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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只摸鱼儿     燕燕于飞远送于南txt下载     燕燕于飞远送于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九十九章 潜入楚宫

    兰茝听着这几人的谈话心中不由升起了一股烦躁之意,最后她站起身来,走到这些人的桌前,微笑着说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国家的律法竟允许你们妄议君王吗?”

    那几人见兰茝这话气势不俗,都不约而同的回过头来看她,待看到她那平庸的面貌,粗鄙的举止时,各自眼中都带着轻视之意。

    西楚的女子最终姿容修饰,兰茝有意隐藏自己的容貌,一切从简,在这些人看来便是不修边幅了。

    一位年轻的公子站起身来,对她道:“不知这位姑娘是哪国人,我楚国从未有律法言明不得议论君王。”

    “好似这六国之中从未有律法提及不得议论君王这一点?”另外一位公子亦站起身来,手摇折扇,含笑看着她。

    这时候,即便是银川有心帮助兰茝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她要突然站起来去斥责那些议论的人,用的还是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与他平日里所熟知的她大相庭径。

    看到众人用怪异的眼神看向自己,兰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话,当即赔礼道:“各位公子对不住了,小女心中仰慕楚王,听到诸位议论他,一时心中激动说了不当之言,还望诸位见谅。”

    在坐的几位虽然不是出自名门世家,但也是知书识礼的人,倒没太过计较兰茝这话的过错。

    第一位起身的公子对兰茝道:“如此倒也能理解,这京都中时常有女子因为思慕君王而做出离奇的举动,我等也理解姑娘的心情。”

    兰茝见这公子一脸习以为常的神色,心中的不适之感更甚。

    兰茝对几人讪笑了一下,又重新坐回了座位上,见银川一脸好奇的神色,将一块糕点塞到他嘴里道:“小孩子,不要好奇这么多。”

    就在兰茝处于尴尬的现状而埋头喝茶时,有人却暗中盯上了他们。

    当晚,二人随意找了一间客栈下榻。鉴于银川还是个孩童,他们只要了一个房间。

    他们一进到房间,银川就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兰茝,他的脸虽还是稚嫩的样子,但毕竟是侦查营出来的,有时心思比寻常成人还多。

    “姐姐来西楚的目的可是为了楚王?”他毫不避讳的问道。

    兰茝也没隐瞒他,简单交代了下楚瞻同她之间的关系。

    这让年纪虽小但一向冷静从容的银川有些难以置信的张大了嘴巴,涨得通红的小脸让他此刻看起来倒像是个六七岁的孩子,“难怪姐姐方才听到楚王被京都那么多女子爱慕时,反应那么大,原来姐姐来次的目的是为了逼婚。没想到姐姐刚经历了男子的战场,却要经历女子的战场。”

    银川说到这,看向兰茝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怜悯与同情。

    兰茝听了他的话瞬间生出了一种无力感,她只是见到讲述了下他们拜了一步的堂,以及隐晦的表达了她对楚瞻的思念之情,怎么听在银川的口中就成了她将要同京都女子抢亲呢?

    “银川。”兰茝假意正色道:“谎报实情,妄加揣测,你在侦查营两年就学了这个?”

    银川没想到兰茝将他的推测之言将军情混为了一谈,认为她定然是心虚了,心中对自己的猜想更认可了几分,面上却不得不服从的说道:“银川知错。”

    兰茝刻意忽略了银川那别有深意的眼神,满意的说道:“认错态度还行。”

    她说完闪身进了屏风后脱了外衫,从包袱中取出一套夜行衣麻利的穿在身上。

    银川见她出来时一身乌黑的模样,认定她这是要先下手为强了,他自然也想去围观,便对她道:“姐姐要将银川一人丢在客栈吗?”

    兰茝本就打算带他一同夜探西楚王宫,不过一向独立的银川此刻做出如此委屈的神情,更是让她连半分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她又扔给他一套小的夜行衣道:“自然要带你一同出门,不然带你来西楚做什么。”

    明日便是上元花灯会,按照白日那些人的说法,楚瞻要是出席什么宴会,定然会被花团锦簇的包围,贵女们轮番献艺,光想着就令她心中不快。

    这些女子但是比战场上那些敌军要麻烦上许多。

    银川听了兰茝的话喜出望外,直接在她面前麻溜的换好了夜行衣。

    兰茝见他准备就绪,打开了窗户,将银川如货物一般一把抓起,夹在腋下,在京都内各户的屋顶上快速移动。

    银川十分配合,中途连呼吸都放缓了。他这两年在军营中虽然学过一些防身的功夫,但是轻功却是没怎么接触。

    到宫门附近时,他们隐在高处,俯身向下眺望,楚皇宫一片漆黑,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灯火通明,要准备明日上元节的样子,宫门的防守似乎也十分的薄弱。

    “楚瞻在搞什么,即使无心皇位,也不要这样疏于防守吧,难怪那些贵女可以近他的身丢什么花枝手绢之类的。”兰茝小声嘀咕着,在他旁边的银川却闻到了老大的一股醋精。

    他还以为想兰茝这样统领千军万马的女子即使是心悦楚王,也会将西楚灭国,然后让楚王俯首称臣同她成婚呢。

    当然,这样的话,他是万万不敢当着兰茝的面说得。

    月华皎皎,兰茝防守薄弱再次挟着银川如猫一般蹿到了楚皇宫的宫墙之上,因为心中想着楚瞻,还带着一个银川,落脚时有些不稳,发出了一阵细微的声响。

    这声响虽不大,若是有些警觉心的守卫,早该听到了,但这些巡逻士兵却置若罔闻,让兰茝心中起疑。

    此刻距宫门下钥已过去了一个时辰,若是换作别的宫廷,君王应当留宿在某个妃嫔寝宫中。但楚瞻自登基以来,还未册封过任何人,所以此刻还在应当还在寝殿中。

    虽然兰茝去过燕、梁、齐的宫廷,但各国宫廷皆不相同,兰茝一时找不到楚瞻的寝殿在什么地方。

    他们一路转悠到御花园,园中还有一湖泊,宫中有侍女正提着灯笼向这边走来。

    兰茝双眼微眯,正欲对其中一位侍女出手,顶替了她的身份,却突然感觉有人拍了她的肩膀。

第三百章 前来逼婚

    兰茝的脑中还未反应是何人,她的身体已本能反应的出手了,只听见“喀嚓”一身脆响,对方的手腕便被她给折了。

    顿时,一声凄厉的叫声响彻在御花园的上空,兰茝觉得声音有些熟悉,便将这人拽到眼前来看着究竟,结果惊讶的发现拍她的人竟然是明月。

    许久未见,此刻他看向兰茝的眼神比从前更加幽怨……

    楚王寝宫,兰芷宫。

    兰茝的一番举动与明月凄厉的惨叫令宫中守卫与侍女再不能装聋做哑,纷纷向他们这边赶来。明月无奈之下只得领着二人去了楚瞻的寝宫。

    此刻,明月正向楚瞻抱怨着兰茝的恶行,“陛下,我都按您的吩咐特地让他们松懈防守,没想到她还在宫中转悠半天找不到,我只得按照老方法预备将他敲晕了直接带到寝宫,没想到就被折了手。”

    楚瞻今日身穿黑色锦衣,正红的腰封上挂着一块白玉,玉上双飞燕的样式同兰茝脖颈处的一模一样。如今他已是楚国的君王,本就清贵的仪态更带着三分威仪。

    他虽听着明月的抱怨之言,目光却看向兰茝,片刻未离,尽管她现在已乔装了自己的模样,但他瞧着依旧满心欢喜,眼中全是他的身影,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看来这两年功夫长进了不少,已经能伤到明月了。”楚瞻说这话时,喉间还带着笑意,让明月更加幽怨。

    兰茝此刻却是看着楚瞻出神,这两年来,脑海中幻想出来的千千万万个他,同眼前的这一个重叠。征战两年,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本以为那颗心早已在无数次的厮杀中磨成了利刃一般的模样,可到了他面前,仅仅看上一眼,便瞬间化为了一江春水。

    “楚瞻,好久不见。”兰茝看着他道。

    她直呼楚瞻名讳让一旁的银川惊讶不已。

    到明月却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楚瞻因为兰茝的这一句话打断了明月的絮絮叨叨,挥手让他先行退下。

    明月离开前,又看了一眼兰茝,那眼神就好似看向争宠之人。

    楚瞻见明月合上了寝殿的大门,这才对兰茝道:“真是许久未见了,你一来我才觉得我这三宫六院不是形同虚设。”

    兰茝被楚瞻的这一番胡言乱语给逗笑了,她一笑!,让楚瞻瞬间又觉得殿内的兰草都清香扑鼻了起来,他又看向兰茝身边的银川,笑得更是愉悦,“民间话本中,书生金榜题名,家中妻儿前来投奔,与阿酒此时此刻的情景倒是十分相似。”

    兰茝被他这么一说,那些在战场之上震慑三军的气概瞬间丢到了九霄云外。

    银川见二人关系甚好,兰茝又在楚瞻面前弱势,决心帮她一把,走到楚瞻面前,小小的身体跪地道:“陛下,我们将军不是前来投奔陛下的,而是前来逼婚的。”

    银川虽然聪慧,但在成日在军营中与一群大佬爷们混在一块,哪里懂什么男女情事,他见兰茝忸怩,再无主将的气势,便将在客栈时的猜想对楚瞻抖了出来。

    只怕他现在还以为兰茝逼婚是一件十分有气概的事情。

    兰茝与楚瞻听到银川的话,先是一愣,很快楚瞻愉悦的朗笑出声,笑声在原本安静而空旷的寝殿内回响,衬得这兰芷殿热闹而拥挤。

    “逼婚,汴京宴会那次,你们将军也是逼过一次婚的。”楚瞻想起那个雨夜,他们将要分离之时,兰茝突然冲到他的面前说着大胆赤诚的求娶之言,让他的心悸动了许久。

    兰茝亦回想着她过往的大胆狂热,又想起楚瞻曾说若是再见便要将剩下的步骤完成,没想到因为战争以及他母亲的病情,一拖就是两年。

    她将银川从地上拉起,声音微沉:“如今天下局势大乱,南梁自拿下东齐后,已是四面楚歌,我在世人眼中已是梁人,楚瞻贵为西楚君王,我们若明目张胆成婚只怕,便是等同梁楚结盟,到时周魏定会再次结盟,南北之争,在所难免。”

    楚瞻长叹一声,为他们二人的身份以及他们的感情总要涉及家国天下。

    他缓缓开口道:“东齐兵败,即便你我不成婚,南北之争也免不了。”

    “但楚却能置身事外。”

    在这一刻兰茝万分的冷静,冷静到让楚瞻开始希望她有片刻能为情感冲昏了头脑。

    兰茝见楚瞻的神情不似方才那般欣喜,又笑着对她道:“你我瞒着天下人,悄悄成婚也是可以的。”

    楚瞻走过去,揽着她的肩道:“娶你为妻,如获至宝,我巴不得昭告天下,怎可躲躲藏藏。阿酒似乎瘦了许多。”楚瞻觉得掌下的肩比两年前的更加瘦削,语气难掩心疼之意。

    在一旁的银川见两人虽是抱着,却都情绪低靡。让他更为不解的是,他们相互倾心,却又满口天下。

    这些话,让他似懂又似乎不懂,但他知道兰茝这半月策马而来,从东齐到西楚,跨越千山万水,决不能仅仅只为见楚瞻一年。

    银川眼珠子一转,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始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一开始兰茝与楚瞻二人陷在自己的情绪中,并未发现银川的异常,后来他的哭声越来越大,这才让两人惊觉他们忽略了一个人。

    兰茝对银川的嚎啕大哭更是惊讶,自他的母亲离世后,好似再也没有见过他哭,此刻这样倒真让她有些不解。

    兰茝蹲下身子,安抚的轻拍他的背,问道:“银川,你怎么了,怎会突然哭了起来。”

    银川睁大了眼睛,泪眼汪汪的看着她,抽抽搭搭的说道:“看到将军与陛下抱在一处,银川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我对父亲的印象已经模糊了,母亲常说他们十分恩爱,但我如今已无父无母了。”

    银川的话虽语无伦次,但是说着说着,连他自己都陷入这悲伤的情绪中,兰茝与楚瞻二人自然也没有怀疑他。

    兰茝只好哄着他道:“你的父母若在九泉之下看到你这样痛哭,定会伤心难过,明日便是上元花灯会了,我带你出去痛快玩耍一番可好?”

    银川却不听她的,依旧哭道:“没有父母陪伴,我不想去花灯节。”

    听到他这样说,兰茝无奈,求救的看着楚瞻。

    楚瞻也蹲在银川的面前,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顶道:“那我们做你的父母吧。”

第三百零一章 我的妻儿

    楚瞻的话让兰茝心头微荡。

    银川一下子就停止了哭泣,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依旧是抽抽搭搭的问道:“真的?”

    这下楚瞻才看透了他的意图,心中暗叹这小子倒是个鬼灵精,面上不动声色的说道:“当然,君无戏言,明日花灯会我们就与你一同逛花灯吧。”

    银川立马笑逐颜开。

    兰茝并未反应过来哪里不妥,对楚瞻道:“你如今是国君,明日上元花灯会不是该在宫中设宴吗,怎可陪我们?”

    楚瞻笑答:“放心,我自有安排,今夜你便在这兰芷殿先歇息下吧。”

    殿内宫灯明亮,楚瞻神情温和,眉眼皆是笑意,从那瞳仁中,兰茝能清晰的看到里面映出的是自己。他的一只手抚摸着银川的发髻,兰茝的一只手轻拍着银川的后背,看着与一家人无异。

    兰茝的心神好似受了蛊惑一般,忍不住答道:“好。”

    是夜,兰芷殿内芬芳四溢,兰茝的心却如细风轻拂而过的兰草,微微颤动。

    他们同榻而眠,相拥在一处,当然中间还隔着一个银川。楚瞻心中虽不满,却也无可奈何,若无银川,只怕兰茝连他的床榻也是不愿上的。

    第二日,天还未亮兰茝便已醒了过来,她每日都是在卯时左右便醒了,冬季昼长夜短,此时大多数人还未醒来。

    兰茝睁开眼时,生出了恍如隔世之感,没想到她竟蜷缩在了楚瞻的怀中,而银川不知怎么的睡到了楚瞻的身后,想来是他半夜醒来将二人的位置对调了。

    她仔细的看着楚瞻精致的眉眼,不由感叹一个男子长成这样,倒要叫天下女子自惭形愧了,难怪京都的那些贵女们如此恨嫁。

    兰茝只看了一会便要起身,她刚直起身子时,一只手又将她按回了床榻上。

    兰茝正要轻呼,楚瞻又用手掌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笑道:“那小子还睡着呢,小声点。时辰尚早,阿酒就安心躺着吧,这里不是你的军营,你想睡到几时便睡到几时。”

    兰茝这才躺了回去,只是不知怎么的,再不敢看他的眼睛,身子也僵直在一处,脸热似火烧,心跳如钟鼓。

    楚瞻见到她这副模样,面上的笑更加的欢愉,“抚远将军,能驾驭千军万马,却驭不了一个夫?”

    这话让兰茝更加面红耳赤,斜了他一眼道:“强词夺理。”

    正当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变时,躺在楚瞻身后的银川突然呓语出声:“爹爹。”

    话音刚落,他就抓着楚瞻的一只胳膊开始啃了起来,在他的里衣上留下了一滩口水印子。楚瞻当即拉下脸来,将银川推的更远了一些。

    原本觉得有些尴尬的兰茝掩嘴轻笑,在她心中,一向如高岭之花的楚瞻竟被一位七岁的孩童采撷了,让她忍不住要取笑一番。

    兰茝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银川被楚瞻一推,自己又翻了一个身,“砰”的一声就滚下了床榻,这下三人都清醒了。

    银川抱着头疼的呲牙咧嘴。寝殿外传来了内侍紧张的声音,“陛下,发生了何事?”

    “无事,碰掉了一个东西,一个时辰后让侍女们送来洗漱用具。”楚瞻自如的应道。

    “是。”内侍应答后又不解的感叹了一句,“平日里陛下卯时就行了,今日怎要再睡一个时辰。”

    殿外再次安静了下来。

    兰茝这才下榻询问银川道:“怎样了?”

    银川搓了搓脑门有些委屈的看向楚瞻,被他的目光一看,又缩了缩脑袋,龇牙对兰茝道:“无事,在军中的磕磕碰碰可比这疼多了。”

    兰茝这才点了点头,银川这两年被她训练的皮糙肉厚的,她自然不担心他从床榻下滚下来会怎样,她不过是心虚才有此一问。

    “既然我们三都醒了,你为何让侍女一个时辰才送来洗漱用具?”兰茝不解的看向楚瞻道。

    “外面地冻天寒,此刻天还未大亮,阿酒这半个月奔波到此辛苦了,多睡一个时辰吧。”楚瞻不再同她开玩笑,再次拉着她上了床榻。

    在兰茝的要求下,银川又躺到了他们中间。

    寝殿内光线昏暗,三人并排躺着,同盖一个被子,这次没有人再讲话,都闭着双眼。

    往常这时候,兰茝无论如何也不能入眠的,即使打了胜战,她依旧是有警觉的起身。今日躺在楚瞻的身旁,莫名觉得心安,竟再次陷入了沉睡中。

    听着她渐缓的呼吸声,楚瞻的唇角不自觉的扬起了笑意。

    一个时辰后,内侍前来叩门,“陛下,该起身了。”

    楚瞻这才摇醒了兰茝道:“阿酒,起来了。”

    兰茝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惊讶于自己竟真的睡了过去。

    三人穿好了外裳,楚瞻才命人将洗漱用具送进来。

    内侍总管和侍女们进殿时见到寝殿内竟有三个人都非常的惊讶。内侍总管恭敬的请示道:“陛下,这两位是?”

    楚瞻看着兰茝与银川,面上的笑意再不能收敛,对满殿的伺候之人道:“我的妻儿。”

    几位侍女的目光不由落在兰茝身上,在见到她平庸的面容的时候,都有些失望。他们的君王生得这般俊美,眼前这位姑娘同他着实不配。

    她们再看向银川时,面上闪过了然的神情,这孩子都这么大了,想来是早年在外时有的孩子。

    内侍总管在宫内伺候多年,见过各式各样的皇室秘闻,自然不会同这些年轻的侍女们一样大惊小怪,而是命人再送来两套洗漱用具。

    洗漱完毕,三人都披着白色披风出门。楚瞻并未刻意隐瞒兰茝的存在,三门一路出宫门,在宫廷内外掀起了热议,尤其是那些时刻关注楚瞻动向的贵女们,在听闻他们的君王今日携一位面容平庸的女子出行时,都颇为不服气。

    尤其是听闻他们还有一个七岁的孩子时,个个激起了胜负欲,开始盛装打扮,准备在今晚的宴会中将兰茝比下去。

    此刻,楚瞻正带着兰茝乘坐马车一路往原来太子府的方向驶去。

    这个府邸自楚瞻登基之后便下令该成了别院,供那些门客居中,魏缨自然住在其中。

第三百零二章 别院家宴

    他们的车驾到别院时,明月清泉已在门口等候了。

    在马车上,楚瞻已向兰茝言明今日要带她来见魏缨。下了马车之后,兰茝有些紧张的拽住了楚瞻的衣袖道:“现在我的样貌是乔装过的,以这副模样去见长辈是否不妥?”

    楚瞻反手握住兰茝的手对她道:“无事的,母亲早已知晓你的身份,天下谁人不知燕兰茝第一贵女之名,你能去探望她,她定然是欣喜万分的。”

    明月与清泉见到三人前来,恭敬的问侯道:“陛下。”清泉早已得知楚瞻身边的人就是兰茝,更收到了楚瞻说这两人是他的妻儿的消息,十分配合的对兰茝颔首道:“见过夫人和小公子。”

    明月还对兰茝的武功大有精进,已经能伤了他一事耿耿于怀,见到她时,像赌气的孩童一般侧过头去,小声嗫嚅道:“夫人,小公子。”

    楚瞻对二人道:”今日我前来拜访一事可告知夫人了?”

    清泉点头道:”夫人已知悉,如今正在园中大摆宴席,为……”清泉看了兰茝一眼,这才发现两人都叫夫人有些不妥,但如今魏缨隐居别院,不愿为太后身份,兰茝更是没有任何名分,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

    兰茝看出了她的难处,笑道:“你就如从前一般叫我楚酒好了。“现在兰茝这个名字也不方便叫。

    兰茝同他们的关系教好,清泉也不同她客套,继续方才的话道:”夫人已在院中摆了宴席,为你接风洗尘。”

    清泉的话让兰茝受宠若惊,转头对楚瞻道:”既如此我们快进去吧,不要让夫人久等了。”

    三人进入内院,便闻到一阵饭菜的香味。魏缨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赶紧出来迎接,“陛下。”

    楚瞻见到魏缨这般客气,眉头微皱,“母亲,今日只是家宴,无需多礼。“

    魏缨笑道:”瞻儿如今是一国之君,在楚国臣民眼中,你的母亲另有其人,今日你带着女子前来已是高调,你我再以母子相称,只怕我在这院中也没有清净日子过了。”

    听了她的解释楚瞻的面色才和缓了一些,又正式对魏缨介绍道:”母后这是我的妻兰茝,这是我的孩子银川。”

    魏缨听到楚瞻介绍银川笑意一下凝在了唇边,惊讶的说道:“瞻儿,你们孩子都这么大了,你从来未同我说起过啊。”

    ”夫人……”兰茝本欲向魏缨打招呼,听到她这么问,那些客套的问候之话一下子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楚瞻正饶有兴致的观察兰茝的反应,没有任何要与魏缨解释的意思。

    虽然嵇子仪总称呼他们为“腹黑夫妇”,但是兰茝这道行和楚瞻相比,还相差甚远。

    最后,还是清泉笑着向魏缨解释缘由。听了银川的遭遇,魏缨一下子就伸出了恻隐之心,摸了摸银川的头,对他笑得温和:“既然你称呼他们为父母,那应该叫我什么?”

    ”祖母。”银川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这孩子真不错。”银川的这一声祖母让魏缨笑逐颜开。她与楚瞻分别十多年,再相逢时楚瞻已经长大成人,再不像孩童一般依赖她,让她心中十分遗憾。

    如今,他带回了心爱的女子,还附带一个懂事的孩子,让魏缨知道了何谓天伦之乐,她对几人道:“快进室内吧,饭菜都快凉了。”

    众人这才一齐进了室内。室内并无布菜的侍女,只有他们几人,桌上摆放着几十盘的菜肴,几乎占据了每一个角落,显然魏缨对兰茝这位儿媳妇是万分满意的。

    明月与清泉守在室外,兰茝、楚瞻、魏缨、银川等四人各坐在桌子的一边。

    兰茝坐下来后,这才发现魏缨气质极佳,举手投足都是一番风致,是一位岁月沉淀出的美人。

    兰茝现在的模样与楚瞻给魏缨看得画像相差太多,她便猜到她是伪装了自己的样子,就如当日楚瞻在北魏时一样,心中对兰茝多了一份疼惜之意,给她的碗中添了许多菜,“听瞻儿说你喜欢北地的食物,我特地命人做了一些,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多谢夫人。”兰茝见魏缨这般随和,心中的紧张感退了不少。

    魏缨又开始询问他们在军营中的一些事,兰茝都拣着有趣的同她说了,比如嵇子仪为了刺探敌情而做女子装扮一事。

    当魏缨听说银川五岁时就随着兰茝入军营时,对他们两人更是夸赞不已:“一个女子,一个孩童能够在战争中生存下来,其中的艰难远非常人所能想象。”

    兰茝轻笑,看了楚瞻一眼道:“楚瞻更为不易。”

第三百零三章 同游京郊

    楚瞻自小与母亲分别,在罪奴角斗场厮杀,从一个罪奴到西楚国君,他所受这罪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兰茝虽然只是说了短短一句话,却让楚瞻十分受用,他回看兰茝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深情。

    魏缨见他们二人情感深厚,心中宽慰。

    几人用完早饭时,才初见晨曦的日光,他们早些来时天地还笼在一层薄雾之中。

    此处的小院陈设雅致,与秋水别院一般处处透露着主人高雅的品味。院中的墙边种植着一排白梅,冬日里院内的仆从耍懒,还未开始打扫,砌下落梅如雪,三人在院中漫步,楚瞻与兰茝各牵着银川的一边手。

    银川仰着头,见二人不多话,只是静静的在漫步,他那双黑亮的眼珠子骨碌一转,又摇了摇二人的手道:“爹爹,娘亲,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今日是上元节,集市上定然十分热闹,我们去逛集市吧。”

    兰茝失笑,她觉得这两日的银川似乎不像从前那般沉稳乖巧,多了几分孩子心性,看着活泼热闹了一些,让她在某一瞬间会不自觉的误以为他真是她与楚瞻的孩子。

    “银川,集市晚上才会热闹,现在还是清晨,早市才刚开不久。”这样想着,兰茝于他说话都带了软意。

    银川又怎会不知呢,他不过是想给二人创造玩乐的机会罢了。二人都身处高位,一个忙于政事,一个远赴疆场,只怕极少体会那些贵女公子们的情趣。

    他又拉了拉楚瞻的衣袖,想要让他表态。

    楚瞻意会,侧过脸来,轻笑出声,今日一身白衣的他身姿挺拔,若院中白梅树一般淡雅清贵,“银川倒是提醒我了,阿酒是第一次来西楚吧,我自然要尽地主之谊,早市太过冷清,不如我带你二人前问京郊,一览楚地山水如何?”

    这样的机会太过难得,再加上银川目光憧憬的看着她,兰茝自然不会拒绝,欣然同意道:“好,不过你需要乔装一下模样,你如今是楚国君王,我们随你出去太过招摇了。”

    楚瞻听了她的话笑得别有深意,“谨遵夫人旨意。”

    他没有告诉兰茝方才出宫时已经很招摇了,所以他们乔装与否都无所谓,晚上宫廷宴会上只会更加招摇。

    兰茝斜了她一眼。即使兰茝乔装过后的面容十分平庸,但是她此刻的神态在楚瞻看来与天姿国色无异。

    楚瞻眉眼含笑的离开,命明月清泉准备马车,自己去乔装样貌去了。

    西楚的冬季,偶尔吹过的风寒凉而不刺骨,却足以将兰茝面上的灼热之意吹散。

    银川见她站在院中,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顾不得同他说话,他又摇了摇兰茝的手道:“军中将士都说娘亲彪悍远胜世间男子,曾经银川也这般认为,如今看来,娘亲的女儿娇态只在父亲一人面前出现罢了。”

    银川这话让兰茝被冬日寒风吹凉的面颊又瞬间热了起来。

    楚瞻并未让二人等候,很快就出来了。

    兰茝见到他乔装过后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此刻的楚瞻神仙公子的形象荡然无存,面色晦暗,唇周还贴着胡须,若不是他的气质儒雅无法掩饰,倒真像一位虬髯大汉。

    楚瞻见她开怀大笑也不恼,满脸是纵容之色,“这下我的模样比你还丑上几分,出门后便无人说你配不上我了。”

    楚瞻边说着边给银川带上兜帽,又给兰茝也带上了兜帽。他将双掌搓热包住兰茝那小小的面颊道:“地冻天寒的,别冻着自个。”

    被他温热的大掌一覆,兰茝舒服的微眯双眼,好似一只慵懒的猫,让楚瞻见了忍不住掐了一下她的脸,调笑道:“这位姑娘好生俊俏,本公子见之欣喜,城郊白梅已开,不知姑娘能否给我一个机会,邀请卿把臂同游呢?”

    兰茝看着他,眼中皆是笑意,“既然公子诚心相邀,便给你一次机会吧。”

    三人有说有笑,再次携手上了马车。

    马车内置有暖炉,茶点以及书册。

    楚瞻与银川坐在一处,兰茝倚在榻上翻看着书册,偶尔吃着两人给她剥好的胡桃。马车内暖意暖意融融,她太过惬意,很快书册上的字都模糊了起来,她嘟囔了一声就陷入沉睡之中。

    楚瞻将兰茝握在手中的书抽了出来,放在一旁,又将那白色的狐裘披风盖在了她的身上,最后将桌上的胡桃壳收拾好。

    这举动在他做得十分自然,好像他们是老夫老妻一般,让一旁的银川见了逐渐对楚瞻改观。

    原本他以为像楚瞻这种传闻中的神仙公子该是“遗世独立”,极难相处的,没想到在兰茝的面前这般体贴入微。

    马车行驶的慢而平稳,楚瞻拿过兰茝未读完的书看了起来,银川静静的喝着羊奶,两人怕打扰到兰茝休息,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马车行驶了半个时辰,楚瞻才叫醒了兰茝。

    因为马车内太过暖和的缘故,她出马车的时候,还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但是很快就被眼前的景象所着迷。

    楚瞻带他们来得是京郊外的一处芦苇荡,丛林树叶已黄,红果坠枝,入目是大片大片的芦苇,正随风翻滚,花絮纷飞,百鸟栖息。

    银川小小的身影已经跑远,只能听到他的欢呼声。有明月清泉二人的照看,兰茝倒不太担心他的安危。

    兰茝看到这样的景象忍不住回头看向楚瞻,“原以为冬日只剩枯草惨败,没想到还能见到这番绝景。”

    “虽然如今已是冬季,但周围有天然暖泉,故此处的气候与别处不同。”楚瞻笑着对兰茝解释道。

    他说完为她拢了拢披风,又从马车内拿出暖手炉让她随手带着。兰茝感动于楚瞻的体贴入微,嘴上却不依不挠的说道:“我好歹是北地女子,在冰天雪地里呆惯了,没有那么娇弱。”

    楚瞻拉着她的手道:“我此时此刻就盼着你忘记自己是北地女子,也忘记自己有一身好武艺,只做个娇弱的贵女便好,我也想像世家子弟一般,百般呵护自己心爱的人。”

第三百零四章 盛装隐兰

    兰茝自然能明白楚瞻的心思,她勾住他的手肘,将脑袋靠在他的肩上笑道:“现在我就是弱女子,畏惧风雪,往后还要仰仗公子为我遮风挡雨了。”

    “这是自然,公子我有万贯家财,家有金屋可藏娇。”

    两人走到亭中坐了下来,像京都内所有年轻的伴侣一般相互偎依着。最后兰茝整个人都埋在楚瞻的怀中,楚瞻张开了自己的披风,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严实。

    像保护弱不经风的人一样。

    银川玩闹的累了,摘了许多树上的红莓,挖了地里的野菜跑来向二人炫耀并嚷嚷着要开炉。

    明月也难得性质极好的下河摸了许多鱼,他的脸因为吹了冷风中的缘故,变得通红,面上却露出恣意少年一样的笑容。

    兰茝看着明月与银川相处的极为融洽,对楚瞻道:“你是从何处挖到明月这样的天材地宝的,更为难得的是你从拘束着他。”

    楚瞻的目光落在明月的身上道:“他有的,正是我没有的,这样的心性多少人羡慕而不得,我又怎会拘束他。”

    正说着,清泉从马车上取来了锅碗瓢盆,向这边走来。

    兰茝见到这个阵仗,站起身来,故意对几人剃头道:“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明月和清泉立马变了脸色,明月更是挡在了那些食材面前对兰茝道:“你等吃遍好。”

    兰茝看着明月护犊一般的护着他抓来的鱼,眉稍微挑,一把拉过银川道:“我推举我们银川来帮忙,从东齐来西楚的这半月,我的伙食都是银川负责的,他手艺还是不错的。”

    她这话一出口,明月看着她的目光更加的嫌弃,“你竟然差遣一个孩子每天为你做饭。”

    银川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开始自觉处理起野菜来。

    清泉保持着事不关己的微笑,谁也不偏帮。

    楚瞻笑着刮了一下兰茝的鼻子道:“你呀。”说完自觉的站起身来,同银川一起处理起野菜来。

    明月幽怨的说道:“公子就是太宠她了。”

    兰茝一边吃着刚从树上采摘下来的莓果,一边看着一大一小的两人满眼都是笑意。

    除了兰茝,他们都是下厨的好手,很快煮好了一锅野菜鲜鱼汤,味道鲜美,香气四溢,配上酸甜可口的莓果让人食指大动。

    楚瞻始终保持着丈夫的角色,为兰茝和银川盛好鱼汤,因为汤太好喝的缘故,银川埋头猛喝顾不得说话。

    楚瞻看着兰茝道:“喝完带你去别的地方。”

    “嗯。”兰茝的目光清亮。

    明月与清泉见到楚瞻这一日的笑意比两年来都多,都十分欣慰。

    一行人饱餐之后,楚瞻又带着兰茝体验了吊桥,栈道。西楚地势高,有许多天险之地的绝景,不过他们武功高,能见识到许多常人难以见到的美景。

    登到一处峰顶时,楚瞻还颇有兴致的给兰茝编了一个花环。这个花长在高山之上,颜色淡紫,状似蝴蝶,枝叶如兰草,寻常极难见到,所以他们也不知此花叫何名。

    “不如你给它取个名字吧。”楚瞻对兰茝道。

    兰茝仔细思索了一番道:“生在高峰之上,隐于山野之中,状似兰草,不如就叫隐兰吧,兰中隐士。”

    楚瞻伸手抚弄着兰茝发上的花环,眼中皆是深情之意,“嗯,隐于樊笼,如兰似茝,这名字不错。”

    兰茝的面上当即浮现红粉之色,如天际的浅粉的红霞一般。

    薄暮时分,一行人才下了山去,回到宫中。

    楚瞻一回去就开始准备上元节的晚宴事宜,兰茝与银川二人在宫中百无聊赖的坐着。

    正当兰茝把玩着楚瞻赠予的花环时,有侍女捧着衣裙和饰品进殿,她们恭敬的对兰茝道:“夫人,陛下命我等为您梳妆打扮。”

    兰茝放下手中的花环,看着她们道:“打扮了要去何处?”

    “参加今晚的宫宴。”

    兰茝指了指一旁的银川道:“那他呢?他无需更换衣裳吗?”

    侍女们开始面露为难之色,最后一位侍女开口道:“陛下说小公子随意就好,男孩子无需衣着华丽,但夫人必须盛装出席,到时带着小公子一起赴宴。”

    兰茝自然不会拂了楚瞻的意,走上前去开始看起衣裙和饰品来,这一看饶是她一向从容淡定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那些耳饰,发簪都是深浅不一的紫色琉璃制成,上面的一簇簇的花都是他们今日在高峰之上看到的隐兰。

    衣裙也是浅紫的宫装,上面用细密的针脚绣着同样的花朵,看上去美丽而精致。

    他们回来才不过一个时辰,楚瞻不可能在这一个时辰内命人赶制这些,想来是早就准备好了。

    银川看到这件衣裙,兴奋的拍手叫道:“娘亲快穿上这件衣裙,今夜定会艳压群芳。”

    因为常年征战,手持弓箭的时候,她的双掌有些粗糙,当抚摸过衣裙的时候,她感觉她的手都变成南梁女子那般温软。

    兰茝拿着衣裙,在一众侍女期待的目光中走到屏风后换了起来,衣裙层层叠复,好在有侍女的帮忙,不然已经穿惯了男装和军装的她倒真不适应这种繁复的衣裙。

    待她换好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来的时候,意料之中的见到那些侍女们面上闪过失望之色。

    此刻,兰茝披散着长发,肤色蜡黄,一身淡紫的衣裙淡雅贵气,却与她现在的容颜万分不搭,让这些侍女们不约而同觉得这样美的裙子穿在她的身上是糟蹋了。

    银川显然也没想得是这样的效果,面上的笑意逐渐收敛。方才在他的想象中是兰茝以本来的模样穿上这套衣裙的。

    兰茝倒是不以为意,对侍女们道:“梳妆吧。”说完径直走到铜镜前坐了下来。

    铜镜内印出她那平庸的脸和为她上妆的侍女看着衣裙一脸惋惜的面色。

    “夫人的头发生得极好,乌黑柔顺的,好似锦缎一般。”另外一名梳头的侍女见兰茝面无表情,以为她生了气,便拣着好听的话对兰茝说。

    但上妆的侍女就要惨一些,因为兰茝的面上涂了修容的药膏,给她上妆添了极大的难度,让她愁得柳眉倒竖。

第三百零五章 上元灯会

    一众侍女忙活了一个时辰才将兰茝乔装打扮好,那模样才勉强能看,带到大殿上去不丢了他们君王的颜面。

    上元节宴会在瑶光殿内举行,宴会早已开始,楚瞻也已在殿内,大殿之上坐着的仅他一人,并无今早传言中的妻儿,这让王公大臣与贵女们都松了一口气。

    在他们眼中,楚瞻一直是举国上下敬重的君王,从未让臣民们失望,这次自然也不会为了来历不明的女子而乱了规矩。

    原本贵女们追逐楚瞻两年他却不为所动,不少人已偃旗息鼓,以为他对女子无意。但是兰茝的出现却让她们知道他们的陛下也有人之常情。

    她们已经认定他是被这位平庸的女子所获所以才没注意到她们的存在的。所以今夜上元宴会,所有待嫁贵女们都盛装出席。

    殿内流光溢彩,贵女们盛装夺目,手持琉璃杯盏,杯中酒液晃动,更让她们的眼夺人心魄。

    可他们的目光却无一例外,一瞬不瞬的看向楚瞻。在他们看来举国上下再也没有一位男子能够比肩他们的君王。

    今夜,所以贵女的目光都为楚瞻那清贵的风姿所沦陷。

    大殿之外同殿内一样美得令人炫目。

    楚瞻命人将花灯装饰满整个宫廷,灯上描绘的图案是不同品种的兰花,每一种都是他这两年来亲手所绘。花灯内的烛火皆是香烛,焚烧之后传来整整幽香,如兰似麝。

    兰茝与银川同坐在步辇之上,他们的身上裹着厚厚的披风,将那件淡紫色的隐兰宫装也裹在披风之中。

    银川是第一次出席这样正式的场合,所以紧张的不知该说啥。

    兰茝一边欣赏着沿路的花灯,感受到了楚瞻的用心,可她的心却逐渐飘忽了起来。

    尽管她有预感今夜参加宫宴的贵女们会视她如仇敌,但她已久无一丝紧张之意。何况这不是她第一次参加宫宴了,每一次都有新的身份……

    远嫁南梁的四皇子妃,

    恩科及第的武举状元,

    选亲大典的南梁使者,

    使臣宴会的抚远将军……

    这一次,她又将会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西楚上元宫宴上呢?

    正当她在恍惚之中时,随行的侍女提醒道:“夫人,小公子,瑶光殿到了。”

    步輦被缓缓的放了下来,兰茝从思绪中回过神。她站起身来,一手牵着银川,走向瑶光殿。

    负责通传的内侍见到他俩时有些迟疑,一时不知该如何通传,毕竟兰茝并未被册封,银川也未登记入宗室族谱,他沉思片刻,有些为难的问道:“敢问夫人姓氏?”

    兰茝一着他的面色,便知他因何而为难,唇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好看的双唇微张吐出一个字道:“楚。”

    “这……这……”通传内侍更加为难。

    楚可是西楚皇氏的国姓,他确信眼前的女子绝不是姓楚,此刻之所以说是楚姓只怕是为了在殿内贵女面前昭告她君王之妻的身份。

    但这于理不合。

    可他已得了支会,这位妇人对陛下来说十分重要,得罪不得。

    正当内侍百般踌躇之时,今夜负责治安的明月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快步走了过来。

    当他发现闹出动静的人是兰茝之时,面上先是一愣又像看惹事精的眼神一般看着兰茝,但他在这种场合却是不敢对她怎样,只能没好气的问转头问内侍道:“发生了何事?”

    明月虽然心性如孩童一般,但他在这宫中颇有威严。那内侍被他这么一看,连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都交代了。

    明月听完之后,对夜空翻了个白眼,不知道为何他们连这种事也要踌躇许久,冷哼一声对那内侍道:“她确实姓楚。”

    说完身形一窜十分潇洒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再不管这些在他看来琐碎的小事了。据兰茝推断他可能躺在某个宫殿的屋顶上翘着二郎腿观赏皇城美景吧。

    内侍见明月都这么说了,也就硬着头皮通传道:“楚夫人到,楚小公子到!”

    他的声音尖细,穿透整个大殿,殿内的歌舞之声瞬间停了下来,殿上相互交谈的人也停下了他们的话题,贵女们使劲绞着他们的手帕,楚瞻那张俊雅绝伦的脸上浮现起笑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大殿门口,皆因为内侍口中的那句“楚夫人与楚小公子。”

    此刻,兰茝真不急不徐的解下了自己的披风交到随行侍女的手中,又为银川解下披风,这才牵起他的手迈入殿内。

    那一袭紫色衣裙优雅高贵,裙上蝴蝶状的兰草似要翩跹起起。华丽的锦缎在宫灯的折射之下闪着隐隐光泽,掠夺着殿上贵女们的呼吸。

    这套隐兰宫装太美太精致,以至于她们的目光一下子被它吸引,而暂时忘记了穿着她的兰茝。

    楚瞻自兰茝进殿之后,目光就从未从她的身上离开过。

    兰茝的步伐沉稳,直视前方,面容平和,端庄大气,走到殿中央时,对殿上的楚瞻徐徐一拜道:“见过陛下。”其间还夹杂着银川稚嫩而紧张的声音。

    贵族之礼分毫不差,由她做来从容自然,面容平庸却胜在妆容大气,举止沉稳,身上自带一股慑人的气质,倒颇有母仪天下的风范,比起殿上一些娇柔的世家贵女不知好上多少,也让不少老臣对她改观。

    “夫人免礼。”楚瞻目光含笑的看着兰茝,像是看着什么盛世美景。

    兰茝也看向楚瞻,唇角是端庄优雅的笑。她从小接受贵族教育,她曾被誉为天下第一贵女绝非浪得虚名,即使如今容颜换了,到了这正式场合,她的言行举止依旧是贵女们的典范。

    二人之间的眼神对视更让殿上的人觉得他们情意绵绵。

    楚瞻有意让人行够了瞩目之礼,这才对兰茝与银川道:“夫人与川儿就坐到朕的身边来吧。”

    楚瞻这一举动当即引起了殿上之人的反对。

    尤其是礼部的官员们,被自家的女郎怒目而视,自得纷纷出列道:

    “陛下,夫人与小公子还未册封,这于礼不合。”

    “他们如今是平民身份,怎可坐在陛下身旁,还望陛下三思。”

    ……

    面对的群臣的劝诫,楚瞻面上含笑,看不出一丝怒意,“朕的妻儿不坐在朕的身边,要坐于何处?莫不是要同爱卿们坐于一处?”

第三百零六章 山河入画

    当先开口的礼部官员也不知道该如何安置兰茝二人,在楚瞻注视之下,虚抹了一下额头的冷汗,硬着头皮答道:“理应如此。”

    “哦?让朕的家眷坐于群臣之列?周爱卿这个礼部侍当得倒是不错,你是认为朕的妻儿同尔等是一个身份地位了?”

    楚瞻虽是笑着文化,温文有礼的模样,却早已让这位周姓礼部官员冷汗直流,吓得跪地,直道:“微臣不敢。”

    他再也不敢抬头于楚瞻直视。

    其余出列的官员被他这么一问也吓得噤声,再不敢有任何的疑异。

    “陛下,既无人反对,我可否入席了?”兰茝的腹黑果然不让人反对,看似客气有礼的询问,却再一次宣誓了自己的主权,让一众贵女无可奈何的同时,咬碎了一口银牙。

    “这是自然。”楚瞻笑答。

    兰茝牵着银川入席后,发现桌案上的餐具正好是三份,说明他早已做好了准备。

    兰茝含笑,净过手之后,等候着一旁的侍女为她将菜肴夹到小碟之中,这才才是动筷,整个过程得体大方,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这让那些存了心思要挑兰茝错处的贵女们再次绞着手帕。

    银川聪慧,观察入微,来得路上兰茝交代过他有样学样即可,他倒也能从容应对。

    殿上的歌舞弦乐之声再起,楚瞻这才同兰茝攀谈,“朕已将你介绍给朕的臣民们了,夫人可还满意?”

    兰茝心中虽感动他今日的一切举止,但还是放下碗筷摇了摇头,笑道:“还是怀念你做我随侍的日子啊。”

    她虽做着不满的神情,但那笑却是直达眼底,让楚瞻觉得他做什么都值得,但依旧半开玩笑的训斥道:“此言大逆不道,朕要去三司问问,差遣一国之君该当何罪。”

    银川及在他们身边伺候的侍女,内侍们听了楚瞻的话,瞬间做六识封闭状。

    那些贵女们见兰茝与楚瞻有说有笑,目光冒火的盯着兰茝,恨不得在她那张平庸的脸上烧出一个窟窿来。

    若是什么天姿绝色的女子她们倒还服气,但却是兰茝这位一个面容平庸的,试问殿上哪个女子不比她有姿色,这样一想心中更是不甘。

    很快宫中舞姬的表演结束了,到了制作花灯祈福的环节。

    这是西楚的在上元节一项风俗,由女子们制作花灯赠于自己心仪的男子,往年若有相互看对眼而族中人又不反对的,可向君王讨个彩头为二人赐婚。

    自兰茝在北周制出祈福天灯之后,天灯这两年也开始在西楚时兴起来。

    这上元送灯的规则夜被改成了,若男方有意于送灯的女子,可亲手放了这枚天灯,若天灯不灭越飞越高,责说明他们的感情受到了神明的祝福。

    不过在西楚,依旧叫天灯为花灯,这样一个富有底蕴的国家,自然要做在画灯上赋诗作画这样的风雅之事,这也是贵女们向心仪男子展现自己才艺的最佳时期。

    为了考验各位贵女们,做花灯用的工具都是在殿上直接发,写诗作画也是现场进行的。

    几位要好的贵女从内侍手中接过工具画笔,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坐在楚瞻身边的兰茝,果不其然她面前什么都没有。

    她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让楚瞻看清兰茝无才无貌的机会。在她们看来兰茝就是一个民间女子,即使会写诗作画也比不上她们这些簪缨世家出来的贵女。

    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推出了一位贵女去说这事。这位贵女的并不若其余几人那般出自世家大族,她不过是奉了父兄的命,同这几人交好。

    因为这位贵女的出列,殿上再次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这位贵女有些紧张,不敢看殿上的人,但是碍于那几个贵女的目光,只得开口道:“陛下,臣女认为楚夫人应当同我等一起制花灯,陛下应该期盼收到夫人的花灯吧。”

    她一说完,楚瞻与兰茝就相互看了一眼,便知此女心中在想着什么。

    尤其是楚瞻,此刻他眼露精光,含笑的看着这位贵女道:“难为你有心了,还知道惦记着夫人。”说到这,他又看向了兰茝道:“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楚瞻是不担心兰茝制花灯这个问题的,天灯就是因她而盛行。他虽未看过她写诗作画,但是升为皇室公主,她自然也不会比旁人差。

    对这种“好心”邀约,兰茝并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含笑点头道:“那我便入乡随俗了。”

    楚瞻见她同意,当即去命人准备制灯所需的工具。

    那群贵女见兰茝同意,喜出望外,这才开始制作起自己手中的花灯来。

    往年这时候,给楚瞻送花灯的人是最多的,不过他一个都没有接受。今年她们存了心思要和兰茝比试一番。

    制作这花灯并不需要太复杂的工艺,稍微一学即可通晓,最考验功夫的还是在灯上作画这一环,这可与平常在宣纸上作画不同。

    殿上一时安静非常。

    楚瞻的目光依旧落在兰茝的身上,但是他逐渐被她的画作所吸引。

    她并未似寻常贵女一般画一些人物花鸟的景象,她所画正是西楚山河。

    兰茝感受到了楚瞻的目光,抬起头来冲他一笑道:“这半月来一路游历,楚地风光也看了不少,虽未窥得全貌,但勉强能成画吧。”

    “所绘山河辽阔壮美,颇有大家风范。”楚瞻由衷的赞美道。

    兰茝正要下笔添些什么的时候,看到楚瞻目光灼灼,突然间就羞涩了起来,放下画笔,推搡着他道:“作画之人讲究心无旁骛,陛下这样是干扰我了,不如你去欣赏别人的吧。”

    “好好好。”楚瞻无奈低声应答,从兰茝身边走开,装作去品鉴别人画作的模样开始到处查看。

    那些贵女们见他走来,个个都激动不已。往年他都是不离座的,定然是这次那位画技不堪入目,才让他起身,一想到这她们更为卖力的作画。

    而那些大臣及世家公子们怕打扰到她们,都是退到一旁。

    楚瞻也特意放轻了脚步,开始认真浏览了起来。不得不说这些贵女们今年作画的水准确实要比往年高上许多。

第三百零七章 大同之愿

    往年都是描一些简单的花卉,人物,但是今年却远不至于此,大学士府上的女姬连百鸟朝凤这样精致的图案都画出来了。

    不过,在楚瞻心中这些都比不上兰茝的那幅。

    很快,就有人陆陆续续的完成了她们的画作。毕竟是殿上作画,不能让国君就等,所以还限制了时间。

    当内侍总管喊时辰到时,兰茝刚好完成了她的画作。

    “请陛下过目。”内侍恭敬的对楚瞻道。

    楚瞻含笑说道:“方才在女姬们作画时,已阅览过了,诸位的画技较往年精进了不少,开始自行赠送心仪的郎君吧。”

    兰茝听楚瞻这么说,才刚起身,将这花灯赠予他。但是他此刻正站在殿中央,他的话音刚落就被一群女姬团团围住,纷纷向他展示她们的花灯。

    见到这样的景象,兰茝又坐了下来,好整以暇的看向楚瞻,对一旁的银川感叹道:“看来这些贵女们是将这上元宫宴当成了选妃大典了。”

    银川坐在兰茝旁边,不解的问道:“君王后宫佳丽三千不才是正常的吗?”

    兰茝唇角含笑,目不斜视的看着楚瞻,却对银川说道:“当然正常,他今晚可以接受除我之外任何一位贵女的花灯。不过若是那样,我赠予他的可就不是花灯了,而是我鸿燕军的千军万马。”

    银川闻言忍不住抖了一下,在心中感叹道,不愧是将军。

    楚瞻似乎是感受到了兰茝的目光,脊背一阵发凉,立马推却了那些贵女们送到他面前的花灯,看向兰茝道:“夫人不上前赠灯吗,朕还等着你的花灯。”

    他这话一出,让贵女们都柳眉微拧,不再围在楚瞻的身边,而是上前去查看兰茝究竟画了什么,准备狠狠奚落一番。

    兰茝这才起身,却不离开座位,而是做了个请的手势对楚瞻娓娓说道:“灯上的画尚未题字,还需陛下的墨宝,这灯方成。”

    “哦?”楚瞻见她这么说,面色微诧走上前去。

    那些贵女们见到兰茝画在灯上的辽阔山河时,心中震撼不已,更自叹弗如,因为比起兰茝的,她们的画作显得小家子气多了。

    兰茝这画,不论是笔法,用色还是意境都无可挑剔,除了尚未题字这一点。但是能作出这样画作的人,诗文又怎会差呢。

    在场的皆是世家贵女,又是从小学习作画的,一眼就能分辨好坏,看到这画心中只有震撼,再也提不起任何挑刺的心思。

    这一刻,她们都承认了兰茝的存在。

    楚瞻早已知道兰茝画工精湛,笑得与有荣焉。但是很快,他的神情微变,目光紧紧盯着这山河绘卷。

    如果仔细看得话,会发现这用墨的深浅不一处是各种隐藏的人,画作上的人相处和睦,边上还有被丢弃的镣铐,显然那些人中有罪奴。

    兰茝看到楚瞻的神情便知他已经看懂了自己这话中的含义,再次提醒道:“陛下,题字吧。”

    殿上的人难得见到楚瞻这样失神,都有些惊讶。

    楚瞻回过神来看向兰茝,那双狭长的双眼亮得惊人,他有些激动的拿起笔,挥毫泼墨,写下了四个大字,天下大同。

    他的笔力苍劲,配上这辽阔的画,更显二人胸襟。这时,殿上所有人都已聚拢到这来了,那些王公大臣们看到这四个字时,面上皆是惊骇之色。

    兰茝含笑,捧着刚题好字的花灯,对楚瞻一拜,“这花灯本就是祈愿天灯,放飞了便可祈祷心中所想。”

    锦绣山河,天下大同,天下归于一处,废除罪奴制度,这一直是楚瞻心中所愿,幸运的是兰茝知他,懂他,这让他一时心潮澎湃。

    楚瞻从兰茝的手中接过这花灯道:“如卿所愿。”

    他们一同走出了殿外,点燃了灯上的松脂,花灯一下子就鼓了起来。

    兰茝与楚瞻同时放开了手,这万里山河开始乘风而去,越飞越高。

    兰茝的目光始终注视着这盏放飞的灯,楚瞻双手负在身后,看着身边的人,那目光如同天际的灯一般亮。

    两个人只是静静站着,没有说话,却自有一股默契萦绕在他们之间,将二人与身后的人隔绝开来。

    那些如飞蛾扑火一般,前赴后继涌向楚瞻这丝光亮的贵女们,这一刻都觉得她们心中的火苗熄灭了。

    她们不得不承认,比起她们眼前这个女子才是最适合站在他们国君身边的人,无关容貌,而是因为他们都是一类人。

    花灯消失在天际后,楚瞻才回过身来对人群中的礼部尚书道:“卫尚书,就由你来主持接下来的宴会吧。”

    他交代完毕,就牵着兰茝的手领着银川离开了瑶光殿。

    他们回到了兰芷殿换了一身便服,简单乔装一翻后,又去了集市上。

    出宫后,银川的紧张感才消退,直道皇宫真让人不自在,不如在军营面对千军万。

    兰茝笑出声来,她倒也能理解银川,军营内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平时没规矩惯了,也养成了银川喜爱自由的应该,一下子那么拘谨倒是苦了孩子了。

    此刻的银川就像是从牢笼里放出来的一样,欢快的在集市上奔跑。

    兰茝与楚瞻相视而笑,十指紧扣,就好似新婚夫妇一般。

    平静的日子一晃而逝。

    这一夜过后,楚瞻的“大同世界”四字在朝野内外掀起了轩然大波。

    大道会这个组织在各国权贵看来与乱党无益,而他们的口号正是天下大同,可他们的国君却在花灯上题下了天下大同四字,这让权贵们不得不多想。

    若想要实行大同世界,先损害的必然是权贵们的利益,他们自然不能让楚瞻有这样疯狂的想法。

    不过,楚瞻并没有实质性的动作,今日朝堂之上也没有提及此事,这让那些权贵们更加坐立不安。

    朝议结束之后,清泉来报,魏夫人有请。

    楚瞻闻言,眸中闪过一丝精光,“走吧,叫上兰茝一起。”

    前太子府小院。

    魏缨见兰茝与楚瞻二人携手前来,有些诧异。

    “快请进来。”今日的魏缨依旧优雅,可面上的神情确分外凝重,让楚瞻和兰茝都不由严肃了几分

第三百零八章 周魏结盟

    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走进室内,魏缨立马便关上了房门。

    “母亲,发生了何事?”楚瞻开口问道。

    “是有两件事,一件与我有关,一件与南梁有关。”魏缨看着二人继续说道:“今早我接到情报,周魏再次结盟,准备发兵南梁,或者说是北周太子与翾飞女将之间的合作。”

    兰茝听了魏缨的话,立马看向楚瞻。她知道翾飞与楚瞻之间的渊源,不知与周结盟这一出是否与她有关。

    但是楚瞻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他看向了魏缨,眸中闪烁着异样的神采,“母亲是如何得知这一消息的?”

    魏缨并非负责情报这一块,周魏结盟的消息就连钟秀都未上报给他,她却比他们知道的更早。

    魏缨一愣,没想到楚瞻的感觉这样敏锐,她苦笑着说到:“这就是我要同你说得第二件事,关于我的事。”

    听到她这么说楚瞻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兰茝察觉到了他心中的那丝紧张之意,握住了他的手。

    魏缨欣慰的看了二人一眼,继续说道:”瞻儿你这些年从未过问我的过往,我也未说,并非是我有意隐瞒,而是有很多事情我只能想起零星的片段。”

    楚瞻心神大震:“可是因为多年试药的缘故?”

    魏缨点了点头道:“我虽时常服药调理,不再出现精神失常的症状,但是对以往的一些记忆却有些模糊。昨夜上元宫宴,你写下天下大同四字掀起波澜,我才忆起一些旧事,你们可听过大道会?”

    楚瞻与兰茝点了点头。

    “大道会原是我一手创立的,起源于魏,后来遍布各国。后来得知东齐罪奴研究所一事而带着一群魏女潜入其中。疫病之毒刚开始研究那会,不少同我一起的女子服药身亡。我最终被会中人救出,辗转回了北魏,却意识昏沉,不大记事。”

    楚瞻与兰茝二人被魏缨的一番话震惊的无以复加,没想到被六国权贵视为乱党,打压多年的大道会竟然是她一手创立的。

    “母亲如今还能号令大道会中人?”

    魏缨点了点头道:“当初我与你失散,又痛恨罪奴制,才建立了这个由奴隶组成的大道会,希望能借着这个组织寻找你的下落,没想到如今却已经自发的发展壮大。”

    楚瞻沉吟一番又回到了方才那个问题,“那周魏之间结盟的这个消息?”

    “这些年我凭借着模糊的记忆,暗中查探消息,与从前的旧部取得了联系,这消息也是他们传给我的。”魏缨说到这看向楚瞻道:“若我没记错,翾飞不是你的人吗?周魏结盟你有关?”

    “我也是从母亲这刚得到的消息。”楚瞻的面上闪过意味不明的神色,沉声道:“从前,翾飞做任何决定都会告知与我,但是这次没有任何消息。”

    兰茝的心中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北周太子与北魏女将……

    “周燕之间本有盟约,看来这盟约要破裂了。那兰姜夹在期间……真不知道当初同意梁荃的条件,以北燕十城相赔,是对是错。”

    楚瞻安抚道:“那十城,还不足以让周燕盟约破裂,真正的诱因是南梁壮大,让他们坐不住了。就连北燕境内都有声讨南梁的呼声。至于翾飞……”

第三百零九章 翾飞之愿(一)

    楚瞻说到这儿,叹了一口气道:“翾飞这事确实出乎我的预料,我会查清此事的。”

    楚瞻说着又问了魏缨一些问题,他才和兰茝从魏缨的房中出来。

    室外寒冷,风将楚瞻身上那如兰似麝的香气送到了兰茝的鼻尖,她长吸了一口气,转头笑着对楚瞻道:“看来你我又要暂时分别了,本以为梁国大胜,可以待的久一点。”

    周魏联盟,南梁危矣。

    楚瞻看着兰茝,即使她现在面容平庸,可是这一笑依旧牵动他的心神,他一把将兰茝拉到他的怀中,低声道:“真希望有一天,你只是我的兰茝,不是北燕公主兰茝,不是南梁将军兰茝。”

    虽然这话不是第一次从楚瞻口中听到,但她还是拍了拍他的背,把头埋在他的颈间道:“我一直都是你的兰茝啊。”

    说完,还在心中暗自感叹道,没想到楚瞻成了一国之君后,越发的小孩子心性了,她还没有这样安慰过银川呢。

    楚瞻听到兰茝的话,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将她从自己的怀中拉开,笑得志得意满,“也对,你当然是我的兰茝,我们连孩子都有了。”

    兰茝听到楚瞻的话双颊“噌”的一下子变得滚烫,连忙反驳道:“我那不过是为了不让银川难过才临时答应他的。”

    她就知道,楚瞻是一个腹黑的角色,方才肯定是在套她的话吧。

    “阿酒,君子一诺,身为一国主将怎可失信于孩童,一日为母终生为母。”楚瞻看着她,笑得狭促。

    “我……”兰茝正准备说什么,却很快的被楚瞻偷香了,满腔的辩论之言,就这样消失在了唇齿之间。

    那个敢状告皇子的燕兰茝,那个满腹谋略的燕兰茝,那个征战沙场的燕兰茝,到了楚瞻面前,瞬间成了一个只会面红耳赤,含羞带怯的女子。

    楚瞻偷香成功后,心满意足的看着兰茝,煞有介事的问道:“嗯……阿酒方才想同我说什么?”

    兰茝被“偷袭”成功后才发现这院内还有不少守卫,顿时就没了与他辩论的心思,冲着楚瞻摆了摆手,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这外边怎么这么热呢,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说完,不等楚瞻回答,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热……两位耳力尚好的守卫听到了兰茝的话,看着她裹着厚厚的披风逃离的背影,相似一笑。

    又是一阵寒风吹来,楚瞻紧了紧自己的狐裘毛领,眉眼含笑的感叹道:“这天儿真热啊。”

    他路过那两位守卫身边时,冷不丁的说了一句:“记住,夫人说的话都是对的。”

    说完,朝兰茝逃离的方向走去。

    那两名守卫被他这么一说,不由的抖了一下,感觉这天更冷了。

    当夜,楚瞻才正式从钟秀那取得了周魏结盟的情报。

    楚瞻的双目扫过那份与他从魏缨口中听说的内容相差无几的情报,对钟秀道:“那边的人,可有联系上翾飞?”

    钟秀见楚瞻提及翾飞,面色更加凝重,“我们的人联系不上翾飞,她和我们断了联系。但她有一段时间离开了北魏,我们推测是与周太子会面。”

    楚瞻将这情报放到桌案的烛火之上,看着它一点点焚烧殆尽,幽幽的说了一句,“会做这样的选择,与我背道而驰也并非不能理解,从上一次周魏结盟破裂开始,翾飞就成了我这局棋的弃子。”

    北魏,惊鸿将军府。

    比起两年前的翾飞,此刻的她眉眼更加的凌厉。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里衣,长发批散着,因为刚沐浴完的缘故,发稍还带着湿意。

    她的十指与虎口生了厚厚的茧子,手背还有一道伤痕。她从桌案上蘸取了白色的药膏,仔细的涂在手背上,“这是什么时候伤的?不知不觉又多了几道伤痕。”

    涂好手背上的伤之后,她又拉下了里衣,露出了她的背。同那些世家贵女们保养得宜的美背不同,翾飞的后背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背上大部分的伤痕她已经不知道如何伤的了。

    但她毕竟是曾是军姬交易所中出来的,身形样貌比起那些贵女们分毫不差,若无这些疤的话……

    她挖出药膏,放在掌搓匀,反手涂在后背,粗糙的手抹过粗糙的背,动作粗鲁至极。

    突然,她的手被抓住了,那双抓住她的手,肌肤细腻光滑,被保护的极好。

    翾飞的瞳孔紧缩,想要挣脱,但是对方的力气极大。

    “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她无奈之下,只能放弃挣扎,开口问道。

    周玉衡见翾飞的手因为挣扎的缘故,被她勒红了,这才松开了自己的手,又自顾自的拿起桌上的药膏,轻叹了一口气道:“这么美的背,怎么能这样粗鲁的对待它呢。”

    说完,他开始为她上药。

    周玉衡细腻修长的手指触碰到翾飞的背的那一刹那,翾飞轻颤了一下,却没有反抗,任他涂抹。

    美?即使她看不到自己的背,也知道那里伤痕累累。

    当然,在军姬交易所那时,她亦是个绝美的女子,不然又怎会与楚瞻一同被送入北魏第一门阀西门一族。

    那时候,她虽是女奴,但军姬交易所的女子,身上都是不能留疤的。

    那时候,她身上的伤疤也就只有手臂上的那个罪奴烙印。

    那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伤痕累累的呢……

    翾飞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她还在睡梦之中,然后房门突然被敲响。

    她睡眼朦胧的打开了房门,听见楚瞻兴奋的对她说:“翾飞,你想不想让奴隶这个身份,永远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那时候,做为一名早已认命的女奴的她,还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只是,那天早晨,那位少年美如画,他那样兴奋的同她说话,好似将全世界都捧到了她的面前,让她心头一悸,她说:“好。”

    那以后,她的命运轨迹开始因为这一句话而改变。

    六国第一女将翾飞开始横空出世。她从某种意义上成了楚瞻的人,开始为他的理想而奋斗,开始执行各种各样的任务。

    包括,让周玉衡爱上自己……

    翾飞回过神来,对身后为他涂抹伤口的周玉衡道:“周玉衡,你这样完美无缺的人,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伤痕累累的我?”

第三百一十章 南北之战

    周玉衡一笑,眼中情意如广阔深海因翾飞这一句话掀起阵阵波澜,他从身后环抱住翾飞,轻声道:“翾儿,我何来完美无缺,我不过是庭中玉树,而你是云间飞鸟,我无一日不盼着能同你比翼双飞。”

    翾飞一僵,并未从他的怀抱中挣脱而出,眼中盛满失落之意,“云间飞鸟?你这比喻真好,终其一生追逐天边明月而不能近其身。”

    周玉衡听出了翾飞话中的意思,松开了他的双臂,替她穿好了外衫,将翾飞转过身来,与自己对视着。

    眼前这女子是个外刚内柔之人,“若你愿意,我这棵庭中玉树愿做你的栖身之所。”

    翾飞凝视着她,却没再说话……

    十日后,周魏联军开始对梁发动进攻,连同闻涛十城亦不能幸免,燕周边境干戈再起。

    幸有燕云力护,才使十城内的百姓免遭战火波及。

    周魏联盟不容小觑,梁荃再次御驾亲征。

    兰茝与楚瞻得知周魏联盟的消息之后五日,梁国一道密令送往西楚,召兰茝回梁。

    形势危急,兰茝未与楚瞻话别过多话别,就带着银川连夜策马疾驰,踏上回程之路。

    这一场百年来最大的南北之争正式正式打响,梁荃在南梁边城对上了周玉衡,而兰茝在原东齐边城对上了翾飞。

    大陆东北方向,原东齐边城荆州与北魏边城洛川之间隔着眠狼山脉。此处之所以以眠狼为名,正是因为山脉内有大片狼群。

    山脉北侧,翾飞率十万惊鸿军和五万驻边军在洛川城安营扎寨,山脉前是浩瀚黄沙。

    山脉南侧是绵延的丛林,林中树木遮天蔽日,兰茝所率五万鸿燕军及五万原驻边军在荆州安营。

    荆州营地旌旗飞扬,兰茝端坐主帐中眉间微蹙,她已归来三日,这三日来她都未想出应对十万惊鸿军的策略。

    她还在途中时,梁荃的黑鹰军已和周玉衡的大军对上,但她与翾飞二人却迟迟没有动作。

    两城之间相隔眠狼山脉,无论是北边的黄沙还是南边的丛林,都让两处成了易守难攻之地,更别说山脉中还有凶狠的狼群。

    两军之中,若谁率先横跨了山脉,定会因为与狼群缠斗而元气大伤,到时即使逼近了敌军的营地也是强弩之末。

    一时间形成了两军皆按兵不动的局面。

    但更让兰茝忧心的却不是这天险,而是两军之间的兵力悬殊。

    翾飞的惊鸿军跟在她身边数年,由她亲手组建和操练,自然是上下一心。惊鸿军更是名扬六国的军队,军中悍将无数。

    自梁齐之战获胜后,兰茝便交出了黑鹰军的兵权,那些与她配合默契的将士们,四大副将,嬴邢等人皆随梁荃一起征讨周玉衡所率领的兵马。

    兰茝此刻所带领的兵马大都是原来的东齐军,那五万驻边军未必对她心悦诚服,而她的亲兵鸿燕军,有半数来自云栖军,其余半数是原来精兵营中的各营将士。

    自收到周魏联盟的消息后,梁荃便将汴京京郊外精兵营中三万精兵划入兰茝的鸿燕军,更增派了吴越,薛臼、晏婴、卫鞅等掌管精兵营的四位将领一同随兰茝出征。

    这三万精兵划入鸿燕军导致这四位将领兵权分散,他们心中对兰茝有诸多不满。

    这样一支军队对上翾飞的惊鸿军,让兰茝心中十分没底。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场必输之战。”要是我此次带领的兵马是北燕的铁血之军就好了。兰茝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感叹出声,不过后面一句话她并未说出口。

    此时与兰茝同在主帐的还有银川,嵇子仪,福喜以及赵氏兄弟几人。

    兰茝叫他们来主帐也是为了一同商议应对之策,军中战略事关重大,原云栖军中也有诸多擅谋者,但兰茝还未能完全信任。

    “将军不是一直以来都希望能与翾飞一战吗,如今怎么不大开心的样子。”说话的正是银川,他自到了军营中后,就改了称呼。

    “能与翾飞一战固然值得期待,不过两军实力悬殊,我怎么开心的起来。”兰茝一想到这营地中的士兵大多是东齐的降军眉头就难以舒展开来。

    嵇子仪听了兰茝的话,忧心的点头道:“镶外必安齐内,若军中不能做到上下一心,对上惊鸿军必输无疑。”

    嵇子仪才刚说完,赵羽就重重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道:“当初黑鹰军不也不服将军的统帅,最后不还是被将军收服,你这书生怎么可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成了副尉以后,打人更疼了。”嵇子仪痛得捂住后脑勺,解释道:“现在的情况与收服黑鹰军怎么一样。如今军营中除了我们这几百位最先被编入鸿燕军的将士,还有三万原本归属不同将领的京郊精兵,一万多的云栖军,五万多原东齐的驻边军,像是多方势力混杂一处,虽然都服从将军的命令,却未必能像黑鹰军那般上下一心。”

    赵羽随兰茝一同征战两年有余,听了嵇子仪的解释又怎能不懂其中的困难之处,一时间没了主意。

    只怕这样的军队,在惊鸿军的眼中只是一支杂牌军而已。

    “好在现在两军都按兵不动,惊鸿军对眠狼山脉中的群狼和南边丛林有诸多顾及,不会这么快前来攻打我们。”赵鸿见众人面色凝重,出言安慰。

    兰茝的眸光掠过众人,见福喜自进了营帐后始终一言不发,便开口询问:“福喜,你有什么想法?”

    福喜虽然沉默寡言,但这两年来立下诸多战功,不像一开始那般没有自信,每逢军中议事,都能提出自己的真知灼见,像今天这样一言不发的情况倒是极少见。

    福喜本陷在自己的思考中,被兰茝这么一叫吓得抬起头来,见兰茝并未因为他的走神而动怒,这才开口道:“福喜并非将帅之才,谈不上有什么想法。不过,军中虽由不同军队组成,不能说是上下一心,却已都是将军的兵,只听命将军一人,倒是不用费心收服,只要让军中将士有共同信仰,便不会离心了。”

    福喜的话让兰茝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对他道:“你说的共同的信仰,指的就是本将军?”

第三百一十一章 收服狼群

    福喜恭敬的抱拳道:“正是如此。”

    嵇子仪听了福喜的话眸光一亮,一把揽过他道:“不愧是福喜,正中要害。陛下所率领的军队除黑鹰军外也由其他不同军队组成,但他却没有这种忧虑,因为他是我们的王,更是梁国战神,是军中将士的信仰,他们自然愿为他而战。”

    福喜再次开口道:“接下来怎么做,就要看将军的了。”

    兰茝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向前走去,一把掀开主帐的帘帐,眸光看向了远处的眠狼山脉,幽幽开口道:“看来,我得会一会眠狼山脉的狼群了。”

    兰茝的话让嵇子仪惊呼出声,“将军莫不是为了要在军中树立威望而去收服群狼吧!”

    其余几人闻言大骇,就连银川也十分担忧的拽了拽她的衣袖道:“丛林危机四伏,狼群凶险,将军怎可一个人以身涉险。”

    “将军武功高强从狼群脱险不成问题,只是收服狼群谈何容易,末将等要如何向军中将士交代大战之前主将不在军中一事。若出了什么意外,岂非是两军还未交战,就已没了主将,便是受伤也会让军心不稳。”

    “还望将军三思!”赵氏兄弟异口同声。

    兰茝见众人极力劝阻,面上还带着紧张与担忧的神色,这才开口解释道:“我怎会为了提升自己的威望而去收服狼群。军争之难者,以迂为直,以患为利,眠狼山脉的狼群一直是我的隐患,若能将隐患变为助力,那我军与惊鸿军一战或有几分胜算,如此一来军中威望自不必多说,军中将士也会臣服于我。”

    这样大胆的想法从一个女子口中说出,让主帐中的几人心中震撼不已,更不知该如何劝起,利用群狼做战于他们而言犹如痴人说梦一般。

    众人沉默片刻之后,一起跪在兰茝面前,“末将愿与将军一同前往眠狼山脉!”

    “你们若是去了,那谁留在军中为我隐瞒及解释去向,又有谁为我此举造势呢?”

    几人跪在地上,相互看了一眼,很快就做了决定,赵鸿开口道:“我兄弟二人武功最高,愿护将军前往,嵇子仪能言善辩可为将军此举造势,福喜行事稳重,心思缜密,负责隐瞒和照看军中各项事宜,银川年幼,观察入微,军中人对他警戒心低,负责留心军中各处动向。”

    一番安排下来,妥善全面,又能各尽其职,让兰茝心中宽慰不少,“就按你们说的办吧。”

    众人这才放心了几分,但仍然忧心忡忡,别说能否收服狼群,这事若是走漏了风声后果将不堪设想,动摇军心只怕是轻的,要是传到了北魏暗探的耳中,定会趁此机会发兵攻打他们。

    兰茝心中亦有此忧虑。

    第二日一早她就带领鸿燕军的一队兵马前往营地外搬大石块。

    这一举动声势浩大,让军中其余将领议论纷纷,那些驻边军的将士们更是暗讽兰茝面对北魏翾飞的十五万兵马已方寸大乱,想不出任何计策,只会搬动石块修建城墙,加固防守。

    军中开始议论这位与女将翾飞齐名抚远将军是浪得虚名。

    “将军雄才大略岂是他们能懂的。”一位鸿燕军的将士为兰茝鸣不平。

    “就是,待他们知晓了将军真正用意,就知道自己今日的话是多么无知了。”其余的鸿燕军将士纷纷应和。

    现在只有那些最开始跟在兰茝身边的鸿燕军将士为她辩护。

    因为她这样的奇怪举动让他们想到了制作袖弩一事,那时候兰茝也是这样命他们砍伐树木搬到营中,一开始军中将士也是流言四起。

    也不怪军中将士会猜测兰茝搬动石块是为了加固防守,便是一些老将也猜不出兰茝此举是何用意,只能往修建城墙方面想。

    但是这些声音到了傍晚时分就逐渐弱了下来,因为他们已经看不透兰茝在做些什么了。

    她并未如众人所想一般,将这些大石用于加固城墙,也并未如将这些大石做投石用。

    她只是命人将这些大石暂时放在营地外,自己开始在地上写写画画起来,涂写了一刻钟之后又开始命人搬运石块到她指定的地方去,但放置的地方毫无规律可言。

    很快,营地之外就到处堆满了石头,看上去杂乱无章,众人对他这个举动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一位脾气暴躁的驻边将领看不下去兰茝这样乱放石块,好似儿戏一般的行为,开始出言训斥:“本以为将军是为加固防守才有此举动,没想到却是胡乱摆乱。大战在即,身为主将居然如此儿戏。”

    兰茝听到这训斥之言,回过身来,见这位驻边将领已是面红脖子粗,显然已对她的这番行为恼怒至极。

    看在他是忧心战事的份上,兰茝并未治他以下犯上之罪。

    虽说在军中,主将的命令不容置疑,但如今军心不稳,若她不解释就责罚这位将领,只怕更会让她失了军心。

    兰茝一笑,对他道:“司马副将此言差矣,本将军确实是如军中将士所言,为了加强防守。”

    司马副将听了她的话更是恼怒,“将军当我是三岁小儿吗,这样摆放如何能加强防守,还是将军自己是三岁小儿,这番举动是为了给敌军设置路障。”

    司马副将这话一出,那些与他一同前来的驻边军哄笑出声。

    倒是原精兵营的这些将士们碍于兰茝主将的威严并未放声大笑,但是看他们神情,也是十分不赞同兰茝这次的举措。

    “副将稍安勿躁,看下去便知。”兰茝并未解释,而是在这哄笑与责怪声中,继续命人摆放余下的石块。

    一刻钟后,那些石块才在她的指挥下摆放完毕,在众将眼中,那些原本杂乱无章的石块看起来更加混乱了。

    此时,天际恰有一群飞鸟掠过,兰茝走到一位弓箭手身边道:“借你的弩一用。”

    这位弓箭手有些受宠若惊的将手中的弩递到兰茝手中,这弩正是袖弩。

    兰茝手持袖弩,一个旋身,利箭破空而过,高空中的一只飞鸟掉落。兰茝又足下轻点,一跃而起,在众将惊艳的目光中迅速抓住了这只掉落的鸟儿。

    但是她这个举动可不是为了给众人表演箭法的。

    在众将还未反应过来时,她反手一抛,将这只奄奄一息的鸟儿丢到了那些随意摆放的巨石之中。

    很快,在众将惊骇的目光中,这只鸟儿被绞的粉身碎骨。

第三百一十二章 瞻翾会面

    众将这才明白原来这胡乱摆放的大石是一个阵法,不过阵法绝学失传已久,没想到还能在军中见到。

    兰茝的这一举动震慑全营,军中将士看他的眼神由惊骇变为了敬畏。

    原来将军说得加固防守是这个意思,试想若敌军来犯,在两军对阵前摆上这样一个阵法何愁不能获胜。

    兰茝看到数名将领面露欣喜之色,便猜到他们心中在想些什么。这个石阵为诛杀阵,是楚瞻当日在抚远将军府教她的,只是翾飞这个惊鸿女将是由楚瞻一手带出来的,她从楚瞻那学会的东西,翾飞又怎会不知。

    “传我令,接下来几日军中将士不得靠近此阵一步,否则生死自负。”

    “是!”已经见识到那只鸟儿粉身碎骨的惨状,不用兰茝下令军中将士们也绝不会靠近营地大门一步。

    兰茝这才满意离开,只是路过福喜身边的时候,故意高声的说道:“福喜,接下来几日我会在帐中研究应敌之策,帐外值守之任就交给你负责了,不得让任何人打扰。”

    “末将遵命。”

    兰茝在全营将士面前立威,又当着军中将士的面说明要研究应敌之策,让福喜接下来的保密工作轻松不少。

    入夜之时,她乔装成普通士兵,在赵氏兄弟的掩护之下,连夜与他们一同前往眠狼山脉。

    营地内,主帐前的篝火烧得噼里啪啦的响,在兰茝等人离开之后,福喜才带了一队人马在主帐前巡逻。

    “都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连一只蚊子都不得放入帐内,免得扰了将军的思绪。”福喜郑重其事的吩咐众将。

    “是!”

    就在兰茝动身前往眠狼山脉时,眠狼山脉的另一侧,被她视做对手的翾飞却并未关注前线战事,她正为一封西楚来信而心神大乱。

    这信正是楚瞻亲笔所书,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写明了他这几日将要亲往北魏与翾飞商讨一番周魏联盟之事。

    其实早在兰茝出发之后的几日,这封信就快马加鞭发往北魏了。在信发出之后,楚瞻安顿了西楚朝堂上的各项事宜,才动身前往北魏,这次与他一同前往的依旧是明月与清泉。

    夜,逐渐笼罩了洛川城外的浩瀚黄沙,山脉西侧寒风列列,北方的冬季总比别处还要漫长些。

    也许边城多是思乡之人,就连天边的明月也比别处的大。

    翾飞穿着铠甲,身披红色披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高立于城楼之上。

    城楼之下,马车之声由远及近,驾车之人正是明月,他的身边坐着清泉。

    “吁。”马车接近城门之时,明月及时勒住了缰绳。

    夜黑如墨,但并不影响几人的目力,因为翾飞早有交代,所以洛川城的守城士兵见到他们的马车并未上前询问。

    明月抬头看见了翾飞,冲她遥摇抱拳后就又低下了头,玩弄起手中的缰绳来了。

    倒是清泉从马车上站起身来,对翾飞略一拱手道:“将军,城楼之上夜里风大,我家公子请将军马车前一叙。”

    清泉的话让翾飞双眼微阖,似在思索着什么,但是很快她就纵身一跃,从城楼之上跳到了马车前。

    “翾飞见过公子。”夜里的寒风让她的声音听起来分外的清冷,若是仔细听还能听出其中的紧张之细。

    “进来吧。”楚瞻只说了三个字,声音悦耳如佩环相击,但是却不带一丝情绪。

    翾飞听到他的声音眼波微动,走上前去,对明月清泉二人点了点头后,这才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楚瞻是以真容前来面见翾飞,所以并未下马车。

    翾飞掀开马车帘子后,见到那张朝思暮想的容颜近在咫尺,她那颗早已被边城的寒风吹凉的心瞬间变得温热起来。

    “公子……”翾飞走进马车,坐在楚瞻的对侧。马车内挂着的琉璃灯盏,在灯火的映照下,楚瞻显得越发丰神俊朗,但她的满腔话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楚瞻看着她,面上少了少年时熟悉的笑意,“翾飞,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你也会背叛我。”

    在那段卑贱如草芥的时光里,陪他走过所有黑暗的人,是她。

    多年的军营生活让翾飞的眉眼比一般女子英气,不说话时自带威严,可这样的她在楚瞻面前说出的话却是十分卑微,“翾飞甘愿做棋子,可公子却不愿再做下棋之人了。”

    兰茝的步伐沉稳,直视前方,面容平和,端庄大气,走到殿中央时,对殿上的楚瞻徐徐一拜道:“见过陛下。”其间还夹杂着银川稚嫩而紧张的声音。

    贵族之礼分毫不差,由她做来从容自然,面容平庸却胜在妆容大气,举止沉稳,身上自带一股慑人的气质,倒颇有母仪天下的风范,比起殿上一些娇柔的世家贵女不知好上多少,也让不少老臣对她改观。

    “夫人免礼。”楚瞻目光含笑的看着兰茝,像是看着什么盛世美景。

    兰茝也看向楚瞻,唇角是端庄优雅的笑。她从小接受贵族教育,她曾被誉为天下第一贵女绝非浪得虚名,即使如今容颜换了,到了这正式场合,她的言行举止依旧是贵女们的典范。

    二人之间的眼神对视更让殿上的人觉得他们情意绵绵。

    楚瞻有意让人行够了瞩目之礼,这才对兰茝与银川道:“夫人与川儿就坐到朕的身边来吧。”

    楚瞻这一举动当即引起了殿上之人的反对。

    尤其是礼部的官员们,被自家的女郎怒目而视,自得纷纷出列道:

    “陛下,夫人与小公子还未册封,这于礼不合。”

    “他们如今是平民身份,怎可坐在陛下身旁,还望陛下三思。”

    ……

    面对的群臣的劝诫,楚瞻面上含笑,看不出一丝怒意,“朕的妻儿不坐在朕的身边,要坐于何处?莫不是要同爱卿们坐于一处?”

    上元节宴会在瑶光殿内举行,宴会早已开始,楚瞻也已在殿内,大殿之上坐着的仅他一人,并无今早传言中的妻儿,这让王公大臣与贵女们都松了一口气。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丛林边缘

    翾飞的话让楚瞻再无法与她冷漠相对。

    翾飞见他神情有松懈,继续说道:“我从未想过背叛公子,不过是再续第一次的周魏结盟罢了。公子当初命翾飞前往北周不正是希望周玉衡倾心于我,从而促进周魏结盟吗?以天下为局,引起六国纷乱之人怎会只为废奴隶制那么简单,公子当初是有意于天下的!”

    “翾飞!”楚瞻见翾飞言辞激愤,越说越大声,出声制止了她,“我从未在众人面前明说过,我要成为这六国之主。”

    翾飞降低了声音,“我跟在公子身边多年,怎会猜不透公子心思,自第一次周魏结盟发兵北燕,公子出面制止,我就知道公子的满腔抱负被情爱迷住了眼,这一颗心再也装不下天下,只容得燕公主一人。本该最先亡国的,不是东齐,而是北燕。”

    楚瞻看着眼前的女子,她正紧盯着自己,似要从自己身上瞧出一丝羞愧之意来。

    此刻的楚瞻确实对翾飞心怀愧疚,不是因为他有负她的满腔情意,而是因为翾飞是为他当初的野心付出最多的人。

    百年来,六国之中北燕独大,最开始他才会与梁荃合作削弱北燕,但他自然不能令梁荃成为北燕的君王,为自己培养一个劲敌。

    梁荃归国,又有兰茝成为助力,南梁皇子醉心夺嫡之争,他自然能拿下南梁。东齐烨王因为双子身份负累,早有野心。梁齐之间,必有一争。

    而北国,北燕势弱,周魏必然会起异心。两国第一次联盟的时候,北燕就该亡国了。

    但这个布局,却因为一人而改变了方向。

    “你说的不错,我算尽天下人,却独独算漏了她。”提起兰茝,楚瞻的面上闪过一丝柔色。

    “公子可知你的决定,让我这十万惊鸿军成了一个笑话,他们本是你征伐天下的底牌,却一夕之间全部成了弃子,我在北魏多年,步步为营,最终成了公子不需要的人。”

    翾飞的话令楚瞻心中有愧,却并未令他改变自己心中的决定,他从未后悔自己当日对北燕的相护之举。

    楚瞻沉默片刻后,才开口道:“如今,比起坐拥锦绣山河,我更贪看她眉眼笑靥如花。但我从未忘记废弃罪奴身份一愿,你与惊鸿军依旧可以未此而奋斗。”

    翾飞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痛色:“如果这天下之主不是公子,那于翾飞而言可以是任何人。既然公子将废奴一愿寄托在梁荃身上,我同样可以寄托在周玉衡身上。翾飞期待与燕公主一战。”

    “她值得你期待。”

    马车内,端坐着的楚瞻容光绝世,就连挂在一旁华美精致的琉璃灯盏也不能与他争辉。

    这样的一位神仙公子,此刻说出的话却好似利箭穿心而过,就连翾飞身上的层层铠甲亦不能保护她免受伤害。

    翾飞再不看楚瞻,也未说任何告别的话语,从马车之上走了下来,迈向了更为坚固的城墙。

    她红色的披风被夜里的寒风吹得猎猎作响,好似声声呜咽。

    公子,废除奴隶制是你的心愿,不是翾飞的……

    眠狼山脉南侧。

    兰茝与赵氏兄弟三人策马急驰来到了丛林外围。

    夜色漆黑,这座森林在黑夜之中好似一张血盆大口能轻而易举将他们吞入腹中。

    兰茝并不知道此刻在眠狼山脉的另一侧,楚瞻与翾飞会面一事,她正在森林外围搭着简易帐篷。

    林中危机四伏,即便她武功高强,也不敢深夜进入丛林之中。

    赵鸿生完火之后,赵羽和兰茝也搭好了帐篷,三人席地而坐。赵鸿出声询问道:“不知将军要如何收服狼群,可将方法告知我兄弟二人以便我俩能更好的配合将军行动。”

    “没有任何方法。这座森林危机四伏,人迹罕至,周围更无村落,我并不知狼群数目及其他任何信息,只能到时视情况而定。”

    火光映照着兰茝美艳的面容,不似在军中身穿铠甲时模样威严,此刻的她在赵氏兄弟高大伟岸的身形的对比之下,看上去更加的弱不禁风,倒像是被这兄弟二人拐卖到这森林外的良家女子。

    赵鸿和赵羽二人听到兰茝这么说,一阵心惊,赵羽更是口不择言的开口道:“将军,不如我们回去吧,何必如此兵行险招。”

    既然兰茝并无计策,收服狼群这件事在两人看来更是不可能了,若是一着不慎,更会祸及性命。

    “还未尝试就退却并非我的作风。”兰茝坚决的说到。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兵行险招,不过是因为她不想输罢了。因为对手是翾飞,所以她不想输。

    只是,如果不这样以身涉险,她与翾飞一战,必输无疑。

    赵鸿和赵羽二人见无法说服兰茝,只好放弃。开始劝她早些入帐篷内休息,养精蓄锐。而他们二人轮流守夜。

    森林内虫鸣鸟叫之声不绝于耳,远处传来狼群仰天长啸的声音,森林外围,寒风吹得树木的枝叶飒飒作响,帐篷前的火堆被风吹的摇摇晃晃,随时都有熄灭的危险。

    三人心思活络,这注定不是一个能安眠的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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