是拿着好东西而来,是前朝的一把古琴。
皇帝自小除了学仁爱治国,还学君子六艺。所以,对琴艺上,造诣也深。寻常时喜欢听个琴曲,解解闷,尚艺局养了好几个琴师。
敬王将琴摆在桌案上,笑着问,“父皇,您看,这是不是一把好琴?这七弦琴可是极难得,儿臣前日险些错过它,让它蒙尘。”
皇帝点点头,“嗯,的确是一把上好的古琴。”
如今别说是拿一把琴来,就是给他一个天仙来,他也开心不起来。
敬王嘿嘿一乐,“那这把好琴,儿臣就送给父皇了。”
皇帝瞅着他,“你也喜爱琴,怎么想着来送给朕?往日拿到朕面前的好东西,朕想要,你都舍不得松手,还得朕拿好东西跟你换。今日怎么改脾气了?”
敬王小声说,“儿臣这不是猜到父皇发落了美人,心里不高兴,想来哄父皇高兴吗?”
皇帝沉下脸,“擅自揣测朕心,你也想要朕治你的罪?”
敬王脸色顿时一苦,连忙告罪,“父皇,儿臣也是一片孝心啊。”
皇帝冷哼一声,挥手,“朕不需要,你下去吧。”
敬王不走,小声说,“儿臣听闻冷宫那位擅琴,父皇如今将人打入冷宫,美人怕是伤心极了。父皇若是悄悄让人送一把好琴去,您说,她知道父皇您惦记她,是不是就不伤心了?”
皇帝神色一顿。
敬王再接再厉,“父皇,她如今怀着您的子嗣,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儿臣的未来弟弟或者妹妹。儿臣知道父皇喜爱她,如今发落人,去了冷宫,也是迫不得已。但美人娇弱,冷宫简陋不堪,您怕是心疼极了吧?”
皇帝脸色一黑。
敬王又道,“儿臣是看不得您闷着自苦,美人如今在冷宫,见不着您,也不知道您为她自苦。您得让她知道您费心保她,心里念着她,她才能不怨怼您,也念着您的好,否则,她若是伤心太过,伤了身体,也伤了肚子的孩子,可怎么办?”
皇帝有些坐不住了,终于开口,“那您说,朕该怎么办?”
敬王立即说,“父皇先送一把琴去,让她理解您对她好的心情,然后来日方长,总有办法的。毕竟,您是父皇,这天底下,您最大。如今忍一时,等过了这风口浪尖,还不是您说了算。”
皇帝一听也是,心下顿时宽慰不少,他如今可不就需要这个忍一时?他顿时看敬王顺眼了些,分外地觉得,他这么多儿子,只这一个儿子最得他的心啊。
他点点头,“好,就依你所言,你这琴,朕收了。”
敬王大喜,“那儿臣就不打扰父皇了。”
皇帝拦住他要告退的身子,“留下来跟朕一起用膳吧。”
这是得了朕心,赐膳了。
敬王心下暗喜,证明在父皇的心里,他又更近了一步,“那儿臣就留下了。儿臣有好久没与父皇一起用膳了呢。母妃也是。”
自从皇帝封和美人为良妃,去了她的宫里与她的三位皇子们陪着她一起用了一顿饭后,便在天牢里遇着了花似玉,后来再没踏入后宫半步。
敬王这句话,让皇帝终于想起了良妃和后宫一众嫔妃,以及今日没见着她离开的皇后,他心里琢磨着,是得去后宫转转了。
皇帝今日高兴,不介意将这个恩典给良妃,谁叫她生了一个嘴甜会哄他高兴的好儿子呢。于是,他站起身,“走,去你母妃的宫里一起用膳。”
敬王笑呵呵地站起身,“是,听父皇的。”
张公公心里想着不愧是敬王,这趁火打劫的,这份见缝插针哄帝王的本事,他是头一份。七殿下就不会做这些。
皇帝降罪了顺嫔,摆驾良妃宫,后宫一下子就震动了。
等了一个多月,皇帝终于又踏足后宫其它妃嫔处了,不是花似玉淑房专宠了。人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花似玉被打入冷宫,都高兴的不行,也都有些激动。
后宫的女人,活的不过是一个男人,所以,有了这个开头,又都看到了希望。
不过这希望里,自然不包括皇后。
皇后如今心里只剩下解气,十分的解气,以及对顾家老爷子的佩服。顾老爷子进宫见陛下一趟,陛下便随后下了圣旨,废除顺嫔封号,打入冷宫,旨意里写明在顺嫔生下孩子前再不见她。
顺嫔如今刚怀孕一个多月,生下孩子,最起码,还有八九个月。
八九个月,足够帝王忘了她。
皇后这时还不知道,皇帝跟顾老爷子耍了个赖,顾老爷子说的是“陛下再不见她”,而皇帝在下圣旨时,多加了个“生下孩子”,这其中的区别可大了。
不过皇帝也料准了,顾老爷子就算知道了他耍赖,也不会二次进宫指着他鼻子说他这样不对,反正圣旨一下,金口玉言已出,收不回来了。顾老爷子即便不满,也只能算了。
皇帝所料不差,顾老爷子回到顾家后,便听到了皇帝下的圣旨内容,顾老爷子被气笑了,连连叹了好几口气。
顾九公子正巧来找顾老爷子,在一旁看着顾老爷子叹气一声又一声,他十分罕见,纳闷地问,“爷爷,出了什么大事儿吗?”
顾老爷子摇头,看着面前这个最活泼的孙子,“小九,你来找我,什么事儿?”
“爷爷,还是我去从军的事儿。”顾九公子立马站直,“七哥答应我,说服您和我父母,可是都这么久过去了,也没动静,我怀疑七哥说话不算话,是为了哄我。”
顾老爷子瞪了他一眼,“你是铁了心想从军?”
“嗯。”顾九公子重重点头。
顾老爷子道,“不怕苦不怕累?”
“不怕。”
顾老爷子道,“你七哥与我早就提过,说你既然想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儿,让我对你放宽松些,别拘着你,是我想看看你的决心。如今你既然决心已定,那么这样,改日我与安家小丫头说说,看看你是不是先跟在她身边学学,毕竟她从小长在军中。”
顾九公子眼睛一亮,“爷爷,您同意了?”
“我不同意,你就不闹腾了?”顾老爷子挑眉。
顾九公子嘿嘿一笑,“谢谢爷爷。”
顾老爷子哼了一声,摆手,“别整日里上串下跳,跟个猴子似的。你回去等我消息。”
顾九公子大喜,手舞足蹈地去了。
顾老爷子松口同意,让他实在太高兴了,他想第一时间找人分享,便找到了与他关系最好的顾八公子。
顾八公子见他尾巴都快翘上天了,很是稀奇,“九弟,有什么好事儿吗?让你这般高兴?”
顾九公子急于分享,“我以为七哥糊弄哄骗我呢,原来他真的在爷爷面前给我说了好话,劝说爷爷答应让我从军,今日我去找爷爷,爷爷说他同意了,改日问过七嫂,七嫂若是愿意教教我,我就能去从军了。”
万里路程才踏出了最基本的一步而已,但这一步,顾九公子知道有多难,他自从有从武从军的心思后,就抗争了一二年。如今这是看到希望的曙光了。
顾八公子也知道顾老爷子能吐口不容易,顾老爷子答应,叔叔婶子哪怕不同意也得同意。他笑,“恭喜九弟了。”
“唉,你说,我是不是得先去见见七嫂?买通七嫂?万一七嫂不想教我呢。”顾九公子有点儿迫不及待。
顾八公子笑,“买通七嫂,你不如去七哥面前求求他。你越过了七哥去找七嫂,万一七哥恼了你,我看你就白高兴一场了。”
顾九公子惊恐,“七哥没有这么小气吧?”
顾八公子笑,“你觉得呢?”
顾九公子:“……”
他觉得不能越过去,否则他一定没好果子吃。
第九十章 病倒(二更)
皇帝陪良妃母子用午膳时,冷宫里,花似玉病倒了。
这药发作的时机,可以说,真是巧的不能再巧。花似玉刚挪到冷宫,便发作了。
她一下子觉得浑身发冷,又一下子觉得浑身发热,转而又觉得浑身酸痛无力,转而又觉得头重脚轻的厉害。
花似玉在发作的第一时间喊人,“我难受,快,快请太医。”
侍候的人对看一眼,谁都没动。
花似玉喊了两句,猛地想起,如今她不是顺嫔了,这里也不是含香宫里,她一个打入冷宫的女人,也不能随时随地想使唤太医便让人通传来。
她咬着牙露出恨意,但很快,便觉得自己身体实在不太妙,她发慌多心地觉得有人要趁这个机会害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对皇帝派来的那两个嬷嬷喊,“嬷嬷,我肚子疼……”
两个嬷嬷对看一眼,见花似玉的确不太对劲,不像是装的,于是,商量了一下,由一人照看着花似玉,一人去找皇帝。
一名嬷嬷出了含香宫,打听了皇帝的去处,立即去了良妃宫里。
皇帝虽然心情不好,但是被敬王哄好了大半,来了良妃宫后,又被温柔解意的良妃嘘寒问暖一番,心里舒坦,不好的心情便去了大半。
所以,他陪着良妃母子用膳,这时候真是其乐融融。
那名嬷嬷来时,皇帝正听了九皇子讲笑话,良妃、敬王、十皇子都笑的不行。皇帝也跟着笑。
良妃宫里的得力太监在宫门口拦了那名嬷嬷,问明来意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先知会了良妃的近身嬷嬷,那嬷嬷一听,皱眉片刻,悄悄附耳对良妃耳语了一番。
良妃神色一顿,本不想理会,但又想着一个打入了冷宫的女人而已,用不着她再忌讳,若是她今日拦了人和消息,来日陛下知道,没准找她算账,不划算,她索性便对皇帝开口,“陛下,刚刚有人来禀告,刚住去冷宫的那位,说闹难受。是您去看看?还是请太医?”
皇帝一听,脸上的笑意顿失,腾地站了起来。
良妃心里一沉。
谁都受宠过,她昔日也是极其受宠了几年,否则也不会接连地生下八皇子、九皇子、十皇子了。但如花似玉这般,人都进了冷宫,还让陛下如此失态的,是头一个。
“朕去……”皇帝刚想说去看看,但一想到他刚刚下的圣旨,脚步又钉住,沉着脸吩咐,“何人来禀告?让人进来,朕问问。”
良妃使了个颜色。
近身嬷嬷连忙出去,将那位前来报信的嬷嬷请进了内殿。
皇帝一看,正是他让张公公派去冷宫照顾花似玉的有丰富经验的嬷嬷,立即问,“怎么回事儿?”
那嬷嬷如实说,“回陛下,那位一会儿闹冷,一会儿闹热,一会儿闹头疼,一会儿闹肚子疼,奴婢瞧着,是不大对劲。怕出什么事儿,特意前来禀告您定夺。”
皇帝有些怀疑,“这是什么症状?”
莫不是花似玉想见他,装的?
也不怪皇帝这样想,良妃母子也这样想。
敬王既然在皇帝面前做了初一,就不怕做十五,于是,他很会卖乖讨巧地建议,“父皇不好去看人,不如请一位稳重的太医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既然是病了,就请太医嘛。真病假病,太医一看就知道。
皇帝定下心神,立即吩咐,“快去,请陈太医前去冷宫。”
“是。”
有人立即去了。
派了太医前去冷宫后,皇帝又没了好心情,便在良妃宫里等着消息。
良妃这时也看明白了,花似玉这个小妖精,是彻底把陛下迷住了,人去了冷宫,还让陛下这般魂不守舍,真是厉害。她才进宫不过一个多月,幸好她出手对付安华锦,如今被抓牢了治罪,这若是换个别人去害,谁能有安华锦的身份能从陛下的爱护里治她的罪?这若是让她一直得势,她们这些老人,怕是都没有立足之地。
陈太医得了陛下的旨意,很快就提着药箱去了冷宫,走在路上,他也叹息,暗想着陛下这么多年,虽然怜香惜玉久矣,但还是第一次,前脚刚将人打入冷宫,后脚就给请太医的,而且请的还是他。
陈太医来到冷宫,花似玉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脸上都是冷汗,看起来可怜的紧,他系了线绳给她把脉,片刻后,说,“是染了伤寒,再加上郁结于心,娘娘放宽心,伤寒不日便好。”
原来是伤寒!
花似玉不是没有得过伤寒,但这一回来势汹汹,还别说,真是吓坏了她。如今她听了陈太医的话,知道他是皇帝器重的派来的人,便放心了,虚着力气道谢,“多谢陈太医了。”
今非昔比,她素来鼻孔朝天的性子,为了以后好过,也客气的低起头来。
陈太医摇摇头,开了适合孕妇的温和的药方子,留下药方子后又嘱咐几句注意事项,便离开了冷宫。
皇帝派来的小太监将陈太医领到了良妃宫里,陈太医如实禀告后,皇帝松了一口气,既然是伤寒,便好说,他摆摆手,赏了陈太医,又嘱咐他,三日一看诊。
陈太医领了旨,出了含香宫。
“原来是虚惊一场,不过伤寒也不能小视,毕竟怀着身孕呢。”良妃说着好话,“陛下放宽心,您洪福齐天,无论是皇子公主,从没出过事儿,这位也不会有事儿的。”
如今花似玉没了封号,称呼什么都不合适,便含糊地称呼个“这位那位”。
皇帝点点头,伤寒而已,那问题不大,他也放了心,这一放心,听得良妃此言,又想起皇后来,这么多年,后宫皇子们一个接着一个呱呱落地,多亏了皇后贤良。他也是记着她的良善和好的。
他身为帝王,不能时时刻刻盯着后宫,但皇后不同,她的职责所在。
他想起,今日皇后找去南书房,他没见她,如今反而先跑来良妃宫里,他得赶紧去皇后宫里一趟,把人安抚下来,皇后慈善,消了气,也能帮着她照拂花似玉。
这样一想,皇帝便坐不住了,对良妃说,“你们母子说说话,朕还有事情。”
良妃温顺地恭送皇帝,敬王兄弟三人答应的痛快。
皇帝出了良妃宫后,良妃脸上的笑意收起,看着敬王,“花似玉这个女人,厉害的很,皇儿怎么如此向着她?”
敬王笑,“母妃错了,不是儿臣向着她,而是父皇如今被逼迫的治了她的罪,心中不忍苦闷,当谁都反对他时,儿臣却向着父皇,您想,父皇会不会更喜欢儿臣?这不,今日父皇就来母妃宫里陪您用午膳了?”
良妃笑了,“我儿辛苦了,你说的很有道理。”
敬王劝说,“母妃勿要眼界太浅,您如今有儿子们,就不要只盯着父皇了。有更要紧的事儿,需要母妃盯着呢。”
“什么要紧事儿?”良妃知道,这是告诉她别总想着争宠,有正事儿待办。
“漠北镇北王府,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儿臣还是摸不准。苏含十句里没一句准话,儿子也摸不清他真实的想法。”敬王压低声音,“母妃您毕竟是出自镇北王府,若是让镇北王府不支持咱们,反而去支持别人,那可就让人笑话了。”
良心心下一紧,“本宫这封号,还是因为苏世子来京受封的,漠北镇北王府与你我母子,本就该是一线,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不妥和变化不成?”
“难说的很。”敬王道,“苏含对安华锦好奇的很,而镇北王府与南阳王府,昔年有一桩恩情,如今南阳王府还没还。儿子想,这中间大有可为。无论如何,一定要把镇北王府死死地按在咱们手心里。”
良妃正色问,“那你想让母妃怎么做?”
“改日您召苏含进宫,再探探他的口风。实在不行……”敬王脸色发狠,“儿臣听皇后娘娘打算回南阳省亲给南阳王过六十寿诞,您也多年没回漠北了,趁着机会,也借着皇后娘娘的东风,回漠北省亲一趟,儿臣送您前往,顺便开诚布公地找镇北王好好谈谈。”
他亲自前去,不管镇北王打的什么心思,他有信心只要前去,总能说服镇北王帮他。
第九十一章 帝后(一更)
听了敬王一席话,良妃的所有心思都从花似玉的身上挪到了镇北王府。
她对敬王点点头,同意了他的想法。
她的儿子很优秀,文武双全,这么多年,在他有意的讨好下,很得帝心,有意藏拙下,朝臣们虽不明显地喜欢他,但也没坏感。
若是争大位,虽差些火候,但筹谋下,也不是没有机会。
如今最难撼动的,就是中宫皇后和七殿下楚砚了。皇后的宝座这些年坐的实在太稳,谁都拉不下来她,妃嫔们以及妃嫔背后的家族们,这么多年,明里暗里,也不是没使过劲儿,但都没成功,皇后贤良的名声传遍天下,朝臣们也敬服她。
只后宫这么多皇子公主们都好好地出生好好地长大,她就了不起。
而七殿下楚砚,文武双全,没刻意藏拙,他的锋芒,是一众皇子们都掩盖不住的,楚砚身为皇后嫡子,也不需要掩盖。如今,二皇子、三皇子接连出事儿,他更是风头无两。
这样的楚砚,实在是其余皇子面前的挡路石,必须扳倒他,别人才有机会。
良妃也知道,若没有镇北王府支持,就凭他们母子,凭着敬王多年暗中筹谋,怕也不能成事儿。
所以,楚砚必须倒。
而要想拉下马楚砚,必须先除去安华锦。这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想法。
而安华锦,自然不是那么好除去的,端看短短几个月,折在她手里的三个皇子,便是前车之鉴。
良妃再三嘱咐,“澜儿,切忌不可操之过急,安华锦邪门厉害的很,你看看二皇子、三皇子、六皇子,一死,一失势,一被贬为庶民。要说这里面,最冤的,是三皇子,全程被张宰辅下在套里,没做什么,就一朝失势,再抬不起头了,如今还在府里闭门不出呢,虽比那两位好些,但也完了。”
敬王点头,“母妃放心,儿子小心的很。”
安华锦的确是难对付,他如今也还没瞧见她的模样,不过他不着急,慢慢来。
皇后虽然知道皇帝素来脸皮这么厚,但也没想到,他今日前脚不见她,后脚便巴巴地来了她的凤栖宫,目的还是让她照拂花似玉。
皇后都气笑了,端坐着听皇帝拐弯抹角地说了半天,早就领会了他的意思偏偏装作没听懂地看着她,“陛下,您直说吧,您说了半天,臣妾怎么一句都没听懂?”
哼,听懂了,也要装作没听懂!花似玉是个什么东西,她要杀她的侄女,她不踩一脚也就罢了,还要照拂她?多大的脸!
皇帝脸色有一瞬间僵硬地尴尬,他看着皇后,也懂得皇后怕是不懂装懂,他忍着脾气说,“今日不见你,是朕不对,当时朕心情不好,怕与你争执起来。”
皇后温婉地笑,“陛下刚刚是从良妃妹妹那里出来?如今您这是被良妃妹妹哄好了?”
皇帝当做这是皇后的拈酸吃醋,心里一松,握着皇后的手说,“朕不是被她哄好,而是朕想到你这么多年辛苦了,朕的每一个孩子,都平平安安出生,如今……”
皇后接过话,见他来直接的,便也不能皇帝绕弯子了,直来直去地说,“陛下,臣妾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花似玉要杀臣妾的侄女,臣妾恼怒的很,臣妾可以向陛下保证,她如今入了冷宫,臣妾不踩她一脚,但是,您就别想臣妾还以怨报德,对她多好了。这是不可能的。”
皇帝心里一沉。
皇后也不与皇帝公然撕破脸,只笑着说,“良妃妹妹心善,与臣妾是一样的,这么多年,她的为人和善,臣妾也看在眼里。不如您就将冷宫交给良妃妹妹?有她照看,陛下还不放心?”
皇后统辖六宫,四妃有帮衬协理六宫之权,皇后这话,也不框外。
皇帝闻言看着皇后,默了默,“这么多年,你第一次对朕说不愿。”
皇后笑,“陛下,臣妾只一个侄女,她孤身一人在京城,短短几个月,就被人下了多少次杀手?若不是个有防身本事的,臣妾如今怕是要哭死了?您总让臣妾体谅您?可是夫妻二十年,您也该体谅臣妾不是?”
皇帝一时没了话,他觉得,他是想不开才来皇后面前让她照拂花似玉,这根本就是给皇后个机会拍他的脸。被拍了,他还一句话反驳不出来,不能说她不对。
皇帝只能点头,“好吧,就让良妃来照拂吧。”
二人和平地说了一会儿话,皇帝十分心累且困倦的很,懒得回南书房,便在凤栖宫歇了晌。
皇后没陪着皇帝,而是坐在屋外绣花。
皇帝歇了一个时辰,精神总算好些,踏出内殿后,见皇后绣花的温婉身影,让他的心也跟着平和不少,他温和地说,“你还是一如当年,这绣花,交给制衣局就是了。别坏了眼睛。”
“臣妾闲着也是闲着,便给陛下亲手缝制个帕子。陛下这些年不都是随身用臣妾的帕子吗?”皇后也不是不懂得如何俘获男人的心,这么多年,她为了立足,只不过做的不声不响。
尤其是这个时候,敬王会买好,良妃会买好,她的儿子楚砚不屑买好,但她会。
皇帝心里果然慰烫极了,“正是,朕就喜欢你绣的帕子,谁的帕子都不用。”
这的确是真的,哪怕他近来宠花似玉,冠绝六宫,也用着皇后亲手绣的帕子。
皇帝喝着茶,坐在一旁陪了皇后一会儿,“朕近来看七皇子做的不错,朝臣们也多有赞美之声。关于小安儿的婚事儿,你当真没想法?”
皇帝不信,自己的儿子,皇后不疼吗?儿子娶了侄女,亲上加亲,不好吗?
皇后抬起头,叹气,温婉地劝,“陛下,朝令夕改,最是大忌,您该清楚。当年,您硬按着头,让父亲和顾老爷子订了亲事儿,如今八年过去,两个孩子都大了,两家依旧和睦,小安儿已登了顾家的门做客,上下待她视如己出,您再拆散,这实在不智。除了小安儿,未必就没有适合砚儿的人了?”
“那你说,除了小安儿,还有谁更合适?”皇帝这时候,也难免听一句劝。
“臣妾如今不是在操持着选秀吗?到时候花名册呈递上来,咱们好好选选,几位皇子们,都该选妃了。都得好好选选。”皇后道。
“也好。”皇帝心里虽然还是最属意取消安顾联姻,但倒也没那么坚持了。
皇后又转移话题,“臣妾听闻,小安儿劫杀案,冷宫那位背后有人指使,还没查出来?”
皇帝也想起来了,“说是能掐会算,会推算星云,知晓当日有雨。”
皇后皱眉,“何人如此本事?”
皇帝寻思说,“钦天监那些,不是朕看不上他们,还真没一个能的,顾轻衍倒是能耐,除了他,朕也想不出是何人。”
皇后神色有异,“总不能是顾大人。”
他不相信顾轻衍指使花似玉害安华锦,他没理由。
“朕也不信。”皇帝这时候有了底气,“若不是顾老说不准朕再见她,朕今日自然要问问她背后受何人指使。”
“您以为,就算您问了,她会说吗?”皇后不觉得花似玉会供出那个人来。
皇帝很是自信,“朕问她,她自然会说。”
“那您就去问问。”皇后顺着话给皇帝面子。
皇帝绷起脸,“朕金口玉言已出,圣旨以下,岂能再去见她。”
“这么说,陛下就不管她背后的人了?”
皇后自然不能不管,看了皇后一眼,“朕早先气急了,没想起来,稍后让张德去问问。”
皇后点头。
帝后难得和睦地待了一个下午,皇帝心里气闷消散后,打发张公公去良妃宫里传了照拂花似玉的口谕,便回了南书房处理堆积的奏折。
良妃接了皇帝口谕,憋了一口气,想着皇后这可真是推给她一个烫手山芋。如今花似玉落难,后宫的妃嫔们被她气了一个多月,如今指不定都怎么暗搓搓地想着磋磨她呢,如今她不但不能磋磨,还得保她,这得多费劲。
第九十二章 忧心(二更)
顾轻衍出了吏部后,正要前往安家老宅,被顾老爷子派来的人拦回了顾家。
这一回,顾老爷子在书房等着他。
顾轻衍见顾老爷子眉头紧锁,很少见地一脸愁容,他笑问,“爷爷今日在陛下面前,打了个胜仗,如今怎么还这副神情?”
顾老爷子叹气,“我对陛下说的是,让他再不见花似玉,可是陛下圣旨下的是,在花似玉生子前,再不见她。这其中的区别,你也知道,大的很。”
顾轻衍淡笑,“陛下对花似玉,正是痴迷的时候,如今您让陛下答应再不见她,陛下自然不肯答应。”
顾老爷子感慨,“如今的陛下,真是让人忧心。”
顾轻衍扬眉,“爷爷忧虑什么?”
顾老爷子看着他,“我不信你看不出来,陛下如今为花似玉着迷,这不是好事儿。自古都言红颜祸水,后宫专宠,尤为大忌。偏偏被陛下护着的女人,还是个蛇蝎心肠,更是大忌中的大忌,国之忧,患之始也。”
“花似玉蹦跶不起来的。”顾轻衍眉眼淡淡,“爷爷大可不必如此忧心。”
“我忧心的不是她,是陛下,你说,若是花似玉在冷宫出了什么事儿的话,以如今的陛下来说,会如何?”顾老爷子深深叹气,“我今日算是看出来了,陛下对那花似玉,打入冷宫,如掏他的心一般。”
顾轻衍声音平静,“所以,爷爷急于叫我回来是……”
顾老爷子道,“我听闻花似玉今日在冷宫中病倒了,这病,太医诊脉,虽说是伤寒,但似乎也太过来势汹汹了些,倒不像是寻常伤寒。所以,我想问问你,她是真的伤寒?还是假的伤寒?”
顾老爷子嗅觉敏锐且眼光毒辣,察觉出了不同寻常。
顾轻衍坐下身,温和地笑了笑,“爷爷问我,怎么一定笃定我知道?”
顾老爷子哼了一声,“这京城,皇宫内外,鲜少有能瞒住你的事情,尤其是宫中的事情。你不知道,谁知道?”
顾轻衍微笑,“是安小郡主调皮,两日前,进宫那一次,也活该顺嫔娘娘故意围堵她,她便对她下了秘药。”
顾老爷子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是要命的秘药?”
“不是,让她病个十天半个月而已。”顾轻衍摇头,“小郡主毕竟还是良善。”
顾老爷子松了一口气,“花似玉这时候不能出事儿,否则,陛下便不是如今的陛下了。能让新美人受宠,让花似玉失宠,也不能让她如今就此命绝,一剂猛药下猛了,咱们陛下受不住,出点儿什么事儿,岂不是国之大乱?”
“爷爷放心。”顾轻衍也知道以如今皇帝对花似玉的在乎来说,顾老爷子的担忧,也不是无的放矢。
顾老爷子知道花似玉没性命之忧,便暂且放心了,“王岸知是通过何人将消息透露给花似玉的?你可查出来了?”
顾轻衍摇头,“暂时还没有,您知道,六表兄做事情,滴水不漏。”
“这个小子啊。”顾老爷子叹气,对顾轻衍摆手,“行了,安家小丫头是不是还在等着你用晚膳?你去吧。”
顾轻衍颔首,又笑着让顾老爷子少操心,得了顾老爷子一句笑骂,他出了书房。
顾九公子一直等着顾轻衍回府,如今匆匆忙忙跑来拦他,“七哥。”
顾轻衍停住脚步,“何事?”
顾九公子嘿嘿笑,“七哥,你答应我的事儿,今日我又问了爷爷,爷爷说同意了,但让七嫂先教教我。你刚刚是不是去见了爷爷?爷爷可与你说此事儿?”
顾轻衍扬眉,“没有。”
他爷爷如今操心陛下操心大楚江山社稷,估计忘了与他说此事。
“啊?”顾九公子失望,“那……”
顾轻衍慢条斯理地抚了一下衣袖的褶皱,“我正要去安家老宅,今日便与小郡主提提此事。”
顾九公子大喜,“多谢七哥。拜托你在七嫂面前多为我说说好话,弟弟若是能去军中,感激不尽,一定逢年过节孝敬七哥。”
顾轻衍哼笑了一声,不再理他,出了顾家老宅。
顾九公子抬头望月,觉得他离梦想这回真的近了。
顾轻衍因回了一趟顾家,与顾老爷子说了一番话,今日到安家老宅的时辰,比平日晚了半个时辰。
他没派人提前到安家老宅传话说不来,安华锦便知道大抵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应该晚些会来,便也不着急,坐在桌前,等着他用晚膳。
顾轻衍顶着月色来到,月光洒在他身上,落了一层清华。
安华锦听到脚步声,探头向外瞅了一眼,看着他缓步走来,眸光凝了凝。
片刻后,顾轻衍挑开帘子进屋,未语先笑,“可是饿了?”
“不饿。”安华锦回过神,摇头,“今日怎么晚了?可是吏部有什么事情绊住了脚?”
“没有,是爷爷喊我回府一趟。”顾轻衍坐下身,三言两语将他爷爷听闻花似玉病倒,觉得这伤寒不同寻常,故而忧心疑问急着找上他,简略说了说。
安华锦笑,“其实,我是挺想杀了花似玉的,这女人,就是个祸害。但是没想到,落在了陛下的手里,如今还怀了皇嗣,深得帝王心,便不好下手了。”
顾轻衍道,“她暂时,应该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安华锦点点头,“听闻是顾爷爷进宫后,陛下才降罪的花似玉?顾爷爷是拿什么说通了花似玉?”
顾轻衍淡笑,将顾老爷子与陛下的言谈经过,也简略地说了一遍。
安华锦听完,敬佩,“还是姑爷爷厉害。”话落,不知是气还是笑,“陛下原来也这么明着耍赖吗?可真是……也厉害。”
顾轻衍温声说,“至少,陛下如今还没糊涂到底。我倒是盼着,他今日糊涂到底,那么,爷爷就可以去南阳找安爷爷商谈我们的亲事儿了。”
安华锦眨眨眼睛,“你想打破我们俩如今的关系?”
顾轻衍目光深深,“总要往前走。”
安华锦不置可否,对外吩咐,“孙伯,端晚膳吧。”
孙伯应了一声。
安华锦给顾轻衍倒了一盏茶,转移话题,“今日,楚宸来府中,与我说了一席话。”
“哦?”顾轻衍知道楚宸来,但说了什么,他不知道,正想问呢。
安华锦浅笑,“你对楚宸说了什么吗?楚宸对我说,他放弃了。若是将来,我大婚,他乐意背我上轿。”
顾轻衍弯起嘴角,“背你?怕是轮不到他吧。”
安华锦盯着她,“果然是你说了什么。”
顾轻衍心情很好,“嗯,我以为,你既然不给他机会,他便别被人利用,免得走错了路。”
“这么说,他该谢你喽?”安华锦好笑地扬眉。
“嗯,是该谢我。”
安华锦扁扁嘴角,“看你今日这么高兴,我陪你喝一杯?”
“那倒不必了。”顾轻衍摇头,“你乖些,以后无论对谁,都与对楚宸一样,我就高兴极了。”
安华锦失笑。
孙伯带着人端来饭菜,晚膳很丰盛,摆了满满一桌。这也得益于今日陛下治罪了花似玉,孙伯觉得,这个坏女人落了个打入冷宫的下场,小郡主也算是报了仇,该庆祝一下。
哪怕顾轻衍说不喝酒,桌子上,也摆了一壶桂花酿。
用过晚膳后,顾轻衍与安华锦提了顾九公子想从军,他爷爷答应了,想让他先带顾九公子一段时日,让他对军中诸事,先跟着他了解一番,再决定是去禁卫军、御林军、京麓兵马大营、五城兵马司,还是去真正的军中,也就是南阳军。
从军也是有多个选择的。每一个选择,都有不同的路。
富贵家的子弟,想要从军,一般都是走禁卫军的门路,留在京中,然后,有本事的,也能加官进爵封妻荫子。
但禁卫军,没上过真正的战场,训练也不够狠,一般都是花架子。
但这条路,最容易走。
安华锦听了之后,倒是没什么意见,“行,你明日就让他来吧,你若是放心,我就将他带在身边,教导观察一阵子。他若真是那块料,我南阳军也缺人的。”
反正,她在京中,也没什么事儿,他爷爷又下了死命令,不准她回南阳,闲着也是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