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一箭四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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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廷弼汪文言大吃一惊,脱口叫道:熊廷弼和你有什么仇你为什么要陷害他
我和他有什么仇你别管,总之我只想要他的脑袋。张大少爷满脸的狰狞,阴笑着说道:现在我再问你一句,你到底愿不愿意帮我除掉熊廷弼如果你肯帮我这个忙,那我就可以想办法请许大人他们不再对你用刑,然后再想办法帮你摆脱牢狱之灾。如果你不答应,那你就留在这里继续享受镇抚司的十八般大刑,而我呢,还可以去找别人帮忙。
你去找别人吧,我汪文言虽然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尖心二字还是知道怎么写的。汪文言眼珠乱转,偷看着张大少爷的脸色大声说道:熊廷弼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帮你去陷害他如果我答应了,那我即便得逃牢狱,也会终生良心不安。
得了吧,汪文言,你在我面装什么装你这些话,拿去骗别人去。张大少爷冷笑着说道: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汪文言是什么人你原本是一个小县城的牢头,因为胁迫无辜女囚卖娼事,知县大人要拿你问罪,你就逃到了京城,结果你在京城时来运转,先是抱上了王安王公公的粗大腿,不仅摆脱了罪名,还买得了一个监生的功名。后来王安作奸犯科,被九千岁执行国法处死,你就又抱上了叶向高叶阁老的粗大腿,寻思着等待机会向九千岁报仇。再到后来,叶向高也不知道是看上你那一点,又让你当上了内阁中书,你就彻底的飞黄腾达了怎么样我说得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我的这么多事汪文言有些吃惊,情急之中连张大少爷话里夹带的私货都没有安现。张大少爷耸耸肩膀,答道:你也别管我是怎么知道你的事的,总之我还知道,你这个人很讲义气,喜欢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叶向高对你有知遇之恩,难道你就不想报这个大恩我准备收拾那个熊廷弼,是王化贞的死对头,王化贞又是叶向高最得意的门生,难道你就不想报叶向高的恩,把王化贞从大牢里救出来让熊廷弼去给王化贞当替死鬼
汪文言眼珠子转得更快,过了许久,汪文言才试探着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叫我怎么帮你收拾熊廷弼
聪明,果然识时务。张大少爷微笑着说道:其实也和简单,你只要这么招供就行,你告诉镇抚司的审问官员就说熊廷弼通过你的手,向杨涟左光斗魏大中周朝瑞袁化中和硕大章六个,东林党罪员贿略了许多银子,请他们在朝廷上给熊廷弼脱罪。这么一来,熊廷弼不就必死无疑了
哈哈哈哈哈哈,张大少爷的话还没说完,汪文言已经仰天大笑起来,疯狂大笑道:张好古啊张好古,你这个。小阉狗,终于还是露出狗尾巴了你这是想要熊廷弼的脑袋还是想要杨涟和左光斗他们的脑袋狂笑着,汪文言吼出了他那句被后世文人争相传颂的千古名言,世上岂有贪赃之杨大洪杨涟哉
杨涟有没有贪赃,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张大少爷摇头,微笑道:但我的干爹九千岁要他们死,他们就必须得死。你愿意耸我栽赃他们也罢,不愿意帮我栽赃他们也罢,他们既然得罪了我的干爹,那他们进了这镇抚司大牢,也就别想再活着出去。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青照汗青汪文言傲然长喝,不错,我汪文言进了这镇抚司大牢,就再没打算活着出毒,我相信杨大洪和左光斗左公他们进了这镇抚司大牢,也没打算活着出去不过这没什么,我们纵然一死。却可流芳于千古,扬名于万世,死何足惜哉。
啪,啪,啪。张大少爷拍了几下巴掌,微笑说道:汪文言,你这番话说得很对,九千尖手里有杀人的刀,你们东林党手里却有毁名的笔,九千岁他老人家能杀掉你们几个的脑袋,却无法砍断你们名垂青史的笔可是,你偏偏算少了一个人。
我算少那一个人汪文言好奇问道。张大少爷指指自己的鼻子,微笑说道:在下,鄙人,我我不但有办法除掉你们,更有办法让你们遗臭万年,让普天之下的士林学子,都对你们恨之入骨,都把你们骂得狗血淋头,认为九千岁杀你们杀得好,杀得妙杀得呱呱叫同时也让普天之下的读书人群起上书,诛杀你们七个国贼
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汪文言讥笑道:你好象忘了,江南士林成千上万,十之七八出自东林书院,也个个恨魏阉老狗入骨,你到是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这么做
太简单了,一道临终谢恩疏即可。张大少爷从袖子抽出一道奏章,奸笑着说道:知道这是谁的认罪谢恩疏不你最尊敬也最崇拜那位杨涟杨大洪当然了,是我找人模仿杨涟的笔迹和口气写的。
无耻小人,竟然伪造奏章你在上面写了什么汪文言怒吼问道。张大少爷微笑着答道:其实内容也很简单,除了认罪谢恩之类的废话以外,最关键的就是一条,奏请当今万岁推行一条有利于国计民生的新政,借以赎罪。
什么新政汪文言紧张问道。张大少孑以以一笑,答道:摊丁入亩摊丁入亩什么摊丁入亩汪文言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名词。张大少爷笑着解释道:很简单,我让杨涟告诉朝廷,就说现在大明朝土地兼并情况严重,官员士绅家里有良田万亩,却不向国家交一文钱的税赋,平民百姓无田少田,却要交纳沉重无比的丁税,经常因为交不起丁税被逼得家破人亡。长此以往,国家能收上来的税银越来越少,官员士绅家手里的土地却越来越多。所以杨涟建议大明朝廷推行摊丁入亩,废除人头税,按手里的田亩数量交税这样一来,老百姓的负担就轻了,国家能收上去的税银却多了,只是这么一来,你们东林党背后的读书人和士仲名流可就到大霉了
哈哈哈哈哈。说到这里时,张大少爷忍不住得意的悟住肚子的大笑起来。而汪文言则听张大少爷说一句,脸色难看一分,到了最后,汪文言干脆眼睛都直了,挣扎着只想把张大少爷活活掐死,疯狂怒吼道:你无耻无耻卑鄙不会相信,天下的读书人不会相信杨大人会上这样的奏章一定会认为是你们这些阉狗伪造的
天下的读书人为什么不会相信张大严爷大笑着说道:你刚才也说了,杨涟为官清廉,家里肯定没有很多土地或者根本就没有土地,所以他上这样的奏章完全合情合理。
而我们九千岁一党的人,那一个家里不是良田千倾,会傻到伪造这样的奏章,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你说说,我如果把这道奏章用杨涟的名誉往朝廷上一递,再把你和左光斗魏大中他们的名字也签上去,就说是你们上奏的,到那时候,天下的读书人和官员士仲还不想抽你们的筋扒你们的皮
无耻一无耻汪文言血红着眼睛疯狂怒吼,吼得几乎把自己的嗓子都撕哑了。而在刑房之外,也响起了轻微的得意奸笑,还好汪文言这会情绪激动,没有留心到。张大少爷见事不宜迟,赶紧喝道:汪文言,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到底帮不帮我如果你帮我除掉熊廷弼,那么这道谢恩疏,我马上就可以当着你的面烧掉,让你的几个知己好友即便掉了脑袋,也可以留下一个好名声如果你还在冥顽不灵,那么你们就算死了,也只会遗臭万年到那时候,你们的家人朋友,就算九千岁不亲自动手,恐怕天下的读书人和官员士伸也要抽他们的筋。喝他们的血
无耻无耻无耻汪文言脑海里仿佛已经只剩下了这两个。字,只是不断大骂张大少爷。张大少爷佯做怒,喝道:好,既然你不肯帮我的忙,那你也别怪我不讲客气了,我现在就把这道谢恩疏献给九千岁去。对付东林党这些人,本少爷有的是办法,一个摊丁入亩如果不够,本少爷还有士伸一体当差一体纳粮和尖耗归公侍侯着说罢,张大少爷转身就走。
慢着汪文言总算回过神来,嘶哑着嗓子问道:如果我帮你除掉熊廷弼,你真能把这道谢恩疏烧了
那是当然,本少爷一向说话算话。张大少爷傲然答道。汪文言犹豫良久,终于咬牙说道:那你现在就可以把这道谢恩疏烧了,你不用动手,熊廷弼已经死定了
熊廷弼已经死定了为什么。张大少爷满脸惊讶的问道。汪文言狞笑着答道:很简单,因为魏忠贤老狗已经中了我的釜底抽薪之计部元标王纪和周应秋三堂会审王化贞和熊廷弼的时候,他们都被判了死罪。我为了报答叶阁老的知遇之恩,就给王化贞出了一个主意,让他主动假装投靠魏老阉狗,先保住性命,等机会着山再起;然后我又跑到魏忠贤老狗的面前,说是熊廷弼准备送给魏老阉狗的四万两银子,只求魏老阉狗饶他一命。后来魏老阉狗果然上当。在皇上面前替熊廷弼说了好话,所以熊廷弼和王化贞当年都没有执行秋决。可是直到现在,一直蒙在鼓里的熊廷弼还没有把银子送去给魏老阉狗你说,魏老阉狗还能不杀熊廷弼
张好古,我的话你听到没有汪文言激动的叫道:你根本不的出手对付熊廷弼了,熊廷弼已经必死无疑现在,你可以把那道谢恩疏烧了吧
果然是你从进京以后,张大少爷脸上终于露出了自内心的如释重负的轻松表情,微笑说道:一切都和我推测的一样,我的老岳父,果然是被你害的。
你的老岳父汪文言也终于现不妙,惊叫着问道:谁是你的老岳父
让咱家来告诉你吧张好古的岳父,就是熊廷弼刑房的大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穿着朱红官袍的魏忠贤铁青着脸怒吼着冲了进来,后面还跟着魏忠贤的十大心腹五虎五彪和女婿杨六奇,个个都是一副气急败坏的表情,瞪着汪文言就象要把他生吞活录一样。而汪文言则是呆若木鸡,半晌才从张大少爷吼道:小阉狗,原来你在阴我
好,好,汪文言,原来咱家一直被你当猴一样耍。魏忠贤满脸的狰狞,盯着汪文言咬牙切齿的说道:如果不是咱家的干儿子从你嘴里套出了这一段话,咱家只怕要被你瞒一辈子了。
听到魏忠贤这番杀气腾腾的话,四肢被捆在铁床上的汪文言象是如遭电击,全身肌肉了一阵,继而无力的瘫软在血迹斑地叭床卜一动不大少爷则向魏忠贤双膝跪下。哽用道干爹,孩儿有罪,孩儿与熊廷弼之女情投意合,为了救她父亲,不得已才将干爹请到此地,让干爹听听这个,大奸巨恶的阴谋诡计。孩儿不孝,请干爹治罪。
你没错,如果不是你套出这番话,咱家可真要上东林奸党的大当了魏忠贤把手一挥,又从张大少爷手里接过那道伪造的临终谢恩疏,狞笑道:最让咱家高兴的是,你竟然能琢磨出摊丁入亩这样的妙计。这回咱家倒要看看,天下的读书人还有谁,反对咱家处死这几个东林奸党你们几个,从明天开始,,不,从今天开始,就得把这道临终谢恩疏里的内容散布出去,咱家不光要这些东林奸党的命,还要他们遗臭万年,永世不得翻身
张好古小阉狗我就是变成鬼,也饶不了你蒋文言忽然又怒吼一声,抬头张嘴一口鲜血喷出,然后脑袋猛然敲,口中鲜血狂喷。经验丰富的许显纯赶紧大叫道:不好,这个狗贼咬舌头自尽了
不用管,拖出去朵碎了喂狗魏忠贤没好气的吼道。而张大少爷心中不忍,扭过头,在心里轻声说道:汪文言,你安心去吧,你是罪有应得,杨涟他们虽然是被冤枉,可过了几百年,他们却会名垂青史。唉,我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张大少爷的复杂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至少到了晚上回家的时候,张大少爷就已经是笑容满面。而熊兆洼熊兆涟和熊瑚三兄妹早已经在张大少爷新宅子里等候良久,见张大少爷回来,熊瑚兄妹立即迎上前来,由熊瑚问道:狗少,你说我爹的事今天就有消息,现在怎么样了。
成了张大少爷一挥手,笑嘻嘻的说道:本少爷出马,还有办不成的事张石头带着人把四万两银子送进了魏府,九千岁就答应把你爹的案子回重审了。你们兄妹明天有一个人得辛苦一趟,随便找一个内阁官员的轿子拦住喊冤,把状子一递,然后九千岁就保奏一个品德高尚清正廉明的青天大老爷,重新审理你爹的案子。
真的熊瑚兄妹激动得几乎不敢相信的自己耳朵。张大少爷微笑点头,熊瑚又激动问道:那九千岁准备保奏那一位青天大老爷重审我爹的案子
九千岁准备保奏那位青天老爷,他可是一位大夫的好人,绝对算得上大明朝的道德楷模,清流领袖。
他就是张大少爷故技重施,又接指自己的鼻子,微笑着轻松说道:在下,鄙人,不才,你未来的相公一偶。
后世史载,公元一二六五年,大明天启五年四月初三清晨,前任辽东经略使熊廷弼长子熊兆佳,手捧血状跪拦内阁辅顾秉谦官轿,为父喊冤。顾秉谦观状,觉其中果有冤情,遂于当日早朝将血状递交御前,奏请熹宗重审熊廷弼案,内阁诸官与司礼监众宦官皆言此案有疑,帝遂决议重审。司礼监秉笔忠贤奏曰:新科探花张好古才堪大用,品德高古,可付重托,宜掌重审内阁与司礼监众官皆附议,帝曰:善。
同一天生的还有一件轰动大事那就是魏忠贤把东林党六君子其中之二的杨涟和左光斗联名的认罪谢恩疏公诸于众,并且抄成邸报往全国,要求全国各地的官员都上表阐述意见,看看杨涟在认罪谢恩疏提出的摊丁入亩一策是否可行。结果好嘛,这道谢恩疏出去才短短半天,京城官员弹劾东林奸党的奏章就雪片一般飞进内阁,众口一词要求朝廷立即把东林六奸贼明正典刑,凌迟处死至于地方上的乡伸名士更是暴跳如雷,上书要求重办东林六奸贼的上书,送万民伞给九千岁的送万民伞,民间的舆论也瞬间转向,全都变成了拥戴九千岁逮捕东林六奸贼而最搞笑的还是正在保定府给东林六奸贼募捐筹款的范阳三烈士,这三位拥戴东林的烈士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就变成了倒东林三烈士,不仅当着自前来捐献百姓的面大骂东林奸党祸国殃民,揭露东林贼党的累累罪行,而且还当众宣布,要把募捐所得的银子换成黄金,请高手工匠把黄金打造成黄金万民伞,献给只手擎天大成至圣的魏公公九千九百九十九岁
小猴崽子,真不知道他那个小脑袋怎么长的,竟然能想出这么绝妙的主意看着堆积如山的弹劾东林党奏章,魏忠贤哈哈大笑,同时一个念头也渐渐在魏忠贤脑海中形成,其实猴崽子琢磨出来的这个摊丁入亩也挺不错的,要是推行下去,起码赋税可以多收上来一些。要不,咱家打着东林奸党的名誉,在这几年旱灾最严重的陕西找几个县试一下反正那边现在根本收不上丁税,失败了也无关疼痒,挨骂的还是东林奸党;要是成了,陕西那边的麻烦可就少得多了。对,等魏大中那几个东林奸党抓上来,咱家就用他们的名誉上奏,在陕西试行
啪张大少爷最不抱期望的第四只雕应声落地是人都知道,咱们九千岁的铁血手腕,可丝毫不亚于建奴爱新觉罗胤植;咱们九千岁麾下那帮东厂堤骑,和建奴的粘杆处血滴子比起来,也绝对差不到那里去啊。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大明青天张少爷
二:今天本地供电所又到了月事不调的时候,所以今火;,章,请各位朋友原谅。
冤枉啊张石头放声惨叫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张大少爷桌子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惨叫道:大人,小的王化贞冤枉啊,丢失广宁的责任不在我,在熊廷弼是他丢的广宁,和我根本无关啊青天大老爷你给草民做主
我呸张大少爷一口唾沫飞过去,提起鸡翅红木做的惊堂木,猛的一拍桌子,咆哮道:张石头你演得象点好不好王化贞是前任辽东巡抚,应该自称犯官罪臣或者罪官,你自称小的就算了,还跑出一个草民来,不伦不类还有,你这个废物,喊冤都不会喊不广宁是在王化贞手里丢的,这一点所有人都可以做证,他栽赃给熊廷弼,不是自讨苦吃你给我仔细想想,如果你是王化贞,想活命又想栽赃,会在什么地方喊冤狡辩最有效果
这个少爷,我没当过官,实在想不出来。
张石头跪在张大少爷面前直搔脑袋,绞尽脑汁也无法回答张大少爷的问题。无奈之下,张石头只好指着站在张大少爷身后扮演师爷的6万龄说道:6公子,要不你来吧你是贡生,算半个官了,肯定比我演得象。
石头兄弟,你别开玩笑,我不行,我真的不行。6万龄赶紧连连摆手,生怕装扮一个,将死之人过堂问案沾上晦气,将来把自己给带霉气了。张大少爷则有点动心,命令道:6年兄,要不就由你来演王化贞吧,一是你演得象点,二是你熟悉官场上的事,思路上容易和王化贞接近,知道怎么狡辩最有用一而且你和他的人品也差不多。哎呀,别推辞了,石头,快把6年兄扶了跪下。被逼无奈,6万龄只好跪到张大少爷面前,学着官员的模样磕头,抱拳说道:犯官王化贞,见过主审大人,见过国公大人,见过尚书大人总宪左都御史大人,寺卿大理寺卿大人
对,这才演得象嘛。6年兄,你以前该不会也被抓进衙门过过堂吧张大少爷夸奖一句,又提起惊堂木猛的一拍,吼道:大胆王化贞,广宁一战,你丧师辱国,致使我大明十四万将士全军覆没,广宁要塞和辽东全境也沦入建奴叛军之手,你该当何罪。
罪臣罪该万死,但辽东全境失陷,罪臣并非恶,罪魁祸另有他人。6万龄确实学得有模有样,就连王化贞抵赖推谭的语气都学得惟妙惟肖。张大少爷又一拍惊堂木,吼道:罪在何人
辽东经略使熊廷弼6万龄理直气壮的答道。惊堂木再响,张大少爷愤怒的喝道:大胆王化贞,广宁失守之前,城防在你手中,辽东十四万主力将士也在你手里,而熊廷弼的五千军队却屯扎在距离广宁四十里的右屯,你先丢广宁后丢主力,只身逃往右屯向熊廷弼求救,熊廷弼不计前嫌接纳于你,你反倒诬赖于他广宁之失,辽东之失,与熊廷弼有何相干
探花公,下面我想不起该怎么回答了,让我看看上次上堂会审熊廷弼的案卷行不行6万龄哭丧着脸问道。张大少爷扮张青天正扮得起劲,极为扫兴的把所有案卷全扔到6万龄面前,催促道:快看,快想想王化贞该怎么回答和狡辩他怎么狡辩抵赖,我们最难对付
6万龄连声答应,赶紧爬到案卷堆里翻看,以己度人分析王化贞可能采取的狡辩手段。这时候,熊瑚主仆从门外溜了进来,看到张大少爷提溜着惊堂木当中高坐,6万龄则跪趴在案卷堆里翻看,还有张石头提溜着一根木棍子站在笔直不动,熊瑚不由乐了,笑道:狗少,6大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唱戏啊
不是不是,我们是在搞公堂演习。张大少爷赶紧解释道:皇上已经颁布旨意了,让我以钦命主审的身份,会同三法司主官还有包括英国公张惟贤在内四名官员,五堂会审你爹的案子。我怕到时候闹笑话,就先让6万龄6年兄扮演成王们贞,演习一遍如何过堂,如何审问。说到这,张夫少爷又难得严肃的说道:还有要重要的一点我还得防着王化贞耍花招,把罪责都推到你爹的头上,所以让6年兄和张石头都帮着我琢磨研究,分析王化贞可能会用什么样的手段狡辩推谭,还有他的同伙家人准备耍什么花招,事先准备好对策,免得到时候被他弄得措手不及。
哦,真是让你费心了。熊瑚恍然大悟,同时也很理解张大少爷的苦心王化贞如果是那么好对付的话,熊廷弼也不会被他坑得差点掉脑袋了。偷看了一眼张大少爷难得流露出认真表情时的俊朗容貌,熊瑚没来由有的粉脸一红,低头看着脚尖小声说道:还有,多亏你出钱出力的上下奔走活动,我爹的案子才被回重审,你的大恩大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了。
要报答那太容易了张大少爷难得认真的表情瞬间荡然无存,诞着脸网要说几句下流话,知道张大少爷正直,性格的熊瑚赶紧转移话题,对了,我爹的案子重审过堂的事你也别太担心,我都听说了,九千,渊牡在朝廷里一手遮天。说一不二,既然他点头同意免我刃几罪,那肯定谁也不敢反对,估计重审也就是走走过场,不会有那么多麻烦。
大错特错,这事比你想象的更复杂张大少爷果然放弃了下流打算,又表情严肃的摇头说道:九千岁已经给我打了招呼,说我放你爹可以。但必须依理依法,拿出真凭实据放人,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放人杀人,落人口实,影响九千岁好不容易在东林六奸贼案中建立起来的形象。而且这一次还有德高望重的英国公张惟贤陪同监审,他在朝廷民间都威望极高,我如果不明不白的就把你爹放了,他随便一本奏章参到朝廷上,对我和对你爹都没有好处。
原来还这么麻烦我还以为你主审我爹的案子,我爹就肯定没事了。熊瑚哭丧起了小脸。张大少爷苦笑答道:还不止这么麻烦,还有一件更麻烦的事,当年你爹那个案子的主审官左都御史部元标病倒了,卧床不起,这也就是说,接替他参加重审的都察院主官,肯定就变成了部元标当年的副手杨渊一也就是你爹的那个死对头杨渊这么一来,五堂会审中,只有属于九千岁党的大理寺卿周应秋肯定站在我这一边,杨渊是肯定和我做对,而现任刑部尚书李养正和英国公张惟贤属
除了这些之外,我还担心另一件事。张大少爷接着说道:王化贞是前任内阁辅叶向高的门生,同时也是叶向高力荐出任辽东巡抚的,和叶向高关系非同一般。王化贞和你爹是天启二年接受的审判,叶向高又是天启四只才告老还乡,此前他一直控制着朝廷的大小事务和公文来往。在这两年时间里,王化贞有足够的时间销毁不利于他的证据和证人,也有足够的时间伪造不利于你爹的证据,如果过堂的时候他拿出这些证据,狡辩抵赖,我又怎么能去辨别真伪
啊怎么越弄越糊涂了熊瑚显然不适应这种复杂的权利斗争,被张大少爷的一席话说得忽喜忽忧,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始终就放不下来。就在这时候,一直爬在案卷堆里翻找思索的6万龄忽然欢呼起来,张年兄,我找到这个案子的漏洞了,知道王化贞会怎么狡辩抵赖了如果我是王化贞,我肯定会在这个地方把熊大人拖下水,而且还可以熊大人找不到任何凭据反驳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熊廷弼案重审的日子还没有确定前,张大少爷早早就上奏朝廷,请求把关在天牢里的熊廷弼和王化贞转移到东厂牢房关押,预防有人利用天牢看守相对宽松的机会,和王化贞取得联络串供看过明朝那些事儿的张大少爷对镇抚司大牢住着那位神秘莫测的燕大侠印象深刻,所以即便对镇抚司大牢都不是那么放心,也只有把王化贞关进魏忠贤直接掌管的东厂大牢,请拜把子大哥肖传亲自盯着,张大少爷才能稍微安心。
可张大少爷实在太低估了站在王化贞背后那一伙人暗底下的实力,他的报告打上去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麻烦,在朝廷各大衙门里转来转去,足足用了三天时间得到批准实行,在此之间,王化贞究竟和外界取得了多少联系,掌握了多少信息和串联了多少供词,那就只有天知道了。为此,张大少爷虽然没少大脾气,可也无可奈何,毕竟自古以来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现在还是位卑职微的张大少爷没有足够实力能一手遮天。
重审前的交锋不只一次,依张大少爷的意思,为了预防夜长梦多,建议把重审的日期定在四月十五,这样王化贞即便想要新花招。也没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可熊廷弼的老对头兼三朝老臣左副都御史杨渊却坚决反对,理由是熊廷弼案事关重大,不能草率行事,应该把重审时期订在五月底或者六月初,而且杨渊还提出,要把已经告老还乡的叶向高从老家传来,作为证人参与庭审,并以此和张大少爷据理力争,互不相让。
对于杨渊的险恶用心,张大少爷心知肚明一叶向高是什么地方的人福建福州等老得快要走不动路的叶向高从福州赶到京城,估计秋决大典都要开始了,而且叶向高还当过八年的独相和十二年的辅,门生弟子遍天下,真的让他来到京城,他以前那些门生弟子群龙有,还不一窝蜂的向张大少爷开炮啊所以张大少爷当机立断,立即放弃了牵连叶向高的打算,借口叶向高兴未实际涉入辽东战事。坚决反对叶向高出堂做证。并且宣称熊廷弼蒙冤一事已是证据确凿,无需另传其他证人,只需王化贞和熊廷弼当堂对质即可。
张大少爷和杨渊都各有道理,自然是争得不可开交,最后脾气火暴的张大少爷差点和杨渊当场打起来。最后是外号油泥鳅的刑部尚书李养正站出来和稀泥。劝双方各退一步,劝说杨渊放弃让叶向高出堂做证的打算,劝说张大少爷宽限重审时间,最后建议把重审时间定在四月二十五,让熊廷弼和王化贞在刑部大堂当面对质,如果不能定案,再商议另传证人一事。面对这个建议。杨渊低头盘算了许久,终于点二而张大少爷同样也眼珠乱转的盘算许久。终于也是三几门意
不过议定之后张大少爷离开刑部大堂时,连家都没回,直接就去了东厂找到肖传,又通过肖传找到东厂的几个掌班和领班,一千两银子砸出去。很快就拿到了东厂密探监视杨渊的所有记录备份,
紧张的暗中布置和安排进行中,十几天的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四月二十五重审的日子。清晨天还亮,张大少爷就领着仆人张石头小铺子和临时师爷6万龄来到了刑部大堂,着手准备重审事宜,可到得刑部大堂外一看,张大少爷才现情况不妙大堂外面竟然是人山人海,挤满了来看热闹的京城百姓,拥挤得差不多是水泄不通。张大少爷不由冷笑,不错嘛,看不出杨渊那个老东西还挺有头脑的嘛,知道内阁司礼监已经到向我这一边,居然就想到了利用民间舆论来牵制我,让我不敢放手直接为熊廷弼脱罪。
张年兄,你是主审官,可以命令关门密审,不让百姓围观审问。
临时狗头军师6万龄建议道。张大少爷有些心动,可稍一转念,张大少爷又冷笑说道:不用,君子袒蛋蛋小人常兮兮,我如果下令关门密审,他们肯定会散播谣言,说我故意包庇熊廷弼,所以才做贼心虚,倒不如这么光明正大的开门公审。话虽如此,外表忠厚内心奸诈的张大少爷还是把小铺子叫到了面前,在他耳朵边吩咐道:铺子,你马上回家去,把咱们家里的男仆人和你在街面上的朋友叫来一同观审,到时候如此如此等事情成了,我有重赏
派出了小铺子,张大少爷又把张石头留在刑部大堂门外,这才和6万龄绕到后门,从刑部的后门进到了刑部后堂。到得后堂一看,英国公张惟贤大理寺卿周应秋和地头蛇刑部尚书李养正都已经在场,还有东厂派来监审的太监也来了大概是魏忠贤故意照顾,派来的这个太监正好是和张大少爷关系不错的宋金,只有这场重审案中最大的危险因素杨渊还没有到场。张大少爷无奈,只好一边和几个陪审官虚伪客套,一边等待杨渊到来。
左等右等,眼看辰时正的开堂时间就要到了,可杨渊还是不见踪影。最后宋金沉不住气了,话道:诸位大人,杨大人怠到现在还没来,我们总不能一直等下去吧依咱家看,我们现在就升堂吧,杨大人怠慢公务的事,咱家会如实向皇上和九千岁禀报的。李养正和周应秋一头称是,张惟贤也没有意见,只有张大少爷心知必然有异,却毫不畏惧,只是点头笑道:宋公公所言极是,我们升堂吧。
威武伴随着刑部大堂衙役的长喝与刑杖顿地声,张大少爷身着六品官袍,手捧尚方宝剑,大模大样的坐到了明镜高悬,的横匾之下,儒生打扮的6万龄站在张大少爷的背后,张惟贤,李养正和周应秋分座两侧,东厂监审太监宋金则笑嘻嘻的坐到了大堂右面。各自坐定,张大少爷提起檀木惊堂木猛的一拍,喝道:将犯官王化贞熊廷弼押上堂来
慢着不等在场的刑部主事答应,大堂外的人群中忽然响起了杨渊的声音。人群涌动,又干又瘦的杨渊从人群中挤进堂来,向张大少爷和宋金等人拱手笑道:张大人,张国公,周大人李大人,还有宋公公,实在抱歉,下官来晚了。
杨大人,这可是皇上钦点丸千岁关心的泼天大案,你怎么现在才来宋金冷冷的说道:你最好给咱家一个合情合理的交代,否则的话,咱家现在就可以免了你的审判官差事。
宋公公,实在不好意思,真的是有差事耽搁了。杨渊又是作揖又是拱手,解释道:事情是这样,今天本来下官早就来了,可轿子到了半道上,忽然被人拦住,那个百姓手捧状子跪在下官的轿前,要告一名朝廷官员一而且还是告今天在场的一名官员,所告内容也和今天的案子有关下官觉得事关重大,所以就耽搁了。
拦轿告状还是告在场的一名官员告谁啊宋金不动声色的问道。杨渊笑笑,直起身体往张大少爷一指,大声说道:就是告张大人,告我们这位主审的张大人
呼大堂外的百姓一阵骚动,个个惊讶不已一主审官在开堂第一天就被人告了,这在大明朝可绝对算得上开天辟地的第一次。咱们的张大少爷则面色平静,微笑着问道:哦,原来是告我啊那么杨大人,那个告状的人是什么人又告我什么呢
告状的人,自称是被你驱逐出府的仆人,姓康名良。杨渊朗声叫道:他告你和今天过卓的犯官集廷弼有亲眷关系,却隐瞒不报怀疑你在堂审之时将询私舞弊,执法不公
我和熊廷弼有亲眷关系张大少爷仿佛很惊讶的问道:我和熊廷弼有什么亲眷关系
杨渊大声答道:根据那个告状人的口供,你是熊廷弼的女婿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棋高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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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那个告状人的口供,你就是熊廷弼的女婿!”大声叫喊这话时,杨渊的声音里带着阴险,也带着无尽的得意,那狞笑的表情更象是在说,“小样的,现在知道杨大爷我的厉害了吧?杨大爷我故意迟到,就是要当着所有京城百姓的面,戳穿张好古你的真面目!”
“哇——!啊——!”果然不出杨渊所料,他的话喊出去后,在场的人包括英国公张惟贤几个审判官员在内的人都是脸上变色,失声惊叫,至于大堂外面那些围观看热闹的百姓,更是惊叫大喊成了一片,还有人大声叫嚷,“太不要脸了,世上那有女婿审老丈人的道理?公公,公公,罢了张好古的官,罢了他!”此言一出,全场响应,倒张声音山崩海啸,矛头全都指向咱们做贼心虚的张大少爷。听到这些声音,易装隐藏在人群中的熊瑚小脸煞白,又羞又怕,实在没想到杨渊一伙人会阴险到这地步。
“张大人,有人告你是熊廷弼的女婿,可有此事啊?”东厂监审太监宋金终于开口,笑嘻嘻的向张大少爷说道:“如果这事情是真的,那咱家可就行使监审职权,停止审问案犯,还得下令把你绑了,送到镇抚司接受审问了。”
“宋公公,别人不知道我,你老还能清楚我是什么人?”张大少爷面色如常,微笑着答道:“下官至今未婚,也从没定过什么亲事,这一点,我的家中仆人和周围邻居都可以做证,那会有什么老丈人?也真不知道杨大人是怎么想的,竟然给我安排了一位泰山大人?——当然了,杨大人如果打主意把他家里那位十六岁的小千金许配给我,我倒可以考虑一下,叫他一声岳父泰山。”
“张好古,公堂之上,不得戏言。”张惟贤神情严肃的呵斥。但这些呵斥明显还是晚了,大堂上的衙役军士和外面的百姓都已经笑成了一片,隐藏在人群中的熊瑚则是又羞又恨,暗骂张大少爷天生无耻,走到那里都喜欢占别的女人便宜。这时候,熊瑚忽然听到旁边有人低声骂道:“不要脸!杨渊那个女儿又黑又丑,你有本事你就娶去!”听到语气古怪的骂声,熊瑚不免好奇偷眼一看,却见骂人的是一名学子打扮的少年,生得甚是眉清目秀,熊瑚顿时心中生疑,“这小子,好象在那里见过吧?”
画面转回刑部大堂,听完张大少爷的回答后,宋金点了点头,又笑嘻嘻的向杨渊问道:“杨大人,张探花矢口否认此事,还说想当你的女婿,这可怎么办?”杨渊怨毒的瞟一眼张大少爷,哼道:“张大人,那个告状人我已经带到了堂外,你可敢与告状人对质么?”
“本来呢,对于这种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的小人,本官是不屑一顾的。”张大少爷打着官腔说道:“但为了证明本官的清白,也为了让天下人都知道本官的清正廉明,本官愿意与告状人对质。”
“说得好,探花郎果然是正人君子,身正不怕影子邪。”宋金鼓掌,起身走到张惟贤面前,向张惟贤行着礼笑道:“张国公,现在主审官要与告状人对质,辛苦你一下,先审理此案如何?”
在场诸人之中数张惟贤的爵位最高,张惟贤自然是义不容辞,立即点头说道:“也好,老夫可以先审此案。但老夫有言在先,如果告状人所言不实,张大人确系无辜,那么我们就接着审王化贞和熊廷弼案子。如果告状人所言属实,张大人和熊廷弼确实有亲戚关系,那么熊廷弼案立即停审,张大人也得移交镇抚司衙门,追究他的隐瞒之罪。”
大堂上宋金点头,笑道:“正是如此,张国公所言极是。”人群中熊瑚身边那位小爷也小声嘀咕了一句,“如果是真的,最好把他剐了,叫他敢骗我!”一直留心注意他的熊瑚娇躯一震,情不自禁的又回眼去看那位小爷,那人恰好也注意到熊瑚,四目相交,两人心里同时升起一个一模一样的念头,“这家伙,怎么看着就不舒服?”
闲话不叙,几个主审官都同意先审张大少爷一案后,张大少爷先是摘掉头上的官帽,和尚方宝剑一起放在公案上,然后下堂跪倒,杨渊也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张惟贤则坐到了张大少爷的位置上,一拍惊堂木,喝道:“带原告。”长喝声中,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青年男子被衙役押进公堂,按倒跪在张大少爷左侧,张惟贤又一拍惊堂木,喝道:“堂下原告,报上姓名身份。”
“回大人,草民姓康名良,小名康小三。”那个曾经被张石头和小铺子乱棍打出家门的张大少爷旧仆人康小三磕头,大声答道:“草民原先是张好古张大人的家仆,前几天刚被张大人的管家张石头给撵出了家门,现在无业,现在在街上靠帮闲为生。”
“被赶出家门的仆人?莫非你是想挟仇报复?”张惟贤喝问道:“那你告张好古何罪?”
那一瞬间,不知多少人屏住了呼吸,堂外的熊兆琏和熊瑚兄妹甚至紧张得心跳都停顿了——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康小三竟然一咧嘴,惊叫道:“大人,草民没告张大人啊?草民什么时候告张大人了?草民虽然被张大人的管家赶出了家门,那也是因为小人酷爱赌博,赌输了偷了家里的东西去抵债被张管家发现,本来张管家还要把草民送到官府法办,还是大慈大悲的张大人饶了草民一命,草民感激张大人还来不及,为什么还要来诬陷张大人?”
“你说什么?你不是告张好古?”张惟贤目瞪口呆。杨渊则猛的一下跳了起来,指着康小三气急败坏的咆哮道:“大胆草民,你!你!你好大的胆子!”
“大人,草民胆子很小,所以不敢诬陷张大人。”康小三笑眯眯的答道。此言一出,满堂大哗,堂外的围观百姓更是惊叫声如雷,逼得张惟贤不得不连敲十几下惊堂木,这才勉强压制住喧哗。张惟贤向康小三喝道:“康良,本官问你,既然你不是告张好古,那你为什么要拦轿告状?”张惟贤又举起杨渊开始呈递上来的状子,问道:“还有,这份状子是怎么回事?”
“大人,冤枉啊,草民根本就不识字,那份状子不是我写的!”康小三再度矢口否认。张惟贤再度目瞪口呆,他从生下来就当官,到现在马上就满五十年了,可这样的事,绝对还是第一次碰到。而杨渊更是觉得天旋地转,情知中计,却又不知道那里出了毛病。这时候,监审太监宋金开口了,尖声尖气的问道:“大胆刁民,咱家问你,既然你不是来告张好古,这状子也不是你本人写的,那到底是怎么回事?给咱家如实招来!”
“这位公公,草民不敢说,怕有人害我。”康小三磕头答道。宋金把眼睛一瞪,尖声叫道:“好啊,原来诬陷张好古一事,果然有幕后黑手!康良,你给咱家如实招来,咱家派锦衣卫和东厂番役保护你和你家里人的安全。”——张大少爷听得直翻白眼,心说宋太监你别浪费口水了好不好?他在乡下的父母兄弟,现在不正被你们东厂的人看管着吗?
“多谢公公,那小的说了。”康小三磕了一个头,大声说道:“公公,事情是这样的,前几天时间,草民被一个赌友带进了吏部主事姚宗文姚大人的府里,姚大人的管家给我二百两银子和一张状子,让我今天来这里拦住一个大人的轿子喊冤,诬告我原来的主人张好古张大人。草民不敢答应,姚大人的管家就威胁我说,如果不答应,他就要杀我全家,草民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今天早上,姚大人的管家早早就带着人把草民抓到刑部大堂外面等候,草民还想反悔,可姚大人的管家又拿刀架在草民的脖子上,把草民逼到了杨大人的轿子面前告状。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草民如果有半句虚言,情愿被凌迟处死。”
“扑通。”杨渊面如死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张惟贤同情的看他一眼,又喝道:“康良,那你上得堂来,为什么又反悔翻供呢?”
“因为张大人对我们下人太好了。”康小三抹着眼角说道:“以前我给其他人当下人的时候,一个月才拿两钱银子,吃得象猪食一样,还经常挨打挨骂。可张大人当了我的主人以后,不仅从不打骂我们,我一个月就还可以拿一两银子,天天都是大鱼大肉,只是草民管不住自己的手,这才自作自受被赶出了家门。所以草民根本不想诬告张大人,只是当时有人想要草民的命,草民才被迫答应,上了这个大堂,草民看到有这么多大人和东厂的公公主持公道,可以保护草民和草民家人的安全,草民就大胆说了良心话,还草民的旧主人清白。”
“康良,你很不错,很讲良心。”宋金尖声笑道:“你放心,咱家这就派人保护你,再派人去保护你的家人——如果让你被奸人害了,从今往后我们东厂和镇抚司的脸还往那里搁?”宋金的话,立即博得满堂喝彩和热烈掌声,毕竟东厂和镇抚司也不完全是坏名声,偶尔也会干几件查处贪官和保护穷苦百姓的好事。
“得,肯定是张好古和东厂事前察觉,提前做了手脚,姚宗文,你这次算是自作自受了。”张惟贤心中嘀咕,脸上却不动声色,又喝问道:“康良,你本官问你,张好古究竟是不是熊廷弼的女婿?”
“不是,不是。”康小三双手连摆否认,答道:“张大人从未娶妻,也从没听说过他和谁定了亲事,这点不仅草民可以做证,张大人府里的下人和周围的邻居都可以做证。”说到这里,康小三又偷瞟到张大少爷的眼色,忙大叫道:“对了,大人,姚宗文姚大人的管家就藏在大堂外面的人群里,你可以把他抓进来对质,草民如果有半句假话,愿被天打五雷劈!”
“呼。”康小三的话音未落,大堂外面的人群中又是一阵巨大骚动,每一个看热闹的百姓都是东张西望,寻找姚宗文管家的下落。这时候,人群外围忽然发生打斗,还有象是张石头的声音大叫,“姚宗文的管家这里,他要跑了,快抓住他!”张惟贤当机立断,又派衙役出堂,很快就把已经被打得头破血流的姚宗文管家给抓进堂来。当然了,那个倒霉的管家所经之处,石头口水自然是雨点般的飞向他的头上脸上。
事情到了这步,已经挨过张石头两顿打的姚宗文管家也知道大势已去,除了极为忠心的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其他的再也不说什么。张惟贤也不和纠缠,只是一拍惊堂木,喝道:“康良,本官最后问你一句,你被人胁迫诬陷张好古,胁迫你的人中,可有今天接你状子的杨渊杨大人?杨大人事前可知情?”
康小三犹豫了一下,下意识的去看张大少爷眼色,张惟贤却又抢先一拍惊堂木,喝道:“休得东张西望,面向本官,如实招来!”康小三不敢不从,只得实话实说道:“杨大人事前知不知情,草民不清楚,草民只是被姚大人的管家逼着去向杨大人拦轿告状的。”
听到这话,已经冷汗湿透衣衫的杨渊如释重负,庆幸自己聪明,事前没在这个康小三这个二五崽面前露过面。张大少爷则大失所望,暗骂道:“蠢货,你随便扯几句谎,把杨渊也牵扯进去,老子就把答应给你的五百两银子加一倍!笨成这样,老子不加了!”
和宋金、周应秋还有李养正等人交换了几句意见后,张惟贤判案道:“康良,你诬告朝廷官员,理当重责,但念你天良未泯,当堂道出实情,本官就暂不罚你,此事另案处理。来人啊,将康良与姚宗文管家押入天牢,暂且关押侯审。”说罢,张惟贤又在堂外如雷的掌声中站起,向从头至尾就没说过一句话的张大少爷拱手道:“张大人,请上座吧,你的清白已经证明了,现在你可以接着审熊廷弼的案子了。”
更加热烈的掌声中,张大少爷大摇大摆的重新坐上正位,得意洋洋的重新戴上官帽。见此情景,堂外的熊瑚自然是激动得粉脸晕红,这才明白是张大少爷料敌机先,料定敌人会利用自己和张大少爷的关系大做文章,事先做好了防备,这才将计就计反戈一击,一举除掉一个幕后黑手。钦佩张大少爷的机警狡诈之余,熊瑚情不自禁的又去偷看那奇异少年,却见他满脸通红,似乎比自己还要激动许多,也是直到此刻,熊瑚才发现情况不妙,“不对啊?他一个男人,怎么耳朵上有戴耳环的耳眼?难道……?”
“娘的,上当了!这小子实在太阴了!”也是直到此刻,垂头丧气的杨渊才明白张大少爷的全部用意,“这小子从开始就猜到我们会用他和熊廷弼女儿的关系做文章,所以借助东厂的力量秘密监视我们,发现我们收买他的旧仆人告状后,他故意不声张,除了将计就计反击我们以外,更大的目的是拖延时间,让我们以为已经十拿九稳,所以就没去做其他准备对付他!阴,这小子实在太阴了!”
第五十九章 张青天断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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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武——!”长喝声中,百八十名刑部差役一起敲动杀威棒,用乒乒乓乓的巨大声响宣告张大少爷的重新升堂问案。待棍声稍歇,张大少爷威风八面的一拍惊堂木,喝道:“来人,将犯官熊廷弼、王化贞押上堂来!”
“遵命。”轮值的刑部主事恭敬答应,向后堂挥了挥手,又过片刻,穿着崭新白色囚衣的王化贞和熊廷弼就被刑部的兵丁给押上了公堂——准确来说,这也是张大少爷和内定老丈人的首次见面。和熊瑚描述的一样,熊廷弼身材异常高大魁梧,满脸虬髯,体壮如熊,一看就让人觉得他不象是好脾气的人物,给人的印象更象是一个武夫,说什么都不象是进士出身的文人。而精通医术的王化贞则和熊廷弼生得截然相反,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身材适中,相貌清秀和张大少爷有得一拼,即便穿着一身囚衣,儒雅的气质也显露无遗。张大少爷不由点了点头,心道:“难怪王化贞在朝廷上比我老丈人吃得开,我这个老丈人这副模样,是不会讨朝廷的达官贵人喜欢。”
“犯官王化贞,叩见主审大人,叩见诸位大人,叩见公公。”和陆万龄当初演练的一样,王化贞果然十分精乖的双膝跪下,向张大少爷和张惟贤等人依次磕头,声音不卑不亢,甚是悦耳。熊廷弼则显然不太会做人,只是按规矩双膝跪下,板着脸一言不发,拽得象是二五八万一样。还好,今天的主审官是咱们张大少爷,张大少爷又一拍惊堂木,喝道:“堂下犯官,报上姓名及入狱时官职。”
“回禀主审大人,犯官王化贞,入狱时窃居辽东巡抚一职。”王化贞恭敬答道。那边熊廷弼则板着脸吼——其实也不是吼,只是他的嗓门实在太大,“熊廷弼,辽东经略使。”这么一来,堂外看热闹的百姓不满意了,嘘声四起,还有人大叫,“大狗熊,还摆什么架子?如果不是你,我们大明的辽东会丢了?”
“谁在乱放屁?”熊廷弼握着拳头跳了起来,吓得两旁差役赶紧挺棍拦截,生怕他冲出堂外逃走。张大少爷皱皱眉头,喝道:“将观审百姓赶出大门十步之外,严禁喧哗。”守门士兵依令而行,舀水泼退百姓。熊廷弼这才恨恨跪下,又抬头看了张大少爷一眼,似乎在怀疑嘴上没毛的张大少爷办事能否牢靠公允——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张大少爷可没敢告诉脾气暴躁的熊廷弼自己和他女儿的关系,只是让东厂的人通知熊廷弼,自己一定会为熊廷弼洗刷冤屈,还他清白,让他吃好喝好睡好安心等待受审,所以熊廷弼才会对张大少爷这么一个陌生的少年新进疑心重重,不敢完全放心。
泼退百姓,先由陆万龄念读了一遍广宁之战的前后经过——主要就是王化贞全军覆没的经过,还有熊廷弼率领辽东军民撤回山海关的经过。念罢,张大少爷首先向熊廷弼开炮问道:“犯官熊廷弼,本官问你,你身为辽东经略使,广宁一战,我大明十三万将士葬身沙场,致使大凌河以北的州县城池尽数沦入建奴叛军之手,你该当何罪?”
不等熊廷弼回答,杨渊抢先插话道:“张大人,你好象说错了吧?广宁一战,应该是山海关以北的州府郡县尽数沦入建奴之手吧?”
“那现在从山海关到大凌河锦州城之间的土地归于谁手?”张大少爷白了杨渊一眼,阴阳怪气的冷笑道:“难道杨大人想说,从山海关到大凌河之间的土地,是杨镐杨将军(杨渊侄子)夺回来的?”
“那!”杨渊听出张大少爷话里带刺,不由勃然大怒。张惟贤皱着眉头抢先喝道:“张好古,公堂之上,休得胡言乱语!山海关到大凌河之间的土地没有沦陷,是因为建奴努儿哈赤只追到了宁远,就主动退却回了义州,我大明才顺利收复失土的。”说罢,张惟贤又表情严肃的说道:“还有,我们之所以重审此案,是因为皇上和朝廷都认为熊廷弼有冤,罪不当死,所以皇上才特命我们重审。既然重审,那我们就秉公而断,不可断文取义,更不可在审问时故意为犯人掩过饰非!”
“英国公所言极是,下官记住了。”张大少爷无可奈何的答应——刚才那句问话,其实是张大少爷精心为熊廷弼布置的脱罪台阶,因为广宁之战时,熊廷弼正驻扎在大凌河边的右屯,如果大明朝廷认为只是大凌河以北的辽东土地沦陷,那就广宁之败根本不关熊廷弼屁事了。只是张大少爷的这个小花招太过明显,不仅杨渊看得出来,张惟贤也看不下去而制止。这么一来,本来对张惟贤印象不错的张大少爷难免心中嘀咕,“英国公,你可真不够意思,平时我可没得罪你啊。”而外粗里细的熊廷弼很快也明白过来,心中不由大定,暗道:“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挺有心机的嘛,听说他是新科探花,为什么这么不遗余力的帮我?还有,我的案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转机?”
“犯官熊廷弼,本官问你,你身为辽东经略使,广宁一战,我大明十三万将士葬身沙场,致使山海关以北的大明土地尽数沦入建奴叛军之手,你该当何罪?”无可奈何下,张大少爷只得停止耍花招,重复问了一遍。熊廷弼早得东厂太监指点,大声答道:“回主审大人,熊廷弼无罪!丢失广宁、西平堡的是王化贞,统军无方三战三败、致使我大明十三万大军全军覆没的也是王化贞,丢失辽东全境的还是王化贞,熊廷弼并无半点罪过!”
“胡说八道!”王化贞同样知道今天如果死咬住熊廷弼,自己的脑袋就掉定了。所以王化贞马上跳起来吼道:“熊飞百,你说话先摸摸良心!我误中建奴诡计兵败不假,可我从广宁撤回右屯向你求援,你却一兵一卒不给,反而率领辽东军民撤回山海关,致使辽东全境沦入建奴之手,你才是丢失辽东的罪魁祸首!”
“住口!”张大少爷一拍惊堂木,喝道:“王化贞,本官问你话了吗?公堂之上,犯官大声喧哗,咆哮公堂,罪当重责!来人啊,将王化贞重责二十大板!”
“张大人,王化贞和熊廷弼是对质。”杨渊大声喊冤道。张大少爷把眼睛一翻,哼道:“杨大人,现在是问案,对质好象还没开始吧?还有,不要对我说什么刑不上大夫,王化贞已经被定了死罪,罢官夺籍,算不上士大夫了——打!”
刑部的衙役的二话不说,冲上去把王化贞拖起就走,拖到堂外劈里啪啦就打了起来,直打得王化贞哭爹喊娘,鬼哭狼嚎。张大少爷乘机问道:“犯官熊廷弼,本官问你,广宁大战中,王化贞逃入右屯向你求援,你为何一兵一卒不发,反而率领辽东军民撤回关内?”
“王化贞的十三万精锐都丢了,我手里只有五千军队,拿什么救?”熊廷弼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咬牙切齿的说道:“当时,王化贞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右屯,大凌河一带军民皆知,军队士气低落,百姓惶恐不安,军无战心,民无斗志,其势已不可战。而且我手里只有五千军队,建奴却有五万大军,我如果冒险一搏反攻广宁,一旦再遭失败,辽东数十万百姓必然惨遭建奴屠戮,囤积在大凌河附近城池的军需粮草也将落入建奴之手,成为建奴攻打山海关急需的军粮。不得已,我只好采取坚壁清野的稳妥战术,烧毁粮草军需,把五千军队交给王化贞断后,自己率领辽东军民撤回山海关,让建奴追无可追,也无法就地抢掠军粮,继续南下攻打山海关。”
“那你为什么不组织百姓加入军队?这样不就有充足的兵力反攻广宁了?”杨渊阴阴的问道。熊廷弼一听大怒,吼道:“你懂不懂用兵?知不知道怎么组建军队?辽东武库在广宁,已经被王化贞丢了,我上那里去找那么多刀箭武器装备给百姓?而且临时征召从未经过训练的百姓上战场,不是送去给建奴屠杀么?”
“那王化贞建议你守卫宁远、前屯,保护山海关门户,你为什么不采纳?难道你是在畏敌避战?”杨渊又大声追问道。熊廷弼大声怒吼,声若雷鸣,“还不是因为王化贞那头蠢猪?他如果不把十三万主力精锐丢光了,我犯得着弃守右屯广宁?你以为那时候的宁远是现在孙督帅新修的宁远?那时候的宁远还是一个残破小城,城墙年久失修,守城器械无一不缺,我手里的兵力不足,拿什么守?而且我还带着几十万百姓,我如果把军队留在了宁远前屯,拿什么保护百姓撤回山海关?建奴铁骑一旦绕过宁远前屯追杀百姓,五十三万辽东百姓有几个能活着回到中原?”
“熊大人说得对,大明军队,本来就是保护我们大明百姓的。熊大人爱民如子,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官!”大堂外面响起了张大少爷家中仆人的叫喊声,带动了不少百姓也跟着大喊。听到这些声音,杨渊心中大怒,喝道:“关上大门,把百姓赶走!”
“住手!大门不许关!”张大少爷断然阻止,喝道:“我们是受皇上之命,九千岁之托,重审此案,光明正大,怎么能禁止百姓观看?如果关门密审,不管判决是否公允,肯定都有人说我们徇私舞弊,指责皇上和九千岁用人不明!为了皇上和九千岁的声名不受玷污,这场审判,必须开门公审!”说罢,张大少爷又向张惟贤和宋金等人微笑问道:“张国公,宋公公,周大人李大人,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正是这个道理。”张惟贤、周应秋和李养正三人一起点头,宋金也笑着补充道:“探花郎说得太对了,皇上和九千岁的名声,除了英国公以为,是比我们几个人的脑袋加起来都重要。”那边杨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坐了下来,哼道:“那么张大人,你最起码应该制止堂外百姓喧哗吧?”
“好说,好说。”张大少爷满口答应,又下令泼水,很快就把堂外的喧哗制止。张大少爷又向熊廷弼问道:“犯官熊廷弼再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得据实回奏!本官问你,放弃救援广宁,率领辽东军民撤回辽东,是你一个人的主意?还是你和辽东巡抚王化贞商量后做出的决定?”
“是我和王化贞商量后的决定。”熊廷弼坦白答道:“开始王化贞是提议反攻,可叛徒孙得功已经发起兵变,打开城门迎接建奴入城,我的兵力根本不足,所以这一条不可能办到。然后王化贞又提议退守宁前,我考虑再三,认为那时候的宁远和前屯根本无法坚守,尤其是宁远,那时候旁边的觉华岛上也没有驻军可以掩护,所以这一个建议我也放弃了。最后我提出坚壁清野这条,烧毁撤回山海关,一是可以让建奴无法就粮,不战自退,二是可以保全百姓和残余军队,保留力量卷土重来。后来王化贞同意了我的办法,他带着最后的五千军队断后,我率领百姓撤回山海关。”
“犯官熊廷弼,你确定撤回山海关是你和王化贞商量后的结果?”张大少爷追问道。熊廷弼大力点头,答道:“犯官可以用人头担保!”
张大少爷稍微回头,和站在侧后的陆万龄对视一眼,然后张大少爷才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在上一次三堂会审中,你没有向前任主审官交代此事?”
“我说了啊?”熊廷弼有些糊涂,指着大理寺卿周应秋说道:“当时周大人也在场,上次主审的王大人和邹大人都问了这个问题,犯官都是这么交代的。怎么?上一次的案卷中没有记录?”
“笨!王纪和邹元标都是东林党的人,他们当然不会把这条可以帮你减轻罪名的口供记录——如果记录了,王化贞就得和你共同承担擅自撤回山海关的罪名了。”张大少爷心中冷哼,又转向周应秋问道:“周大人,这事你有印象吗?”
“有。”正有希望升任尚书的周应秋果断点头,答道:“有这事,下官记得清清楚楚,邹元标邹大人和王纪王大人都问过这个问题,熊廷弼也是这么回答的——可王化贞却矢口否认,说是熊廷弼命令他撤退,他是奉命而行!”
“那为什么没有记录在案呢?”杨渊抢着问道。张大少爷何等狡诈,马上猜出杨渊是想把这个疑点搅大,最终把当时的首辅叶向高和左都御史邹元标、刑部尚书王纪都拖下水,把这个案子继续搅大,牵连进越来越多的人,让这汪水彻底搅浑,那这个案子的结案日期就遥遥无期了。所以张大少爷当机立断,马上抢着说道:“周大人,是不是当时的书办漏记了?”
说着,张大少爷向周应秋使了个眼色,周应秋会意,马上答道:“哦,我想起来了,当时记录的书办正好内急不在堂上,所以漏记了这点。”杨渊大失所望,只能恨恨坐下,咬牙切齿的说道:“那个书办,真该杀!”
“是人都会犯错嘛,杨大人何必如此斤斤计较呢?”周应秋笑了笑,顺便向张大少爷表露心迹,笑道:“就象当初的邹元标邹大人和王纪王大人一样,本来我反对把熊廷弼和王化贞并论死罪,可他们坚持要定熊廷弼的死罪,二比一,我没办法只好同意。”——周应秋这话倒不是假话,当时他确实不同意把身为楚党的熊廷弼和身为东林党的王化贞并论死罪,可那时候的东林党势力实在太大,他又还没有加入魏党,不敢得罪东林党更不敢得罪王化贞背后的首辅叶向高,被迫同意了王纪和邹元标的定罪,所以九千岁面前的大红人张大少爷这次给熊廷弼翻案,当时的主审官周应秋现在既不敢反对翻案,也勉强算是弥补当年的过错。
“上次刑部书办漏记这点,就请李大人查一查责任人是谁,酌情处理。”张大少爷迅速了解此事,又向众人微笑问道:“张国公,宋公公,周大人,李大人,对了,还有杨大人,差点把你忘了。我觉得案情非常清楚了,熊廷弼承认他没有救援广宁,也没有组织军队死守宁前,而是选择了率领辽东军民撤回山海关,他对战情的判断是对是错辜且不论,关键是这一点——如果熊廷弼确实是在和王化贞商量、并且取得王化贞同意的情况下才放弃救援广宁和坚守宁前,选择撤回山海关!那么广宁大败罪不在熊廷弼,放弃辽东擅自放弃撤回山海关,罪责就应该由熊廷弼和王化贞共同分担。这么一来,熊廷弼的死罪是否就判得太重了一些?”
“对,如果熊廷弼和王化贞是意见才撤回山海关,那么咱家也认为熊廷弼罪不当死。”监审太监宋金第一个附和。那边香油泥鳅李养正和周应秋不敢随便得罪张大少爷背后的魏忠贤,也是一起点头附和,杨渊虽然想反对,可一时之间却找不出更好的理由反驳。而英国公张惟贤则盘算了良久,终于还是点头说道:“本官也同意张大人的意见,如果率领辽东军民撤回山海关这一点,是熊廷弼和王化贞共同商量的结果——那么判熊廷弼的死罪,就过重了。”
“很好,既然诸位大人和宋公公都没有意见,那还楞着干什么?”张大少爷故意不去看杨渊气急败坏的模样,微笑说道:“把犯官王化贞带上来吧,让他和熊廷弼对质。”
第六十章 张青天断案(下)
(PS:棒子赢球了,心情很郁闷,今天第二更也许不敢保证。)
王化贞再被抬上堂来的时候,脸上的眼泪鼻涕已经连成了一片,涂满了下苍白色的半截脸庞,屁股上更是被打得血肉模糊,暗红的鲜血浸透雪白的崭新囚衣,看上去格外醒目,也格外的触目惊心,惨不忍睹。其实王化贞也算是运气好的了,执刑的人是刑部的差役,虽然没有手下留情但也没有下死手,要换成宋金宋公公手下的厂卫执刑——不用二十板,一板下去就可以把他的坐臀骨打得粉碎,外皮上还看不到半点伤!
“犯官王化贞,刚才熊廷弼的话,你可都听到了?”张大少爷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问道:“天启二年正月二十三日,你逃往大凌河右屯与熊廷弼见面之时,熊廷弼是否与你协商率领辽东百姓撤回山海关?你是否同意此事?”
趴在大堂上的王化贞艰难抬起头,先怨毒的看一眼张大少爷,又扭头看看跪在一旁的老同僚兼老冤家熊廷弼,然后才大声叫道:“没这回事!熊廷弼提出率领辽东百姓撤回山海关,我从头到尾都坚决反对,只是坚持反攻广宁,或者坚守宁前,是熊廷弼一口咬定这条命令,逼着我撤退的!他是辽东经略使,节制三方,官职比我高,我不得不撤退!”
“放屁!”熊廷弼勃然大怒,吼道:“王化贞,你说我是节制三方的辽东经略使,那你在辽东的时候,什么时候听过我的命令?我命令你坚守广宁,集结精锐牵制建奴主力,你偏偏要主动进攻,还把辽东一带四十多座城池的兵力抽调一空,执行你的狗屁三个月荡平建奴计划,结果把我们大明的辽东精锐丢得一干二净,害得我连继续再战的兵力都没有,你还好意思说你听我节制?!”
“你才放屁!我提出主动进攻,三个月荡平建奴,是得到朝廷批准、叶阁龙点头的,你如果不满,可以去问朝廷,去问叶阁老!”王化贞大耍无赖,挣扎着大声叫道:“至于我误中建奴奸计,把辽东精锐丢光,我认罪!朝廷剐了我,我都认!可是你提出率领辽东百姓撤回山海关,我没有同意,是你命令我撤退,我才执行的!”
“放屁!”熊廷弼气得满脸的虬髯胡子都直了起来,咆哮吼道:“王化贞,你到底要不要脸?你是提出反攻广宁和坚守宁前不假,可我分析这两条行动的利弊得失以后,你就同意了撤回山海关。”
“那我签字用印的公文在那里?”王化贞继续耍赖,大声叫道:“如果你拿出有我签字用印的公文,那我就认罪,否则的话,我王化贞宁死不背这条消极抗战、擅自撤退的罪名!熊廷弼,大家同僚一场,要死一起死,我王化贞没你那样的福气,有一个这么好的女婿帮你摆脱罪名,可是你的女婿要往我头上栽赃,也没那么容易!”
“那时候形势那么紧急,建奴大军距离右屯已经只有四十里,我和你那来的时间草拟公文签字用印?”熊廷弼气得混身发抖,又吼道:“还有,我熊廷弼虽然有一个女儿,可至今仍然待字闺中,上那里冒出来一个女婿帮我脱罪?给你栽赃?”
“哈哈,老熊,你装糊涂了不是?”王化贞哈哈一笑,正要把话题扯远。那边张大少爷见自己内定岳父诡辩实在不是王化贞对手,赶紧向堂上的铁杆盟友宋金和周应秋各使一个眼色,两人会意,宋金站起来尖声叫道:“住嘴,王化贞,别以为你有人帮你诬告就可以得逞,姚宗文的管家已经被抓了,去抓姚宗文到镇抚司接受审问的锦衣卫,也已经上路了,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咱家亲自掌你的嘴!”
“姚宗文已经倒了?”王化贞脸色一变,心知情况不妙,赶紧住口。那边周应秋也喝道:“王化贞,你休得耍赖,上一次三堂会审,你亲口承认你是和熊廷弼协商之后率领辽东军民撤回山海关的,本官也亲耳听到的,本官可以为熊廷弼做证。”
“周大人,我怎么不记得我有说过这样的话?”王化贞有恃无恐,大声叫道:“空口无凭,既然你说我承认过这事,那请你拿出我签字画押的供状和案卷来,那我就立即认罪!如果拿不出来,那么对不起,我王化贞就是受遍镇抚司十八般大刑,也绝不被人诬陷栽赃!”
周应秋哑口无言,杨渊则笑嘻嘻的说道:“所以我说嘛,当时记录的书办该杀,还有得请邹元标邹大人和王纪王大人出堂做证,如果他们两位还不够,就请福建的叶阁老也辛苦一趟,来京城做证,他是当时的首辅,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案子的细节。”说到这,杨渊又向张惟贤问道:“张国公,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不错,如果熊廷弼无法拿出确凿证据证明王化贞当时同意了撤回山海关,那么是得辛苦王大人和邹大人出堂做证。”张惟贤点头——同时张惟贤心里也非常明白,张大少爷这会就算把邹元标和王纪传来做证也没用,那两个都是东林党死党,和叶向高、王化贞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于情于理都不会替熊廷弼脱罪,说一句时间太长记不清楚了,那就已经算是非常够意思了。
审问进行到这里,案情已经彻底陷入僵局,王化贞矢口否认自己是和熊廷弼协商后才选择撤回山海关,熊廷弼却因为种种原因,拿不出任何凭据证明此事,诡辩狡辩更不是王化贞的对手,而上一次三堂会审的原始证据却被人有意无意的毁灭,把这个案子彻底拖入了泥潭。面对这样的复杂局面,换成一般人也许早就束手无策了,可咱们的张大少爷是什么人?张大少爷稍微回头,向和王化贞同一类型的狗头军师陆万龄使个眼色,陆万龄立即会意退入后堂,咱们的张大少爷则又转过头来,向刑部尚书李养正笑道:“李大人,好象我们都忘记了一个重要证人,就是当时负责那个刑部书办,我们把他叫来一问,不就知道王化贞有没有说过那话了?”
“下官立即去查,看看那个书办姓甚名谁,把他传上堂来做证。”李养正起身答应。那边宋金则慢悠悠的说道:“李大人,不用查了,那个书办已经做不了证了。上次三堂会审结束后才过了两个月,那个书办就在一个晚上喝醉了,掉进自家井里淹死了。”
“肯定是有人杀人灭口!”公堂外有人带头大喊,立时引起大片响应,无数京城百姓随声附和,对王化贞恶感倍增。王化贞则把头一昂,大声说道:“原来那个书办已经死了,犯官当时身在天牢,不知道,不清楚。”
“那么熊廷弼,当时你和王化贞商量的时候,都有那些人在场?”张大少爷并不死心,又向熊廷弼问道。熊廷弼仔细回忆,答道:“当时我是在城楼上和王化贞商量,我身边有六个亲兵,王化贞也带来了两个亲兵——因为那两个亲兵得把他搀着上城楼。对了,还有右屯千户王辉也在场。”
“很好,那你可记得六个亲兵的姓名?”张大少爷很激动的问道。不等熊廷弼回答,宋金又懒洋洋的插嘴道:“也不用查了,咱家早就派人查了,也都死光了。”
“九个人都死光了?”满场大哗,一起惊叫问道。宋金点点头,尖声细气的答道:“千户王辉死在天启二年,死因是自缢。熊廷弼的六个亲兵后来被编成了斥候,派去侦查建奴军队的动向,有一次出去就没回来,等好不容易找到他们尸体的时候,六个人连同他们的四个同伴,都被射成蜂窝,躺在小凌河旁边的树林里。至于王化贞的两个亲兵,一个叫安文远,一叫叫刘凤鸣,都是王化贞的同乡,王化贞下狱后他们都回了老家山东诸城,没到一年,先后都不明不白的死了。”
“呜——!”公堂内外响起山崩地裂一般的惊呼声,几乎所有人心中都闪过同样的念头——杀人灭口!而杨渊和王化贞也暗暗心惊,惊讶于东厂和镇抚司的消息之灵通。张大少爷则颓然坐回椅上,喃喃说道:“证人都死光了,这还怎么对质?”
“张大人,别急啊。”杨渊带着难以遮掩的得意,微笑说道:“还有邹元标邹大人和王纪王大人啊,你还可以传他们来做证啊。”
“狗杂种,你急着把案子搅大的目的,你以为少爷我不知道?”张大少爷瞟了杨渊一眼,心知杨渊此举也是一箭三雕,保王化贞的同时害熊廷弼,又挑起东林党和魏党更大的决战,把大明党争推向极致,让一些人可以从中渔利。低头盘算许久后,张大少爷抬起头来,向其他几个主审官问道:“张国公,周大人李大人,案情现在陷入僵局,光靠目前掌握的证据,我们无法判断辽东军民撤回山海关,到底是熊廷弼一人独断,还是他和王化贞商量后的结果,所以没办法继续审下去。要不,今天就先审到这里?把王化贞和熊廷弼暂且收监,我们再商量传唤那些证人出堂做证?”
“张大人说得对,下官赞成。”杨渊第一个开口,意见也今天第一次和张大少爷相同。那边张惟贤、周应秋和李养正也觉得案情棘手,无法再审,也都点头同意。只有宋金微笑不语,既不赞成也不反对。
“好,既然诸位大人和宋公公都没意见,那下官就宣布退堂了。”张大少爷提起惊堂木一拍,大声说道:“犯官王化贞、熊廷弼听宣,你二人口供截然相反,熊廷弼你说是与王化贞协商后做出的撤退决定,王化贞你却说是熊廷弼一人决定,由熊廷弼率领五千军队断后,你率领辽东百姓撤回山海关,是真是假,一时难以……。”
“张大人,你说错了,是犯官王化贞率领最后的五千军队断后,熊廷弼率领辽东百姓撤回山海关。”王化贞生怕张大少爷给熊廷弼玩什么断后之力战建奴不屈之类的虚报军功花招,赶紧出言纠正。张大少爷楞了一下,拿过案卷翻看着,随口问道:“你率领五千军队断后,怎么可能?熊廷弼身为辽东经略使,身边能离开军队保护,你们当时是怎么决定的?”
“张大人,绝对错不了。”王化贞嘲笑道:“犯官当时和熊廷弼商量,辽东已经只剩下最后五千军队,如果再分兵,只会继续削弱力量,所以我们决定临时组织民兵保护百姓撤退,最后的五千军队则集中在一起断后。”
“犯官熊廷弼,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张大少爷飞快埋怨道:“你身为辽东经略使,理应最后一个撤回山海关,怎么能让副手断后?”
“当时熊大人是提出由他自己断后的。”王化贞得意洋洋的说道:“可我对熊大人说,我是辽东巡抚,辽东军队是我的直系部下,我指挥起来更容易一些,所以熊大人把断后的任务让给了我……。”
“王化贞!”满头大汗的杨渊急得放声大吼。被杨渊这么一提醒,王化贞这才发现上了张大少爷的当,顿时面如土色,想收回话却已经来不及了。张大少爷则微笑问道:“王化贞,现在你还不承认,你是和熊廷弼商量后才决定撤回山海关的?”
“哈哈,这个小张大人,你还真有一手!”熊廷弼这才明白张大少爷念错案情的用意,乐得哈哈大笑,这才终于相信张大少爷确实是为了救他而来。而王化贞马上象杀猪一样惨叫起来,“我没有承认,我只是和熊廷弼商量如何撤退,没商量该不该撤退!是熊廷弼下令撤退,我才和谁……和他商量怎么……怎么的。”话虽如此,可大堂外面还是嘘声四起,王化贞本人更是面如土色,满身大汗,都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王化贞——!”东厂监审太监宋金忽然站起来,尖声怒喝道:“咱家再也看不下去了!王化贞,本来咱家还心存慈悲,想给你一个机会,让你逃脱凌迟处死的惨刑,可你还在继续狡辩,那你休怪咱家出手无情了!王化贞,你以为那九个人,真的全部被你的同党给灭口了吗?”
“难道没有?”正在头晕脑胀的王化贞大惊失色,脱口答道。宋金狰狞笑道:“你的那个同乡安文远命大,被人刺杀的时候,杀成了和他容貌十分相近的同胞弟弟安文近,他又看到刘凤鸣也死了,知道你是在杀人灭口。所以他为了活命,也为了找你报仇,就用滚油烫坏了自己的容貌,又吞了火炭,改变了自己的声音,逃过你的同党的继续追杀!这一次张大人重审此案,他就主动到了东厂投案自首,出堂指证你来了!”
“啊——!”王化贞彻底瘫软在了地上,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边宋金则一挥手,喝道:“把王化贞的亲兵安文远带上来!”
如雷的欢呼声中,一个脸上涂满药膏的便装男子被带上刑部大堂,跪到张大少爷面前,用手一指王化贞,沙哑着嗓子说道:“大人,小人可以做证,王化贞当时是和熊廷弼熊大人商量了撤回山海关,王化贞他同意了,熊大人才下的命令。小人是他的亲兵,亲眼也亲耳听到,小人可以做证。”
“砰!”张大少爷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大胆王化贞,死到如今,你认不认罪?”
“我……认罪。”被灭口的人忽然活过来,并且出堂指证自己,王化贞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瘫在地上嚎啕大哭道:“我认罪,我认罪,我是同意了撤回辽东,可我也有功劳啊,我独自率领五千军队断后,保护了辽东百姓撤回山海关,我有功劳啊。”
“认罪了就好。”张大少爷微微一笑,先让轮值书办过去,让王化贞在口供上签字画押,然后才微笑着说道:“陆年兄,辛苦你了,可以起来了。”
“多谢张大人。”那个所谓的安文远嘻嘻一笑,站起身来抹去脸上的黄绿药膏,露出自己的真正容貌——赫赫然是张大少爷的狗头军师陆万龄。看到陆万龄那尽是谄媚的阿谀笑容,张惟贤、李养正、周应秋和熊廷弼等人都是目瞪口呆,本已经瘫在椅子上的杨渊和瘫在地上的王化贞则如遭雷击,一起跳起来疯狂怒吼,“张好古,你好无耻!”
“这不叫无耻,这叫妙计。”张大少爷放声大笑,“王化贞,其实你在大堂上会狡辩耍赖,我和陆年兄在家里已经分析演练过上百次了,陆年兄的护膝都跪破了一对,你今天在大堂上的一言一行,早在我们的预料之中。所以本官才委屈陆年兄装扮成你的旧亲兵安文远,终于从你这条老狐狸嘴里掏出了真正的口供!”
“张好古!张好古!张好古——!”王化贞气得眼睛都红了,疯狂大叫道:“我王化贞就是做了鬼,也放不过你——!”
“王化贞——!”张大少爷咆哮得更加大声,大吼道:“你以为我今天戳穿你的真面目,真的只是为了替熊廷弼一个人讨还清白吗?不!我是在为广宁十三万冤魂讨还公道!十三万大明精锐啊,手拉手可以绕北京城一圈,他们个个都是爹妈生父母养,大部分还有妻子儿女!就因为你的愚蠢,你的无能,他们才葬身沙场,他们的妻儿老小才望门而泣,无依无靠,孤老一生,你就是死上一万次,都不足以赎你的罪过!今天,本官如果不替他们讨还这个公道,本官有何面目去见所有大明将士的父母亲人?!有何面目去见所有为国捐躯的大明将士英灵?!”
“王化贞,你死有余辜——!”张大少爷义正言辞的怒吼绕粱三匝,回音不绝。而王化贞如遭重击,情不自禁的退后一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缓缓低下头去。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啪啪啪啪啪!”隔了半晌,雷鸣一般掌声才在刑部大堂内外同时响起,包括英国公张惟贤在内,都是饱含热泪,大声鼓掌,拍得手都疼了,却毫无察觉。
第六十二章 自告奋勇
之汇第二更送到。今日万二千宰达成。求为了不让自己的罪员亲眷身份影响张大少爷的前途,熊瑚悄悄的与家人不辞而别,彻彻底底伤透了张大少爷那颗纯真而又纯洁的心灵,当时气急败坏中,年少气盛的张大少爷头脑一冲动,毅然向内阁递交了辞呈,准备辞官去追熊瑚,向熊瑚表明自己的心迹。
只可惜张大少爷的辞呈递上去还不到两个时辰,已经升任司礼监掌司的宋金就带着张大少爷的辞呈来了,不仅当着张大少爷的面把辞呈撕得粉碎,而且还带来了魏忠贤的原话。
小猴崽子,想给咱家撂挑子,没那么容易。咱家很看好你,你如果辜负咱家的期望坚持要走,那就把乌纱帽和脑袋一起留下再走宋金学着魏忠贤的口其实学不学都差不多,尖声细气的说道:小猴崽子,咱家知道你为什么要辞官,你也别急,熊廷弼虽然被判了永不叙用,但如果你想让朝廷重新启用他,还不是咱家一句话的事不过你能不能请到咱家说这句话,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孩儿谨遵干爹钧旨。张大少爷无可奈何的磕头答应,心中却破口大骂,挨千刀的魏老太监,简直比狐狸还滑,怕熊廷弼出狱后,我就只听熊廷弼的不听他的,就故意把熊廷弼判一个永不叙用,先把熊廷弼晾着,既可以让我为了让熊廷弼复出,给他魏家当牛做马,又可以在熊廷弼复出时卖一个大人情,让熊廷弼也忠心于他一个不识字的老太监能把权术玩到这地步,也算你牛了
骂归骂,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张大少爷最终还是无可奈何的收回了辞呈,老老实实的每天带着6万龄在翰林院修书,等待机会让熊廷弼复朵同时张大少爷也安慰自己道:等一等吧,反正最多再有两年时间,高迎祥和李自成那帮牛人也该起来闹事了,到时候光靠孙承宗一个人绝对忙不过来,魏老太监肯定得重新启用熊廷弼。再说熊瑚也是我的人了,也不用担心她嫁给别人,就当暂时放在老丈人家里再养两年一样。
闷闷不乐的又过了几天,张老财派人从临清送信过来,说是在五月底以前一定赶到集城,而且是带着全家搬到京城暂住,叫张大少爷先准备好房子,免得到时候住不下。看完便宜老爸的家信,张大少爷不由大为奇怪,向老家来人问道:父亲上次不是说四月间就来吗怎么又改成五月底了还全家都来京城暂住,临清的田地不管了
少爷,你有所不知啊。老家仆人苦笑着答道:山东已经连续两年欠收,又从去年八月到现在都没下过一滴雨,今年田地里已经铁定是颗粒无收了,老爷担心闹起饥荒那些刁民乘机抢大户,所以这段时间就急着把我们家里的大部分存粮和商号里的全部货物出手,换成现银。带到京城来暂时躲灾,结果老爷来京城的时间就一拖再拖了。注
山东大旱张大少爷心里一沉,暗道:糟了,看来小冰河期就要开始了。朝廷如果不提前做好准备,北方的农民起义只怕就难以避免了想到这里,张大少爷赶紧让这段时间同样垂头丧气的张石头安置好老家来人,自己则跑到魏忠贤家里,提醒魏忠贤未雨绸缪做好准备,以应对接踵而来的山东饥荒咱们的张大少爷虽然很恼恨魏忠贤玩弄权谋,生生拆散了自己和熊瑚的美满姻缘,但是在事关国计民生的大是大穿上,张大少爷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很幸运,大忙人魏忠贤正好在家,张大少爷的求见也迅得到了批准。不过在张大少爷把山东早情和自己的建议向魏忠贤禀报后,魏忠贤却皱着眉头久久没有说话,弄得张大少爷心里是七上八下,心道:难道魏忠贤真象传说那样,是个不管百姓只顾自己捞钱的老蠢货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这些话只怕就是白说了。
小猴崽子,你能这么关心国事,主动出谋献策,咱家很欣慰。过了许久后,魏忠贤终于开口,淡淡说道:你的主意也不错,提前在山东各地囤积救灾粮食,饥荒一旦出现,立即开设粥厂赈济灾民,一来可以救民于水火,二来也可以让灾民不至于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造反作乱一可是,咱家不能答应
果然如此张大少爷心一沉,脸上却不敢动色。魏忠贤仿佛看出了张大少爷的心思,又补充道:小猴崽子,不是咱家不想成全你的慈悲心肠,也不是咱家不知道百姓的疾苦一咱家也当过三十多年的穷老百姓,灾荒年间百姓过得有多苦,不要说东林奸党那帮伪君子假道学,就是小猴崽子你也未必比咱家清楚。
干爹,那你为什么还不同意赈灾呢。张大少爷壮着胆子问了一句。魏忠贤长叹一声,苦笑着说道:小猴崽子,你干爹这个家不好当啊,国库里既没银子也没粮食。咱家拿什么赈灾
国库这么窘迫张大少爷有些怀疑。魏忠贤摇头,答道:咱家没必要骗你,国库真没钱了,上个月给辽东军队半年的军饷,还是咱家从皇上的内库拿出的银子。京城粮仓里还有一点粮食,可还是留着给辽东军队用的,咱家一颗一粒都不敢动,真的拿不出银子钱粮去赈灾了。
千爹,孩儿无知,斗胆再问一句张大少爷小心翼翼的问道:我们大明朝幅员这么辽阔,物产又这么丰富,税收应该不少,国库怎么会窘迫到连赈灾的粮食银子都拿不出来
猴崽子,你没在户部呆过。不知道国库这些年的情况,咱家不怪内优刚,让咱家来告诉你原因忠贤叉摇摇头,叹从万历朝开始,辽东的建奴和贵州的苗乱就一直没有消停过,就象两个无底洞一样,把朝廷收上的税赋吞得是干干净净。本来呢,神宗皇帝给先皇留下八百万两银子,如果能用得好了,还能多维持几年,可泰昌元年偏偏赶上东林奸党把持朝政,废除了工税商税,只向拿不出银子的穷老百姓征收田税丁税,结果银子有出无进,不到一年就把神宗皇帝留下的积蓄给糟蹋光了
魏忠贤闭眼回忆着,缓缓的说道:到了天启初年,咱家从王安手里接过司礼监,国库里只有不到三十万两银子,朝廷要开支,官员要领俸禄,辽东和贵州的军队也在伸着手要钱要粮,那点银子又怎么够没法子,咱家只好顶着骂名,学着张居正的法子向工户商户伸手要钱,向工户商户最多的东林奸党老窝江南征税,虽然勉强支撑住了大明江山,也没让前线的大明将士饿着肚子打仗,可咱家也和东林奸党结下不共戴天的梁子
说到这,魏忠贤又自肺腑的补充了一句,小猴崽子,你干爹没向他们多收一钱银子啊,都是太祖皇帝留下来的规矩,五十税一,可就这五十税一,东林那帮奸党都不想给还在想方设法的抗税逃税,想要把咱家打倒,彻底废除工税和商税啊
干爹,你真难张大少爷半是阿谀,半是由衷的拍了一句马屁。魏忠贤苦涩一笑,拍拍张大少爷的脑袋以示嘉奖,又说道:咱家执政这四只多来,咱家顶住了骂,又顶住了东林奸党的明枪暗箭,没有让前线的将士饿过一天的肚子,也没从穷老百姓头上加收一文钱的赋税,还让国库内库渐渐的重新充盈起来,天启三年的淅江洪灾,河南大早,这两年的陕西大旱,咱家都有底气给老百姓放赈济免税免钱粮了。咱家再怎么辛苦,都算是值得了。
好不容易结束自吹自擂的长篇大论,魏忠贤又叹了一口气,说道:猴崽子,其实山东这次旱灾,咱家早就有所耳闻,但咱家这次是真的拿不出钱来赈灾了。你知道不,建奴努儿哈赤最近一段时间又在大小凌河一带蠢蠢欲动,孙承宗为了预防万一,要求咱家在六月底以前把下半年的军饷粮草送到辽东备用,这点咱家已经先答应了他,三月网给辽东了半年的军饷,四月又给贵州的平叛军队了半年的军饷,国库现在完全是空的,还倒欠着内库一百多万两银子,内库剩下的银子是大明朝廷的救命钱,咱家也不敢动。所以山东的这次旱灾,咱家最多只能免税免钱粮,至于赈灾救灾,咱家是有心无力了。
干爹,孩儿让你为难了见魏忠贤说得情真意切,声音哽咽,张大少爷也叹了一口气,彻底的死了帮助家乡父老度过这个难关的念头。不过张夫少爷转念一想,一个主意很快就冒了出来,忙又问道:干爹,那你看能不能这样派一名钦差大臣到江南去筹款赈灾,号召江南的富户商户乐输捐献,筹到的银子就地购买粮食,然后通过运河送到山东赈灾如果能筹得多的话,还可以再把粮食送到陕西,缓解一下那边的灾情
荒唐刚才一直在埋头装成审阅公文的魏党新秀冯栓抬起头来,嘲笑道:探花郎,你还真能出馊主意,江南是什么地方东林奸党的老窝巢穴那里的富户商户本来就对九千岁向他们征税的事十分不满,你又让九千岁派人去敲骨吸髓,搞什么所谓的筹款赈灾,他们还会掏出银子别款没筹到,那些人先闹出了民变,影响到了朝廷今年的江南赋税,坏了九千岁的大事
冯大人所言不确。崔呈秀针锋相对道:江南一带,繁华富足,百姓丰衣足食,富户商户多如牛毛,扬州盐商更是富可敌国,向他们筹款赈灾也是理所当然,怎么能说是敲骨吸髓而且张探花提出的是让富户商户乐输捐献,又不是强迫征收,他们有什么理由闹民变
崔大人说得是有点道理,可是派谁去当这个钦差大臣呢冯栓阴阴的说道:难道崔大人想自告奋勇,去办一趟这个筹款赈灾的差事崔呈秀哑口无言,先不说这个钦差大臣不好当,当上也不可能弄到大笔银子赈济灾民,就算真的弄到银子,还不得得罪一大帮子人啊
猴崽子,你这个主意不错,可不现实。魏忠贤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向张大少爷苦笑说道:江南那帮富户商户有是有钱,可一个比一个抠门吝啬,你叫他们乐输捐献,不是要他们的命么再说了,咱家手下也没有谁敢去接这个差事。
干爹,孩儿愿接这个差事。张大少爷热血上涌。双膝跪下,磕头说道:孩儿愿意担任这个,钦差大臣,弃江南设法筹款赈灾,帮助家乡父老度过难关,为干爹排忧解难。
你魏忠贤先是一楞,惊讶问道:小猴崽子,你可想好了,这可不是什么肥差,是天下一等一的脏活累活,你真愿意去
只要能为干爹分忧,再脏再累,孩儿都义无反顾张大少爷咬牙答道。魏忠贤非常感动,正要搀起张大少爷仔细商量时,那边冯栓却又阴阴的说道:探花郎,如果你真愿意去的话,那你打算去筹多少银子呢别只去筹十两八两的银子回来,那还不如不去。
冯栓,给咱家闭上你的臭嘴,干你的活去魏忠贤不满的呵斥冯栓一句,又向张大少爷问道:猴崽子,那你有把握能筹到多少赈灾银子
三十不二六;百银子。张大少爷估摸着答音未落。崔旱公川灶引心的抢着说道:探花郎,五十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大明户部一年的丁税田税收入加起来,也不过四百来万两注,你真有把握筹到这么多银子魏忠贤也没急着答应,只是笑道:猴崽子,考虑好了,咱家如果把这数卓报上去,就没办法改口了。
户部的收入居然这么低看来老子又被清教子的电视剧给骗了张大少爷心中一惊,但张大少爷思虑再三,最后多少有了点底就硬着头皮说道:干爹,如果你答应该儿一件事,那孩儿保证可以筹款五十万两
什么事说。魏忠贤果断一挥手问道。张大少爷磕头答道:干爹,孩儿去到江南筹款赈灾,需要当地官员的全力配合,也许还会用一些非同寻常的手段,如果犯下什么过错,还请干爹饶恕和在朝廷为孩儿周旋不过也请干爹放心,孩儿决不会强取毫夺,敲诈勒索,破坏干爹的名声
行,咱家答应魏忠贤斩钉截铁的答道:只要你不是去从百姓敲诈勒索,强取豪夺,不管你犯下多大的过错,咱家都在朝廷上保你至于江南的地方官员,咱家也会命令他们全力配合于你,咱家还可以请皇上赐你尚方宝剑,行先斩后奏之权
那好,孩儿保证完成五十万两银子的筹款差事少一两,请干爹将孩儿削职为民,永不叙用张大少爷先把自己的脑袋保住,又厚着脸皮自吹自擂了一句,微笑道:而且还有一点,孩儿对经济方面有研究,这次去江南一定会小心留意,说不定可以给干爹和朝廷开辟一条新的财源,给干爹带来意外惊喜
哈哈哈哈。魏忠贤开心大笑,说道:好,猴崽子,咱家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看看你能给咱家多大的意外惊喜。你回去准备吧,咱家去给你向皇上请旨,大概过上三五天,任命你为钦差大臣的旨意就可以下来了说到这,魏忠贤想了想,又问道:对了,咱家差点,还忘了,你这次打算带那些人去光靠你一个人,只怕太辛苦,你点,几个人,咱家给你安排。
魏老太监打算派人监视我。张大少爷心知肚明却不点破,只是笑着答道:干爹这么照顾孩儿,那孩儿就不客气了。司礼监的宋金宋公公和孩儿关系最好,孩儿想请他也辛苦一趟;还有东厂的肖传肖大人,他的武艺高强,如果能带上一些东厂好手一起去,可以防止路上出现意外。除了他们两位,孩儿就只带国子监的6万龄6年兄和管家张石头了。
可以,难家给你安排。魏忠贤甚是满意,一口答应。但话音未落,房间外面忽然冲进来两个人,却是魏忠贤的侄子魏良卿和外甥傅应星,一起叫道:张兄弟,去江南这样的好事,你怎么能把我们兄弟俩忘了太不够意思了父亲舅舅,我们也想和张兄弟去一趟江南,办这个筹款赈灾的差事。
嘿,你们两个小猴崽子。什么时候钻出来的魏忠贤笑骂道。张大少爷也苦笑答道:魏大哥,傅二哥,我这次可不是去游山玩水,是去得罪人抢银子,你们和我一起去,只怕会跟着挨骂,不是什么好事
哎,张兄弟你说什么话,咱们三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去干苦差事,我们如果不跟着去,不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了傅应星埋怨着答道。魏良卿也大力点头,满脸愤怒之色,仿佛很恼怒张大少爷不把他们当同甘共苦的兄弟看。那边魏忠贤则看出侄子外甥的心思,哼道:两个小猴崽子,别在咱家面前玩这些花花肠子,你们还太嫩了你们想去扬州买瘦马。对不对
魏良卿和傅应星的心思被魏忠贤看穿,心虚傻笑着不敢回答。还好,魏忠贤也没过于计较,只走向张大少爷说道:小猴崽子,要不然你就把你的两个干哥哥带去吧。一来让他们长长见识,二来有他们两个猴崽子在,江南的地方官员就更不敢不听话了。张大少爷苦笑,只得答应也不敢不答应。
于是乎,任命张大少爷为钦差大臣赴江南筹款赈灾的事基本上就确定了下来,剩下的也就是朝议通过熹宗批准和任命领印之类的过场。乘着这段时间,张夫少爷也开始准备行李包袱,到翰林院交割差事,安排仆人看家,给老爹老娘报信通知行程,忙得不可开交。
可就在这时候,英国耸张惟贤的请贴送来了
英国公五十大寿,请我赴宴拿着请贴,张大少爷为难得直搔脑袋,虽说赴宴的时间就在明天还来得及参加,可张大少爷却非常清楚魏忠贤的猜忌个性,自己如果随随便便就和张惟贤这样的大明最高公爵来往,指不定魏忠贤心里就会产生警觉,怀疑张大少爷打算另投门第。所以张大少爷思虑再三,还是先到魏忠贤家打了个招呼,借口不清楚出时间,问魏忠贤自己是不是明天出,自己还能不能赶得及参加张惟贤的寿宴
猴崽子,你还有三天才出。魏忠贤也明白张大少爷的用意,很是满意张大少爷事事处处的小心谨慎,吩咐道:你去吧,英国公大寿,不仅请了你,还请了咱家。不过咱家明天有事要留在宫里,是叫崔呈秀和冯轮代替咱家赴宴。
注:史载,一六二五年山东大旱,七月又起蝗灾,山东饥荒,灾情最严重的济南一带易子相食。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阉党内乱起
典今天状态寿差,朋友们将就看着,纯洁狼争取尽技附狸讨
大明朝里爵位最高的英国公张惟贤做五十大寿,大摆酒席宴请百官,收到请贴的张大少爷当然不能空着手去,加上以前在郜元标家门口,张惟贤的女儿仗义为张大少爷打伞,一直念着这份人情的张大少爷不免在礼物上下了一番心思。直接送九千岁喜欢的金银珠宝肯定不行,以张惟贤的名声。不会俗到九千岁那个,份上;送文人墨客喜欢的古玩字画,张大少爷又觉得有点寒酸和附庸风雅。琢磨来琢磨去,张大少爷盯上里自己才网从葡萄牙商人那里买来的几把短柄火绳枪,从中间挑出一对,找高手匠人给木柄镶上黄金花纹,装进熏香檀木的礼盒里就成了送给张惟贤的寿礼。当然了,为了张惟贤女儿的一伞之恩,张大少爷也没忘记给她买上一个漂亮的西洋马车模型。
第二天傍晚。张大少爷准时赶赴英国公府赴宴。到得门前,魏忠贤两个心腹崔呈秀和冯栓都已经先行抵达,和张大少爷关系不错的崔呈秀还守在门前等候。见张大少爷下马,崔呈秀便迎上前去与张大少爷亲热客套,一边说着些无关疼痒的客套话,一边低声向张大少爷提醒道:心点,冯栓那个狗杂种最喜欢背后告黑状,别和英国公走得太近。
多谢崔大人,下官明白。张大少爷点头冯绘这个家伙确实又心黑又讨厌。魏忠贤下死手猛整东林六君子,其实就是他的主意,得到魏忠贤信任宠爱后,冯栓又削尖了脑袋想往内阁挤,一心想挤掉现任内阁辅顾秉谦取而代之,也想挤掉崔呈秀当上魏忠贤的头号心腹,和顾秉谦崔呈秀等人的关系都非常不好,魏忠贤对此洞若观火,却故意佯装不知。而张大少爷因为在阉党内部和崔呈秀顾秉谦走得太近,自然也被冯诠视为自己上爬路上一颗不大不小的钉子平时明里暗里没少在魏忠贤面前下张大少爷的烂药。
和崔呈秀手拉着手进到张惟贤寿宴大厅,大厅里已经坐上了不少朝廷官员,彼此之间不断的虚伪客套,热闹非凡,看上去和一般的喜庆酒宴没什么两样。但张大少爷很快就现情况有些不对一坐在这个大厅里的人,除了张惟贤的亲戚之外,几乎没有一个上了东林点将录的东林党官员,大部分都是在朝廷里属官员,而且客人总数也不甚多,仅仅才摆了十桌酒席,这和张惟贤的身份相比,显然十分的不相衬托。张大少爷不由有些纳闷三随口说道:咦张国公五十大寿,怎么这么草率才请了这么点人
张探花所言极是,这场寿宴确实是临时决定。身后传来张惟贤和蔼的笑声。张大少爷和崔呈秀回头一看,却见穿着绣满寿字喜袍的张维贤满面笑容不知何时已经在走到了身后,身旁还站着当朝国丈太康伯张国纪和崔呈秀的死对头冯栓。张惟贤拱手微笑说道:崔大人,探花郎。勿怪,其实老夫喜爱清净,原想着就家里人聚在一起吃顿饭拜个寿就算了,可儿女们都不同意,非要逼着老夫做寿,老夫拗不过儿女的一片孝心,这才临时决定办十桌,请一些朝廷里的亲朋好友赴宴。因为准备得仓促,有不少人大人都是昨天才收到请束,失礼之处。还望两位大人恕罪。
不敢。不敢,张大人太客气了。崔呈秀和张大少爷赶紧还礼。崔呈秀又在心里嘀咕,他娘的,冯栓这个杂种怎么和张惟贤走在一起这事我的向九千岁禀报同时张大少爷也在肚子里嘀咕,张惟贤这话明显是借口啊,难道他也是一根墙头草。看到魏忠贤势大,就想方设法的和魏忠贤拉关系套近乎,顺带着撇清他和东林党之间的关系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魏忠贤在朝廷里才真的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制约威慑了。
探花郎。手里拿的是什么礼物啊冯轮注意到张大少爷手里的两个礼盒,便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咦,怎么是两个礼盒难道探花郎打算给张国公进献两份寿礼
张国公,下官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区区薄礼,不呈敬意。张大少爷懒得去理冯栓,直接把稍大那个礼盒捧到了张惟贤面前。张惟贤似乎也很在意张大少爷送些什么,接过礼盒就直接打开,露出那两把黄金镶柄的火枪,冯栓马上大惊小怪的惊叫道:探花郎,张国公大喜之日。你怎么送这样的不吉之物,太大煞风景了吧
冯大人。大煞风景的人是你吧卑呈秀针锋相对,冷笑道:张国公出自名门世家,祖上名将辈出,探花郎献上火锐,不仅可以用于防身,又可用于战场杀敌,这难道不走出自对历代英国公的尊敬吗
崔大人所言极是,探花郎的礼物,老夫是很喜欢。张惟贤并没有因为冯栓和自己站得近就站在冯栓一边,只是和蔼的谢过张大少爷的礼物。张大少爷则又举起那个稍小的木盒,向张惟贤赔笑道:张国公,至于这里面的东西,则是下官送给令十金的东西。
送给我女儿我有三个女儿,你说那一个张维贤惊讶问道。张大少爷有些傻眼。赶紧解释道:就是上次在部元标部大人丹前,为下官打伞遮阳那位小姐,她戴着面纱,自称是张国公你的千金,难道不是
在郜大人门前为你打伞遮阳张惟贤又是一楞,然后才醒悟过来,笑道:知道了,肯定是清韵那小丫头,成天往外跑,那里热闹往那里去,没一点大家闺秀的作风,真是拿她没办法。
原来那个小妹妹叫张清韵,名字不错,就是不知道相貌怎么样。张大少爷心中嘀咕,又把礼盒一举,笑道:那么应该就是这位张清韵张小娘子了,那天先是太阳后是暴雨,如果不是张小娘子和雨伞和蓑衣,下官肯定跪不了那么久,也完成不了父亲的心愿。一点小小心意,请张国公转呈令千金,聊表下官谢意。
既然探花郎这么说,那张惟贤就不客气了。在此代小女先谢过探花郎。张惟贤也不推辞,径直接过了张大少爷的礼物,吩咐仆人立即送去交给女儿,又说了几句客气话,便指着宴会大厅说道:几位大人,时间不早。就要开席了,请都入席吧。张大少爷等人谢过,这才与崔呈秀和冯栓等人入席。
张大少爷在京城名声虽响,官却不大,所以张大少爷很识趣也很谨慎的选择了第六席,和几个四五品的阉党官员坐在一起,既不惹人注目,又不容易招来闲话。那边被魏忠贤派来代表自己集席寿宴的崔呈秀和冯铿却起了冲突一两人都不想被对方压倒,自然都想坐头桌席,手上都是各自按住头小二的椅子不放,嘴上却分别谦虚,崔大人,你请坐。不,冯大人,还是你请坐。
多谢崔大人承认,那下官就不客气了。冯栓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原本给魏忠贤安排的头桌席个置上,俨然就成了魏忠贤的全权代表。崔呈秀气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终还是恨恨的坐到次席。看到这个画面,张大少爷心中一凛,暗道:崔呈秀和冯栓斗成这样,阉党内部,只怕迟早要有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战。而张惟贤则与张国纪暗中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喜悦神情。
又过片刻。酒席摆上,参加寿宴的各级官员开始向张惟贤敬酒,又开始向同僚互相敬酒,张大少爷当然也不能免俗,端着一个酒杯在人群中不断穿梭,向张惟贤和熟悉的官员6续敬酒一不过张大少爷出于对崔呈秀在熊廷弼案中提供帮助的感谢,故意领着一帮低品级的魏党官员先敬崔呈秀,后敬冯栓,崔呈秀对此自然是喜笑颜开,暗道张大少爷果然懂事,帮自己找回了面子。心胸狭窄的冯栓却气得脸青嘴白,却又不好当场作。只能将张大少爷敬来的酒恨恨喝下。
热闹而又无这是张大少爷对张惟贤寿宴的准确评价,眼看这个无聊宴会还耍持续不少时间,张大少爷就借口尿遁逃出大厅,到院子里去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出得厅来,月明星稀,在繁花似锦的花园里大口呼吸几下。已经喝得有些天旋地转的张大少爷顿时觉得眼前目明,舒坦无比。但就这时候,张大少爷的背后又传来一个银铃般的清脆声音,探花郎,别来无恙啊。
谁张大少爷赶紧回头,却见月光朦胧下。一名身材曼妙的美貌少女彩衣飘飘。俏生生的站在正值怒放花丛中,隐隐然有凡脱俗之姿,看得咱们的张大少爷呆了一呆,差点以为是仙女下凡。那少女又展颜一笑。当真是倾城倾国,身旁怒放的牡丹海棠也瞬时间失去颜色,也顿时让张大少爷又呆了一呆,怀疑自己是身在梦里,忍不住问道:这位小娘子,你是人还是仙
探花郎小女张清韵。那少女轻咬着嘴唇。温柔的答道。张大少爷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拱手行礼,说道:原来是张国公的千金张小娘子。生失敬失敬。
探花郎不必多礼,清韵还要多谢你送的精致礼物,我很喜欢。张清韵轻轻一福,向张大少爷还了个礼。张大少爷赶紧又拱手,张小姐。你才不必客气,那一天在郜大人门前,如果不是你帮忙小生就有得苦头吃了。
张清韵的俏丽脸蛋似乎红了一下,只是皎洁明月恰好被一片浮云半掩,张大少爷难以看清她的真实容貌,只是觉得一阵陶醉眩晕,有一种口话燥的感觉。平时里的油嘴滑舌全然忘记,找不出半个话头和张清韵交谈。最后还是张清韵主动开口说道:对了。张公子,还有一件事清韵要向你道歉。那一天在承天门外的金水桥旁,你被
算了,用不着道歉。
张大少爷大度的一挥手,抢着说道:是你弟弟踩着我,又不是你。不过你那个宝贝弟弟张清,倒是得好好管教一下明明是他把我踩得跳起来。还反咬一口说是我格着他的脚。他这种脾气如果不好好改正。将来肯定会给张国公惹祸。
张清韵也呆了一呆,半晌才语气古怪的问道:探花郎,你对我弟弟的印象就真那么不好已经喝得有些天旋地转的张大少爷顺口答道:谈不上不好,只是有点不喜欢他的脾气,可能是张国公和你们几个做哥哥姐姐的对他太娇惯了,所以把他养成了那样的脾气。父母疼爱孩子当然应该。可孝经上面也说过慈母多败儿,你们要是再这么把他娇惯下去,只怕对他的将来不利。
张清韵抿了抿粉红的薄唇,过了片刻才又说道:探花郎,听说你就要奉旨南下江南了,有这事吗张大少爷点头答道:对,我要去江南筹款赈灾,不过张小娘子,你怎么知道的
张探花名动京城,一举一动世人无不注目。着干这么大的差事,清韵当然有所耳闻。张清韵俏皮一笑,又柔声说道:探花郎,既然你要去江南,那你把我弟弟带上如何我那个弟弟是从小娇生惯养,你带着他出去见见世面,长长见识,说不定就可以把他的脾气改过来。直接拒绝却又不好意思,只能婉转说道:我当然是没问题,不过就怕张公子不愿去。张国公和张老夫人也不答应。
只要探花郎同意就行,剩下的我去安排。张清韵飞快回答一句,又柔声恳求道:探花郎,这是小女对你一点点请求,请你务必答
那好吧。张大少爷欠着张清韵人情。只的认命的点头答道:我三天后出,走运河南下,如果张小娘子你能说服张国公和老夫人,就把你弟弟带到码头上交给我吧。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我现在就去说服我弟弟去。张清韵娇声一笑。向张大少爷摆摆手,转身就消失在花海之中。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张大少爷搔搔脑袋,嘀咕道:老天保佑,张国公可千万别答应,带上魏良卿和傅应星就够麻烦了,再把张清那个小鬼带上,我就更头疼了。到时候,说不定我连去找陈圆圆和秦淮八艳的时间都没
被张清韵的事这么一耽搁,张大少爷再回到大厅时,参加寿宴的客人已经有人开始告辞,代表魏忠贤出席的冯诠和崔呈秀因为公务缠身,也同时向张惟贤提出了告辞。张惟贤也没挽留。只是拿捧出一个礼盒,笑道:冯大人,崔大人,这里面装的是当年成祖皇帝赐给我们张家的一个玉枕。张惟贤打算做为回礼送给九千岁。不知你们那一位大人能辛苦一下。替张惟贤把礼物送到九千岁府上
成祖皇帝赐给英国公的玉枕张惟贤也开始投靠九千岁了几乎每一个人都是心里一凛,知道这很可能是朝廷魏忠贤的信号。而崔呈秀和冯恰同样也明白这个道理,双双伸手去接,异口同声说道:张国公,下官愿意效劳。
把英国公张惟贤试图投靠魏党的消息报告给魏忠贤,这对崔呈秀和冯铿两人来说。自然是一件极大的功劳,也绝对不愿意与对方分享,所以两人你争我夺,说什么都不肯谦让,局面一时陷入僵持。见此情景,张大少爷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二桃杀三士这位英国公,可真不简单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出师不利
二旺:今日两更。第一更送到。谢天谢地,张清那个小混蛋总算没来临近登船出的时候,前来送行的魏忠贤崔呈秀和顾秉谦等人都已经走了,同样来送信的张大少爷两个拜把子大哥刘若宰和余煌也走了,和张大少爷同赴江南的宋金魏良卿傅应星和肖传等人也在66续续的登船,可张清韵恳求张大少爷带到江南见世面长见识的张清还是没来,时张清印象极为不好的张大少爷难免有些心花怒放。看来老天保估,张清韵没有说服英国公。哈哈,张国公,你可真是太圣明了。
张大少爷这一次出使江南筹款赈灾,目的是在江南繁华之地筹集五十万两白银,换购粮食运往山东灾区。应对接踵而来的山东饥荒。对于这点,深知江南士伸富商德行的魏忠贤虽然不抱太大指望,却还是给予了张大少爷极大支持,挖空心思的在张大少爷筹款钦差的头衔上又加上一个顺带监察吏治头衔,赐尚方宝剑,有名誉上的先斩后奏之权其目的非常明显,恐吓江南百官,尽可能减少来自官场的阻力。而司礼监太监宋金则挂了一个东厂督办特使头衔,意思是协助张大少爷监督江南官员执行公务,同时也起到监视张大少爷的效果,是事实上的副钦差。不过还好,张大少爷和宋金的关系一直不错,倒也不用怎么担心来自内部的威胁。
这次出使,张大少爷就只带了6万龄一个书办和张石头一个仆人;刚当上司礼监司业还在盘算着往上爬的宋金为了不让魏忠贤觉得自己得志就倡狂,也只带了四个小太监随身服侍;张大少爷的两个好兄弟魏良卿和傅应星却带二十个漂亮丫鬟和二十个仆人随身服侍,再加上牌桌赌具马桶鸟笼之类的东西,两个人就占了两条官船;而被张大少爷点名的侍卫长肖传,则极为夸张的从东厂番子和镇抚司锦衣卫中精挑细选出了一百名好手,除此之外又把锦衣卫十三太保之中的老虫陈剑煌也带了出来,共同保护张大少爷一行,一百来号人也占了两条官船;再加上张大少爷和宋金乘座的主船,一共五条大船,声势倒也还算浩大。只是这么一来,张大少爷的压力难免又要增加几分带着这么多人浩浩荡荡的南下江南,如果真的空手而归,就算魏忠贤不计较,朝廷里那帮御史言官和冯栓一伙人也不会放过张大少爷。
唉,走一步算一步吧,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张大少爷叹了口气,正要登上前船下令起航。码头的人群中却又钻出几个人,背着包裹不声不响就上了张大少爷的座船。守在船边的肖传和陈剑煌赶紧拦住,喝道:站住,这是官船,坐民船到潞河驿码头去,滚
敢叫我滚你们吃豹荆旦了张好古,你敢不敢叫我滚颇为熟悉的尖锐声音传来,张好古,你在我姐姐面前怎么说的现在你的人敢叫我滚,你信不信我去告我姐
肖大哥,陈大人,让他上船吧。张大少爷连头都懒得回。直接就吩咐道:他是英国公的小公子张清,我答应了带他去江南长见识开眼界。张公子,我给你准备了两个房间在后舱,你自己去住吧。肖传和陈剑煌吓了一跳,赶紧让开道路,放张清一行五人上船。而张大少爷直到偷眼膘见张清的身影钻进了后舱,这才垂头丧气的占了座船,心中嘀咕,太阳还以为他不来了。烦人
开船。张大少爷一声令下。五条打着钦差旗牌的官船同时扬浆收锚,缓缓驶离宫廷专用的石坝码头,借着玉河的水流推动,在初升的朝阳中浩浩荡荡向南驶去。
按照张大少爷的计划这次南下江南是去办得罪人的差事,路上就尽量不要靠岸停歇了,也尽量不要打扰沿途州府,免愕让人抓住把柄,有了弹劾攻许的口实。可张大少爷不曾想的是,他这个计划,才刚刚,离开京城不到四十里,刚才抵达通州河段就差点被人打乱,,
出事的地点是在通州皇木厂码头,当时张大少爷的座船刚刚驶经这个码头东侧,码头上就有一条装满木材的货船横冲过来,飞快摇着浆,船头笔直撞向张大少爷的座船腰部,虽说张大少卑的船轻,及时转舵避让,但那条货船的船头还是在张大少爷的船尾挂了一下,碰得张大少爷的船身剧烈摇晃,船上的人几乎摔到,个个吓出一身冷汗。而船身稍微稳定下来后,肖传和陈剑煌立即冲到船尾对着那条货船破口大骂,瞎你娘的狗眼了连钦差大人的船都敢撞是不是想造反啊
两位大人,实在对不起。船舵坏了,风又太大,控制不住。货船上站出一个船头模样的男子。嬉皮笑脸的向肖传和陈剑煌解释道。肖传抬头看看旗帜,见旗角动都不动,顿时勃然大怒,拔出绣春刀吼道:放屁现在那来的风你小子故意找死是不是
这位军爷,你这话就不对了。货船的船舱里又走出一个马脸男子,向肖传微笑说道:这位军爷,刚才确实起了大风,我的船舵又坏了,所以才被风刮了冲向这边,不小心碰到钦差大人的座船一这一点码头上的所有货船和商船都可以做证。所以草民的船虽有过错,却实属无意,还请军爷原谅。说罢。那马脸男子向育传拱拱手,态度甚是轻慢。
他娘的,你小子真的是想找死肖传气得全身抖,心说这个。世道真是反了,老子堂堂东厂百户镇抚司指挥使的小舅子,才离开京城三四十里,马上就有人不买老子的帐了今天我不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看看,以后我在京城里还抬得起头来做人不盘算到这里,宵传吼道:弟兄们,上,把这个冲撞钦差大人座船的反贼拿下
得令十几个同样暴跳如雷的锦衣卫和东厂番子同时答应,拔刀跳上对方货船,打算把那个马脸男子拿下先臭揍一顿再说。可就在这时候,张大少爷已然看出不对。赶紧喝道:住手暂且退下跳上货船的众厂卫楞了一下,但还是乖乖站住。张大少爷又向那马脸男子喝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冲撞本官的货船
不才李家国,通州商会会长。那马脸男子随意象征性的一拱手,又傲然答道:钦差大人。草民再声明一次,刚才草民的船是被狂风吹动,所以才不小心撞上了大人的座船一大人若是不信,附近经过的货船与商船,都可以为草民做证。
泛啊,我们可以做证。李会长的船是被风吹的。不知钱刑。张大少爷的座船周围已经聚满了各色各类的商船货船,船上的商人操着各种各样的口音大叫道:钦差大人,你可不要冤枉李会长,李会长是好人啊。
钦差大人,李会长真是无意的,我们都可以做证。钦差大人,如果你想冤枉李会长,那我们就罢市通州的木市粮市盐市还有船市,通通罢市请皇上和九千岁给我们主持公道
陷阱这是陷阱见此情景,张大少爷还能猜不到对方是有备而来挖好了陷阱给自己跳,如果自己跳下去,那么京杭大运河北端最大的通州码头就会全部罢市,到那时候,京城粮米油盐就会出现短缺,朝廷里的弹劾奏章铺天盖的自不用说,明熹宗和魏忠贤也非拿张大少爷治罪不可了。不过张大少爷还有一点非常奇怪,这个李家国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我
探花公,这个人不好惹,你千万不要冲动。这时候,张大少爷的狗头军师6万龄凑了过来。在张大少爷耳边低声说道:小弟听说过他的身份,他是已故三朝老臣前任户部尚书李三才李大人的大公子,富可敌国,在运河沿岸的商户中一言九鼎,说一不二他如果一句话,通州码头各行各业肯定罢市抗议,到时候,我们就不好收拾了。
李三才的儿子他为什么要这么整我张大少爷更是奇怪。6万龄答道:这事情应该要从李三才身上说起,李三才是东林奸党的党魁,曾经上过一百多道奏疏,谴责万历先皇征收工税矿税和商秋。在朝廷里和民间商户里都是一呼百应,他活着的时候,就连万历先皇和九千岁都不敢随便动他。有一次九千岁罢了他的官,可挂靠在李三才商会里的大小商户群起抗议注,在大江南北闹出了两百多次罢市,在民间引起极大动荡,逼着九千岁又复了他的官,直到前年李三才死了,去年九千岁才敢削他的籍,夺他的谧号。探花公你是九千岁的人,李三才的儿子还能不恨你
说到这里,6万龄又小声补充道:探花公,依我看,你就先忍下这口气吧,这个李家国不好惹,他家的士籍虽然被削了,可他手里还有的是钱,黄河以北的商户还是听他的还有他的弟弟李家斌,是江南南京商会的会长,我们这次去江南筹款赈灾,还得从他弟弟手里要钱,如果惹到了他,我们在江南差事就更难办了。
他娘的,简直就是工商行的九千岁张大少爷心中嘀咕。而对面的李家国又嚣张跋扈的大叫道:钦差大人,这事怎么说如果你要抓我去见官,那我们现在就走。不过李家国相信,这些上还是正人君子多卑鄙小人少,清官多贪官少,官司就是打到金童殿上,也会有人为我做主。
肖传。沉吟了许久。张大少爷终于一咬牙,命令道:把你的人叫回来,开船,走人。那边肖传虽然气不过李家国故意找茬,可张大少爷都已经忍气吞声了。肖传还是乖乖叫回跳到货船上的锦衣卫,领着剩下的四条船。在李家国的得意大笑和周围商船货船的哄笑耸中,夹着尾巴灰溜溜的继续向南离去。
没用的东西,别人撞了你堂堂钦差大臣的船,连个屁都不敢放,算不算男人船舱传来张清刺耳的讽刺声。张大少爷懒得理他,只是指着远处仍然在狂笑大笑的李家国一伙人,向气得脸色铁青的肖传和陈剑煌一伙人咬牙切齿的说道:肖大哥,陈十三哥,还有各位兄弟,你们都别急,总有那么一天,我张好古要领着你们去抄他李家国的家,抢光他的银子女人说到这,张大少爷拔出腰上佩剑。猛的砍在船舷上,吼道:如果我张好古做不到这点,誓不为人
哈哈哈哈哈张大少爷赌咒誓要报仇的同时,李家国仍然在拉满皇家木材的自家货船上哈哈大笑,而货舱中又不声不响的走出一人,却是被张大少爷害得丢官罢职还挨扳子的当世大儒钱谦益钱大人。钱谦益向李家国拱手,微笑道:李兄果然妙计,让张好古这个所谓的钦差大人颜面扫地,大长我东林志气,可敬,可佩。
人人都说张好古厉害,依我看来,也不过如此嘛。李家国得意狂笑道:我故意撞他的船怎么了,他敢说什么还不是乖乖的夹着尾巴跑蹦本来我故意让这条船拉满大内皇宫用的木材,他如果敢打官司,我就让皇宫连宫殿都修不成,让皇帝老子去找他算帐。可惜他却胆小跑了,我的第二条妙计也没用上。唉,见面不如闻名。见面不如闻名啊。
李大哥,你也别太大意了,张好古这小子素来奸诈阴险,心狠手辣,我无数东林党人就是栽在他的手里小心他找你秋后算帐。钱谦益好心提醒一句,又说道:所以这一次,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在筹到五十万两银子,要让他先丢官罢职,这样我们才可以放心的为无数冤死的东林党人报仇雪恨。
那你打算怎么办李家国斜着眼向钱谦益问道。钱谦益答道:我已经给高攀龙高大人他们去了一封信,让他们咬死了不给张好古捐一分一文。还有我本人,也打算亲自去一趟江南,到无锡东林书院组织东林学子对抗张好古,不让普通商户和江南百姓给张好古捐钱。
好,我和你一起去。李家国一挥手,大模大样的说道:我们李家在江南也有的是势力。我去和我的弟弟李家斌联手压着那些盐商茶商和仿织行,不让他们给张好古捐一两银子。
如此最好。钱谦益十分欢喜,又阴阴说道:如果李兄一家能够象万历朝一样,再搞几次罢市和驱逐税监,那张好古的日子就更好过了。
注:明代万历大规模征税以前,官僚商人实际上处于什么税都不用交的情况,别的商人如果花钱挂靠在大官僚开的商号下,也能获得此种一切免税的利益。所以身为通州商人总头目的李三才自然对向工商行业征税的张居正万历和魏忠贤恨之入骨,万历年间担任漕运总督和淮扬巡抚时,李三才曾经多次煽动百姓驱逐税监,抗交工商税赋。但实际上,他的家产比明朝国库一年的收入都多。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江南头号大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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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良卿和傅应星两兄弟直到下午了才知道在通州码头生的事一这两位大明朝当今最大的衙内爷平时里都是睡到太阳偏西才起床,今天早早就被魏忠贤叫到石坝码头上船,上了船倒头就睡,不仅对通州码头生的事一无所知,甚至就连张惟贤的小公子张清上船的事都不知道。不过在听肖传和陈剑煌等人说完通州码头河面生的事后,这两位爷马上一蹦三尺高的叫嚷起来,好大的胆子,连爷们和朝廷钦差的船都敢撞,吃豹子胆了掉头掉头,所有船全部掉头,回通州找那个姓李的兔崽子算帐去
魏大哥,傅二哥,算了。已经冷静下来的张大少爷劝道:我们走出来办差,不走出来打架,要离开北京还没一天就和别人打上架,九千岁面子上也不好看。想报仇的话别急,以后有的是机会。说到这,张大少爷又阴阴的补充了一句,听说那个李家国一家富可敌国,如果能拿来充当军饷,倒是可以给大明国库减轻不少压力。
看到张大少爷那副阴狠歹毒的模样,魏良卿和傅应星不约而同的打了一个,寒战,心道:这家伙,怎么这么象叔叔舅舅
到了天色全黑的时候,一条东厂的快船追了上来,同时带来了魏忠贤的口信,魏忠贤在口信中告诉张大少爷,说是他对通州码头的事已经知道了,夸奖张大少爷顾全大局忍辱负重的决定做得对,又安慰张大少爷,说是这个场子东厂迟早要找回来。同时魏忠贤警告张大少爷,说是东厂收到密报,李家国也已经南下,很可能是冲着阻拦张大少爷筹款赈灾去的,所以魏忠贤建议张大少爷不要在李家兄弟的老巢扬州停泊筹款,而是应该先去南京,找到江南织造太监兼江南总税监李实,向他了解了江南的实际情况,再动手筹款不迟。交代完这些,东厂番役又连夜赶回了京城。
有了魏忠贤的这番吩咐,张大少爷一行在路上更加谨慎了许多,船队能不靠岸就尽量不靠岸,吃饭睡觉都是在船上,甚至到了临清码头,张大少爷都没下船回家去看一眼其实张大少爷是怕宋金和肖传等人在临清听到前任张大少爷那些臭名声,所以推说公务要紧,自己要学习古之圣贤过家门而不入,只是命令继续赶路,倒也让宋金和肖传等人钦佩了一把。同时让张大少爷感到十分奇怪的人就是张清,这小子从上船就带着四个。仆人成天躲在船舱里,白天根本不露面。只是晚上才出来和张大少爷说几句话,有一次魏良卿和傅应星请张大少爷去他们船上玩冰火毒龙钻,张大少爷好心邀请张清同去,结果在船舱门口说了一遍什么是冰火什么是毒龙后,船舱里马上飞出几个茶杯,差点就砸断了张大少爷俊俏的鼻梁,气得张大少爷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主动找张清说过一句话。
日夜兼程的好处就是度快,五月十二从北京出,才用了十几天时间,五月二十九那天傍晚,张大少爷的船队就顺利抵达了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南京五条官船刚刚停靠在官府专用码头,江南织造太监李实应天巡抚毛一鸯和巡按御史徐吉就领着一大帮子南直隶官员迎了上来,魏忠贤在江南最大的心腹李实还好些,其他官员则远远就探花郎长探花公短和钦差大人的叫开了,淅江巡抚潘汝祯更是卖劲,隔着十七八丈就大叫道:微臣淅江巡抚潘汝祯。叩迎钦差大人驾临南京
淅江巡抚他不在杭州衙门办公,跑到应天府来干什么张大少爷楞了一楞,下意识的念叨了一句;旁边的李实慢条斯理的回答道:钦差大人勿怪,潘大人是一个极热心的人,他听说钦差大人你是九千岁亲自保奏出巡的人,急着和钦差大人见面,就直接来应天府来给钦差大人请安了。不过钦差大人请放心,应天府距离杭州,也就两天的路程,潘大人误不了公事刁
又是个。6万龄。张大少爷在心中嘀咕一句,又转眼去看李实,想看看这个被东林党人骂为魏忠贤头号走狗兼江南头号大太监李实究竟是什么青面獠牙的模样,可仔细一看之下,张大少爷不由有些楞。
如果说咱们的张大少爷是翩翩美少年的话,那么李实绝对算得上一个,魅力出众的中年美男子,眉清目秀又气质优雅,神态不卑不亢,语调平和慢条斯理,举手投足间。仿佛天生就具有那种贵族风度显露主,遗张大少爷心中甚至产生一个这样的念头,幸亏这家伙是个太监,否则和他走在一起,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怕是只偷看他不看我。
这时候,魏良卿和傅应星等人也先后下船,以潘汝祯毛一鹫和徐吉为的江南官员马上扔开张大少爷,象苍蝇见着血一样的扑了上去,问安的问安,磕头的磕头,彻彻底底暴露了打着所谓迎接钦差大臣旗号实际是迎接魏忠贤子侄的丑陋嘴脸。只有李实纹丝不动,只走向张大少爷浅浅一躬身。平静说道:下官江南织造李实,恭迎钦差张大人驾临应天。
李万不要客与,张大少爷坏礼,努力装出一副女雅谣研,微笑说道:下官这次出使江南筹款赈灾,还需耍李公公的大力协助,从今往后,还请李公公多多关照。
钦差大人不必客气,这是咱家应该做的李实不卑不亢的答应一句,又向网刚下船的宋金招呼道:宋公公,多年不见,你又福了,真是可喜可贺;。宋金大笑说那里那里,手拉手和李实站到一旁互叙别来之情,倒把咱们的钦差正使张大少爷孤零零的扔到了一边这时,戴着一顶方冠小帽的张清领着四个仆人也下了官船,偏着头向张大少爷讥笑道:恭喜钦差大人,到应天了,可这里的人,好象都不怎么理你啊
你以为我喜欢那些客套既然你喜欢,那我就让你尝尝被人包围的滋味。张大少爷冷哼一声,指着张清大声说道:诸位大人,请这边看,这边看,这位张清张公子,乃是大明英国公张大人的小公子,这次他随本钦差同赴江南,还请各位大人对他多多关照。
英国公的小公子江南众官先是一起目瞪口呆,然后突一声喊,一大帮人又象苍蝇见着血一样的冲向张清。霎时间又把张清包围得严严实实,张大少爷则乘机领着6万龄和张石头开溜。气得张清在人群里大叫,张好古,你连我也敢耍,你给我记住,我饶不了你
好不容易客套完,应天巡抚毛一鸯当即邀请张大少爷一行到他的巡抚衙门用饭,并且希望张大少爷一行能在他的巡抚衙门入住,张大少爷一口答应。当下众人各自乘车上马,一起赶往巡抚衙门。到得目的地时,毛一鸷早已在巡抚衙门里丰盛酒宴款待,接下来自然又是一场虚伪亲热而又无聊的客套,就此略过。也是直到酒席宴罢,张大少爷才逮着机会与李实说话,希望能与李实单独密谈片刻,李实轻轻点头答应,留下毛一暂在大厅里招待客人,领着张大少爷来到后堂的一间客房。
两人坐定,侍女奉上香茶便即退下,喝了不少酒的张大少爷正觉口话燥,端起茶杯就要大灌。那边李实却叫道:探花郎,且慢。说着。李实从袖子里抽出一根精致异常的银针。在张大少爷的茶杯中搅了几搅,观察银针并无变色,李实又试了自己的茶杯无毒,这才脸色平静的把银针放回袖中,端起茶杯淡淡说道:探花郎,请用吧
李公公,你也太小心了吧张大少爷也端起茶杯,笑道:这里是巡抚衙门,还会有人在我们的茶里下毒
咱家天启元年赴应天上任,近五年的时间里。咱家遭遇了九十三次刺杀,平均一个月遇刺一次半还多。李实淡淡说道:其中有一次,刺客就是买通了咱家的厨子,在咱家的饭菜里下了毒,天幸那一天咱家胃口不好,把饭菜赏给了贴身太监小鱼子,结果小鱼子死了,咱家也养成了这个习惯。即便在宴席上,咱家也从不吃没有人动过的酒菜
这么危险幕后主使是谁查出来没有。张大少爷真真正正大吃了一惊。李实平静的说道:咱家在江南干的就是得罪人的差事,江南的巨商矿主和手里田多的人,都是咱家的仇人,也都是刺杀咱家的幕后主使,想查也没法查说到这,李实看一眼张大少爷,微笑着补充道:探花郎,咱家劝你一句,以后最好也学学咱家的这个习惯。
同样仇人不少的张大少爷打个寒战,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又苦笑着说道:李公公,辛苦你了;。李实摇头,缓缓说道:咱家不苦,咱家是皇上是九千岁派到江南来的一条狗,咱家得看住这个家。江南的人,谁要是想偷逃朝廷的一分一文的赋税,都得先过了咱家这一关
难怪宫里那么多太监想抢江南税监这个。天下第一肥差都抢不走,光凭他甘愿给朝廷当狗的这份忠心,如果我是皇帝或者魏忠贤,也舍不得换他张大少爷对李实忽然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果换成叫张大少爷当着其他的人面说自己是魏忠贤的一条狗,张大少爷铁定做不到;而李实能够说得这么平静,这么自然,张大少爷就更做不到了。
盘算了片刻,张大少爷向李实问道:李公公,下官来江南筹款赈灾,九千岁交代我说,要我先向你请教了解江南的实际情况,然后再着手开展筹款。现在乘着这个机会,下官想请李公公指点一下,我这次江南之行,究竟该如何开始筹款
探花郎,请恕咱家直言,你这趟差事,难办李实倒也坦白,直接说道:不瞒探花郎,早到咱家收到消息说你要来江南筹款赈灾的时候,咱家就认为你是年轻气盛,只顾抢功而不知世道艰难。注定不可能成功。为此,咱家还专门给九千岁去了一封信,劝九千岁说人才难得,还是让你留在京城直接为朝廷效力更好,不要让你来江南无功而返,挫了你的锐气又伤了九千岁的面子。可九千岁回信告诉咱家说,你不是一个只会吹牛皮的年轻人,也许真能把这件不可能以左甲办好,要咱家全力配合于你。多谢九千岁夸奖,也多谢李公公的好意。张大少爷沉声说道:张好古决心已下,为了九千岁,为了朝廷,也为了家乡受灾的父老乡亲,这个差事不管再难,再得罪人,张好古都要坚持办到,也办好
李实凝视张大少爷,现张大少爷眼中尽是坚定,不动不摇,确实是决心已下的模样李实这才叹了口气,说道:好吧,那咱家也只能尽力了;探花郎,你不是想知道江南的实际情况吗那咱家可以告诉你,江南是有钱,上百万身家的商户矿户都为数不少,即便是普通百姓,生活也比其他省份要强上许多,即便是无田无地的赤贫百姓,只要有手有脚,也可以很轻松的在矿山茶山各种各样的作坊和商会里找到一份可以养家糊口的活干按理来说,五十万两白银分摊江南上千万百姓头上,其实很轻很轻可问题是,你用什么法子让百姓们人人捐钱
探花郎,你不要忘了。咱家为什么在江南象过街老鼠一样处处挨骂,个个喊打就因为咱家向他们收税,向他们收钱李实优雅的抿了一口茶,继续缓缓说道:天下熙熙,皆名来。天下熙熙,皆为利往。不管是官员士伸也好,商人坊主也好。普通百姓也好,钱进了他们的口袋,谁还舍得平白无故的往外掏咱家在江南为朝廷收税,他们尚且想方设法的偷逃跑漏,三天两头的煽动矿工百姓闹事抗税,罢市抗议,现在你又来号召募捐赈灾,他们又凭了什么要白白给你钱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说到这里,说到这里,李实又叹了一口气,平静说道:咱家实在想不出来,你能用什么办法让江南的士伸百姓主动捐钱而且还要捐足五十万两银子咱家现在担心的是,探花郎你号召百姓士伸捐款赈灾的告示刚贴出去,马上就有人造谣说,你筹集到的银子,五成进了你自己的口袋,四成归了各级经手的官员,大半成了归了官员手下的差役,最后的小半成才会被送到灾区咱家在江南收税,百姓们也是这么说咱家的。好了,大概的情况咱家已经说了,具体的地方探花郎有什么不明白,可以随时间我。
多谢李公公指点,下官感激不尽。张大少爷先谢过李实,又严肃说道:不瞒李公公说,你说的情况,下官在来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不错,下官号召百姓士伸捐款赈灾,是平白无故的从他们手拿银子,是人都有私心,都会舍不得;再加上江南一带走东林奸党的老巢,他们一旦煽动百姓制造舆论,造谣生非,说下官号召募捐是为了中饱私囊,那下官的这个差事只会更难办别说五十万两银子了,只怕五千两银子都难以筹集。
那你还这么有信心你打算怎么办李实平静的问道。张大少爷忽然露齿奸笑一声,凑到李实耳边轻声嘀咕起来,李公公,下官仔细考虑过,灾情如火。虽说皇上和九千岁都没给下官规定时限,可下官如果满江南的筹款化缘的话,等银子凑齐。灾区那边早就是饿辉遍野了。
所以下官只打算在南京松江上海扬州苏州和杭州这五座
好不容易等张大少爷把话说完,喜怒不形于色的李实已经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回过神来惊叫道:绝简直太绝了难怪九千岁这么看好探花郎你探花郎,你可真是让咱家服了你了,竟然能想出这么绝妙的主意这五十万两,说不定还真能被你给筹齐了
李公公过奖了。张大少爷谦虚一句,又严肃说道:其实张好古认为,如果这个办法能操作的好,说不定会成为朝廷的一个固定财源,不管是赈灾救灾还是辽饷苗饷,都可以用这个法子筹集。
也许吧,得先试了一次才知道李实不置可否,又问道:可你这么做,东林那帮奸党弹劾你是绝对少不掉的,虽说有九千岁护着你不用怕。可如果他们继续在这五座府城里造谣生事,捣乱破坏,你的五十万两还是很难筹集,你又打算怎么应付
李公公放心,这一点也早在下官的预料之中。张大少爷微笑说道:所以下官准备一明一暗同时进行,杀东林奸党一个措手不及在明里,下官用老法子,四处张贴告示号召士仲百姓主动捐献,让东林奸党把矛头对准下官明这一招,让下官去当这个挡箭牌,让他们没有精力顾及其他。至于暗里嘛,就要辛苦李公公和江南的诸位大人了,到时候我们忽然使出这招,东林奸党就算想破坏也来不及了。说到这,张大少爷又补充一句,当然了,事成之后,功是李公公你的。
李实不动声色,盘算许久后才缓缓说道:功是九千岁的,看在你赈济灾民的这份决心上,咱家全力帮你把这出戏唱圆满。,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旧灿田比,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
第六十六章 深入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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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志成城,抗旱救灾古人云:人为阳善,正人报之;人为阴善,鬼神报之。人为阳恶,正人治之;人为阴恶,鬼神治之。故天不欺人依以影,地不欺人依以响。今山东旱勉作祟,连年干旱无雨,灾情已现,当今圣上仁德。觉未雨绸缪胜似临渴而掘井,特命本钦差代天巡狩,赴江南筹款募捐。就地购置粮秣运往灾区,赈济灾民,救苍生于水火,脱百姓于苦海。望江南百姓官员士伸广种福田,踊跃捐资,慷慨解囊,全皇上之德,造因于今世,积果于后世。钦命巡狩江南大臣,张。
东林书院所在的常州府无锡县县衙门前,高攀龙,黄尊素缪昌期和钱谦益等一班东林大儒,领着数以百计的东林学子。低声念读无锡县衙张贴出来的告示这也是江南各府各县衙门同时张贴的告示。而在县衙大门的另一侧。无锡县令刘五纬领着一帮衙役抱着募捐箱子,向乞丐一样向过往路人乞讨呐喊,乡亲们,乡亲们,山东遭灾了,久早无雨,田地颗粒无收,饥荒就在近前,我们无锡百姓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帮山东百姓一把积善德,得善果,乡亲们,给山东的老百姓一点帮助吧。
时值五月,骄阳似火。身上有病的刘五纬一边喊着,一边剧烈咳嗽着,显得十分的吃力辛苦。可饶是如此,近在咫尺的东林书生却大都视若无睹,也只有一些过往的穷苦百姓汪民主动上去,掏出可怜巴巴的几个铜板,放进刘五纬亲自捧着的募捐箱子里,个别百姓还说,刘老爷,太阳太大。你身子不好,别在太阳下面站太久了。刘五纬感激涕零的点头,连说,多谢老乡,多谢老乡。
看到这样的情景。刚网从通州赶回无锡的东林大儒钱谦益乐了,笑道:刘五纬这个老赃官,居然还没被撤职罢官还这么得愚夫蠢妇的爱戴可真是奇哉怪也。
钱谦益笑得甚是大声。不远处的刘五纬听得清清楚楚,却半点不敢声张如果说天下谁受夹板气最厉害,也就非这位无锡县令莫数了。大名鼎鼎的东林书院就设在他的县内,东林党人遍布朝野,势力盘根错节,位卑职微的刘五纬当然惹不起。同时也正因为东林书院设在无锡境内,恨屋及乌,阉党官员自然又视无锡县令为出气筒,三天两头挨骂挨整,上司刁难同僚责骂。那更是家常便饭。所以身纬也只好喜聋作哑。埋头去干他的实事了,继续喊道:乡亲们啊,天下一家,止。东的百姓,是我们无锡百姓的手足兄弟,他们遭灾,我们无锡的老百姓不能坐视不理
刘五纬装耷行哑。钱谦益却不肯放过他,不依不饶的又故意大声说道:还真卖命,是不是修什么芙蓉圩贪污库银,怕被什么钦差大人查出来啊言罢,钱氏一门的东林子弟哈哈大笑,阴阳怪气的刘五纬冷嘲热讽。而正在留职听参接受朝廷调查的刘五纬身体一震,想要说话,却又含泪扭过头去,继续为赈灾募捐呐喊乞讨。这时候,在场东林弟子中有一人看不下去了。站出来大声说道:钱大人,刘县令是否贪墨,尚无公论。可他力排众议修芙蓉圩,却是一片为国为民的爱民之心,我们东林学子即便不赞成,也不能在此时刻落井下石,冷嘲热讽吧
史可法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钱谦益勃然大怒,冲着提出反对意见的史可法喝道:黄口小儿,你懂什么刘五纬为了区区数十亩田地,劳民伤财开凿九河。名为水利,实为利己光时亨光大人弹劾他的奏章早就递上去了。你还打算学阉狗张好古,给他也翻翻案么你今天搞这个所谓的赈灾募捐,骗到的钱,最终是便宜谁便宜陷害你老师左光斗入狱的阉狗张好古
史可法哑口无言。而那边的刘五纬忍无可忍,放下钱箱正要过来和钱谦益理论,却看到前任左都御史高攀龙前任翰林院检讨缪导期和前任都御史黄尊素都面无表情,钱谦益身边还有两百多名士伸人家出身的东林学子,刘五纬还是恨恨的放弃这个打算,重新拿起钱箱继续向围观的百姓叫喊。这时候,无锡渔行的几个商人走了进来,各自掏出几徒大银准备捐献,钱谦益赶紧向自己的门人周镀一努嘴,周镰会意,上前拦住那几个渔行商人。笑道:几位官人,你们这是打算干什么
当然是给灾民捐款。个商人答道。周镰笑道:几位官人,你们扶贫济困的菩萨心肠,实在值得让人敬佩,可你们如果捐款给朝廷派来的这位钦差张大人,那你们就大错特错了。你们可知道,朝廷新派这位钦差张大人什么人
什么人几个商人疑惑问道。周镀微笑答道:外号张扒皮,又叫张白地,人如其名,做官怎么样可想而知,几位大官人挣点银子不容易,何必拿这点去喂那样的白眼狼几位操进去的银子,只怕五成要落入那个张好古的腰包,四成进了其他贪官污吏之手,剩下大半成归了张好古的差役仆人,再剩下小半成能不能换成粮食送到灾区,都还是两说。
他娘的,原来那个张好古也是这个德行,老子们不捐几个商人本来就是看在刘五伟的面子上才来捐款,心本就不诚,被周镀这么一说,自是收回银子。骂骂咧咧的扭头而去,后面刘五纬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惧怕东林党人势力,不敢多说什么还好,张大少爷并没有把捐款强行摊派到各府各县,刘五纬到也不用担心完不成摊派。
周镰,回来。李三才和叶向高之后的继任东林党魁兼东林书院学院高攀龙终于开口,叫回奸笑不已的周镀,向众东林学子吩咐道:都回去念书吧。后天就是一年一度的东林学子大会了,全江南的东林学子和无数江南士子都要来到无锡聚集,你们要向前辈先学们好生学习,也要让他们看看你们学业的情况。
谨遵院长学令。东林众学子齐声答应,随着高攀龙和钱谦益等人扬长而去。直到他们走远。围观的穷苦百姓才纷纷上前。将一枚枚沾满汗水的铜钱放进刘五纬捧着的捐款箱中,并纷纷劝道:刘大人,你辛苦了。快休息吧。别顶着太阳站了。刘大人,你千万要保重身体,你要是倒下了,还有谁带着我们修芙蓉圩刘大人,芙蓉圩修成了,我们老百姓就好过了。
我们支持你,如果上面敢来撤你的职,我们无锡的老百姓就为你喊冤
多谢,多谢各位父老乡亲。刘五纬感动得泪流满面,抹着眼角说道:各位乡亲,请你们放心,我刘五纬现在虽然被留职听参,可我相信,这一次朝廷派下来的钦差大臣,一定能为我刘五纬洗刷冤屈,还我清白。
对,对,这一次的钦差大人一定是好人。无锡百姓纷纷附和,又有人叫道:乡亲们,我们当捐一点给山东的难民吧,我听说了,这次朝廷派下来的钦差除了监察吏治,还有就是筹款赈灾,我们无锡的百姓捐得多,钦差大人一高兴,就一定会重查刘大人的案子,还刘大人清白。
一呼百应,穷得衣服补丁摞补丁的农民和渣民纷纷伸手入怀,掏出仍然带着体温的铜钱,争先恐后的放进刘五纬面前的捐款箱中,弄得列五纬还要反过来劝百姓,老乡们,你们也不宽裕,还要过日子,少捐点,千万别影响到你们的生活。
人群逐渐散去的时候,时间已是下午,因为前几日连降暴雨,身上有病的刘五纬不顾疲倦。又领着几个衙役打马赶往无锡县城西北的芙蓉圩堤坝,查看圩中洪水有无泛滥。到得工地一看,刘五纬松了口气一一芙蓉圩中水位虽高,他率领无锡百姓修筑的五十里塘岸却完好无损,自组织起来巡堤的无锡百姓也在堤坝上来往不断,补堤所用的大石土袋也在堤旁堆积如山,随时可以投入抢险救灾。
见此情景,刘五纬擦擦头上的汗水,欣慰说道:值得了。再怎么挨骂。我都值得了。
刘大人,刘大人来了。巡堤的百姓也看到刘五伟,纷纷涌上前来给刘五纬行礼。还有百姓激动的大叫道:刘大人,谢谢你啊,有了你修这条堤,我们以后就可以安心过日子了,再也不怕干早雨谤了你真是我们无锡的水神啊
不对,不时,这条堤是无锡百姓修的,刘五纬只是带了一个头,真正修堤的人,还是你们无锡百姓啊。刘五纬谦虚的答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刘五纬话音未落。穷老百姓都叫了起来,刘大人,你要是这么说,那我们可就要惭愧死了。谁不知道,刘大人你为了修这条堤。把自家的土地房屋都变卖了,把钱都捐给我们无锡人修堤
刘大人既然这么好。把自己的家产都拿出来给老百姓修水利。人群中响起一个不和谐音。操着北方口音大声问道:为什么还有人在朝廷参他劳民伤财还参他挪用库银
此言一集,满场皆惊。刘五纬也寻声看去,却见说话人是人群外围的一名手拿折扇的青年书生,容貌甚是俊美,身后还站着四个青年仆人。那轻摇折扇的俊美书生见众当百姓都眼含怒火的看着自己,便笑道:各位老乡,千万不要误会。我可不是说刘大人坏话。我是外地来的。不清楚这里的情况。所以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刘大人这样的好官,还会有人在朝廷里说他坏话
还不是因为这条堤钡。一个百姓大声所道:刘大人没有重修芙蓉圩堤坝以前,这一带不是旱灾就是水灾,几万多亩良田白白荒废,根本收不上什么庄稼,刘大人上任以后,带着我们重新修好芙蓉圩堤坝,又开凿了一条圩河直通运河,雨大的时候可以把水送进运河,干旱的时候可以把运河水引过来浇灌庄稼,几万亩荒地又变成了良田,还有渣民,也多了一个地方可以打渔,不用冒着风浪进太湖。无锡的大财主眼红了,就又给刘大人送银子,想让刘大人逼着我们把原来的荒地现在的良田卖给他们。又想让刘大人禁止老百姓在芙蓉湖里打渣,只让他们渔行打渔。刘大人不答应,他们仗着有亲戚在朝廷里当官,就到朝廷上诬告刘大人,想把刘大人逼走,他们好抢我们的土地。
哦,原来是这样。那俊美青年点点头,又问道:那么你们怎么不为刘大人喊冤呢我听说大名鼎鼎的东林书院就在无锡县城里,在里面前学的夫子,个个都是朝廷里隐退回来的大官,在朝廷上极有势力;还有里面的学子。也个,个家里都非富即贵,有的是官宦子弟。你们到东林书院去喊冤,肯定有的是人给你们做主啊。
哈哈哈哈哈哈,那俊美青年的话也不知道是那里说错了,在场的穷苦百姓纷纷大笑起来,好几个百姓都同时嚷道:这位公子,你真是外地来的人啊。我们的无锡大财主,那个不是把自己的儿子送进东林书院念书,那个不是年年给东林书院送钱捐银子我们去东林书院告状,他们会理么还有一个百姓大叫道:听说在朝廷里告刘大人黑状的人,就是东林书院出去的官
那俊美青年楞了一下。半晌才苦笑道:想当年,我年纪还小的时候,我爹还打算把我送到江南东林书院念书,现在看来,我当年死活不来,还真是做对了。俊美青年这句话总算是对了无锡老百姓的胃口,无数百姓都点头赞成,说道:对,对,从那个书院里面出去的,没一个好人,全都是些赃官。
刘大人,我看你面有病色。千万要保重身体。那俊美青年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离去,你是个难得的好官,也有好人,我相信这个世上有报应,你一定会有好报。朝廷也一定会还你清白,让你做更大的官,为更多的百姓造福。
注:刘五伟,史实人物,四川万县人。天启年间无锡县令,他上任之初,无锡西北各乡每年庄稼歉收,不是早荒,定是水灾,农民缺粮严重,他实地勘察现这一带地方所有河流大多淤塞,干旱时无水灌溉,黄梅时节又是一片汪洋,造成了严重的损失。于是主持兴修水利,清理淤塞,开凿圩河。干早可引运河之水灌溉农田,水大则开闸放水入运河,同时河面阔了。也能兴起渔业水产之利。因为工程浩大,资金不足,刘五纬散尽家资方才成功,并因此积累成疾。但大功告成之时,当地士伸官宦见有利可图,纷纷妄图霸占水利所得良田,刘五纬又为民主持公道,力抚土的兼并,遂遭诬告调任一说为病情过重,殁于任上。后,当地农民与渔民集资为刘五纬建庙,初称水仙庙,又称刘侯庙,现今仍存。旧时每逢农历六月十一日刘五伟诞辰,便会有庙会演戏,热闹非常。
清顺治年间,满鞋子为收买人心,追封刘五纬为水仙。,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烛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
第六十七章 东林大会序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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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简直不敢相信,这天下还真有这么傻的官,火耗收到一钱二分就算了,连自家的房子和田地都搭进去,白送给老百姓?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杀了我也不信!”私下从无锡百姓口中仔细打听了刘五纬的官声和真正情况后,张大少爷的首席幕僚兼狗头军师陆万龄就骂开了,“无锡的太阳不会是从西边出来的吧?大明朝的官要都得象他这样,那我宁可回家守着家里的几亩薄田,打死我也不去当这个官了!”
“对,对,我们也不当东厂的官了——反正那时候我们也没用了。”同样扮做张大少爷随从的肖传和陈剑煌一起点头,和陆万龄深有同感。而张大少爷则很有清官模样的冷冷哼着补充一句,“如果天下的官都象刘五纬这样,那老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了,建奴也别想再猖狂了。”
陆万龄、肖传和陈剑煌三人哑口无言,张大少爷却又仰天长叹,“我做梦也没想到,东林党那帮伪君子天天喊着爱国爱民,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真正能够做到的人,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他们却丝毫不知。呵呵,这个刘五纬难怪这么默默无名,他的存在,对东林党来说,就是再大不过的讽刺啊!”叹罢,张大少爷又摇摇头,心中苦笑道:“也难怪刘五纬在后世史书上也默默无名,有他这样的官员存在,不是给东林党脸上抹黑么?”
等张大少爷叹罢,张大少爷四个随从中唯一货真价实仆人的张石头上前,向张大少爷躬身问道:“少爷,天色不早,现在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客栈用饭了?英国公的小公子可还在客栈里等着我们回去。”张大少爷稍一沉吟,笑道:“不用,张清那小子反正不合群,等就让他等吧。后天就是东林书院的大会了,全江南的文人士子大部分都会来到无锡,我们再走走,看看有没有什么杰出的人物,然后去无锡城里最好的醉仙楼,尝尝无锡肉骨头是什么滋味。”陆万龄、张石头、肖传和陈剑煌一听叫好,满口答应——当然了,还在客栈里等着张大少爷回去吃饭的张清就不是这么高兴了。
张大少爷所说的东林大会,其实是东林书院一年一度的例会,东林书院的学会颇多,每月一小会,除正月、六月、七月、十二月祁寒盛暑不举外,二月、八月,以仲丁之日为始,会各三日。愿赴者至,不必遍启。每会推一人为主,说“四书”一章;最重要的则是每年一度的大会,每当举行之时,必然提前半月遣帖启知,邀请江南东林学子及部分非东林出身的清流名士参加学会,同时一些仰慕东林的社会名流和英雄豪杰也会不请自来,与东林学子一起讽议朝政,裁量人物,指陈时弊。所以这一年一度的东林学会,绝对算得上江南文人的第一盛会,也是议论国事的主要舆论中心——更绝对是魏阉一党的头号眼中钉,肉中刺!而且东林书院的大会通常是在春天或者秋天举行,这次应钱谦益强烈要求、破例在夏天举行,其醉翁之意,自然也勿须多言。
来了这么多人,东林书院的学舍当然不可能全部住下,住不下的人也只好在无锡县城的客栈投宿,这么一来,无锡城中自然是变得非常的热闹,街上路上随处可见直裰软巾的文人士子,提刀佩剑的江湖人士也不少见,河道上来往的则全是歌船花船,船上文人吟诗弄月,饮酒品宴,歌姬弹琴唱曲,击鼓传花,真可谓:堆金积玉地,温柔富贵乡。直看得咱们土包子出身的张大少爷目不暇接,眼花缭乱,暗叹不虚此行。
东游西逛了许久,天色渐黑,肚子开始抗议的张大少爷本想领着陆万龄等人去品尝相传为济公所创的无锡肉骨头,路边一名青年书生手里摆弄的东西却吸引了张大少爷的目光——单筒望远镜!众所周知,望远镜是十七世纪初在荷兰发明,距今最多也不过二十来年,在此期间虽然有少量传入中国,但数量极其稀少,就连皇宫大内也不多见,更没有应用于战场,而这个衣着平平的书生手里却拿有一柄望远镜,自然不会是凡人。张大少爷心中好奇,上前行礼道:“这位兄台,小生姓古,山东人氏,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古兄,小生姓薄名珏,长洲(吴县)人氏。”那书生很是奇怪张大少爷为什么主动向自己打招呼,出于礼貌,谨慎抱拳还礼。张大少爷笑道:“原来是薄兄,小弟刚才注意到薄兄手中的望远镜,觉得十分珍稀,所以想向薄兄借来一观,不知薄兄可否答应?”
“望远镜?”薄珏楞了一下,举起手里的望远镜问道:“古兄,你是说这个么?这是千里镜,不是什么望远镜啊?”
“惨,忘了望远镜是后世才出现的名词。”张大少爷暗骂自己蠢笨,嘴上却笑道:“对,就是这个千里镜,这个东西在西洋又被叫做望远镜,用西洋话念的话是:Telescope,在我们大明才被翻译成了千里镜。”
“古兄真高人也,小弟佩服,难道古兄年纪轻轻,也曾去过西洋?”薄珏被张大少爷随口瞎掰的一句英语惊得目瞪口呆,赶紧双手把望远镜捧到张大少爷面前,恭敬说道:“古兄,你请你仔细看看,我自己做的这架望远镜,与西洋人的望远镜相比,究竟如何?”
“你自己做的?”张大少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薄珏点头答道:“古兄明鉴,小弟自幼喜欢摆弄机械,年前在杭州见到佛朗机商人使用此物,也是十分好奇,借来一观记下形状之后,小弟就自己仿造了几个。”(注)
“你只看了一次,就自己会做望远镜?”张大少爷这一惊非同小可,再细看薄珏送来的望远镜时,发现筒身是用两截青竹制成,可以前后拉动,确实很象是中国人自制,赶紧又用望远镜观察远处景象时,张大少爷初步估计这个单筒望远镜拥有八倍变焦,视物相当清晰,绝对可以用于战场侦察和海上航行所用。而陆万龄和肖传等人都从没见过望远镜,在张大少爷指点下将望远镜试过一试时,几个人都惊叫起来,“天哪,我竟然可以看这么远?这是妖术么?”
“什么妖术不妖术的?这叫科学。”张大少爷训斥几个土包子几句,又瞟一眼紧张万分的薄珏,微笑道:“薄兄,小弟对你可真是佩服五体投地了,依小弟之见,你亲手自制这个望远镜,绝对可以和西洋原品可以媲美。”
“真的?!”薄珏惊喜追问。张大少爷点头,心中却在盘算怎么把这个薄珏给拐到北京去,让他给辽东军队造上千八百架望远镜去打建奴。不曾想薄珏又问道:“古兄,那么你可知道西洋人有没有把这个望远镜安在火炮上,用于瞄准?”
“把望远镜安在火炮上?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那一瞬间,张大少爷几乎怀疑薄珏和自己一样——也是个穿越人士!而薄珏则笑着答道:“不瞒古兄,小弟其实已经造过火炮模型,所以小弟有这么一个设想,如果能把望远镜安在火炮上,那么火炮不就可以指那里打那里了?”
张大少爷瞠目结舌,回过神来后,张大少爷又眼珠乱转片刻,这才从张石头手里要回望远镜,指着那柄单筒望远镜说道:“薄兄,你的望远镜确实神妙,可仅是单筒,视物不便,如果能将两柄单筒望远镜并在一起,中间相连让其可以活动,那么双目同时观察,不仅方便,视野可以宽阔许多。”
“古兄,我们真是一见投缘啊。”薄珏激动得一把抓住张大少爷的手,指着路边的小酒馆说道:“古兄如不嫌弃,由小弟做东喝上几杯,一边吃饭一边细谈如何?”
“好是好,不过这种小馆子不好。”张大少爷哈哈大笑,拉起薄珏就走,笑道:“走,醉仙楼,小弟做东。”
一路交谈着来城里最好也最坑人的醉仙楼,酒楼上早已是人山人海,挤满了来自江南各地的士子墨客,张大少爷一行等了许久,终于在二楼找到一张桌子,叫上酒菜边吃边聊起来。席间,张大少爷不断追问薄珏究竟还能做些什么机械,原意是来观摩东林大会的薄珏倒也坦白,告诉张大少爷说,他目前已经做过水车、火铳、地雷、水雷和地弩等武器模型,目前还打算重制浑天仪,只是一直得不到家人理解和资金支持,所以很多东西都只停留在书本和草图上。而张大少爷虽然欣喜若狂,却不敢表露出来吓跑薄珏,只是婉转的试探薄珏有没有兴趣为朝廷效力,到工部去给大明军队制造火器。
“砰!”忽然传来的巨大拍桌声音打断了张大少爷和薄珏的亲切交谈,张大少爷惊讶回头看去,却见拍桌子的人是一名年龄比自己大了多少的青年壮汉,那壮汉站起身来,怒目圆睁的向同桌的一个掌柜打扮的人吼道:“张好古那个狗杂种,真的有你说的这么坏?”
“小的那敢欺瞒一官兄?”那掌柜打扮的中年男子苦笑道:“我们家的钱谦益钱老爷,就是被张好古那个狗官陷害,以致于被罢仕夺籍,因为钱老爷亲眼看到张好古那条狗官给魏忠贤魏老阉狗出馊主意,要给我们海上的商人加税,钱老爷当场反对,结果张好古就和魏老阉狗勾结,把我家老爷给罢官免职了。而且我家老爷还听到风声,说是张好古那个狗官这次打着筹款赈灾的招牌来江南,其实是查看江南那里还能加税加赋,怎么才能从我们海上商人和江南百姓头上搜刮更多的金银珠宝。”
“他娘的,狗杂种!”那壮汉脾气十分不好,又猛拍一下桌子,骂道:“张好古那个狗官,最好不要让我郑一官碰到!要是让我碰到了,我郑一官一定捅他三个透明窟窿!”
听到那个壮汉郑一官大骂魏忠贤和张大少爷,东厂出身的陈剑煌和肖传自然是脸上变色,想要站起来动手,张大少爷赶紧使个眼色制止,心说让骂就让他们骂去,这个姓郑被钱谦益的人鼓动一下就激动成这样,这样的蠢货能干成什么大事?——不过张大少爷很快就推翻了自己刚才的论断,因为那个看似粗鲁的郑一官坐下去后,又压低声音向那掌柜模样的人问道:“陈掌柜的,你们钱老爷说,如果我郑一官除掉张好古,就给我一条大海船——这个刺杀钦差大臣可不是小罪,一条大船是不是太少了?”声音甚低,如果不是张大少爷恰好就坐在郑一官旁边,酒楼嘈杂,只怕未必能够听清。
“两条,最多也就两条了。”那陈掌柜低声答应。那郑一官不动声色,与同桌的同伴又低声交谈起来。又过片刻,那郑一官这才对那陈掌柜说道:“两条就两条,不过我还有两个条,第一,从今往后,钱家商号给我的货,价格必须比其他人低半成。第二,请钱大人给我从江南铸造局弄四门红夷大炮出来。”
“这个……,我得先请示老爷。”那陈掌柜犹豫着低声答道。张大少爷则心中一惊,心说,“海船?货物?大炮?难道这个郑一官是海盗?呀!我怎么忘了,这个郑一官,不就是郑成功的老爸郑芝龙么?郑芝龙居然还这么年轻?那郑成功生出来没有?”
注:薄珏,明末机械制造家。字子珏,长洲(今吴县)人。幼家贫,好钻研,因屡试不第,又目睹官场腐败,决心改学天文、数学和机械制造等。注重实践,自设实验室,配置各种工具设备,反复研制。崇祯中,巡抚张国维令他造铜炮。经过多次试验,所制铜炮精密度高,构造先进,炮上装有千里镜,提高了命中率。又制造水车、火铳、地雷、地弩等器。其高超的机械制造技术,对后世苏淞一带制造业的发展影响较大。
第六十八章 东林大会序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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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张大少爷极不喜欢绝大部分的东林党人,可张大少爷也不得不承认,东林党和东林书院在江南一带的影响确实十分巨大,振臂高呼一声,江南士林学子和江南的三教九流都闻风而动,齐聚无锡,甚至就连薄珏这样的天才科学家和刚出道的未来大海盗郑芝龙都闻风而至,其他更加出名和更加牛叉的人物就更知有多少。也正是因为如此,张大少爷才越来越钦佩自己深入贼穴、亲赴无锡参加东林大会的英明决定——如果放任钱谦益一伙人在东林大会肆意污蔑攻讦张大少爷,那么张大少爷本来就不怎么样的名声自然更臭不说,以后魏忠贤一旦倒台,张大少爷这颗脑袋无论如何也别想保住了。
和薄珏用完饭后,时间已然是将近二更,和张大少爷聊得十分投机的薄珏本来还想邀请张大少爷到他入住的客栈中,与他柢足夜谈,张大少爷却笑着拒绝,只是问清楚了薄珏的客栈所在,便即与薄珏拱手告辞,领着陆万龄和肖传等人赶回自己入住的关宁客栈。路上,张大少爷又把陈剑煌叫到面前,在他耳边低声吩咐道:“你去联系东厂在无锡的番子,让他们盯住刚才郑一官那伙海盗,别惊动他们,只要查到他们的落脚点和行踪就行了。”
“遵命。”陈剑煌心领神会,答应一声匆匆离去。陈剑煌走后没过多久,天上忽然下起了大雨,没带雨具的张大少爷一行不敢怠慢,赶紧快步跑回客栈,可跑到客栈时,张大少爷几人还是被淋成了落汤鸡一般,匆匆回房更衣时,张大少爷发现住自己隔壁的张清房间灯还是亮着,便在门外顺便说了一声,“张公子,我回来了,你早点睡吧。”
“站住!”房间里传出张清愤怒的声音,张清尖叫道:“你给我站住,你把我扔在客栈不管,现在才回来,你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嫌我烦你?你等着,等我换好衣服你再进来,我有些话要问你。”
“阿嚏!”张大少爷打个喷嚏,揉着鼻子说道:“张公子,那你换吧,我也去换衣服,一会过来找你。”说罢,张大少爷根本不理会张清愤怒的叫喊,径直回房更衣去了。又过片刻,张大少爷换好衣服重新出房,却见同样换了衣服的张清已经杀气腾腾的守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他的仆人,也全部象是刚刚换了衣服一样。张大少爷不由笑道:“张公子,你还好意思说我把你扔在客栈里,你还不是出去玩了?看,个个都挨淋了不是?”
“是因为等你等不回来,我们肚子饿了,才出去吃饭。”张清红着脸辩解一句,又低声吼道:“你少给我废话,进我房间来,我有话问你!”
“好。”看在张惟贤和张清韵的面子上,张大少爷懒得和张清计较,只是笑着答应一声,大步进了张清的房间。可前脚刚进房间,张大少爷就发现一股复杂而又奇异的香味扑面而来,中间还混杂着一种颇为熟悉的香味,张大少爷不由随口问道:“你熏香了?怎么这么香?大男人的住个客栈还熏什么香,象个婆娘一样。”
“要你管。”张清怒气冲冲的顶了一句。而张大少爷却很快找到熟悉香味的来源——张清房间的桌子上,赫然放着几个烤得香喷喷、还在冒着热气的红薯!张大少爷如遭雷击,扑上去一把抓起红薯,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向张清问道:“这东西,你什么地方得来的?”
“街上买的。”张清随口回答一句,又得意洋洋的说道:“知道这是什么不?这叫番薯,是福建人陈振龙在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从吕宋国带回大明的好东西,听说吕宋那边的红毛鬼子不许商人把番薯运出国,陈振龙是把这个番薯的种子藏在绳子里,才带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张大少爷激动问道。张清本来想吹吹牛,可是看到张大少爷那副急切的模样,便如实说道:“是卖番薯的人告诉我的,他从福建运了一些番薯过来,想在这次东林大会上推广,让江南的人也种这种番薯。可江南的人谁也没见过这些东西,谁都不敢种,他一气之下就当街烤番薯叫卖,让江南的人先尝后种。我闻着香,就买了一些,味道还不错,差不多和蜜糖一样甜,所以我就多买了一些回来当夜宵。”说罢,张清又极为小气的补充一句,“不过,你可别想吃,要吃你自己去买。”
“哈哈,我才懒得和你抢。”张大少爷把烤红薯塞还张清,笑道:“不过我可警告你,这东西吃多了爱放屁,你喜欢吃就多吃一些吧。”张清脸又是一红,简直想把那块烤红薯砸到张大少爷脸上!张大少爷却又握住张清的手说道:“张公子,有件事拜托你,明天早上,你一定得带我去见那个卖烤红薯的人。”
“放开我,我带你去就是了。”张清红着脸挣开张大少爷的手,又气呼呼的指着桌子旁边的椅子说道:“你给我坐下,我有话问你。”张大少爷笑嘻嘻的答应,大模大样的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张清则隔着蜡烛坐到了张大少爷对面。也是直到此刻,张大少爷才算真正看清张清的容貌,非常清秀的一张脸,眼大嘴小,简直就象是一个女孩子一般,只是烛火太暗,无法更进一步看清,张大少爷不由脱口问道:“张公子,你和你姐姐张清韵长得很象吧?如果是的话,那就太可惜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有什么可惜的?”张清楞了一下。张大少爷奸笑道:“如果你和你姐姐长得很象,那么不用说,你姐姐绝对是一位大美女。虽然我到现在还没娶妻,可惜我姓张,你姐姐也姓张,所以我注定没有什么希望……。”张大少爷的话还没说完,张清手边的烤红薯已经迎面砸了过来,还好张大少爷早有准备,及时闪过,笑道:“别生气,开个玩笑,大家都姓张,一家人嘛。”
“去死,敢打我姐姐的主意?等我回到京城,我一定找我姐和我爹告状!”张清红着脸哼道。张大少爷笑道:“说了开玩笑,何必这么认真?再说了,其实我也有心上人了,你姐姐就算不姓张,我也不会去追求她的。”
“心上人?”张清又是一楞,低下头低声问道:“熊廷弼的女儿,熊瑚吗?”
“你怎么知道她?”张大少爷也是一楞。张清扭转脸,哼道:“你为了她,想方设法的把熊廷弼从死牢里救出来,这点谁不知道?”张大少爷更是奇怪,心说我和熊瑚的关系,在京城里知道的人并不多啊?张大少爷正要再问时,张清却迅速转移话题,问道:“说正事,我问你,你奉旨到江南筹款赈灾,到了江南,怎么贴几个告示让地方官去募捐就不管了?象你这样的筹款,等五十万两银子筹齐了,还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你到底有没有把心思放到公事上去?”
“谁说我没把心思放在公事上了?”张大少爷也怕张清是张惟贤派来监视自己的,便解释道:“我来到无锡参加东林大会,就是为了更好的筹款赈灾。”
“参加东林大会是为了筹款赈灾?是来游山玩水或者找死才对吧?”张清怒道:“你到街上去打听打听,现在街上那些东林学子把你骂成了什么样?贪财、好色、无耻、卑鄙、下流、猥琐、阴险、残忍,歹毒——简直就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天下第一脏官!如果你到街上去大喊一声自己是张好古,十个人里起码有九个想跳出来把你碎尸万段!你还敢去参加东林大会,只怕人还没走进东林书院,江南那些读书人的口水和唾沫就已经把你给淹死了!”
“天下第一脏官?我有这么优秀吗?”张大少爷又笑了起来。可是看到张清那副怒目圆睁的模样,张大少爷还是解释道:“张公子,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不过你别担心,东林学子对我这样的评价,其实早就在我的预料之中。毕竟我在京城得罪了相当不少的东林党人,甚至还害得他们不少人下了大牢,他们如果还不恨我,还不造谣生非攻击我——那他们就不是东林党了。”
“那你还来无锡干什么?讨骂还是找打?”张清剜了张大少爷一眼。张大少爷难得摆出严肃面孔,沉声说道:“错,正是因为东林学子,我才不得不来!东林书院是天下第一书院,在江南文人士绅中影响巨大,这个书院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可以左右江南舆论走向!我如果不亲自来一趟,那么东林大会上就不会有一个人替我说话,钱谦益那一帮人也肆无忌惮的对我造谣攻讦,污蔑我筹款赈灾的动机。到那时候,我不要说在江南筹款赈灾了,就是走在街上,也会象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所以,我这次不仅要参加东林大会,而且还要用钦差大臣的名誉在东林大会上发言,为我自己辩护,不让钱谦益那帮人轻易得逞。”
“你还要在东林大会上说话?”张清仿佛女孩一般清秀的脸上有些发白,低声说道:“你就不怕东林书院那帮人杀了你?还有,你为自己辩护,他们会听你的吗?”
“放心,东林书院的人绝大部分都是有身家的人,不会胆大妄为到公然在东林书院里对我动手!”张大少爷胸有成竹,又严肃说道:“还有一点,你也不要以点带面,认为东林书院里的人全都是象钱谦益和光时亨那样的伪君子,真小人!他们中间,也有不少真正爱国爱民的大英雄大豪杰,我如果说得在理,他们还是能听进去的。所以我也不求能让东林大会上的学子士绅人人服我,只要有一部分认为我说得在理,支持我的筹款赈灾,同时也和污蔑辱骂我的东林小人做斗争,那我的差事就好干得多了。”
说到这,张大少爷情不自禁的又恢复了平时的嬉皮笑脸,笑嘻嘻的说道:“再说了,我这张嘴你还不知道?死人都能让我说活,树上的鸟都能让我哄下来,到了东林大会上,东林党那帮士子文人如果和我斗嘴,那他们就是自讨苦吃了。”
“油嘴滑舌,还好意思自吹?”张清又把脸扭开,哼道:“既然你这么胸有成竹,那就随你的便了。还有……。”
“还有什么?”张大少爷问道。张清犹豫了一下,有些脸红的答道:“还有,你平时少摆出那嬉皮笑脸的模样,你表情严肃的时候,比嬉皮笑脸的模样好看多了。”
“表情严肃的时候好看?”张大少爷有些纳闷的问道:“我为什么要成天板着个脸?你又不美女,为了讨你喜欢,我得天天板着脸装门神?难道说,你喜欢断袖分桃?”
“呼!”又是一个烤红薯飞过来,张清红着脸嗔道:“滚回你的房间去!我可没有龙阳之好,我要睡觉了,快滚!”
“我也没有龙阳之好。”张大少爷笑着答应,又建议道:“张兄弟,今天晚上我们干脆就同榻而眠吧?出门在外,睡在一个房间可以互相照……好,好,我回自己房间休息,你别拿剑好不好?不过你要记住,明天你要带我去见那个卖番薯的人。”
连滚带爬的从张清房间里逃出来,后面的房门砰的一声立即关上,张大少爷笑笑,满身雨水的陈剑煌却不知从那里钻出来,向张大少爷抱拳行礼,低声说道:“大人,郑一官一伙人的落脚点,小的已经查到了,也派人盯住了他们的一举一动。”
“很好,不愧是锦衣卫十三太保。”张大少爷点点头,低声命令道:“弄明白了钱谦益给郑一官开出的价钱后,马上报我,然后给我安排一个机会,和郑一官见面密谈。好了,你也快回去换衣服休息吧,记得叫店小二给你熬一碗姜汤,别着了凉。”
…………
第二天清晨,张大少爷早早就起床来寻张清,让他给自己带路去寻找那个卖红薯的商人,而张清足足磨蹭了小半个时辰就从房间里出来,板着脸上前领路,根本不愿和张大少爷并肩同行。到得无锡最繁华的城隍庙一看,还真有一个中年男子坐在街边,守着满满几大筐的红薯叫卖,“番薯,番薯,好吃又好种的番薯!番薯,番薯,陈振龙从吕宋国带回来的大番薯!好吃又好种,旱地山地都能种,不买你后悔啊。”
很可惜,那中年男子叫卖虽然卖力,但出了名保守的小农经济社会却对外来新事物接受极慢,几乎没有一个过往的百姓看他一眼。而咱们的张大少爷却如获至宝,一个箭步冲上去,向那中年男子问道:“红薯多少钱一斤?有没有玉米、土豆、南瓜、西红柿和花生?”
“老兄,这是番薯,不是什么红薯。”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开张的中年男子懒洋洋的抬起头,有气无力的答道:“至于玉米,土豆什么的,那又是什么东西……?”说到这里,那中年男子猛然瞪大眼睛,想要惊叫却迅速捂住自己的嘴,努力平静下来才低声向张大少爷问道:“张探花,怎么是你?你怎么也来这无锡了?”
“你认识我?”张大少爷同样大吃一惊。那中年男子把张大少爷拉到番薯筐后面坐下,抱拳低声答道:“探花公,我是你的同科啊,今年二月份会试的时候,我和你同科应考,你考中了探花,我落榜了。不过在国子监到你住的连升客栈报喜的时候,我看到过你的容貌,所以记得你。不过探花公你的胆子也太大了,现在无锡城里到处是骂你的声音,如果让他们知道你来了无锡,说不定就会出什么意外啊?”
“啊,原来是这样。没事,不用担心,这里好象也只有年兄你一个人认识我。”张大少爷笑了,说道:“真是想不到,会在这里和年兄再度见面,年兄你也是来参加东林大会的吗?”
“探花公误会了,我不是来参加东林大会的——那帮死读圣贤书的书呆子,知其味而不知其源,我也没兴趣和他们探讨什么之乎者也。”那中年男子断然摇头,又解释道:“是这样的,乙丑科开考前,我一直都在四处游学,有一次到了福建看到当地人栽种番薯,产量高又抗旱,还非常容易种植,就带了一些种子回我的江西老家栽种,发现番薯在江西同样的能够栽培种植,就起了心想把这种好东西向大明全国推广。后来乙丑科我第三次参加会试,又落了榜,我就让弟弟回家侍侯老母,自己到了福建贩运番薯,想把这种东西带到江南,让江南老百姓先种了试一试,只要他们尝到甜头,就可以慢慢向全国推广了。”
“又一个被埋没的人才啊。”张大少爷叹了口气,又问道:“那么年兄,你故意把这些番薯先运到无锡,是不是想让东林书院那些大财主大地主先看看番薯,让他们试种?”
“探花公果然明鉴,东林书院的学子,个个家里都是非富即贵,他们如果能带头种植番薯,那我在江南推广就容易得多了。”那中年男子点头,又叹气道:“可惜,那帮人不光是知其味而不知其源,而且还是迂腐不化。我带着这些番薯去东林书院,人还没进去,就已经被看院的院丁给打了出来,还骂我是土包子泥腿子。我一怒之下就到了这里摆摊,想让无锡的百姓先看看番薯是什么滋味,只要有一个人动心种植,我就不枉此行了。”
“年兄,你没有白辛苦,已经有人动心了。”张大少爷拍拍那中年男子的肩膀,笑道:“你有多少番薯?我全买了!我家在山东临清有上万亩地,你不管有多少番薯,我都在山东临清种定了。我家带了头,还怕山东的百姓不跟着种?”
“真的?探花公你不是在开玩笑吧?”那中年男子激动的问道。张大少爷露齿一笑,答道:“当然不是开玩笑。别烤红薯了,跟我走吧,你现在多烤一个红薯,我家可就要少种半分土地了。”
“好嘞!”那中年男子非常爽快,跳起来一脚踢翻烤红薯的炭盆,站起来说道:“探花公,我这次运了满满一船的番薯来,船就停在运河码头上。请这边走,我带你去看。”
“好的,辛苦年兄了。”张大少爷满口答应,又问道:“对了,还忘记请教年兄的高姓大名?”张大少爷不问还好,一问之下,那中年男子报出了自己的姓名后,张大少爷手里的唐伯虎春宫画扇立即砰然落地,失声叫道:“什么?你是……?!”
欲知贩薯之人是谁?请看下章《东林大会》。当然了,聪明的朋友肯定已经猜到了——提示:被建奴恨之入骨的人,他的书也被建奴在中国烧绝的人。
第六十九章 东林大会
习天启五年六月初五,年一度的江南文人盛会东林大嘎,用次在大明南直隶常州府无锡县决内的东林书院中召开,清晨卯时未到,书院前庭中就已经是人山人海。数以千计的士子文人摩肩擦距,拥挤得水泄不通。因为来人太多,书院的前庭和大厅都不可能完全容纳。不得已,现任东林书院学院高攀龙只得临时将会场位置改变,该设到位于东林精舍右侧的空地上,右依弓河。后靠石牌坊,居中正心亭,院中绿柳成阴,风景幽雅,又地势开阔。足以容纳四五千名学子听课讲学。
命令颁布,已经挤得汗流浃背的东林学子和文人墨客如蒙大赦,欢呼着纷纷涌进东林精舍右侧的庭院,人群如潮,顿时又把道路走廊挤得水泄不通。见此情景,陪伴在高攀龙旁边的前任左春坊谕德钱谦益钱大人自然是欢喜不禁,向高攀龙恭维道:景逸公果然德高望重。振臂一呼,江南士子文人莫敢不从。今天来参加东林大会的江南士子,少说四五千人,妾百年来,东林书院怕是从来没有如此鼎盛过,这全都是景逸公的威望所至啊。哈,哈哈哈哈
乍山先生过奖了,高攀龙还没有这么大的威望。高攀龙不动声色,摇头说道:在这次东林大会上面子比高攀龙的人,大有人在。
还有什么人能比景逸公面子更大钱谦益惊讶问道。高攀龙笑而不答,直到东林书院大门外又走进来一群人,高攀龙才一努嘴,笑道:虞山先生请看,那位夫人来了。
在那里钱谦益赶紧扭头,却赫赫然看到担任过八年独相的前任朝廷辅叶向高满面笑容。领着一大群门生弟子缓缓走近院来。钱谦益马上象疯了一样的冲上去,冲到叶向高面前,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大声叫道:晚生钱谦益,见过叶阁老,叶老前辈
钱大人快快请起。年过六旬的叶向高挥挥手,微笑说道:别阁老阁老的叫了,老夫已经告老还乡多年,现在是闲云野鹤,不问政事,当不得阁老二字了。
不,叶阁老钱谦益恭敬磕头大声说道:在晚生心目中,大明朝廷只有一位大人能够称的上阁老,那就是你叶向高叶老前辈,叶阁老嘴上欢喜叫着,钱谦益心里却比嘴上更要欢喜,心说张好古啊张好古,得意门生王化贞被你坑死的辅叶向高也来了,他独掌朝政十二年,门人弟子比魏老阉狗的走狗还多,你这次,有得乐子了。
叶阁老幕了叶阁老也来了正如钱谦益所料,当前任朝廷辅兼前任东林党魁叶向高抵达东林书院的消息传开后,前来参加东林大会的四万千江南学子彻底疯狂了,简直就象疯一样冲进前院,冲到叶向高面前拼命磕头,问好的问好。请安的请安,自报家门的自报家门,人声鼎沸,彻底乱成一团。而易装隐藏在人群中的张清和宋应星等人不由都为张大少爷捏了一把冷汗。心说德高望重又和张好古有仇的朝廷旧辅叶向高也来参加东林大会。他如果在张好古露面时一句话,在场的几千名东林学子只怕会立即把张好古给撕成碎片担心之下,张清甚至还打算劝张大少爷放弃计划,可惜他是和张大少爷分头行动,张大少爷现在人在那里,就连他都不知道。
被狂热的东林士子包围了许久。叶向高总算是被高攀龙和缚昌期等人给救,了出来,高攀龙大声说道:各位学子,还有各位圣人门生,都请到正心亭去,叶阁老和我们,都会在正心亭上为大家讲学,请各位都那里去。
众士子纷纷叫好,又争先恐后的涌向弓河岸旁,努力争取一个最靠近正心亭的上好位置。高攀龙等人则搀着叶向高从东林精舍穿过,抄小路登上正心亭,在早已摆好桌椅香茶的正心亭中面南而坐,叶向高当然是坐席,高攀龙和缪昌期等人各依官位大小依次而座,最后两位则是常州知府士弘和无锡县令刘五纬这一对难兄难弟,坐在最后愁眉对苦眼,既不敢不来参加东林大会。又害怕魏忠贤一党秋后算账,拿他们这对难兄难弟出气。而在亭外草坪上。数以千计的文人学子早已就地而座,在亭上放眼看去,前后左右都是黑压压的一大片,而且人群面积还在迅扩大中,同时弓河之上也密密麻麻的停满了大舟小船,声势着实浩大。看到这样的景象,钱谦益自然是喜上眉梢,心知这次东林大会结束之时,也必然是张好古筹款赈灾行动彻底流产之时。
卯时二刻,东林大会正式开始。先由大会主持人高攀龙说话。照例说了一通忠君爱民求学上进之类的废话,高攀龙便向众人依次介绍准备讲学的大儒,先介绍叶向高,自然满场掌声欢呼如雷,然后依次介绍缪昌期黄尊素刘宗周和钱谦益等当世大家,每介绍一人,场中总要响起一片如雷掌声,欢呼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轮到介绍常州知府士弘时,场中的掌声却徒然稀落,偶尔还响起几声嘘声,弄得士弘满脸尴尬,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甚至连作做脸的心思都不敢。
不过士弘很快就感到满足的是一当高攀龙虽后介川五纬时。场中顿时嘘声四起,无锡本的那此东林士子更楚破大骂,滚狗官滚出东林书院,不要弄脏了东林书院的地面
看到刘五伟那无地自容的模样,叶向高很是奇怪,向高攀龙问道:景逸贤弟,这是怎么回事这个无锡县令刘五纬官声很差吗高攀龙点头,答道:官声是不太好,民间对他颇有非议,本地学子都认为他修筑什么芙蓉圩是在劳民伤财,乘机从中中饱私囊,光时亨光大人弹劾于他,目前他已经被留任听参,晚生也是看在他是无锡父母官的份上。给他下了一张请贴。阁老,如果你也觉得在东林书院听讲不好,那晚生这就请他出去。
算了,既然给他下了请贴,再把他请出去就显得太无礼了。叶向高摇摇头,又回头向常州知府士弘说道:士大人,这个无锡县令是你的下属,他犯了错,你应该及时纠正。该参就参,该罢就罢,不要姑息养奸。更不能包庇纵容,知道不士弘赔笑点头,又同情的偷看刘五纬一眼,却见刘五纬眼中已有泪光闪烁,士弘心生怜悯,悄悄踢了刘五纬一脚,压低声音说道:别怕。忍一忍就过去了。刘五纬轻声答应一声,低下头去,消瘦的脸庞上已是泪珠滚滚,打湿胸前补子,虽气苦之至,却无以辩驳。
好不容易等高攀龙说完漫长的开场白废话,接着又是叶向高更加漫长的废话一讲解他自己新著的苍霞草一书,这一讲就是一个多时辰。直听得混在人群中的张清昏昏欲睡。却要强精神佯装听学,心中暗暗后悔坚持要来东林书院听学。而数千东林学子和文人墨客则听得津津有味。如痴如醉,掌声不绝。当然了,其中也有相当不少的人和张清一样表情是装出来的。如坐针毡的又等了许久,高攀龙终于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各位学子,叶阁老今天暂时就讲到这里,接下来按往常的灿巨,请大家自由讨论。
雷鸣般的掌声中,叶向高满面笑容的坐回原位,细品着香茗欣赏众人恭维的目光。钱谦益乘机凑上前去,低声说道:叶阁老,两个月前,新科探花张好古在北京重审熊廷弼案。免了熊廷弼的死罪,又把阁老的得意门生王化贞王大人由死缓改为秋决,遇赦不赦,阁老对这件事着么看认为那个张好古判得公还是不公。
叶向高是当过十二年大明总理大臣的老狐狸,钱谦益这点挑拨离间的小伎俩,又怎么能瞒过叶向高的眼睛叶向高仅是膘了钱谦益一眼。便淡淡说道:王化贞投奔魏阉。已经被老夫逐出师门,早就不是老夫的门生了。至于他的案子重审是否公道,自有朝廷决断日后也有青史为证,勿须老夫表态。
老滑头,太极拳打得可真好。钱谦益心中暗骂,脸上却笑道:那张好古呢不知叶阁老对那个张好古怎么看
张好古叶向高捻着胡须沉吟,半晌才说道:老夫身在福建之时。也曾听说过他的大名,听说这个新科探花很能阿谀奉承,很能讨魏忠贤的喜欢,现在是魏忠贤面前的大红人。
张好古岂止是魏忠贤面前的大红人钱谦益总算逮到话头,故意大声说道:他现在简直就是魏忠贤的得力走狗,这次枰着筹款赈灾的招牌到江南按舌民脂民膏,不知又将害得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无家可归
有这样的事叶向高狐疑问道。钱谦益笑道:阁老网到无锡。不知道江南新近生的事,阁老可以问问士大人,看看张好古是怎么用钦差名义给他下令的叶向高回身去看士弘,士弘不敢不答,硬着头皮说道:五月:十日,钦差张大人确实下了一道公文,让江南各地州府张贴告示,号召江南百姓和士伸富商踊跃捐资,筹集五十万两纹银援助山东灾区。
五十万两纹银他好大的口气叶向高笑道:大明国库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四百多万两,他张好古一开口就要五十万两,胃口还真大的没边了。那么士大人,张好古要你常州出银多少啊
叶阁老,张大人没有给我们规定募捐数目,只说能筹多少筹多少。不可惜募捐为名乘机对百姓横征暴敛。
士弘给张大少爷说了一句公道话。叶向高真正的楞了一下,笑道:那他怎么筹江南百姓的银子铜钱都一滴血一滴汗换来了,会平白无故的白白给他五十万两白银
阁老,你可千万不要被张好古的花言巧语骗了。钱谦益猛下烂药。大笑着说道:他还装模作样的说什么不许地方官员横征暴敛阁老你等着瞧吧,要不了几天,他肯定就会原形毕露,把五十万两银子强行摊派到各州各府头上,逼着地方官强行勒索百姓,凑齐他要的五十万两银子。到那时候,五十万两银子至少得有五成落入他的腰包。四成被他用来收买各级官员,剩下大半成又会落入为他办事的差役之手。再剩下的小半成,才会用在灾民头上。
钱大人说得太对了,张好古确实不是个好东西,这次来江南,就是为了捞钱来的钱谦益的话博得了不少人的响应虽然这些人绝大
叩划邢是钱谦箭的同族门生,但是在他们的惠惑煽动下,冻眺十子和江南士仲中还是群起响应,对张大少爷展开声讨。而叶向高则沉默不语,半晌才油滑的说道:如果张好古真是那样的官,你们也不能坐视不理,商量着联合起来向朝廷上表,弹劾于他
各位学子,各位圣贤门生。你们都听到了吗钱谦益打蛇随棍上,大声叫道:叶阁老也说了。如果张好古敢在江南横征暴敛,拨刮民财,那我们就不能坐视不理,必须要联合起来舟朝廷上表,弹劾张好古在江南的累累暴行
叶阁老说得太对了,我们是应该团结一致,不让张好古的拨刮得逞钱谦益的门人亲族继续带头鼓动,再次赢得相当不少的响应。叶向高则暗恨钱谦益扯虎皮做大旗。转向高攀龙问道:景逸贤弟,张好古在江南筹款赈灾,江南士伸富商又是什么反应有没有踊跃支持
大部分都持观望态度,对张好古是否真心拯救难民将信将疑。
高攀龙如实回答,但也有一些特别踊跃支持的,听说万历朝在抗偻大战中给朝廷捐献二十二万两军饷的湖州吴家,就打算全族集资三万两,悄给张好古赈济灾民。
湖州吴家父子四进士的湖州吴家身家早过百万的叶向高冷哼,他们吴家还真够有钱啊,看来以前跟着张居正搞一条鞭法的时候,是没少捞啊。对了,他们吴家这次有没有人来参加东林大会啊
自甘堕落,一个都没来。高攀龙冷笑一声。又低声问道:阁老,那我们是不是给江南的士仲富户放点话,让他们继续观望,别急着捐献
叶向高抿口香茶,淡淡的说道:你们看着办吧,张好古那样的小人,就算建立了功勋,登上了高位,老百姓也只有更加受苦受难有了叶向高这句话,钱谦益如的圣旨,赶紧向正心亭外的门生亲族连打手势,吩咐他们动手。钱谦益的门人亲眷会意,迅钻入人群聚集处,开始散播事先准备好的言论。又过了片刻,正在自由交谈的东林学子和江南士伸中就响起了这样的言论不能给张好古捐银子。不能白白便宜天下第一大赃官张好古。要让张好古在江南一文钱都筹不到。让朝廷追究他的责任,砍掉张好古这今天下第一赃官的狗头
对,对,我们一文钱都不捐无数人喊了起来,不能便宜张好古那个狗官,让朝廷知道他办事不力,免他的职,罢他的官
不捐坚决不捐给张好古那个狗官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大声喊话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干脆就是众口一词。见此情景,混杂在人群中的张清和宋应星等人自然是心急如焚,钱谦益则笑得嘴都合不拢一简直就象网捡到了几个大元宝又娶了江南名妓为羌而叶向高和高攀龙等人不动声色,仅是细品香茗,观察东林士子的模样神情。但就在这时候,弓河河面的一条小船上,忽然响起了一个爽朗的笑声,大声笑道:哈哈哈哈,是谁在骂我是狗官啊
谁钱谦益听出声音有点熟悉,赶紧扭头去看,却见小船越众靠岸,船舱中昂一名儒生打扮的青年书生,面如冠玉,眉目清秀,身材修长。看到那青年书生清秀的俊脸,钱谦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跳起来大吼大叫道:张好古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来这东林书院
张好古无锡县令刘五纬也站了起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惊叫道:你是钦差大人张好古
刘大人,久违了。张大少爷背手立在船头,先向刘五纬打了一个招呼,大声说道:刘大人,你请放心,为你洗刷冤屈和保举你为工部司水主事的奏章,我已经派人快马送往北京了。
刘五纬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现在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才回过神来,向张大少爷磕头说道:下官刘五纬,叩谢钦差大人大恩张大少爷大笑,挥手道:刘大人,象你这样的好官,我可受不得你的礼刚才你没听到吗我可是被他们称为夭下第一大赃官,天下第一个狗官,又怎么敢当你这今天下第一好父母官的大礼
刘五纬苦笑,不敢答话。那边钱谦益则又跳了起来,铁青着脸吼道:张好古,你好大的胆子,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踏足这东林书院圣地快滚不要玷污了东林圣的。
钱谦益,你先别嚣张一会,我就请在场的东林学子帮忙,让你尝尝这弓河河水冷不冷。张大少爷先放出一句狂言,大步踏上船家放下的跳板,稳稳登岸,后面狗头军师6万龄和怀抱尚方宝剑的张石头紧随不舍,也是弃船登岸,陪同张矢少爷登上东林书院的土地。
看看面前数千表情各异的东林学子和江南文人,张大少爷展颜一笑,大声说道:各位东林学子,江南的各位年兄,大家好,我就是你们刚才骂的天下第一大赃官钦差大臣张好古。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
第七十章 舌战东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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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张好古?是不是真的?好年轻,起码比我小十岁!”
“张好古?小狗官胆子还真大,敢来我们东林书院放肆?”
“真是张好古?不可能吧?他疯了,东林书院的人个个恨不得食他的肉寝他的皮,他还敢来这里?”
“张好古?哼,油头粉面,一看就是常常夜宿花街柳巷的奸邪之辈!”
正在被江南士子歌颂为天下第一大赃官兼天下第一大狗官的张大少爷忽然出现在东林书院,还威胁要让东林学子把钱谦益扔进弓河水中,在场的东林学子和江南士子顿时炸开了锅,惊叫、质疑和辱骂什么的什么都有,但也有不少人暗暗佩服张大少爷的胆气——敢在这种时候踏足东林书院的阉党官员,数量可不多。而张大少爷的新任死对头钱谦益更是暴跳如雷,从正心亭里冲出来,指着张大少爷气急败坏的大叫大嚷道:“东林的学子们,江南的圣人门徒们,狗官张好古胆敢玷污东林圣地!大家一起上,把他撵出东林书院去!撵!撵!撵!打,打,打死他!”
“打死狗官张好古!”不少的钱谦益同族子弟和门生学子大声鼓噪,煽动东林学子和江南士子上前动手。那边钱谦益又向隐藏在人群中的海盗郑一官和施大瑄(施锒父)等人连使眼色,打扮成儒生学子的郑一官和施大瑄等人会意,大叫着张牙舞爪的就往张大少爷冲了过去,“打死狗官,打死狗官!”被钱谦益的人一煽动,东林学子和江南文人果然有了动作,抱着法不责众的态度扑向张大少爷——不要以为江南文人真就那么文弱,历史上魏忠贤逮捕东林党人周顺昌的时候,前去执行命令的应天巡抚毛一鹭和东厂缇骑就差点在苏州被江南文人活活打死,被困在苏州城中一天一夜才得逃脱,从那以后,东厂缇骑甚至不敢再下江南。
“大胆!”面对数千张牙舞爪扑来的江南文人,张大少爷冷笑一声,不慌不忙的喝道:“陆万龄,张石头,请尚方剑!”
“是。”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陆万龄和张石头手忙脚乱解开黄绫,露出明熹宗赐给张大少爷的尚方宝剑,张大少爷一把抽出尚方宝剑高举,大声喝道:“尚方宝剑在此!谁敢放肆?”
“尚方宝剑?!”冲在最前面的郑一官和施大瑄等人惊叫停步,张开双臂拦住了后面冲动的东林学子和江南文人,也是被他们这么一拦,那些刚刚被冲昏了头脑的江南文人也顿时冷静下来,胆怯中下意识的停住脚步——毕竟这些东林学子都是家财万贯的主,还有很光辉很舒适的前途在等着他们,犯不着去自毁前程。而钱谦益则气得双目喷火,心中破口大骂郑一官一伙,心说你们这群臭海贼平时里天不怕地不怕,怎么看到一把尚方宝剑就这么怕了?你们把张好古打死,往海上一逃,谁还能抓住你们?
“看清楚了,这可是皇上御赐的尚方宝剑!”张大少爷举剑高喊,让众人看清楚尚方宝剑上铭刻的刻着腾飞蛟龙和展翅凤凰,还有纹饰的北斗七星,厉声喝道:“见尚方宝剑,如见当今万岁,尔等还不下跪行礼,想造反吗?”
“草民叩见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郑一官和施大瑄一伙子海上大盗象是忽然变成了遵纪守法的大明好公民,毕恭毕敬的双膝跪下,向张大少爷磕头行礼。后面的几千名东林学子和江南士子也不敢怠慢,纷纷双膝跪下,磕头高喊,“草民叩见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正心亭里的常州知府士弘和无锡县令刘五纬也是如此,飞奔出亭下拜,只有钱谦益、叶向高和高攀龙等人纹丝不动,但也表情犹豫,不知是否应该磕头行礼。
“叶向高叶阁老,你致仕还乡才一年时间,难道就忘了朝廷的礼仪了?”张大少爷阴阴的喝道:“圣人云:君为臣纲。你虽然是致仕阁老,前任首辅,德高望重,可本官怎么不记得,当今万岁有赐你君前免跪的特权?”
叶向高枯瘦的脸上肌肉抽搐一下,最终还是乖乖的离坐出亭,领着高攀龙、缪昌期和钱谦益一伙子东林大佬走到张大少爷面前双膝跪下,磕头行礼。而张大少爷也不叫起,只是手持尚方宝剑大步走入正心亭,居中而座,这才大声说道:“诸位请平身。”叶向高一伙人迅速站起,重新转过头去,怒视正心亭中居中而座的张大少爷。
面对在场数千道愤怒的目光,张大少爷毫无惧色,仅是大声说道:“本官此次奉旨出使江南筹款赈灾,救山东百姓于水火,顺道监察江南官员吏治。今日本官到此,本是为了在无锡筹款集资,购粮赈灾,顺道调查无锡县令刘五纬遭受弹劾一事的真相——可本官没有想到的是,汝等东林学子,圣人门徒,竟然在东林学会之时无端攻讦,污蔑本官为天下第一贪官,天下第一狗官!而且还悖逆狂言,鼓动江南士绅对抗朝廷,为一己之私拒绝捐款赈灾,全然忘记了圣人教诲,天地之德,见百姓身处水深火热而不救!视君父雨露天恩为儿戏!是可忍,孰不可忍!本官今天要问上你们一问,你们为什么要污蔑本官?为什么要反对赈济灾民?”
全场鸦雀无声,在场的东林大佬、东林学子和江南士子纵然有一百条理由反对捐款赈灾,却没有一条能够当众吐露,更不敢暴露自己吝啬贪婪的真正面目。而张大少爷对此早有准备,又大声说道:“没话说了吧?既然你们不愿意回答,那本官就来替你们回答——你们是不是这么认为?你们的银子铜钱,是你们一分一文从佃户手里收上来的,从商行里投机倒把赚来的,从矿山作坊挖来的挣来的,为什么要捐给朝廷?为什么捐给与你们素不相识的山东灾民?所以你们才自私吝啬,舍不得把自己的银子铜钱捐给朝廷,捐给灾民!而且你们为了掩饰自己悭吝虚伪的真面目,就挖空心思的造谣传谣,无事生非,污蔑本官,说是本官筹款募捐并非了灾民,而是为了肥己,堂而皇之的拒绝捐款,拒绝行善——本官说得对与不对?!”
还是鸦雀无声,被张大少爷说中心中所想的东林党人和江南士绅虽然心中承认,脸上却红都不红一下,心说老子就是不捐,你能把老子的肉咬了?张大少爷也不着急,只是继续大声说道:“我刚才说的,只是你们一大部分人的心思,还有少部分还有一个心思——本官张好古,是九千岁的党羽,是你们东林党人,所以不管我张好古筹款赈灾是不是为了灾民,都不能让我做成这件善事,赢得朝廷赞赏,百姓拥戴!再所以,你们中间的一小撮狼心狗肺之徒、虚伪奸险之辈,人格卑贱之流,就故意的造谣传谣,信口雌黄,妄图以污蔑中伤的卑鄙手段阻止他人行善,阻止本官筹款,让本官空手而回,看本官的笑话,甚至让朝廷认为本官办事不力,撤本官的职,杀本官的头!”说到这,张大少爷猛然大喝一声,“钱谦益,你说是不是?!”
“是……。”钱谦益下意识的想要答应,还好他早就领教过张大少爷那张嘴的厉害,及时把话咽回肚子里,继续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这时候,人群中终于有人问道:“钦差大人,你说别人对你污蔑中伤,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不是贪官?你筹款所得的银子,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又是用来赈济灾民?”
“问得好,问得太对了!”张大少爷鼓掌,大声说道:“是那一位年兄年弟问的,请站出来,我张好古当面回答你。不用怕,这是我们同年之间的切磋,不是什么诽谤朝廷官员,更何况大明朝讲究言论自由,只要你说得对,我张好古向你磕头致谢。”那名东林学子倒也还算胆大,虽然有些脸红,但也装着胆子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敢问这位年兄,高姓大名?”张大少爷发现那东林学子年纪也很轻,年龄和自己大致相当,相貌也还算堂堂。那东林学子拱手答道:“学生姓张名采,江左太仓人。”
“原来是张年兄。”张大少爷坐着拱手还礼,大声说道:“张年兄,你问得对啊,也问出了在场大部分人的心里话——我张好古筹款赈灾,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是清官,又有证据证明自己会把筹款所得的银两用在灾民头上?可我也有一个问题问张年兄,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张好古是赃官?又有证据证明我张好古会把筹款所得的银子装进自己腰包?”
“学生没有。”张采老实摇头答道。张大少爷点头,笑道:“张年兄,你说得对,你当然没有,天下也没有一个人能证明我张好古是贪官脏官!为什么呢?因为在我当这个钦差大臣之前,只当过一个翰林院的编撰,清水衙门,手下全都是些穷得快当裤子的京官翰林,就算想贪也没地方贪,又怎么可能有贪赃受贿的记录呢?”
“哈哈哈哈。”张大少爷的话逗得在场学子士林一阵偷笑。张大少爷也笑,又说道:“所以我张好古就奇怪了,既然我张好古没有贪赃受贿的罪行记录,也没在什么肥缺肥差上当过职,怎么会有人说我是天下第一脏官呢?他是未卜先知,料定了我张好古为官必贪?还是他良心黑了,造谣污蔑,为他的虚伪吝啬掩饰开脱?”
张大少爷的话打到不少人的心坎上,不少正直君子都暗暗点头,赞同张大少爷的观点。而张采也是个直人,又说道:“钦差大人,你说得对,你现在是没有贪赃受贿的记录,可你又有证据证明你将来不贪,以后不贪?”
“张年兄,我为什么要贪?有什么理由要贪?”张大少爷针锋相对,大声说道:“我张好古,山东临清人,出身于士绅之家,家有千倾良田,万贯家财——虽然比不上钱大人和叶阁老那样的百万家资,但也还算富裕宽裕。我有这样的家庭做靠山,为什么还要冒着杀头丢官的危险去贪污纳贿?而且我今年才二十一岁就已经高中探花,出任钦差,前途已经不可限量,我为什么还要一点孔方铜臭去冒险贪污?我不要自己的前途和脑袋了?”
说到这里,张大少爷往叶向高一指,大声说道:“张年兄,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大可以当面问问和我出身相仿的叶阁老,身有百万家资的叶阁老独相八年,执政十二年,需不需要在朝廷里贪污一两银子?纳贿一文铜钱?”
被张大少爷这么一指,在场几千道目光自然转移到叶向高身上,而叶向高心中破口大骂,脸上却不敢流露声色,只能苦笑着说道:“张探花说老夫身家百万虽然有些夸张,但也所说在理,老夫相信张探花会以老夫为榜样,身处高位而不贪一两,不纳一文——老夫自己就是这么做的。”
“钦差大人,你说得对,张采相信你不会冒着自毁前程的危险贪污纳贿。”张采倒也爽快,从怀中掏出两锭大银,放在张大少爷的面前,拱手说道:“这是五十两银子,请钦差大人拿去赈济山东灾民,聊表学生寸心。”
“多谢,本官替山东受灾的父老乡亲,多谢张年兄的大恩大德。”张大少爷站起身来,表情严肃的拱手道谢。张大少爷又严肃说道:“张年兄,本官还有一事相求,万望你务必答应。”
“钦差大人请说,只要小生能够做到,就一定尽力。”张采抱拳说道。张大少爷平静说道:“本官想请张年兄,还有在场的一些年兄年弟担当起监督之责,从头至尾监督本官筹款赈灾,看看本官是否将募捐所得的银两,一文不少用到山东灾民头上?当然了,你们的差旅费用,全部由本官私人承担。”
“学生愿意效劳!”张采激动拱手答应,又大声说道:“张大人,学生如果亲眼所见你将筹款所得银两,一分一文不少的用在灾民头上。那么从今往后,再有一人污蔑大人清名,我太仓张家就与他势不两立!”
“多谢,多谢。”张大少爷拱手称谢,又大声说道:“还有那些年兄名士愿意担当监督的?可以自愿报名,人数限定十二人,因为山东有六个州府,本官想让每个州府都有两位年兄名士监督,同时也互相监督,看看本官究竟有没有把是善款用到百姓头上!”
第七十一章 舌战东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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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还有那些愿意报名参与监督本官赈济灾民的?一共十二位,欢迎加入啊。”张大少爷大声叫道:“欢迎各位江南士子加入,也欢迎东林学子加入,不用担心,本官此举确实是怀有私心——因为天下人都知道我张好古与东林党人不和,有你们监督本官放赈救灾,天下人都不会担心我张好古买通你们营私舞弊了。否则的话,有人肯定又要发牢骚,造谣中伤,说我张好古请的监督,全都是被我张好古买通的了。”
“哈哈哈哈……。”张大少爷的俏皮话逗得不少文人士子哈哈大笑,对张大少爷的敌意也为之大减,心说张好古既然敢邀请我们监督赈灾发放,那么就应该是真心想为灾民做点好事,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是应该帮他一把。想到这里,不少家境富裕的江南文人纷纷伸手入怀,准备掏出银两当场捐献。
“我愿意去监督。”不少好事者更是跃跃欲试,争先恐后的站出来叫嚷答应,“我愿去,我愿意去监督赈灾粮款发放!”“我也愿意去监督,刚才我骂给你钦差大人是天下第一赃官,如果你不赃,真是把赈灾粮款一文不少的发放给灾民,那我当着灾民的面给你磕头赔罪!”其中还有一位出了名喜欢东游西逛的大人物叫道:“张好古张大人,我徐宏祖虽然不是东林书院的人,但是江南文坛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声望,如果你真是将赈灾粮款一分一文不少的用在灾民头上,那我给你著书正名!”
“徐宏祖,这名字好象在那里听过?”张大少爷心中纳闷。这时候,正心亭外的叶向高、高攀龙和钱谦益等人已经发现情况不妙,心说不好,再这么下去,我们这个东林大会只怕要被张小阉狗搞成筹款募捐大会了!焦急之下,钱谦益忽然瞟见不久前刚被阉党抓捕入狱的左光斗门生史可法,发现史可法双目喷火,正在死死盯着魏忠贤面前的大红人张大少爷,钱谦益心中暗喜,赶紧过去低声说道:“宪之,陷害你恩师遗直公下狱的仇人张好古就在面前,难道你还想让他跑了吗?”
“张好古——!”史可法的火暴固执脾气在历史上都是赫赫有名的,被钱谦益这么一挑拨,史可法立即怒发冲冠,通红着双眼冲上去,指着张大少爷鼻子怒喝道:“你这个阉奴走狗,勾结魏忠贤卑鄙陷害我的恩师,还敢来东林书院放肆?我史可法恨不得食你之肉,寝你之皮!”
史可法跳出来这么一吼,刚刚被张大少爷煽动起来的热情场面顿时又安静下去。而张大少爷也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向仅比自己大三岁的史可法拱手行礼,发自内心的说道:“原来是阁下就是史可法史年兄,张好古久仰年兄大名,如雷贯耳,失敬,失敬。”说罢,张大少爷又满头雾水的问道:“不知史年兄的恩师是谁?张好古为人谦和,在朝堂之上仅是与王化贞、钱谦益二贼不睦,难道史年兄的恩师是王化贞或者钱谦益?如果是这样,那么真是虎徒犬师了。”
“张好古,我……。”被张大少爷当众骂成野狗,钱谦益气得差点也破口大骂出来,只是考虑到自己斗嘴绝对斗不过张大少爷,钱谦益最终还是把骂到嘴边的话强行咽回肚里。而史可法压根就没去考虑张大少爷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尊敬,只是通红着眼睛吼道:“少假惺惺的装蒜,我的恩师,就是被你陷害入狱的左光斗左大人!”
“哦,原来史年兄的恩师是左大人。”张大少爷松了口气,嘀咕说如果钱谦益能够教出史可法这样的学生来,那可真是奇哉怪也了。嘀咕完,张大少爷又向史可法问道:“史年兄,你这话可就说得奇怪了,你的恩师被捕下狱的时候,张好古还只是一个芝麻绿豆大的翰林院修撰,别说参与早朝直接与皇上对话了,就是给皇上上奏本,也得先经过内阁审批,方才有可能呈献到皇上面前,拿什么陷害左光斗?再说了,弹劾史年兄恩师的人是黄立极黄大人,又和我有什么相干?”
被张大少爷这么一说,史可法被热血冲得发热的脑袋顿时冷静了许多,心说我也真是气糊涂了,陷害恩师的人不是张好古,这点天下人都知道,我怎么能用这点指责张好古呢?当下史可法改变口风,愤怒说道:“黄立极那个狗官,还不是和你一样,都是魏忠贤的走狗?我的恩师被魏忠贤陷害入狱,你们这些走狗有谁少得了?”
“史年兄,你的恩师被捕下狱,是否冤枉自有朝廷公论,我从未经手那个案子,没有发言权,所以我也不和你争论。”张大少爷摇摇头,又大声说道:“但你说我参与陷害你的恩师左光斗下狱,这点你只说对了一半——因为我认为,令师确实有罪!”
“你说什么?”史可法彻底发狂了,不计后果的冲进正心亭,一把揪住张大少爷的衣领,赤红着眼睛,语带哽咽的吼道:“张好古,你有本事再给我说一遍!”
张大少爷先挥手阻止过来帮忙的张石头,凝视着史可法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史年兄,我对你十分尊敬,可你不管问我多少遍,我都要回答你说——左光斗有罪!”
“放屁!”史可法怒吼一声,举起拳头对准张大少爷的鼻子,吼道:“我的恩师左光斗为官清廉,施政有方,百姓军民无不交口称赞,有什么罪?你要是说不出来,我今天就和你同归于尽!”
“他有罪!”张大少爷毫无惧色,比史可法更加大声的说道:“他的罪,就在于他的见事不明,人云亦云上表请免商税,带头对抗税监,抗拒朝廷正常征收赋税!虽有小功于百姓,却有大罪于朝廷!有大罪于国家!”
“呼——!”张大少爷这句话终于说到了点子,在场的东林士子和江南文人那个不是对税监恨之入骨的主,见张大少爷说左光斗抗税有罪,自然是格外关注,大为不解。而史可法也是楞了一楞,然后才吼道:“我的恩师请撤矿税商税,是为了天下百姓造福,什么地方有罪于朝廷?有罪于国家?”
“税乃国家之本!”张大少爷吼声更大,“朝廷不向百姓征税,拿什么建设地方?拿什么治理国家?拿什么兴修水利?拿什么供养军队?难道你的恩师左光斗反对朝廷征收赋税,要大明朝廷一分一文赋税不征,让天下盗贼横行,让黄河泛滥,让灾区难民无粮可赈活活饿死,让贵州苗乱蔓延,让建奴杀入中原,屠杀我华夏同胞,就是正确吗!?”
史可法无言可对,张大少爷又吼道:“不错,你的恩师左光斗在奏章里说税监税使在地方上横征暴敛,欺压百姓,是有一些道理——但朝廷那一年没在杀贪官?那一年没在杀污吏?难道因为个别败类蛀虫败坏了税监税使的名声,就要朝廷和国家放弃征税?那么天下人谁也别吃饭了,因为吃饭有可能噎死,还不如活活饿死!史可法,你也不要忘了,你今天能站在东林书院里谈经论道,议论朝政,也是因为有朝廷的官员差役在治理地方,不让地方恶徒威胁于你!也因为有朝廷的大军在保护你的安全,不让异族蛮夷侵犯中原,屠杀凌虐包括你在内的大明百姓!而国家又拿什么养地方官员和军队,还不是拿收上去的赋税!”
“我老师只是反对收商税和矿税,从来没反对收田税和丁税。”史可法终于憋出了一句应对张大少爷的咄咄逼人,口气却软弱得连他自己都觉得丢脸。张大少爷放声大笑,忽然一把推开史可法,走到正气亭牌匾下方,向着在场数千名东林学子拱手,大声说道:“诸位东林学子,还有诸位江南的圣人门徒,史可法这个问题问得好,朝廷既然已经向百姓征收了田税和丁税,为什么还要向你们收商税和矿税?这没道理嘛,你们都是地方士绅,圣人门生,按例已经免了田税和丁税的,凭什么还要向朝廷交商税矿税呢?为什么朝廷不把你们的矿税和商税也一起免了?”
全场再度鸦雀无声,过了半晌才有人躲在人群里叫道:“对,朝廷为什么不采纳左大人的建议,免了矿税和商税?”
“问得好。”张大少爷鼓掌,大声说道:“关于这个问题,我既不想回答,也不想和你们辩驳,我只想向你们说一个故事,你们听完了这个故事,就知道朝廷为什么要向你们征矿税商税了。不过呢,就是不知道诸位愿不愿听?”
“钦差大人请讲,我们愿意听。”在场的东林学子和江南文人纷纷点头答应。只有领教过张大少爷厉害的钱谦益暗暗叫苦,心知张大少爷那条三寸不烂之舌胜似十万雄兵,今天这情况恐怕有些危险了。而张大少爷先拱手答谢,又清清嗓子,大声说道:“那么大家请听好了,从前呢,有一户人家有三个儿子去考举子,到了发榜那天,婆婆就领着三个儿媳妇在厨房里包饺子,准备等儿子们中举以后犒劳庆祝。偏巧那天天热,厨房里更热,婆婆和三个儿媳妇都是累得汗流浃背,但为了家里人能吃饱,都咬着牙在厨房里忍着。”
“这个时候,厨房外面忽然响起了鞭炮声。”张大少爷的语调一变,很入戏的说道:“原来报喜的人来了,说是婆婆的大儿子中了举人,婆婆马上对大儿媳妇说,‘你不用包饺子了,可以出去凉快了。’然后大儿媳妇就走了,留下婆婆和两个小儿媳妇继续包饺子。忽然间,报喜的人又来了,原来老婆婆的二儿子也中了举人,老婆婆又对二儿媳妇说,‘你也可以出去凉快了。’然后二儿媳妇也走了,留下老婆婆和小儿媳妇在厨房里,两个人包一家人的饺子。再忽然间,报喜的人第三次来了,原来老婆婆的小儿子也中了举人,这次没等老婆婆说话,小儿媳妇把手一拍,站起来就冲出了厨房,嘴里还喊,‘我也可以凉快喽。’”
“哈哈哈哈。”不少东林学子和江南士子都笑了起来,不少人已经明白了张大少爷故事里的寓意。张大少爷也是笑笑,又说道:“各位年兄年弟,故事里的那个家庭,其实就是我们的国家,那位老婆婆,就是交纳田税丁税的老百姓,而三个儿媳妇呢,就是那些交纳矿税、商税和工税的矿主、商户和作坊主。光靠年老体衰的老婆婆一个人,包的饺子能让一大家子人吃饱吗?光靠穷苦百姓交纳的丁税田税,又能维持大明朝廷的正常运转吗?大家可以想想,仔细想一想。”
场面还是十分安静,但不少的人已经被张大少爷的话打动,开始思考自己们这些年强烈反对矿税、商税是对还是错。张大少爷旁边的史可法也低下了头,头一次对左光斗的所作所为产生怀疑。而张大少爷则端起茶杯,先喝上几口,观察观察正心亭外若有所思的江南文人,又大声说道:“诸位年兄年弟,你们都是读书人,都是士林儒生,都是朝廷未来的擎天栋梁。难道你们这些擎天栋梁都忘记了,都忘记了儒生士林应该代表着什么吗?”
“代表着什么?”史可法瓮声瓮气的问道。张大少爷大声答道:“你们代表着先进生产力的发展要求!代表着中华优秀文化的前进方向!代表着华夏同胞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
史可法和所有在场的文人士子个个面面相窥,被张大少爷嘴里冒出来的一连串新名词惊得目瞪口呆。张大少爷则又大声说道:“头两点,你们做得很好,你们研究学问著书立传,将我中华之文明传播于后世,就是指明了中华优秀文化的前进方向!你们的家里种桑养蚕,采茶烧陶,改良农具,同样代表着先进生产力的发展要求!可是最后一点,你们就做得远远不足,因为你们完全忘记了华夏同胞中最广大人民是谁,是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百姓!你们为极少部分的矿主、商户和作坊主说话,要求为他们免税,要把最沉重的负担强加到全天下的普通百姓身上,这是代表着华夏同胞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吗?”
说到这,张大少爷猛然提高声音,吼道:“回答我!”
没有人回答,过了许久,人群里才响起一个弱弱的声音,“张大人,你说得很对,我以后再也不反对朝廷征收矿税商税了。”听到这声音,以钱谦益为首的大财主自然是吹胡子瞪眼睛,恨不得把那个意志不坚定的东林学子给生吃了。可绝大部分中下层东林学子和江南士子都连连点头,纷纷出言附和,“对,我也不反对朝廷征收矿税商税了,以后不管有谁煽动,我都不听了。”“张大人,我家就是茶商,请你告诉朝廷,我家以后一定按时交税,再也不抗税了。”“张大人,我回去就劝我爹交税,挨骂挨打我也劝。”
“多谢各位,多谢各位,本官在这里替朝廷、替九千岁和江南税监李公公多谢你们。”张大少爷连连拱手,又转向史可法说道:“史年兄,你知道吗?你的老师就很后悔他当年的错误,所以他才和杨涟杨大人联名上书,希望改革税法,推行摊丁入亩,弥补他当年的过错——只是九千岁担心推行摊丁入亩会影响到全天下的读书人,才暂时没有接受。我别的什么都不说,只希望你能为你的恩师弥补过错,不要再反对朝廷征收矿税商税了。”
“对对对,我们支持朝廷征收矿税商税,但绝对不支持摊丁入亩!”附近的东林学子和江南士子连连点头——他们家里不象钱谦益和李三才那样开得有大商号和大矿窑,征收矿税商税对他们来说只算抽血,影响还不算太大;可是摊丁入亩向他们的土地要税,那可就是割他们的肉剔他们的骨了。而史可法的脸皮发红,过了半晌才说了一句,“我家也有商号,我家交税。”说罢,史可法扭头就走,走出正心亭才大声说道:“还有,我家捐一千两银子给山东灾民,我现在没有,过几天我直接送到南京去交给你。”
“多谢史年兄!”张大少爷一拱手,大声说道:“史年兄,我再送你八个字——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切不可被个人恩怨冲昏了头脑,而将国家大事忘之于脑后!还有江南的年兄年弟和圣人门生们,我这八个字也同样送给你们,想想吧,好好想想吧,为国家为朝廷和为天下百姓,你们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几乎每一个江南文人都在复述张大少爷的这八个字,彻底被张大少爷的话所打动。而其中又跑出一个十二三岁的东林学童,冲到正心亭前,将几锭大银捧到张大少爷的面前,小脸涨得通红的说道:“张大人,这是我爷爷和我母亲给我的零用钱,我全捐给山东的灾民,请你一定要收下。你教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八个字,实在太好了,我会记住一辈子,当我一辈子的座右铭!”
“多谢,多谢。”张大少爷摸摸那小学童的头,微笑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顾绛。”小学童朗声答道。张大少爷笑笑,又摸摸他的头,笑道:“顾绛?好名字,希望以后你能象顾炎武一样,做一个有气节的中华男儿!”
“顾炎武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他的名字?”顾绛偏头想想,又笑道:“一定是一位大英雄,真丈夫,我一定向他学习。对了,张大人,你能不能再交我一点东西?你说的学问,比东林书院的所有老夫子教的都好。”
“好啊。”张大少爷也不脸红,大声说道:“我再教你一个八耻八荣——以危害朝廷为耻,以热爱朝廷为荣;以背离百姓为耻,以爱惜百姓为荣;以愚昧无知为耻,以钻研学问为荣;以好逸恶劳为耻,以辛勤劳动为荣;以损人利己为耻,以团结互助为荣;以见利忘义为耻,以诚实守信为荣;以违法乱纪为耻,以遵纪守法为荣!以骄奢淫逸为耻,以艰苦奋斗为荣!”
“多谢张大人,我这就去用笔记下,从此每天念诵,永世不忘你的教诲!”顾绛跪下来磕了个头,又飞奔回东林精舍,寻找笔墨纸砚记录张大少爷的金玉良言。而在场的东林学子和江南文人也是纷纷赞叹,“说得太好了,简直就是金科玉律啊。”“我决定了,这就是我的一辈子座右铭!”“不愧是新科探花,真是太有学问了,就凭这八耻八荣,就足以羞煞历朝历代的所有探花。”“奇怪?以他的学问当个状元都绰绰有余,怎么才是个探花呢?难道是本科主考官有眼无珠?”“张大人,你说出了我的心中所想了,这才是我们东林学子毕生追求的目标啊!”
“这算什么?如果不服的话,我还有一大堆的马列主义思想和社会主义荣辱观等着你们。”张大少爷心中不屑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不断的向自发上前捐款赈灾的东林学子和江南文人拱手道谢,得意不可一世。而叶向高和钱谦益等人眼看着张大少爷面前的银山越来越高,脸色也越来越青,心中恨不得把张大少爷碎尸万段,却又实在没有那个胆量。到了最后,恨张大少爷恨得蛋疼的钱谦益再也无法忍耐,跳出来冲上前去,大声吼道:“张好古,我钱谦益有话问你!”
“终于还是来了。”张大少爷心中冷笑,暗道:“今天我如果不让东林学子把你给扔进河里,我今天这趟东林书院就算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