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危机四伏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时,几人已收拾好行囊准备动身。
林中露重,带有东部地区特有的潮气,三人朝林中走去时,鞋袜便被沾湿了。但是三人中谁都没有在意这个细节,丛林茂密,树木遮天蔽日,一走进来视线就暗了不少,即使兰茝的武功是最高的,赵鸿和赵羽兄弟两人依旧是一前一后将她护在中间。
好在他们都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反应敏捷,一路行来只顺手解决了几条蛇,倒是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进了林中,方向难辨,兰茝回想着昨日听到的狼嚎声,指着其中一个方向道:“昨天狼嚎的声音好像是从那个地方传来的。”
“好,我们过去看看,赵羽做好标记。”赵鸿拿短剑砍开了拦路的树枝,一边开路一边提醒着走在最后的赵羽。
“晓得了。”赵羽从包袱中拿出一块布条绑在一根树枝上。
几人沿着兰茝所说的方向保持警惕继续前行,走了大约有半个时辰,兰茝突然停下了脚步,“赵鸿,等等。”
“将军可有什么发现?”
兰茝低声说道:“前方一百米处有动静,不要打草惊蛇,先潜伏看看什么情况。”
他们立即上树隐藏好,树木高大,从树上往下看,视野开阔不少。而兰茝听到的动静正是由一只野猪发出来的,它正被一只猛虎咬住了脖颈,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但是,很快这只野猪便被猛虎咬死,周围弥漫着一股血腥气。就在猛虎正在独享这只野猪的时候,一条毒蛇正悄无声息的靠近,眼带寒光,吐着信子。
最后,这只猛虎因为享用美食降低了警戒心而葬生于毒舌的毒液中。
直到这条毒蛇招呼同伴,将它们的猎物运走,兰茝等人才敢喘息。
赵羽大口喘气后,后怕不已的说道:“你们看到那些毒蛇了吗?足足有上百条,密密麻麻的,让我脊背发凉。”
赵鸿亦是心有余悸的说道:“看来我们接下来不仅要提防林中的猛兽,还要小心这些毒物才行。”
“你们现在就要小心了。”兰茝的话语中带着冷意。
赵鸿和赵羽二人一齐回过头来看着她。
“你们看你们的脚边。”
两人低下头去,发现有一群蜘蛛早已悄然靠近他们,那些蜘蛛个头硕大,又是成群向他们靠近,令两人头皮发麻,想到方才毒蛇的场景,直接吓得站起身来。因为动静太大的缘故,震落了不少树叶。
“快下去。”兰茝抬手,用袖箭射落了几只已经爬到两人身上去的毒蜘蛛后,利落的从树上跳下去。
这袖箭自然是楚瞻得知她将原来那个拆坏了以后,又重新命人为她打造的。
三人全部都下树之后,还未松懈下来时,就听到一阵嗡嗡作响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三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去,瞬间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发出声音的正是一群黄蜂。
原来是方才兰茝用袖箭救赵氏兄弟二人,其中一支不慎射落蜂窝。
黄蜂迅速逼近,赵鸿迅速接下外袍护住兰茝的头部,赵羽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之意,“将军,接下来怎么办?”
“跑啊!”
兰茝话音刚落,三人拔腿就跑,将轻功运用到了极致。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们遇到了一条河流,三人来不及细想,齐齐跳下河流,这才躲避过黄蜂的追击。
但是三人在逃窜的过程中或多或少都被林中的树枝划到,身上都有细小的伤痕。他们跳下喝酒后,伤口的血开始在水中蔓延开,引来了食人鱼。
三人再次开始狼狈的逃窜,不知又跑了几里路,觉得安全了,这才挺了下来。
三人浑身湿透,尤其是兰茝,属于女子姣好的身形尽显。但是他们现在刚从性命垂危的关头脱险,没人会有过多的遐思。
他们相互背着身,方才下水,众人的带的包袱已经遗失,兰茝此时只得借着内力将身上的衣物烘干。
他们虽然坐着,却无一人敢放松警惕。
“这下好了,我们不仅没有找到狼群,还迷失了方向。”赵羽一边拧干自己的衣服,一边说道。
赵鸿作为兄长就相对稳妥一些,他见日光透过树林折射下来,背对着兰茝说道:“看日头,现在快至午时了,我们已跑了数个时辰,将军只怕早已饥肠辘辘了,末将去周边看看有什么野果可以充饥或者打一些野味。”
“不可。”这时候兰茝身上的衣服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她站起身来走到赵鸿的面前道:“这林中危机四伏,我们三人最好一同行动不要分开,况且这儿到处都是剧毒之物,即使找到了野果,也不能轻易食用。”
“是末将思虑不周。”
兰茝展颜一笑:“既然不在军营之中了,就不用如此拘束了,我们几位也算是出生入死好多回了。”
赵鸿眸光微动,也露出了笑意,“好。”
赵羽见赵鸿神色不对劲,立马插话道:“对啊,赵鸿,这两年来你怎么越来越老沉了,分明只比我大一岁,这心思做我爹绰绰有余了。”
赵鸿的大掌立马拍向赵羽的头道,“没大没小。”虽是训斥的话,但是他的眼角不可抑制的露出笑意。
兰茝见赵羽这么说,也发现了赵鸿的转变,当初大家一同在精兵营时,两人都是爱笑爱闹的性格,但是这两年征战下来,赵羽依旧保持着当初的少年心性,赵鸿处事越发沉稳,颇有大将之风。
兰茝想到这,心思微动,有心培养他,正准备和他说什么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救命声。
这林中除了他们还有别人!
三人意识到这一点,神情立马变得严肃起来。听着凄厉的救命声,这人应该和他们刚刚一样遇到了危险。
他们都是军中将士,自然不会见死不救,几人未有迟疑,就向求救的地方赶去。
待他们看到那人时,心中不知是喜是忧,原来这人是遇到了狼群。但是他不知道对狼群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竟然招惹了上百只狼。
第三百一十五章 致幻药物
看到上百只目露凶光的狼,兰茝三人有些有心无力。
那个人显然也看到了他们,开始高声喊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一边喊一边向他们这边跑来,更将成群的狼也引到他们这边来了。
刚刚劫后余生的三人不约而同的在心中大骂这个小子是不是缺心眼。
兰茝更是在心中将他凌迟了八百遍,但是她脚下的速度却分毫不慢,正面迎上了狼群,射杀了其中两只快要咬向那名男子的狼。
反正这人已经惹上狼群了,她也就不顾忌杀了狼会有什么后果了。在电光火石之间,兰茝一把抓住那男子的衣领,又对赵氏兄弟二人高喊道:“快跑!”
二人的脸当即就黑了下来。
就这样,几人还未喘息片刻,又开始在这片森林中逃窜了起来。
但是这些狼对他们穷追不舍,它们的嗅觉十分灵敏,所以无论他们在林中怎么躲藏,很快就会被这群狼发觉。
几番逃命下来,几人都有些腿脚发软,尤其是兰茝,她还着一个人,更是疲累不堪,但是她又没法让他自己跑,因为她发现他是一点武功都没有的。
后面还是赵鸿察觉出兰茝体力不支,从兰茝的手中接手了。
他们最终被狼群逼到了悬崖边。前面是万丈悬崖,后面有凶狠的狼群,兰茝等人进退两难。
“这下完了。”
“太好了!”
赵羽和那名被救的青年同时开口,说“太好了”的,正是那位青年,他此时一脸欣喜之色。
兰茝三人像是看疯子一般看着他,赵羽更是开口问道:“我们都已经走投无路了,有什么好的。”
这名青年见三人的目光凶悍,就如追他们的那些狼群一样,好似下一刻就要将他撕城碎片。他急忙解释道:“这山崖下十几米处有个山洞,而且山崖边缘长着许多粗大的青色藤蔓,我见几位功夫上乘,下去是没问题的。”
兰茝使了个眼色,赵鸿观察了山崖边缘,果然如这青年所说的长着青色藤蔓,他开口道:“确有藤蔓,只是山崖陡峭,高低起伏,是否有山洞就不得而知了。”
兰茝当即下令,“我们下去,即使没有山洞,我们也可以借着这些藤蔓,暂避峭壁上,躲过这些狼群的追捕。”
他们现在已经别无选择,只能下了山崖。只是这命青年所言非虚,山崖下十几米处确实有一个山洞。正因为这样,兰茝看向这名青年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青年因为在丛林中逃命的缘故,模样蓬头垢面,看不清真容。但是经过方才的相处,她已经确认对方是不会武功的。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座森林之中。
这名青年正长呼一口气,感叹小命尚存的时候,一把锋利的匕首出现在他的脖颈处,他立即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但是,当他看到手持匕首的人是一位身穿男装,面容美艳的女子的时候,瞬间眉开眼笑,浑然忘记了自己脖颈处还有一把匕首,“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绝色佳人,看得我都忘记了呼吸。”
兰茝听到他这个语调,当即愣了一下,很快又握紧了匕首道:“忘记了呼吸?如果你不告知你是如何知道悬崖下有山洞的,只怕你下一刻就没了呼吸。”
赵鸿和赵羽二人看着他亦是一脸警戒之色。
“士为知己者死,姑娘想了结我的性命,是把我当做知己吗,我……”这青年正说到兴头上,看到兰茝面露愠怒之色,又连忙改口道,“实不相瞒,我叫青蒿,是荆州城内的一名大夫,来着森林中是为了采药的。这座森林虽然危机四伏,但却也是宝库,生长着无数的珍稀药材,比如这灵芝……”
“言简意赅!”兰茝出言提醒道。这个人看着倒是比嵇子仪更加奇葩。
还有,士为知己者死是这样用的吗……
“是是是,正是因为有不少珍稀药材,我才屡屡身涉陷境,会知道山崖下有个山洞,也是因为有一次我偶然发现这山崖边上长着越多铁皮石斛,心中欣喜,在采摘的时候不慎掉落,发现了这个山洞。”
兰茝见他说起草药时,眼神晶亮,对他的话相信了几分,“但是你不会武功,又多次进入森林之中,是如何在这危机四伏的森林中存活下来的?”
“自然是用毒了。”青蒿的脸上闪过自得的神色,“这座森林中不止有许多珍贵药材,毒药亦是随处可见,在这里我也算是行走的毒物了。”
青蒿说到这还掀开了自己的外袍,外袍内侧缝着各种颜色的小布袋,“这些布袋里装得可都是有毒的药粉。”
兰茝见到这些小布袋,心思微动,面上不动声色的继续询问道:“既然你这些毒药这么厉害,怎么会被狼群追得四处逃窜?”
青蒿见兰茝提及狼群一事,面色微红,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道:“我的毒药再厉害,也架不住狼群群起而攻之啊,我本来没打算招惹他们的,我不过是为了采一种能够致幻的彩菇,但是这彩菇长在巨蟒的洞穴之外,我趁着那巨蟒外出觅食,在洞口丢了几只被我洒上毒药的兔子,哪里想到那巨蟒还没回来,兔子就被几只小狼崽子给吃了,那几只小狼崽子似乎是狼王的……”青蒿的声音越来越弱。
“难怪能招来几百只狼,原来是毒死了狼王的孩子,只怕是这座森林的狼群倾巢出动了吧。”赵羽心有余悸的看着他并向后退了几步。
但是兰茝的反应却与他不同,她放下了架在青蒿脖颈处的匕首,提高了声音问道:“你说的能致幻的彩菇一事,是真是假?”
兰茝这话一出,赵氏兄弟二人齐齐看向她道:“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自然是真的,我曾见路过的兔子狐狸误食了这种彩菇做出一些异常的行为,所以我准备采摘此菇,再加上我手中的鼠尾草,曼陀罗,罂粟,大麻等植物研制出一种致幻的药物。”
见他说的肯定,兰茝面露欣喜之色,看向他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戒备变为了请求,她拱手道:“还请先生助我,我需要借用先生的这个致幻药物。”
赵鸿和赵羽两人见到兰茝这么说,便猜到她要用这致幻的药物对付狼群,当即也恭敬的对青蒿拱手道:“请先生相助我等。”
青蒿见三人的态度转变迅速,有些受宠若惊的问道:“你们要用这药做什么?”
“收服狼群。”三人异口同声。
“什么!收……收服狼群。”青嵩吓得跌坐在地。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与狼同归
三日后,军中将士的心思又开始活络了起来,士兵们路过主帐时都不由自主的会往那看上一眼。
因为他们的主将已经三天没有出现过了,有些人甚至开始怀疑兰茝已经不战而逃,现在只是派她的亲信在这掩人耳目罢了。
此刻,原汴京京郊精兵营将领吴越,薛臼,晏婴,卫鞅等四人一齐出现在主帐外。
银川在那之前就发现了他们的异样,一早就告知了福喜,福喜在主帐前严阵以待,论军衔他们每一个都比福喜高,若是想治他的罪轻而易举。
嵇子仪听说了这件事,匆忙赶来。
为首的吴越语气不善的开口道:“福副尉,我等有军情要与主将商议,还望副尉代为通传一下。”
他说道“通传”二字时,带着一丝轻蔑之意。他原是掌管精兵营下骑兵营的,按理说福喜原来也是他的兵,如今反倒是他被拦住了,心里自然十分不痛快。
现在的福喜已经不是在精兵营那个胆怯,自卑的福喜,他的面上没有丝毫退却之色:“吴将军,主将有令,命我等严守主帐,任何人不得进入。”
见脾气火爆的吴越马上要说重话,一向圆滑的步兵营将领薛臼拦住了他,颇为和气的对福喜道:“事急从权,我等确实有重要的军情要向将军禀报,若是延误了军机大事,你一个小小的副尉担待的起吗?”
他说的这般冠冕堂皇,让福喜也没有理由阻拦,他向嵇子仪使了个眼色,装模作样掀帘入帐假装真的去通传了。
嵇子仪这个侦查营副尉收到福喜的眼色,立马上前道:“历来军中最先知晓军情的是侦查营,如今我侦查营并未收到任何的情报消息,不知道几位将军口中的军情是从何处得知的?”
嵇子仪这一问让吴越和薛臼两人一时知该如何接话,他们确实没有军情要汇报,会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确认主将是否还在军营之中。
如今负责军中辎重,值守,内勤等各项事宜的晏婴晏副将开口道:“虽然侦查营是军中首要的情报部门,但却不是唯一能收到军情的处所,本将负责军中各营值守,自然也有情报来源。”
他刚说完,福喜就从主帐中出来了,四人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他。
福喜方才不过是在帐中转了个圈,他出来后冲四位将领一抱拳,煞有介事的说道:“将军说,她正在拟定作战计划,如今已到了关键时期,不能被人打扰。诸位将军若有军情可直接呈报侦查营,侦查营会按情报的轻重缓急进行处理的。”
原负责新兵招兵事宜的卫鞅卫副将如今负责全营将士的训练事宜,他一听到侦查营三字,立马跳出来说道:“军中谁人不知,鸿燕军的侦查营并无主事之人,全由主将直接管辖,我等前来汇报将军有何不妥。”
听到侦查营无主事之人的嵇子仪立马跳了出来,“卫副将此言差矣。”
他原本被安排在黑鹰军的侦查营中,但齐国亡国之后,黑鹰军的兵权便交还给梁荃。原本的鸿燕军并无侦查营,后还是兰茝自行组建的,又命嵇子仪暂代负责之人。
但嵇子仪不过是一位小小的副尉,他还未说什么,便被吴越吴将军抢了话,“笑话,我从未听过拟定作战计划不需要同全营将领商议,由主将一人擅自决定的。虽说主将确有军事之才,但似如今这般独揽大权,全凭自己做主未免有些刚愎自用了。”
他说到这顺势在主帐前单膝下跪,高声喊道:“将军,末将吴越如今已在军中成了无用之人,有负皇恩,前来请罪。”
其余三位见他这样,如法炮制,齐齐单膝跪地。
“末将薛臼有负皇恩,前来请罪。”
“末将晏婴有负皇恩,前来请罪。”
“末将卫鞅有负皇恩,前来请罪。”
主帐前的动静成功引起了全营上下的注意,纷纷前来查看发生了何事。
军中四位将领一同跪地,非同小可。
这番动静自然也惊动了驻边军,当几位驻边将领赶到主帐前,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开始煽风点火。
福喜,嵇子仪二人顿时没了主意,他们在这军中不过是副尉之衔而已,哪里当得起这四位爷这么一跪。两人都在心中祈祷着兰茝赶快回来,他们已经顶不住了。
好在兰茝从不让他们失望。
就在军中大乱之时,营地外传来了阵阵狼嚎之声,光听声音也已知道狼群数目之庞大。
众将当即变了面色,狼群怎会出现在营地外!
那四位将领也顾不得跪地,带上大批人马,直往军营门口赶去。
福喜,嵇子仪及银川三人听到狼嚎之声面露欣喜之色,心中更是抑制不住的激动起来。难道将军真的收服了狼群。
此时刚是落幕时分,天际的大片余晖还未散尽,城外的树林都染上了金色的光泽。
那些如临大敌的军中将士们赶到营地外,看到眼前的景象时瞬间被掠夺了呼吸,怔忡不能言语。
往后的许多年,这些人也无法忘记他们今天所看到的这一幕。
营地之外十几米处,狼群有数以千计,在落幕的余晖下,它们的皮毛闪硕着金色的光泽。比起众人方才听到的阵阵让人心生恐惧的狼嚎,现在这些狼群看起来温驯无比。
狼群的中央站着三位少年一位男子,他们皆是衣裳褴褛,但是却个个神采飞扬,与狼威武,更显英姿勃发。这四人正是兰茝,赵鸿,赵羽,青蒿四人。
军中诸位将士已经来不及计较他们本该在军中制定应敌之策的主将为什么会出现在狼群之中。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失去了言语,更不敢走上前一步,不知是因为营地外的可以夺人性命的诛杀石阵,还是因为这令人心惊的上千头狼群。
“将军是把整个眠狼山脉的狼群都打劫开了吧。”一位小兵双眼带着崇拜之色,低声开口道。
像是应和他的话一般,心情大好的兰茝发出了一声狼嚎,一时间群狼齐嚎,声音再次响彻军营。
这下许多士兵都不惧怕这些狼了,相反的,他们看向兰茝的目光都带上了狂热。
嵇子仪和福喜等人赶到时,见到狼群便已明白了一切。
嵇子仪走到前面,当即跪地道:“恭喜将军,收服狼群!”
第三百一十七章 夜会青蒿
福喜继嵇子仪之后,也跪在了地上,高声道:“恭喜将军收服狼群。”
银川第三个跪下。
收服狼群!
这样的话让他们震惊不已,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无法怀疑。
越来越多不明白来龙去脉的将士们跪在地上,高声呐喊:“恭喜将军,收服狼群!”
众将齐声,群狼长嚎,一股豪情开始在营地内外传播开来。
但是站在兰茝身边的青蒿却突然变了面色,面色惨白的看着她道:“你是梁军主将,那个女将燕兰茝!是了,在荆州这个偏远的边城,除了女将,又有哪个女子这般惊才绝艳。”
青蒿的面上带着一丝被欺骗的愤恨。
也难怪青蒿不知道兰茝的身份,至他们三人遇到青蒿后,赵鸿和赵羽两人就直接改了他们的称呼,他们二人心中还未完全信任青蒿。
一军主将出现在那危机四伏的丛林中自然是要谨慎一些。
兰茝回过头来看他,见他神色有异,收敛了面上的笑意,“是,我是梁军主将燕兰茝。”
得到了她的肯定,青蒿面上的愤恨之色更甚,“我居然为梁军卖命!”说完便甩袖离开了。
兰茝眸光微动,对赵鸿和赵羽二人道:“你们跟着他。”不管是什么缘由令他憎恨梁军,这样的奇才她都不会放过。
这时候即使军中将士们注意到了几人的异样,也自动忽略的这个事实,他们的心神完全被兰茝收服了狼群这件事所占据,还缓不过神来。
兰茝见震慑的目的已经达成,将狼群赶到了营地后的一块草地上,又命人搬动石块,设了一个阵法将狼群困到其中。
并下令全营上下不得泄露军中有狼一事,违者杀无赦。
兰茝回来后,嵇子仪就在军中为兰茝造势,声称她是传奇,更是天命所归,胜利一定会站在他们这一边的,就连眠狼山脉那些凶猛的狼群都愿为他们与北魏的首战助一臂之力。
他将此事说得天花乱坠,兰茝在众将眼中的地位水涨船高。
当晚,兰茝召集了军中将领讲述了她打算用这些狼做先锋,打头阵的想法,让诸位直叹她的大胆,却有不得不对她心悦臣服。
吴越,薛臼,晏婴,卫鞅等四人当即跪在兰茝面前,承认了他们的大不敬之罪。
但兰茝并未责罚他们,更当众说明了自己的隐瞒之罪,在收服狼群一举措的比较下,自然没有人会不满她隐瞒一事,反而是她这种态度一致获得了众将的好看。
兰茝处理完军中事宜后,赵羽来报,说青蒿已经回到了他自己的医馆,赵鸿正在附近守着。
兰茝与赵羽二人即刻前往荆州城的主街,青蒿的医馆就在这条街上。因为边关即将开战,街上的店铺都关门较早,而青蒿的医馆更是大半个月没有开门。
赵鸿见兰茝和赵羽两人前来,从暗处走出来汇报道:“青嵩一回到医馆就开始捣药,已经过了数个时辰,滴水未进,捣药的声响极大,看起来余怒未消。”
“看来我进去之前,还要先准备一份吃食。”兰茝无奈的笑着说道。
寂静的月色之下,药馆的后院传来“咣咣铛铛”的捣药声。天气寒冷,青蒿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因为心中气极的缘故,就连天气似乎也炎热了不少。
他捣药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实在压不下心中的怒火,将这捣药的杵一扔,瞬间在地上碎成几块,碰到药渣的那一部分掉落在院内的草丛中,那草瞬间变得枯败。
“看来青蒿兄是恨极了我啊。”一道声音幽幽的传进院内。
青蒿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迅速抬头望去,只见兰茝高坐在屋顶之上,身上还穿着来不及换下的军服,手中还拿着两个酒壶,边上放着一些吃食。
皎皎月华之下,这样的兰茝看起来洒脱快意,恍若天人。
“你……你来干什么!”见到坐在自家屋顶上的兰茝,青蒿就连一句硬话也说不出口。
兰茝见他态度和软,就知道自己还有机会,拿起一旁的吃食,纵身一跃,跳下屋顶,将那酒菜举到他面前道:“如此良夜,自然是与青蒿兄举杯畅饮一番了。”
青嵩见她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近看更是人间绝色,青嵩瞬间偏过头去,“你走吧,我是不会与梁军主将一起饮酒作乐的。”
兰茝瞥到一旁的毒药,自动离得远了些,将吃食放在一旁的石桌上,也不听青嵩的话,自顾自的在石凳上坐了下来,将酒菜摆放好,这才开口道:“按理来说,军中将士擅自外出饮酒,是有违军规的,我身为军队主将,罪加一等。不过我与青嵩兄一见如故,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能与你畅饮一番,有违军规又如何。”说到这,她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道:“这是眠狼山脉北侧有名的漠北醉,你不来尝尝看吗?”
“南梁的兵都爱如你一般自说自话吗,什么漠北醉,拿来我看看。”青嵩一向爱酒爱美人,如今美人以美酒相邀,他自然按耐不住转过身来,见到兰茝不请自坐,就连菜肴都摆放整齐了,不由一愣。
他无奈之下,从兰茝的手中接过酒壶道:“酒喝药了,你就给我走。”
兰茝笑着点头道:“这是自然。”
青嵩这才坐了下来,打开酒壶,细细闻了起来,突然他将酒壶重重的放在石桌上,又恢复了方才的愠怒之色,“这哪里是漠北醉,分明是街口的大麦酒。”
见他动怒,兰茝不以为意的一笑,又拿起另一个酒壶道:“青嵩兄看看我这壶是什么?”
青嵩又接过她手中的酒壶,打开一闻,有些诧异的说道:“水?”
“不错,是水。军中将士不得擅自外出饮酒,我又岂能知法犯法。不过,生平得一知己,白水也能变甘霖,人在边关,又怎知这大麦酒不能喝出漠北醉的豪情呢?”
青蒿将白水递换给兰茝,冷哼一声道:“巧舌如簧。”
兰茝拿起酒壶,碰了一下青嵩面前的酒壶,而后饮了一口白水笑道:“非是我巧舌如簧,而是看事情的角度不同罢了。不知青嵩兄缘何如此憎恨梁军,憎恨我这个梁军主将?”
第三百一十八章 招揽人才
见兰茝问及此事,青嵩心中烦闷,拿起桌上的大麦酒饮了一口,这才说道:“青嵩有一兄长,曾是齐军的一名将士。”
兰茝听到她这么说,并没有太大的意外。东齐亡国后,不少齐地的爱国志士都排斥梁人及梁国军队,但青嵩的态度远不止排斥,只怕是家中有人在军中,看他的神情,那兄长显然已经不在了。
只是两军交战死伤在所难免,作为一个将士,自从军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可能会战死沙场的准备。
兰茝将那些菜肴推到他面前,又开口问道:“青嵩兄认为当今天下如何?”
“大争之世。”
“那大争之世过后呢?”
青嵩面上露出嘲讽的笑意,“各国君王都有成为山河之主的野心,这才铸成了如今的乱世局面,大争之世后,自然是此长彼消,就像如今梁日益强盛,齐最终灭亡一般。”
兰茝对青嵩的话未置可否,而是接着说道:“大争之世后,当再无南梁、东齐、西楚、北周、北魏、北燕各国割据局面,天下将归于一处,你我之间更是同一国人,我于你而言不是梁军主将,你于我也不是旧齐之人。”
她为将这些年,眼见身边同她一起出生入死的将士死在战场之上,若真计较,她该怨谁。她视云蔚为知己,他最终与世长辞,她又该怨谁,梁军?齐军?还是自己?
但她也明白,青蒿的恨情有可原。
“不过是各国权贵为了一己私欲而相争罢了,大争之世苦的都是民间百姓。”青嵩的嘲讽之意更胜。
兰茝笑道:“我观青蒿兄医毒双绝,更胸有丘壑,不像是甘愿偏安一隅之人,你可愿与我合作,发挥所长。”
“原来这才是你的来此的用意,要我为梁军卖命,休想!”青蒿看着兰茝的眼神充满了恼恨。
兰茝摇头道:“非也,我并非劝说青蒿兄为梁军卖命,而是为你之故土卖命。如今齐国虽亡,齐地百姓安在,故土安在,这些百姓与梁军一荣俱荣。大争之世在所难免,如今南北之争,魏军的铁蹄就在山脉北侧,若是梁军败了,齐国故土当如何?这荆州城内的百姓又当如何?青蒿兄方才所言,句句心系黎明百姓,兰茝便知您是明白大是大非之人,只有用自己所长,抵御外敌入侵,守护一方安宁,才是真正的心系百姓。”
青嵩被兰茝这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他神情失落,一口饮尽了壶中的大麦酒,看着兰茝道:“将军才是明白大是大非之人,这就是将军最初所说的,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吧。”
兰茝见他似乎松动,便知今晚不虚此行,扬眉一笑道:“正是如此。”
“受教了。”
“如今天色已晚,兰茝不便久留,告辞。”兰茝并没让青蒿立马就做决定,而是冲他一拱手便离开了。
她与赵式兄弟一同回到军营之时,嵇子仪,福喜和银川都围在她的主帐之外,一脸殷切的看着她。
兰茝一看他们的神情,便猜到了三人的来意,心中有些好笑,“都先进账吧。”
众人进帐落座之后,嵇子仪就按耐不住,当先开口道:“将军就告知我等你是如何收服这狼群的吧。”
兰茝方才饮了白水,此刻觉得口中淡而无味,正要拿起自己桌案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一杯茶时,福喜赶紧冲到她面前道:“将军这几日都不在营中,这茶早已不能饮用了。”他说着便对守在帐外的士兵道:“铁蛋,给将军新沏壶茶来。”
“是,福副尉。”
兰茝见他们个个殷切,便不再卖关子,笑着说道:“其实,我并未收服狼群,只不过是借助了一些致幻的药物和我们几人身上的气味罢了。”
“致幻药物?”三位不明真相的人已口同声。
知晓内情的赵羽却笑得一脸自得,就连赵鸿的嘴角也扬起浅浅的笑意。
“没错,就是致幻药物。当日我们在林中救了一名被狼群追的青年,他是一名大夫,会做这致幻之药,此药轻量服用便可使猛兽产生愉悦之感,看起来性情温和,但是所过量服用会导致体内毒素过量,使得他们更加凶残。我让这位大夫将这药物下在一些野兔野鸟身上,狼群觅食就会服入这些药物,再利用我们身上的气味,将它们引至军营外。”
兰茝短短几句话,将三人说得目瞪口呆,银川不解的出声问道:“既然将军并未收服这狼群,到时要如何利用狼群助我们攻打魏军呢?”
一向聪慧的嵇子仪却听懂了兰茝的话,“将军方才不是说过了吗,这个致幻之药只要下得过量了这些狼群就会凶残成性,只要想办法把这狼群引到魏军之中去就行了。”
“不错,到时让几位士兵诛杀几头狼,再将他们的衣物用箭射入敌军之中,以狼的特性,魏军到时定会方寸大乱。”
从兰茝的话中,银川已能想象得到那凶残至极的画面,尚且年幼的他即使见贯了战场上的生死场面,也不由的瑟缩了一下,小声询问道:“这样不会太残忍了吗。”
在场的几位男子听到银川的话都有些不以为意,甚至劝他不要有妇人之仁,两军两站中从无对敌军心怀怜悯一事。
兰茝招了招手,将他拉到身边道:“银川,你待在军中多年,见过大小战乱,见过尸山血海,却没有杀伐成性,始终秉持着一颗良善之心,十分难能可贵。可这善却要用对地方。各国权贵以戏奴为乐,你可以说他们残忍,贪官压迫百姓你可以说他们残忍,罪奴研究所以奴隶性命试药,你也可以说他们残忍,但两军交战,却没有残忍一说。”
银川仔细思索一番后才点了点头道:“银川明白了。”
兰茝见银川一点即通,心中宽慰不少,却不知她这几年来对银川的种种教导造就了一位名将,当然这是后话了。
第二日,天才大亮之时,军中迎来了一位新人,正是青蒿。
第三百一十九章 魏军袭营
兰茝得知了消息,亲自出营相迎。
今日的青蒿收拾妥当后看上去是一副青年才俊的模样。
“青蒿兄……”
兰茝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被青蒿截去了话,“别青蒿兄,青蒿兄的,我既然入了这军营,就是你帐中的一员了,按理我该称呼你一声将军才是。”
只要人肯来,兰茝哪里会管称呼这种小事,立马改道:“青蒿,如今营中的军医营帐只有寥寥数民军医,若是打起仗来,定是伤亡无数,只怕手慢脚乱,耽误了救治之机。既然你来了,我就把这军医营帐交给你了,你可在荆州城内物色一批懂医理之人,加以训练以备不时之需。”
见兰茝将整个军医营帐都交给他负责,青蒿有些难以置信,“你是知道的,我对梁军还有怨,何况我不仅精通医理,还擅长用毒,你就不怕我在军中投毒吗?”
兰茝面上全然是信任的笑意,“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在你说你是这帐中一员开始,我已当你是了。既然是我的人,我自会全然信任。至于把整个军营营帐交给你,更是因为你的能力已超过了营中的任何一位军医。好了,我们不要在营地外站着了,我给你介绍一下军营的概况吧。”
“嗯,有劳了。”青蒿心中被兰茝的这份气度所折服,他当然不会在军中投毒,他虽对梁军有怨,但他们也是在守护这片疆土不被魏军所侵犯。
南梁重视礼乐教化,即使东齐亡国了,百姓们也受到了友好的对待,但北魏一向是个动荡与杀伐并存的国家,若是魏人入侵后果将不堪设想。青蒿方才不过是试探一问罢了。
因为兰茝命嵇子仪在军中宣传的缘故,众将并不排斥军中多了一个军医,相反他们对青蒿敬重有加。
青蒿感念兰茝对他的信任,在熟悉了军中环境后,就拿着军医令牌去荆州城中为兰茝寻找通晓医理之人去了。
青蒿医术极佳,在荆州城内结下了不少善缘,外出几个时辰,他就说服了三人,只怕不出三日,梁军的军医营帐便会焕然一新。
但是,北魏军队并不会给他们充分准备的时间。
就在青蒿入营的当晚,兰茝正在主帐中研究眠狼山脉一带的地图。突然,军中各种号角生长鸣,令她迅速放下了手中的事,快步出了营帐。
帐内已是火光冲天,有一侦查兵身中箭枝跑到她面前道:“报!敌军夜袭军营。”
“可有探出对方派兵多少。”
那名士兵跪倒在地,口吐鲜血,强撑着说道:“恐……恐有十万人之多……”
这名士兵说完便断了性命,兰茝的双眸中带着冷冽之意,“派十万兵马夜袭,翾飞,你好大的手笔。来人,传我令,命弓箭手准备。”
看来,是时候让眠狼山脉的狼群排上用场了……
翾飞率领十万兵马来到梁军营地之外时,便看到营地门口设的诛杀阵了。兰茝但日猜测的没错,楚瞻对她们二人都是倾囊相授,这些阵法翾飞也会。
翾飞当即命人采用火攻,她自己一人去破阵。
自那夜在洛川城楼上与楚瞻会面之后,翾飞就一改最开始保守的作战策略,第二日就率军中十万人马绕过眠狼山脉,横渡东齐东侧的外海,直取荆州城而来,誓要与兰茝一决高下。
她倒是要看看,兰茝是否真如楚瞻所说,值得她期待。
鸿燕军的侦查兵们只留意着眠狼山脉这一代的动向,倒不曾想过还可以从海上越境。原来的六国中,除了东齐,无一国临海,是故他们都忽略了这个可能性。
一时间梁军的营地内火箭纷飞,许多营帐都已被点着。这次的敌袭来得突然,梁军瞬间乱作一团。
就在靠近营地大门的营帐皆被火焚烧时,军中的弓箭手才集合完毕,又是一阵箭雨直往营地大门而去,但是那些箭上都绑着布料。
就在魏军不明所以,为何梁军要射这些布料时,他们的后方传来一阵狼嚎,群狼的声音在这漆黑如墨的夜晚显得格外的瘆人。
不少北魏士兵转过头去,看到这些狼群的眼睛都闪着幽光,他们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狼群已经扑上来了,好几名魏兵瞬间被撕成碎片。
“天呐!狼群!狼群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些狼似乎要和我们不死不休!”
……
这时候狼群已经冲进了北魏军队,他们已经乱做一团,翾飞还在破诛杀阵。
她身穿红色的披风,在石阵中快速移动,人们只看得到一阵残影。
营地内,兰茝手持长剑,鬓发飞舞,目光冷冽的看着前方的破阵之人。
终于,“轰”的一声响传来,那些巨石碎成了许多的小石块,翾飞将这诛杀阵破开了。
这一瞬间,兰茝朱唇轻启,“传我令,全力诛杀北魏军队!”
“是!”那些早已准备好的梁军们从火光之处冲出,却并未跑出营地之外。因为北魏的军队还与狼群厮杀,那些狼是不分敌我的。
他们列好队阵,学着魏军的法子采用火攻,一瞬间成千上万带火的箭支射向了营地外的魏军。
前有敌军,后有狼群,魏军的人数在迅速的减少。
火光冲天处,兰茝披散着长发,因为军情紧急,她匆忙部署,并未如往日一般长发高扎。
柔美的长发拂过冰凉的铠甲,那本该在世人眼中如红颜祸水一般的容颜,充满肃杀之气,她手持长剑,剑身映着营地的火光。
翾飞自破阵之后,目光一直紧盯着兰茝,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兰茝真正的容颜,不似在北燕时伪装成平庸普通的模样,此刻的她美得惊心动魄。
她想到了楚瞻,若是将那个仪态清贵的绝世之人,和眼前这个惊才绝艳的女子放在一处,谁能不说他们是天作之合,就连她自己,也觉得他们无比般配。
在北燕会面以前,翾飞以为兰茝这个第一贵女不过是虚有其表罢了,但是后来她却为了那些女奴废了“美人围猎”。
她以为自己跟在楚瞻身边十几年是世间最知他懂他之人,却不想这十几年相识不及二人的惊鸿一面。她以为自己一手建立惊鸿军,被誉为当世第一女将,远胜闺阁女子许多,堪与天下男子比肩,可眼前这个女子却在短短几年之内让东齐亡了国,成为与她齐名之人。
这一刻,两位当世女将的目光相交在一处。
“翾飞。”
“燕兰茝。”
她们叫了对方名后,再没多说其他的话,手中的长剑便在顷刻间相交。
第三百二十章 女将之争
“铮!”的一声,两剑相交处火星四射。
她们的身后不断有将士殒命。
两人的挥剑的速度都快到了极致,谁也不想落了下风。
人们几乎看不清她们的招式,加上现在是夜晚,即使将士们有心惊鸿一瞥,也只能看到一道黑色,一道红色的身影在快速的移动。
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场之上的狼群之声逐渐小去,不知多了多久,最后一只狼被魏兵诛杀。营地内的梁军这才如潮水一般涌出营地之外,收割着余下魏军的性命。
这场由魏军发起的夜袭之战整整持续了一夜,两方人马都呈现出了疲倦之态。
天刚破晓的那一刻,兰茝与翾飞之间的打斗停止了。
“噗!”两人的剑锋一同没入对方的身体之中,却都并未正中心口,鲜红的血顺着她们的嘴角留下。
“将军!”
本来乱作一团两方士兵停下了打斗,将领们各自冲到二人身后。
很快,兰茝因为受伤体力不支跪在地上,而翾飞却依旧站着。兰茝又吐了一口血,用袖子抹干净之后,有些虚弱的开口道:“是我输了。”她伤得比她重些。
翾飞的双唇被血染得殷红,右边的唇角轻挑,居高临下的看着面色发白的兰茝道:“你是输了。”
说罢,她又对身后的人道:“收兵!”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魏军行军速度快,收兵的速度也很快,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离去了,连那些已经战死的士兵都一并带走,梁军的营地之外再无半个魏人。
兰茝还未来得及仔细思考翾飞离去时那个意味不明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很快就有士兵来报,“将军!不好了!”
福喜刚刚命人去情青蒿,见兰茝被赵氏兄弟二人一左一右搀扶着,甚是虚弱,怒斥道:“什么事,慌里慌张!”
“我军的粮草被烧了!”
听到这个消息,兰茝的眼前发黑,一股眩晕之感袭来,让她直接昏厥过去。这种身体上的无力之感只有在中了诛心之毒那会才感受过。
荆州城外百里处,魏军再此安营。他们已越过眠狼山脉,直逼荆州城,自然是不可能再回洛川。
翾飞的伤虽不如兰茝的重,但这次派出的军队却折损了将近五万的人马,
“引狼为战,果真是大手笔。”翾飞握拳轻咳。
她手下的一名副将立马上前道:“万将军保重身体,此次派兵虽折损了将近半数的人马,但这些并都不是将军的惊鸿军,不过是探路的驻边军罢了。惊鸿军将在不日内抵达。”
翾飞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粮草一事可办妥了?”
“这是自然,每逢冬季,北地就会面临粮食短缺的情况,再加上行军作战更是供不应求。东齐原就是个富庶之地,梁军此次的粮草充足的令人眼红,我等趁着梁军军营被烧,军中大乱之际,已将大部分粮草都运走,剩下的都烧了,只怕他们也以为是粮仓被烧,不会怀疑到我们偷粮一事来。”
“这事办得不错。”翾飞又下令道:“你也说了,东齐原就是富庶之地,他们想要征粮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待惊鸿军的人马到了,需将他们困在荆州城中。”
“将军思虑周全,末将佩服。”
翾飞双眼轻阖,将眼前看到的最后一丝光亮掐灭,将自己放置于无尽黑暗之中,“行了,我乏了,你先下去吧,叫军医来我帐中一趟。”
“是。”
这名副将退出帐外后,翾飞才空下心思来,让自己的思绪开始在这无尽黑暗中蔓延。她的脑中挥之不去的全都是兰茝的身影,“究竟是谁输了啊。”她的闭眼轻叹道。
数个时辰后,梁军军营主帐中,兰茝服下了青蒿开得药,开始转醒。她醒过来时就发现自己的帐中站了一群了,除了平日里与她交好的几位,吴越等将领都前来探望。
“将军醒了!”众将的欣喜的说道,银川的双眼还挂着泪痕。
见到众人的担忧与关切,兰茝挣扎着起身,“兰茝令大伙担忧了,军中如何了?此次伤亡如何?有多少军帐被烧了,我昏迷之前听说我军粮草被烧了?”
兰茝的一连窜问题还没得到回答,就被青蒿一把按在了榻上,语气不善的说道:“将军还是安心养好身体吧,这么多将士且都是大男人,你一介女子何苦这样劳心劳力。何况你又受了伤,是我来军营的第一位病人,要是你因为操劳过度导致病情迁延不愈,那我也没脸在军中待下去了。”
青蒿的一席话说得帐中几人面红耳赤,尤其是吴越等原精兵营的将领更是感到惭愧不已。
此刻的兰茝脱下军服,面带病容,看起来就是一位弱不禁风的女子。
兰茝无奈的笑道,“我不起身就是了,但是方才的问题总要向我汇报一下吧,我身为主将怎能在战后不知军中伤亡情况。”
兰茝一说完,吴越,晏婴,薛臼,未鞅以及荆州城驻边将军张稷之等几位将领齐齐跪地。
兰茝见状,惊讶的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为首的吴越开口道:“就由我来为梁军汇报吧,将军的收服的那些狼群已全数被敌军击杀,军中营帐被烧毁过半,多亏了那些狼群,我军伤亡不到万人,驻边军伤亡八千余人,鸿燕军伤亡三千余人。至于粮草……粮草确实被被烧,一点不剩。”
一点不剩?兰茝心惊。军中粮草充足,这数目多少她亦是心中有数的,如此多的粮草怎会烧得一点不剩?且粮草所放之处不在魏军火攻的范围,会被烧定是趁乱偷袭的缘故。
兰茝按下心中的计较,轻咳了一声道:“侦查兵可有探到敌军伤亡。”
见她问起,嵇子仪立马答道:“敌军夜袭的人马有十万之多,此次伤亡预计有半数,也就是五万人。”
众将闻言并未面露惊喜之色,福喜皱眉道:“即使我军有狼群作战,但闻名天下的惊鸿军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赵鸿点头道:“我已他们交手时也发现了,虽然他们确实是正规军,但若说是所向披靡的惊鸿军,未免令人失望。”
兰茝摇头道:“我们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在一夜之间灭了半数的惊鸿军。只怕这次夜袭的军队并非惊鸿军,不过是敌军派来试探我们深浅的普通军队罢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梁军之危
众将闻言,一阵心惊,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未与惊鸿军交上手。
吴越等人心中更是惭愧,齐齐俯首道:“将军,末将等人有罪。”
兰茝看向他们道:“诸将军前奋勇杀敌,功不可没,何罪之有。”
吴越抬起头来道:“我等堂堂男儿,受陛下所托前来同将军一起为我梁国开疆拓土,抵御外敌。可这段时间以来,我等不已大局为重,仅为个人权势,处处与将军作对,未能恪尽职守,将心思用在应敌之策上,为将军分忧,反倒让将军一届女流出入危险的丛林,收服狼群,才让我梁军勉强立于不败之地……”
吴越说了许多,让众将心中更是惭愧,但站着的嵇子仪等人却是一脸欣慰的看着兰茝。他们的将军以身涉险收服狼群不正是为了能让军队上下一心吗,如今这四大将有此觉悟,这伤也算受的值得。
兰茝再次挣扎着从榻上起身,这次青蒿并没有将她按在榻上而是搀扶着她走到这四位将领的面前。
兰茝将这四位将领从地上一一扶起道:“蝼蚁弱小,抱团尚可过熊熊大火,只要我军将士上下一心,即使魏军强悍如斯,我等亦可势如破竹将其击溃。”
在场中人听到兰茝的话,一扫粮草被烧的萎靡之色,人人心中对兰茝拜服。
第二日,兰茝身上的伤好了一些,便下榻到军中巡视。
魏军一把火不止烧了他们的粮草,更将营中半数的军帐给焚烧殆尽,若非兰茝命人在军中散播魏军已被他们歼灭了五万人马的消息,只怕军中将会弥漫着一股萎靡不振的氛围。
见兰茝出了主帐,亲自前来巡查,负责军中内务的晏婴立马赶来,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兰茝见晏婴面露为难之色,心中已有了计较,笑道:“晏副将有话不妨直说。”
晏婴这才开口道:“末将惶恐,军中如今粮草已被烧,如不向各城征粮,只怕将士们过了今日将无粟可食。”
兰茝眉头微蹙道:“边境各城相距甚远,如今能解我军燃眉之急的也只有荆州。只是军中十几万将士,所需粮食数目极大,只怕荆州也只能勉强让我等支撑一段时日。”
晏婴继续说道:“眼下我军之危又何止粮草。那魏贼一把火将营中军帐烧毁大半,重新修缮善需时日。只是那魏贼夜袭之后并未回他们的老营,而是在百里之外安营扎寨对我军虎视眈眈。现在将士们食不果腹,寝无军帐,将军又身负重伤,若是敌军再次袭营,后患无穷。”
“那依副将之见,可有解困之法?”
晏婴再无踌躇,立马进言道:“末将认为,我军当立马退到荆州城内,荆州城墙高大坚固,一时间魏军还不能对我等如何。另外我等亦可暂时向荆州城内的商贾征粮,并派人同时前往其余各城征粮,或可解燃眉之急。”
兰茝点点头,沉声道:“眼下只能如此了,但这荆州城一入,我等只能做困兽之争了,魏军绝不会让他城的救济之粮运送到荆州城中的。”
兰茝心中虽有顾虑,但此事事关重大,她立马召集军中各将领一同商议入驻荆州城一事。
现在他们粮草短缺,实不宜再与魏军交战,所以无人反对军队入荆州城一事。
当日下午,因为驻边将领的疏通,荆州城门打开,浩浩荡荡的十数万梁军全数进了荆州城。
虽然兰茝已再三下令,军中将士进城后,不许扰了城中百姓的生活。但是,整个荆州城的百姓眼见如此多的士兵入城,人人惶惶,不少人面有愁云。只怕今夜,有大半的荆州百姓要就此失眠了。
兰茝进城后,便带上嵇子仪和青蒿二人立马前往荆州城内各大商贾的住户商议征粮一事。但是这这人原本就是齐人,心中对梁军多有排斥,怎会拿出大批粮食来救济军队,不过是慑于军队的权势,交出了少量的粮食,这些粮食于偌大的军营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兰茝暂居在荆州城守的府中,她与青蒿和嵇子仪三人对征粮一事正愁眉不展。
“征粮不顺的主要原因是,这些商贾都是旧齐之人,如我当初一般对梁军成见颇深,即使齐地富庶,他们也不愿将粮食上交给军队。”青蒿的话正中要害。
嵇子仪了解了事情的原委,立马不满的说道:“齐国已亡,如今哪里还有梁人齐人之分,魏军就在城外百里处虎视眈眈,若军队因为粮草短缺而败于魏军,使得荆州失守,那那些商贾们哪里还能守住这一番富庶。魏人一向阴狠,心性不亚于狼群。”
青蒿虽对嵇子仪的话怒目而视,心中也不得不承认他言之有理,如今荆州城与大军是唇齿相依的关系。
兰茝看向青蒿道:“青蒿,你本就是荆州人,可能劝说这些商贾改变主意。”
青蒿为难的说道:“将军方才也看到了,那些商贾见我与将军在一处,皆对我冷言冷语,更不要指望我劝说他们了。我虽曾救过一些富贵人家的性命,他们肯卖我一些薄面,相助一些粮食,但那终究于事无补。”
嵇子仪嘲讽道:“难道他们真要等魏军兵临城下,才知自己是何等迂腐吗!”
青蒿听了嵇子仪的话正要反唇相讥,却被兰茝拦住,她眼神晶亮的看着嵇子仪道:“你说的不错,实要魏军兵临城下,我们才征得到粮草。”
入夜,北魏军营内就梁军入荆州城一事召集了诸位将领商议攻城之策。
魏军一将领上谏道:“诸位将军何须如此操之过急,老夫今日派出的人去打探来报,那梁军正为粮草一事发愁呢。”
“原齐地各城富庶,梁军入城后只需向当地征粮即可解燃眉之急,何故又为粮草发愁。”
坐在主位的翾飞扬唇笑道:“他们自然要愁,齐虽富庶,但诸位可知灭齐之人又是谁?”
众将听了翾飞的话,顿时明白过来,个个朗声大笑。
“看来这梁军要作茧自缚了。”
“梁虽用武力收服了齐,但却并未收服齐人的心,梁军入驻齐城只怕要窝里反啊。”
“那这么说我等只要看着他们内斗即可了?”
翾飞提醒道:“梁军不可能只向荆州征粮,我军需随时注意荆州城外的动向,若有粮草运进城中,立即截下。”
第三百二十二章 围城之困
魏营的将领们正商讨之中时,营地内突然传来一阵警戒的哨声,让主帐内的讨论停了下来。
翾飞对一身材魁梧的将领道:“老吴,你出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是。”这位被翾飞叫做老吴的副将行事干脆利落,很快就掀了帘帐出去了。
帐中人也没再继续讨论,只等他回来。
他们没等一会,这位副将就掀了帘帐进来了,面带怒气,“格老子的,是梁军来袭营了。”
“梁军袭营!”帐内的人都有些难以置信,他们现在已陷入粮草短缺的困境之中,哪还有精力袭营。
吴副尉继续说道:“但是他们已经离开了,据侦查兵来报,前来袭营的仅十余人,在几处纵了火就跑了。”
“岂有此理!”
“他们是还没被烧怕吗!”
“末将愿带兵抄了这群兔崽子!”
梁军这明显的挑衅行为让这群武将咽不下这口气,纷纷请战。
翾飞听到这个消息,面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意味,又举手示意众将安静下来,这才开口道:“还未知其来意,不可轻举妄动,令全营将士戒备谨防梁军再次偷袭。”
漫长的一夜过去了,魏营内戒严了一晚,相安无事,再无敌袭营的情况出现。昨日梁军的那一举动在他们看来好似儿戏一般。
荆州城内,兰茝服了药后一夜安眠,自昨晚夜袭之后便再没有派人偷袭魏军营地。
兰茝刚洗漱完毕,正要用膳,嵇子仪与晏婴二人就来了。虽是暂住城守府中,但是她的早点也只是两个白面馒头罢了。
“何事一大早就过来了?”兰茝看了一眼二人的神情,皆是一脸凝重之色。
兰茝刚问出口,负责军中内务的晏婴便立马开口道:“将军,军中所余粮草无多了!”
“还可以撑多久?”兰茝的面上看不出神情。
“最多两日。”晏婴眼底一片青黑,想来昨日整夜忧思,不得安眠。
兰茝又看向嵇子仪道:“你也是为了粮草一事来得?”
嵇子仪连连点头道:“今早我就收到了各队侦查兵来报,魏军已将各城入荆州的官道都堵死了,就连各处小道都有魏军巡逻,只怕我军即使从他城借来了粮草,也很难顺利运到城中。”
兰茝轻咳了两声,又继续说道:“如今只能靠城内商户救济了。”她的伤还未好全,加上天气寒凉,又不慎染了风寒。
晏婴略微踌躇了一下道:“不如末将派兵强行让那些商户交出粮食。”
“咳咳……不可!”兰茝一手掩唇咳嗽,另一边连连摆手道:“荆州百姓已和我军有嫌隙,若是强行征粮只怕会让军民关系恶化。若是这样,魏军想击败我们就轻而易举了。想要征粮,还是得要他们心甘情愿的交出来。”
“可如今时不我待……”
兰茝没再接话,只是让他二人将薛臼叫来。
当天晚上,魏军军营内再次出现梁军夜袭的情形,但也是如头一晚那般只有一小队的人马突袭,很快就离开了。
北魏将领个个怒火中烧,而北魏士兵又是一夜警戒,却相安无事。第二日,这些将领们个个聚集到主帐前,要求翾飞派兵攻打荆州城。
城内有十几万梁军,城外又有数万枕戈以待的魏兵,荆州城内的百姓日日都笼罩在阴云之中,生怕荆州城被攻破。但整座城内外交困,他们无法逃离。
城守府内,伙头营将领和晏婴一早就来找兰茝,今日的兰茝醒得比以往都早。
“将军,我军的粮草挨过今天就没有了。”晏婴感觉这两日他的头发都白了不少,也顾不得什么军令及尊卑有别,直接在兰茝的房门外拍起门来。
兰茝打开了房门,二人见她穿着军服,背上背着箭,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皆是一愣,差点忘记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最后还是伙头将领反应过来,欣喜的询问道:“将军这是要亲自带兵强制商户征粮了吧。”
“不,魏军将要袭城,命各营将士准备。”兰茝也没看他,留下这一句话后,当先快步朝前走去。
她面上凝重的声色告诉二人,她所言非虚,北魏士兵马上就要攻城了。如今城内都是百姓,军队困于城内,又无粮草,若魏军此时来犯,迎接他们的将是城破的命运。
二人立马随兰茝赶至军队驻扎处,但各营皆是风平浪静,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敌军来袭的恐慌。
兰茝走到临时扎的军队议事帐外,对伙头营将领道:“周副将先回去吧,军队的所需的粮草最迟明日便会有。”
“将军所言非虚?”伙头营将领一脸欣喜的神色,他现在还认为兰茝打算用武力强制令那些商户交出粮食。
兰茝看了他一眼,便知他心里在想着什么,但也没拆穿他,只是笃定的说道:“这是自然。”
伙头营副将告退后,兰茝看向满脸是疑问之色的晏婴,显然对方有很多问题想问她,但现在她也没空一一为他解答,只是吩咐道:“你去把军中所有副尉级的将领全都叫到议事帐中来。”
“将军……”晏婴还想问什么。
“去吧,这是军令。”兰茝打断了他,她严肃的神情令晏婴不再有二话,听命照办。
半刻钟后,这个临时搭建的议事帐差点被一种将领的嗓门给掀了。
如今暂为鸿燕军侦查营负责人的嵇子仪立马跳出来问道:“将军从何处得知魏军要攻城,我侦查营并未探得任何消息。”
嵇子仪的话一出,让喧闹的营帐立马安静了下来,诸位将领都一脸疑问的看着兰茝。城外现在风平浪静,就连侦查营都没有风声,他们的主将居然说魏军要攻城。
是嫌他们的胆子太肥了,要再吓一吓吗?
兰茝那久经征战依旧精致的眉眼浮现起意味不明的笑意,她启唇轻道:“魏军是我引来的,让他们攻城是我的计划!”
什么!
这群刚刚安静下来的将领们再次炸开了锅。
“从未听说有主将会主动引敌军来攻城的!”
“将军怎可引狼入室!”
“老子就说,妇人怎可做主将,只会误事!”
“将军今天若不给我等一个说法,这以后您下的军令谁敢服从!”
这些人的反应在兰茝的意料之外,现在营帐内也只有早已明白兰茝部署的薛臼一脸平静之色。
兰茝看了他一眼,薛臼意会,大吼一声:“安静!将军有话要说。”这一声吼用了十层的功力,让帐内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兰茝明亮的双眸扫视过众人,见他们的目光要在自己身上戳出好多窟窿,这才开口道:“引他们前来,自然是为了助我军征粮。”
第三百二十三章 全城征粮
“呜……”
“呜……”
荆州城外,数万北魏军队声势浩大的接近城门。
翾飞亲自领兵,坐于高头大马之上,竖起的长发飞扬,正红色的披风让她在万军从中格外的显眼,若非有绝对的自信,一般的将领是不敢轻易这么穿的。
眼前的人虽为女子,却是分外英气逼人。
绵延不断的号角声响彻整个荆州城,让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心也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荆州城楼看起来摇摇欲坠,城墙之上无一看守之人。
旧伤未愈的兰茝强撑着精神头走到城门内百米处,并下令让军中将领将城中百姓召集到此处,尤其是那些商户,一个都不能少。
半个时辰以前,将军众将还震惊于兰茝将魏军引来这个大胆的决定,但是他们还未听到解释,北魏兵马便已兵临城下。
不断有荆州百姓被带到城门前。
城外敌军的铁蹄和叫阵之声让他们面色苍白,双唇颤抖。
所有人都神情木纳的看着兰茝,不知道这个年轻的女将军为何要将他们召集到这来。
“各位乡亲们……”兰茝开始说话了,良好的武功修为可以让她的声音传得很远。
“据暗探回报,城外来了十万北魏惊鸿军。这支军队在六国早有威名,我军与他们兵力悬殊,这荆州城只怕很快就会被攻破了,是兰茝对不住你们。”
冬季的严寒和心中的恐惧让百姓们瑟缩在一处,有些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的孩童及一些胆小的女子哭出声来,此起彼伏的哭声让他们更加恐惧。
有一些青年对兰茝怒目而视,其中一个身形健壮的硬汉对兰茝道:“你们梁国军队就是这样胆小怕事吗,未战先言败,还是说,在将军心中,我齐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他刚说完,就有另外一名青年不忿道:“敢问将军将我等聚集在此是何目的,是想等城门攻破时,将我等与城一同交出,向魏军投降吗!”
魏人凶残,茹毛饮血,这是他国对北魏的印象。百姓们听到青年的话惊叫出声,想四散逃开,却被周围梁军的兵马拦住了去路。
兰茝的声音在此回响在他们的耳际:
“非是我等贪生怕死。我军入城时,诸位当早有耳闻,军中粮草短缺,将士们忍冻挨饿,马匹食不果腹,这样的一支军队如何抵御外来的强敌!”
“这一刻没有梁齐之分,你们是城中百姓,我们是守城军人仅此而已,城外的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可是我们的将士没有了作战的能力,也没有了保护你们的能力!”
兰茝苍白的面容,在风中摇摇欲坠的柔弱身形让百姓们不得不相信,军中真的粮草短缺,失去了作战的能力!
“兰茝今日将城中百姓召集于此,并非为了投降,而是要告诉你们,即使知道城门会破,我们也会战到最后一刻,会死在你们的前面,只要军中将士还有一人未倒下,便不会让敌军的刀刃伤到你们分毫!”
兰茝的一番话让妇女孩童停下了哭泣的声音,让惊恐的人停下了逃跑的步伐,让愤恨的青年露出了震惊的目光,让那些大敌当前却心存侥幸的商户们露出了惭愧的面色。
就连军中原本抱怨她的作为的将士们,都在听到他的一番话后心中热血澎湃,似乎城外的魏军也变得不那么可怕了起来。
城外,号角的呜咽之声持续不断的传来。
城内的百姓第一次意识到这些亡了齐国的梁军已经不是他们的敌人,在这个乱世之中,他们已经成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存在,那个六国格局的格局已经结束了,那个最为富庶的东齐已经湮灭于历史的洪流之中。
“只要今日荆州不灭,我愿意交出家中的粮食!”不知道是谁带头说了这么一句话,同样的声音开始如潮水般在人群中蔓延开去。
“只要今日荆州不灭,我愿意交出家中的粮食!”
“只要今日荆州不灭,我愿意交出家中的粮食!”
不少将领听到这话虎目含泪,事先知情的薛臼满含敬佩之色,经过兰茝身边时暗中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嵇子仪看到站在风中,面色苍白,身形挺拔的兰茝,心中涌起一股名为豪情的情绪。
这是这些年跟在她身边时常能体会到的情绪,也是曾经身为文人的他所不曾体会过的情绪。
他今日未将他的手札带在身上,但这历史性的一刻,这胆大包天的征粮壮举永远的镌刻在了他的心中?
百姓的态度让鸿燕军与驻边军们士气高涨。
他们开始冲向城楼,将手中的弓拉满,对准了他们共同的敌人。
一波人倒下了,立马又另一波人顶替上。
梁军与齐军之间从未有过这样的默契,这一天以后,他们整正融合成了一支军队,合并为鸿燕军。
这一天,北魏惊鸿军与梁国鸿燕军两败俱伤。
这一天,荆州城被护住了。
这一天,兰茝的军队成功向城中商户征到了所需的粮草,就连百姓们也将他们多余的粮食贡献出来。
这一天,翾飞终于明白了两次夜袭的目的,她被利用了。鸿燕军的攻城让本来不合的荆州百姓与梁军一致对外。
这一天过后,盛怒的北魏兵马并未撤兵,而是在百米之外将荆州城团团围住,任何人都不得出城。
但城中将士们也知道,若无这一天的征粮举动,他们也会被北魏兵马困在城中,还是在粮草短缺的情况下。
现在军民和谐的现状给了他们一丝喘息之机。
这一战过后,兰茝并未对城外的魏军发动攻击,真正像被困在荆州城这座巨大的牢笼之中一样无所作为。
翾飞也没有发动攻击,她打着耗尽城中粮草的目的,围住了荆州城。
城内,兰茝对城中百姓打着休养生息的旗号,在军营内却带着一群士兵扎起了祈愿天灯来。
赵羽见状,十分不解的问道:“将军,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吗?你才会带人扎祈愿天灯,借以祈求上天的帮助?”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一万星辰
兰茝听到这话,停下了扎灯的手,对他笑道:“这世间的生灵实在是太多了,神明们不会听到我们的祈愿。这灯不过是自救,也是放给该看到的人看罢了。”
“难道这是对城外的人发出的求救信息,但这世间还有谁会明白将军这一番用意呢?还有谁会看到这些灯后,率领千军万马前来解救我们的围城之困呢?”赵鸿听到兰茝的话心中充满了困惑。
兰茝却没有为他解答,而是对他们道:“将青蒿叫来吧。”
“属下领命。”
荆州城外,魏军主帐之外,翾飞看着日益温暖的气候,感叹了一句:“南地漫长的冬季将要结束了啊,可北方的暴风雪才刚刚开始。”
他身边的将领走上前道:“将军,眠狼山脉北地洛川城外驻扎的军队已全数启程。”
“知道了,退下吧,看来荆州这边的战事已经不需要我了。”
那将领退下之后,翾飞看了一眼荆州城的方向就掀帘入帐了。
和敌军硬碰硬,打个你死我亡从来不是她的作战风格。和对手相遇时,找准他们的软肋,才能一击毙命啊。
十五日之后,北魏军队截获了其他城池运往荆州的粮草。
这意味着荆州城内将再一次面临断粮的危机。
又五日后夜色降临,魏军再次对荆州发兵,他们算准了城内的鸿燕军已无作战的能力。
此刻,兰茝站在荆州城楼之上,手上拿着一个祈愿天灯。
她的身后,城楼之下站着一万鸿燕军,他们的手中有一个和她一样的祈愿天灯。
这一天之前,荆州的每一户百姓都接到了命令,在战争打响的时候,无论听到什么声响,都不得出家门一步。
就连其余的鸿燕军将士也接到了这样的命令。
城门之外,战马嘶鸣,鼓声震天,敌军的刀刃蠢蠢欲动。
“点灯吧。”兰茝对一旁的青蒿道。
“你真要这样吗?”青蒿的面色凝重。
兰茝点了点头,“这是军令。”
“我不是你手底下的兵。”青蒿虽然这么说,但是他还是听兰茝的话,将这灯点上了。
灯在火焰的温度下,逐渐膨胀了起来。
城楼之下的将士们见他们将军手中的灯亮起来了,也点上了自己手中的灯。
很快,在这黑夜之中,祈愿天灯的灯火之光好像潮水一般在这些士兵手中蔓延开去。
“愿神明庇佑!”兰茝高喊出这句话,放飞了自己手中的这些灯。
“愿神明庇佑!”瞬间上万的祈愿天灯开始向高空飘起,他们从城内飘起,又随着风的方向逐渐飘向了城外。
它们越飞越高,看起来好似像神明传递民间美好心愿的璀璨星辰。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灯点燃之后有一股幽香。”不知是哪位士兵发出了这样的疑问,但他这微弱的声音很快被人们的惊呼声所淹没。
将士们为这战前的夺目景象惊叹,无论是城门还是城外。
无人发现高空之中有细小的白色粉末掉落。
东齐,北魏两国交界处,楚瞻接到了北魏大批兵马往北地调动的密报,就猜到了这次周魏联军的真正目的。
他拿到密报之后率领自己的秘密军队正欲往北地赶。
“陛下,荆州城紧急情报。”钟秀骑着快马前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楚瞻接过密报,上面只写了“鸿燕主将率军队大批量制作祈愿天灯。”
他看到这句话,紧紧的捏住了纸条。
“夫人被魏军围困多日,这是走投无路了,发出求救信息啊。”钟秀嗓音嘶哑,两眼布满血丝。
“不!她这是准备玉石俱焚!去荆州!”
“公子!北燕将危!”清泉出声提醒道。
“去荆州。”楚瞻不容置疑的说道。
荆州城外,大批的魏军开始感觉四肢乏力,就连城内的鸿燕军都有同要的情况。
兰茝感觉城楼之下,敌军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病弱的她症状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眼中。
她咬着下唇,一把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剑,干脆利落的在自己的手中划了一刀。
血瞬间从她白皙的手背流出,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变得清明了一些。
“真狠啊,这女人对自己……”在一旁无力阻止的青蒿感叹道。
二十天前,兰茝将青蒿叫道主帐前,和他说了梁荃曾中软筋散之毒的事。
“这种药,你会制吗?”她问道。
“会!”
“可以大批量制作吗?”
“你要做什么?”青蒿问道。
“放入这些祈愿天灯之中。听说燃烧以后药性更强。”她的话语十分平静。
“你疯了,这样放灯的人也会中招,而且中了此药者,即使服用解药,也需要好久才能缓解症状,无法提前服用解药。你要你的将士们陪葬吗?”青蒿觉得眼前的女人疯狂极了,比那日引敌军攻城来征粮的举动还要疯狂。
“我知道,到时候也给我准备一个灯,我这个主将得和他们一起承受这份命运啊。”
……
兰茝的手背,血不断的滴落在地。
她向下望去,在城下的千军万马之中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红色身影,心中闪过一丝不安之意。
可是她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荆州城被围困多日,已经没有粮草,再不突围,他们都将饿死在城中。
在春日来临之前……
“开城门,迎战!”她坚定的声音划破了夜空。
荆州城关了二十多天的城门终于开了。
城外的魏军慌了,他们似乎没有了奔跑的力气,但是为了活命,他们依旧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刀。
很快两军的人马战在一处,但是伤亡也在迅速的增加。
那些放了天灯的一万鸿燕军开始不断倒下,魏军也不断倒下。
兰茝看着已经飞向天际的那些祈愿天灯,开口道:“听老一辈说,民间死掉一个人,天上就会多一颗星星。那一万年将士们放走的一万颗星星,就是他们的命啊。”
她说完,用尽全身的力气,提着手中的剑,一步一步的向城楼之下走去……
青蒿看着满地的血,又看着兰茝离去的背影,也一起走下了城楼,捡起了一位亡者的剑,参与到这场战争之中。
“荆州城是我的故乡,我没理由只看着你手护它。”
第三百二十五章 北燕亡国
天灯飘远之后,那些隐在暗处的将士们出动了。
魏军的人数开始以史无前例的速度减少。
兰茝提着手中的剑,不知疲倦的斩杀敌军,她的身上,她的脸上全都是血。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最后一名北魏士兵倒在了荆州城外。
攻城的北魏士兵全军覆没。
但是没有人欢呼胜利,因为这时候,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听声音似有千军万马向这里赶来,不知是敌是友。
兰茝握紧了手中的剑,她的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眼前的人在她看来都在晃动。
她已经无力再战。
似乎有一道黑影向她接近,她本能的举起了剑。
“铮!”的一声,剑掉落了,不是被打掉的,而是已无力拿起手中的剑。
世界的最后一道亮光在她的眼前恰灭,她昏迷之前似乎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阿酒,我来晚了。”
两天后,兰茝从梦中惊醒过来,摸了摸床边,惊恐的说道:“敌军来了,我的剑呢。”
这时候,有一双修长的手握住了他,“阿酒,敌军已经全军覆没了,你守护了城中百姓的安全,无一百姓伤亡。”
兰茝抬起头来,看到楚瞻那张熟悉的脸以及他眼中的担忧之意,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你来了。”
“我来了。”楚瞻的声音令她感到安心。
楚瞻扶着兰茝躺在床上,“你伤的很重,不宜再动,好好休息吧。”
楚瞻终究还是隐瞒了北燕之危。他来到荆州城后,见魏军全军覆没,就让自己带来的那队兵马先赶往北地,自己留在了兰茝的身边。
又两天后,兰茝可以下床走动了。楚瞻陪着她一同去城外散步。
在不知不觉中,春日竟已来临,东齐漫长的冬日结束了。
“你怎会来荆州?”兰茝终于开口问了。
“因为那些天灯,大约可以猜到你的用意。”楚瞻替她拢了拢大氅回答道。
“你知道我的意思的,本该在西楚的你,怎会突然出现在荆州?”兰茝看着他,继续问道。
楚瞻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交到她的手中,“一开始是来见翾飞的,后来准备离开时,收到了这封书信。”
兰茝展开信笺,看到信中的内容时,脑海中一片空白,手中的信笺竟随风飘落……
北燕的冬日永远都那么的漫长……
燕京城门外,大雪纷纷扬扬的飘落,真正的周魏联军在此会面。
“燕兰茝之所以会成为南梁的抚远梁军是因为北燕,你我的第一次联盟会破裂,也是因为北燕,我会娶燕公主为妻,得了北燕十城失了北燕十城,皆因燕字而起。”周玉衡对身边的翾飞说道。
这二十多日,周魏联军已经攻陷了北燕多处地方,燕京城将是他们最后的决战之地。拿下北燕,他们才能真正摧毁梁国。
翾飞望着那巍峨的城门,缓缓开口道:“北燕已经不是当初的北燕了,自与梁一战后,它早已成了迟暮的雄狮。只要燕国亡,燕兰茝便不会再为梁荃效力,她与楚瞻之间的关系也会如这山河日下,岌岌可危吧。”
她已经听说了楚瞻的军队去往荆州一事,那军队本该北上的。楚瞻这样选择,才更让她心痛,她宁愿他来阻止他们攻城。
军队中央,有一女子被绑在高台之上,她的服装依旧华美,可面容却如满城的雪一般苍白。
她就是兰姜。
燕王宫内,已是而立之年的燕王颓然坐地。
空旷的大殿之内,只有他和薜荔二人。
薜荔身穿军服,跪在他的面前,“皇兄,臣弟请战。”
“准。”燕王头也没抬的说道。
他已无颜面见任何族人,包括他的弟弟薜荔,被绑在高台之上的兰姜,以及远在东齐为了守护燕梁盟约而浴血奋战的兰茝。
燕国二次嫁女,依旧无法阻止它的命运,这一次轮到薜荔为北燕牺牲了吗。
燕王听着薜荔消失在殿内的脚步声,抬起了自己的双手……只有他,他的懦弱,一步步的将这个国家推向了灭亡之路。
燕京之战一直持续了整整三日,即使全城军民竭力抵抗,燕京城的城门已经被攻破。
薜荔倒在了风雪之中,兰姜绑在高台之上,眼见国家的臣民被自己的丈夫屠杀殆尽,神智崩溃。
楚瞻迟到的兵马救下了燕王,却救不了走向衰败命运的燕国。
千里之外,在三天之前,看到楚瞻书信的兰茝快马加鞭赶往北燕,到边境时却听到了北燕亡国的消息。
她从马上掉落,跪在雪地里失声痛哭,楚瞻站在她的身边,陪她在大雪里待了整整一天。
那一天,北燕的雪似乎比任何时候都大,全国纷纷扬扬的白雪似乎在给这个战败的国家举行盛大的葬礼。
周燕交界处,欺霜城内,梁荃亦站在风雪之中,悼念这个灭亡的国家,“对不住了,兰茝,我能替你守住的只有这闻涛河流过的十城而已。”
北燕亡国后半个月,北周周王退位,周玉衡在燕王宫内登基,废燕国,改国号为周。
同一段时间,北魏发生了政变。翾飞这次攻打北燕,倾了半数魏国兵力。长期与魏王势同水火的西门一族举兵攻打北魏皇宫。
促成西门族这次行动的,正是楚瞻的那些兵马,他们在救下燕王之后,就退往北魏。
没了翾飞与半数兵马的北魏,像折了一半翅膀的苍鹰,再无法抵挡西门族这只豺狼,也无力抵抗楚瞻军队这只猛虎。
那天之后,兰茝本欲带兵潜入北燕,夺回自己的国家,但楚瞻却告诉她,她的皇兄和皇妹都在北魏,她这才跟着楚瞻一同去了北魏。
曾经住着魏缨的西门族内小楼,如今住进了燕氏兄妹。
兰茝推开了小楼的门,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燕王和兰姜分别坐在房内不同的角落,一个沉默不语,一个喃喃自语。
两人各自抱着沉重罪责和悲痛蹲坐在角落,谁都没有和谁交谈。
兰茝放在门上的手轻微颤抖,良久才问身边的楚瞻道:“这几年来,我都在征战之中,守护了南梁的百姓,又守护了东齐的百姓,为什么我护不住北燕呢?”
第三百二十六章 瞻荃联手
北魏的王城笼罩在一片黑色与混乱之中,这片夜色中唯一的亮色便是士兵们紧握在手中的刀刃。
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下,城中依然热闹,贵族们早已见惯了王权更迭,依旧沉溺声色歌舞之中。
有些不问世事的勋贵们还未记清上一任魏王的名字,可能下一任魏王又要退位了。
失意的仕子们爱上了服用五石散,喜欢当街而哭,喜欢幕天席地饮酒唱曲,喜欢一把将酒瓶子砸碎看它“粉身碎骨”的样子。
百姓们倒不像仕子那般发泄,他们面上的神情皆是一片麻木,那是经过绝望之后的麻木。
可外面的世道再绝望,此刻在楚瞻看来也不如兰茝口中的这一袭话。
他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形,没说一句安慰的话,他知道现在的她需要的不是安慰。
“阿酒,拿下北燕会是他们这一生做过最错误的决定。”他的眼中有寒芒迸出。
兰茝听到这话一阵错愕,她回过身来似是而非的问了一句:“当真?”她也不知道自己想从楚瞻的口中听到什么答案。
楚瞻修长的手捧起她的脸,一字一句的认真道:“你我之间的婚约虽有天地为证,却是波折不断……”
兰茝抬眸看他,双眼雾茫茫,不知为何他又说起了二人的婚约。
“我思索良久,想来是还未下聘,欠了夫人聘礼的缘故,为夫这就去为你补上。”
一惯调笑的话语,此刻用这般认真的语气说出,让兰茝心中一悸,她似乎猜测到了什么,却又不敢去猜测什么。
你守护山河,我守护你。
这句话楚瞻没有说出口,但却用行动去证明了这一点。
当晚便有暗卫快马疾驰,千里传书到欺霜城内梁荃的手中。
自北燕亡国后,梁荃时常彻夜难眠,此刻他的眼底已是乌青一片,锐利的双目布满了血丝。
灯火之下,他将信展开,上面只有一句话:
“为破北燕,北周大部分兵马已调离。”
他抬起头来,问身边的幕僚道:“北魏如今是什么局面?”
“惊鸿军一走,北魏皇族衰矣,只怕西门一族将取而代之。”
梁荃摇头道:“西门族的背后是楚,有楚瞻在他们不会称王。但是这惊鸿军一走,周魏结盟再也不是周魏结盟了,而是翾飞与周玉衡之间的合作。”
那幕僚忿忿道:“燕本该被我梁国拿下,几年前……”他还未说完,被梁荃的寒芒一扫,立马噤了声。
“此刻,我们的目标应是这。”梁荃长剑一挥,剑锋直指北周。
往后几日,北魏江山易主,却不如世人所料由西门一族称王,而是由楚王楚瞻接掌北魏政权,天下哗然。原来西门家主早已向楚国称臣。
同一时间,北燕也就是新周国境内各城池出现了奴隶叛乱,这叛乱的缘由正是因大道会而起。
新登基的周玉衡正为朝政中的大小事宜所纷扰,尤其是本以为是囊中之物的魏国落入西楚之手,更让他寝食难安,奴隶叛乱一事只得让翾飞派兵去镇压。
梁荃更让燕云在边境制造点乱子,给周魏联军一点事做。
这时候,天下人的目光包括周玉衡都被北魏政权更迭与奴隶叛乱吸引,无人注意到一支铁骑正悄悄翻越丛林雪山潜入原北周地界。
但梁荃的兵马并没有马上对北周的城池发动进攻,而是带人潜伏在山林之中商议对策。
北周城池皆是同心圆建筑,一环扣一环,尤其是皇城,被围在了九道城墙之中,由外向内依次是奴隶,平民百姓,世家,权贵,然后才是皇族。
“外围皆是奴隶与百姓,若是我等强行发兵,只怕要屠尽百姓才能进入内围。”黑鹰军副将吕春在议事帐内面有忧色的对众人道。
“虽是兵力悬殊,却是易守难攻啊。”
“这也是缘何北周只是区区弹丸之地,却能立足于其他强国的缘由。”
一时间,整个帐内的将领和幕僚都失了主意。按照敌我双方的兵力,他们虽然可以长驱直入,却会让梁荃落得个残暴之名。
而且,他们需要速战速决,时间一长,周玉衡定会有所察觉,派兵增援,到时就会失了先机。
梁荃面色冷硬,紧盯着案上的地图突然开口道:“若是能从上方攻击,何惧这九层城墙。”
他这话一出口,副将易山海想起了什么,立马道:“前不久抚远将军以上万天灯灭敌名震各国,我等是否也可以效仿?”
“不妥。”一幕僚立马反驳道:“当时魏军兵马集中此计方有奇效,如今城池涉域甚广,人群分散各处,多数人都在自己的宅院中如何能看得见天灯。况且即使一城可行,其他城池便有了防备,再用此法便难了。”
“若是反过来就好了,最外围是权贵。”一位年轻的副尉开口感叹道。
其余人嗤笑他异想天开,可梁荃的目光却闪过精芒,“不错,若是反过来就行得通了,传我令黑鹰军各营挑选五千精锐,以擅暗杀者先,要快!”
“是!”众将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有些人还暗自嘀咕梁荃是不是被那年轻的副尉下了降头了。
一个时辰后,精兵们集合完毕,其中不乏曾跟在梁荃身边做暗卫的人。
寒风烈烈中,梁荃将这五千精英中的精英再次划分为几批人马,令他们分别潜入北周全国各地的城池,由内逐一向外突破,同时进攻。
这个计划让众将心惊,却没人反驳,哪怕他的行军方式比兰茝当初更大胆,更快速和果决。这就是王的权威。
“既然北周兵力已空虚,我们的兵马当贵精不贵多,只要乱了各城最内围的核心力量,这外围的自然不攻自破。”
接下来的一个月,这个曾经震慑六国的南梁战神再次书写了他的传奇。
同一时间内,北周各城内围重要将领及官僚皆被暗杀,相互之间无法救援,北周内部大乱。
当远在原燕京城的周玉衡回过神来之时,梁荃便以雷霆手段迅速控制了北周。
短短几个月内,北三国风云变幻,山河全数易主。可占据了北国最大国家的周玉衡却是脊背一阵发凉。
如今北周,东齐归梁,北魏归西楚,他虽占了北燕,却被独立出来了。
若梁荃与楚瞻二人联手……
若他们联手……
第三百二十七章 周魏联军
第二日朝议,周玉衡召集满朝文武商议对策。
但朝臣们支支吾吾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有人上谏建议按兵不动,明哲保身。周玉衡心中不屑,天下之争何来明哲保身这一说法。
也有人建议和楚国或者梁国其中一方结盟,打击另一方。这个主意在周玉衡看来也是不可行的,无论是楚瞻还是梁荃都不能与周结盟,因为他攻下了北燕。
说到最后,竟有朝臣建议和。
“来人,将这通敌卖国之人就地正法。”周玉衡面上冷若冰霜,未说什么直接下令将这主张议和之人处死,血溅朝堂,触目惊心。
这一下,群臣跪地,噤若寒蝉,再不敢多说半个字。
周玉衡坐在皇位之上,眼看这恢宏大气的殿宇以及伏地颤抖的群臣们,眸光比北燕山脉终年不化的雪还要冰凉。
他这许多年,无一日不期盼着能走出北周那层层高墙,走出他自认为富丽堂皇的方寸之地。可当他真正拿起刀剑,划破多年桎梏,去开疆辟土,争夺天下时,那围了他多年的城墙却轰然崩塌了。
“报!翾飞将军求见!”突然,内侍尖细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传!”听到翾飞二字时,周玉衡黯淡的双眸骤亮。
“传翾飞将军觐见!”
话音刚落,翾飞的身形便出现在大殿门口,依旧是一身戎装,发髻有些凌乱,神情疲惫,因是策马疾驰刚来的缘故,腰间的佩剑还来不及卸下。
周玉衡看着她一步步向自己走来,面上带着肃杀之气,步伐沉稳,即使生得好颜色,全然没有一丝女儿家的娇态,他亦从未见过她如那些贵女们一般盛装打扮,便是寻常女子装扮都极难见到。
看到这样的她,周玉衡觉得好似自己才是闺阁女子,自小被保护周全,从未经受一丝风霜雨雪。
“你来了。”想到这,他当先开口,语气柔和,双眼中即是心疼又是欣喜。
满朝文武听到他们的国君对眼前之人竟是用这种口气说话时,皆是眉头一皱,见翾飞无行礼之意,心中更为不满。
翾飞点了点头,开口道:“我接到紧急军情特赶回来面圣。”
“发生了何事?”周玉衡心中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五十万周魏联军在边境枕戈以待。”
五十万周魏联军?怎么可能!
这话一石激起千层浪,殿上跪着的文武百官们再顾不得礼仪纷纷直起身子。
周玉衡知道翾飞不是空口说白话之人,于是再次问道:“你口中的周魏联军何解?”
周魏联军不是他的兵马和翾飞麾下惊鸿军的组成的盟军吗。
翾飞的面上浮现出一丝笑意,颇有山岳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做派,甚至神情中透着一股对敌方的欣赏之意,“准确的来说是新周魏联军,由梁荃带领的三十万北周兵马及由楚王带领的二十万北魏兵马。”
周国边境,雾凇城,梁荃与楚瞻的兵马在这里会师。
时至春日,虽然大雪已停,但冰雪并未消融,一身北燕公主宫装的兰茝正站在军旗之下,手捧烈酒倒入苍茫大地之中以祭北燕亡魂。
但那军旗却不是写着“燕”字,而是有两面,一面是“周”,一面是“魏”。
“我本以为你会打着北燕的旗号卷土重来。”站在她身后一身戎装的梁荃开口道,那一向冷眼的目光多了几分柔和。
兰茝将酒樽交给身边的士兵,回过身来看向站在她身后的楚瞻与梁荃,神态不似数月前那般消沉,这般盛装打扮在这满城白雪的映衬下更显艳光烈烈。
她开口道:“我北燕的将士怎可对自己的国土挥兵。”
站在一旁的还有银川,他看向几人的目光别有一番计较:“但以周魏联军的名义出征着实阴险,这主意可是父亲大人出的?”
银川虽在军中叫兰茝将军,却始终唤楚瞻为父亲。
这一声父亲大人让梁荃的目光黯淡。
楚瞻今天并未穿军装,像是有意配合兰茝一般做着北燕年轻公子的时兴装扮,他含笑摸了摸银川的头,俨然一副慈父的样子对银川道:“川儿莫要胡说,如今我接掌了北魏,北周旧地又臣服于梁王,我们以周魏联军的名义出兵,名正言顺。”
兰茝听了,颇为赞赏的看了楚瞻一眼道:“北燕既因周魏联军而失,自然要从周魏联军手中夺回,而我当年以北燕公主身份离开,今日便要以这个身份再度归来。”
梁荃听到这话心中一震,苦涩之意顿时蔓延开来。
其实正是以周魏联军的名义出师他才有机会站在这里,若是以梁国的名义,那就是另一番意味了。
银川虽年幼却也知他们三人之间的旧事,他没有点破,但却故作懵懂无知的歪头,咧嘴一笑道:“不得不说,将军和父亲大人在阴险腹黑这一点上,真是天作之合,只怕那周王怕是要气的吐血。”
兰茝与楚瞻闻言,相视一笑。
这笑让银川颤抖了一下,同时在心中为周王默哀。
朝议大殿之上,周玉衡听到翾飞的话将拳头捏的咯吱作响,沉声开口道:“诸卿以为,朕举全国之兵力对上这所谓的周魏联军,胜算几何?”
满朝文武听到他的问话,无一人敢作答。
“翾飞将军以为呢?”他看向翾飞,深不见底的瞳仁处暗藏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必败无疑。”
“你我亲自领兵也无半分胜算?”周玉衡向倾了倾身子,再次问道。
翾飞还未作答,殿外便响起一将士的声音:“边关急报!”
“呈上来!”
将士匆匆跑进殿内,单膝跪地,周玉衡身边的内侍快步走下去从他的手中接过文书呈上。
周玉衡打开那文书,面上的表情更加阴沉。
“敢问陛下,发生了何事?”身为百官之首的丞相大人小心询问。
周玉衡震怒,将那文书一把扔在地上,并不作答。
翾飞走上前去,将文书从地上捡起,待看到内容时眉头紧锁,将上面的内容念出,“限周玉衡七日内交出传国玉玺并恭迎我燕公主回宫,非燕国城民者退出我燕国边境,若七日后未做到,五十万周魏联军将用诸位之血祭我燕氏王旗,北燕公主燕兰茝拜上。”
语气张狂至极,令群臣激愤,怒骂北燕早已亡国,斥责兰茝为无知妇孺。
周玉衡虽日夜担忧楚瞻与梁荃联手,但却从未有过退却之意,他与他们几人之间也再无和平共处的可能。
他于满殿喧闹之中看向翾飞,问道:“对方战书已下,你待如何?”
翾飞扬唇一笑,将那文书高高抛起,腰间利刃出鞘,只见几道寒芒闪过,碎纸便如雪花纷扬而下。
“战!”
第三百二十八章 惊世谈判
六国混战末年,这场由周魏联军对新周魏联军的战争打响。
这一年“周魏联军”这个名号成了那些曾经攻破北燕的将士们最大的耻辱,因为有另外一支更强大的周魏联军打得他们节节败退。
这一场战役中,兰茝始终盛装打扮,从边城雾凇,过闻涛河,翻映雪山,夺岁暮、寒蝉、涧肃、饮露各城……
时年七月七,新周魏联军攻破京都。
这一天,这个北方之城迎来了难得的夏季,京都之内的路几乎由倒下的将士们铺成。
周玉衡浑身是伤,以剑撑着地面,勉强支撑自己不倒下,他的身边是同样重伤的翾飞。
新周魏联军的兵马早已将这座恢宏大气的宫殿团团包围。
大殿之内与他二人对峙的仅兰茝,楚瞻,梁荃三人。
能动荡整个大陆格局的几人再次聚首。
兰茝的剑直指周玉衡,冷声开口道:“你可有遗言交代?”
周玉衡抬眼看向这个与他交流不多却交集颇深的女子,又看向站在她身后的楚瞻与梁荃二人,笑出声来。
一开始是低笑,后来这笑声竟越来越大,在殿内回响,笑得过瘾后才开口道:“我这一生从未败得如此畅快。”
这话令兰茝皱眉,却也未打断他。
周玉衡继续道:“生不由己,死能自由否?”他转身看向翾飞:“若你能活着,便将我的尸身火化了可好?也不必收集骨灰,就任它随风四散带我看看这锦绣山河吧。”
翾飞看着眼前这个苦苦僵持不让自己倒下的人,却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对楚瞻道:“公子可愿饶我一命?”
“燕国的一切,由兰茝做主。”楚瞻答道。
翾飞一怔,复又自嘲一笑,转头看向兰茝,也没说什么话,即便是有求于她,即便现在伤痕累累,却依旧没有弱了势头让自己看起来低眉顺目。
兰茝冷声开口道:“我竟不知,名满天下的惊鸿女将翾飞将军也是个贪生怕死之人。”
翾飞也没辩解,只不紧不慢的开口道:“我亏欠一人良多,他既想看看这锦绣山河,我便带他去看吧,一人随风而去难免孤寂了些。”
翾飞的话让周玉衡心中动容,“你……”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开口。
“若我执意要杀你呢?亡国之仇不可不报,我将用你与他之血祭我燕国王旗。”兰茝的语气依旧冷硬。
兰姜之辱,薜荔之死,她如何能忘……
翾飞走上前一步,借着兰茝手中的剑“撕啦”一声划开了自己衣袖,露出上面一个“奴”字烙印。
这个烙印灼痛了楚瞻的眼,令二人之间的往昔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令他再也无法漠然的面对眼前之人。
翾飞,你想不想让奴隶这个身份,永远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如今天下未定,奴隶制度未除……我曾因公子的一句话,易钗而弁,从军十几载,如今将要死了,却连做个普通人的资格都没有吗?”
翾飞声声质问,令楚瞻再次开口:“当日之言,未有一刻敢忘,兰茝……”他迟疑的看向身边人。
兰茝放下剑握住楚瞻的手道:“我懂。”
她又对翾飞道:“我便留你性命到罪奴制度废除的那一天,在那一天来临之前,你大可以完成他的遗愿。”
“如此便好。”
七月八日,燕旗在燕王宫前升起,就插在那象征无上荣耀的九十九级阶梯之上,偌大的旗帜迎风招展,猎猎作响,令路过的人们都生出一种那个曾经威震六国燕国又再度回归的感觉。
王旗之下绑着的是周玉衡,他已殒命在这旗帜之下。
七月九日,翾飞将周玉衡的尸身火化,又将他的骨灰细细收好装在瓷罐之中。
七月十日,翾飞带着周玉衡的骨灰开始周游列国,楚瞻派明月清泉二人与她同往。
七月十五日,燕京战场才清理干净,但燕王并未被迎回执掌朝政,天下人都在猜测入主燕王宫的新君是楚瞻还是梁荃。
而此时的梁荃,楚瞻二人正在观云亭中进行着惊世谈判。
“公子当初助我攻破北燕时,可有想过有一日你我会再次联手将已亡国的北燕夺回?”梁荃落下一子,状似漫不经心的开口。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他依旧恭敬的称他一声公子。
楚瞻见他落子直奔中原,越发有王者之风,轻笑道:“六国之乱起于燕,也当止于燕。”他话中有话。
梁荃执子的手略有迟疑:“公子此言何意?”
眼前的楚瞻一如他多年前初见之时那般,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我虽未有同你争天下的心思,但你想从我这拿走楚魏二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公子曾在这观云亭中放言若有人能收了这万里山河,便将西楚双手奉上,不知可还作数?”
夏季的孤鹜山凉风习习,没有丝毫暑气,眼前如玉的人指触冰凉的棋子淡笑道:“这万里河山你只得梁,齐,周三国,至于这西楚……,”
梁荃见他不说下去,倒也不急,“燕国各处已有大道会乱党的活动迹象,这天下都这般乱了,乱党再乱一些也无妨,治沉珂需下猛药。”
当时,在场中人只有他一人知道,楚瞻口中的倾覆天下是何意思,西楚便是楚瞻为废除奴隶制度开出的价码。
“你的手段,我自是不怀疑的。如今的梁王已非当年那个北燕质子。”
谈话见,二人的棋子已占满了大半个棋盘。
“那我又要为北魏付出什么代价呢?”梁荃的棋路人杀伐果断,落子掷地有声。
“北魏……就看你如何看待北燕了。”楚瞻亦运筹帷幄。
梁荃突然明白他最初的那句话是何意,六国之乱始于燕,也当止于燕。
想到这,他不由的捏紧了拳头,但很快又松开了,他已远非当年那个北燕质子。
梁荃看着局势紧张的棋局开口道:“若公子愿意,完全可以取我而代之,为何要这般迂回曲折?”
楚瞻落下最后一子,站起身来失笑道:“合梁伐燕一事,终是我当年欠她的。”说罢,便要起身离开。
梁荃正欲落子,却发现胜负已定。
一子错,满盘皆输。
他抬头怔怔的看着楚瞻那若流风回雪一般离去的背影,竟觉得说不出的潇洒。
这个曾以天下为棋局之人,什么时候起竟连输也这般甘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