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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只摸鱼儿     燕燕于飞远送于南txt下载     燕燕于飞远送于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四章 雪崩之时 (八)

    大雪这才睁开了眼,摸到了身份牌,将它抬到眼前,待看清了上面的字时,眼中雾气蒸腾。

    “谢谢。”她动了动双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云樟并没有仔细去看她的嘴型,再次试探的问道:“既然你是大道会中人,应该有同党吧,你们的据点在何处?”

    大雪依旧紧握着身份牌,没有说一句话。

    “既然你是魏女,那大道会的幕后之人是北魏的吗?”云樟不死心一般继续问道。

    但是他依旧没有得到任何的回答,最终只能放弃,走出帐外。

    “行刑。”他因为没有问出任何的情报而满脸遗憾。

    营帐周围因为被泼了油,火把接触到帐帘时,很快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放火之人里无一人对帐中的疫病感染者心存怜悯之心,当火光将这座营帐淹没之时,他们长呼了一口气,这威胁性命的存在终于要消失了。

    当火焰燃烧起来时,楚瞻已经离开了这座营帐,云樟对大雪的问话也一字不落的听在了他的耳中。

    魏女,大道会……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信息。

    军医营帐内,大火很快就烧到了大雪的床榻,她依旧握着那身份牌,好似握着这世间最后一丝的宽慰与救赎。

    “终于不再是罪奴了。”她在临死之前这样想到。

    最终,大火焚毁了这座营帐,炽热的火光让齐营的士兵们分外的安心。

    但在第二日,天际升起第一道曙光时,一声惊叫之声打破了这久违的安宁。

    这令人闻风丧胆的梅疫之毒并未随着军医营化为灰烬而离去,而是再次在军中蔓延,最先被发现的地方,正是昨日中毒的那一批将士,还有从战场上归来的伤病。

    疫病感染者高达上千人。

    不止如此,各营的将士们在路过军医营帐的废物前时,发现废墟上被洒满了白色的纸条,好像祭典用的冥纸一般在风中翻飞。

    纸条从废墟中飞出,被风吹到了这群将士们的脚下,有胆大者捡起了纸条,见上面写着:日月同辉,双子星诞,风云际会,国之将亡。

    这个消息像失控的疫病一般,快速在这个军营中蔓延开来,军中人都在议论纷纷,讨论着这句话究竟是何意。

    这个消息自然也传到了主帐之中。

    “齐昭!”云荟双拳紧握,恨不得将齐昭像打落在地北盏一样摔个粉碎。

    在地上还有被撕得粉碎的解毒之方,如今这个已失去了用处。

    齐昭并未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开始命人暗中在军中散播各种言论。

    “烨王云荟蔚有两个人”,“军中有两位主将”,“二十年前的预言”……

    潮水一般的言论铺天盖地而来,与之同样快的速度蔓延的还有疫病,死亡的恐慌让人心变得多疑多虑,他们开始将目光集中在了那神秘的主帐前。

    在这个军中,如禁地一般的营帐让这个猜忌变得更加靠近真实。

    在齐昭的煽动之下,军中将士们一同围在主帐之前,要求烨王让他们进主帐一探究竟,但是云杉与云樟二人却死守帐外,不让任何人进入。

    一开始,这群将士碍于军令不敢造次,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倒在营帐前,他们开始面色潮红,开始浑身发热,意识昏蒙,到最后一点一点的长出红疹。

    最后,数千名还有行动能力的士兵们如行尸走肉一般逼近营帐,他们开始同云杉与云樟动起手来。

    云杉与云樟二人即使武艺再高也不敌如此多人一同围攻,就在他们二人快支撑不住时,云蔚与云樟一同走出了帐外。

    帐外瞬间安静了下来,虽然军中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但是当一模一样容貌的两个人出现在他们眼前时,众将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一想到这,他越发熟稔的对云荟道:“我这至少还伪装了,而你却是原来的模样。”

    既然被说是臭脾气,楚瞻都是不介意将这臭脾气演得再想一些。

    但是,他的这句话却让云荟的眸光渐深,“伪装的久了,倒是十分厌倦这种行为。”

    他话中有话,虽为指明是何事,但知道他二子共用一名的底细的楚瞻倒是明白他的话中意。但这件事于烨王来说,乃是机密,所以这位淮王知不知道真相便不得而知了。

    所以楚瞻倒是没有接话,而是直接走到桌案之上,端起了放在上面的药,这药都是药液,不过并非是熬好了盛在碗中,而是浓缩的药液,装在了许多瓷瓶之中。

    看着楚瞻没有回话,云荟倒也习以为常,他一直以来便是如此,能不多说话,便不多说话,方才与他说得那句话倒是长的了。

    “齐昭,再过一段时日,随我去战场吧。”云荟突然开口道。

    楚瞻端着药,脚步再次一顿,头也没有回的说道:“嗯。”

    若他现在的这个身份真是齐昭的话,那这位淮阳已被他下了药,被钟秀扔到了贩奴所之内了,只怕用不了多久,他身上也会有罪奴的烙印。

    但是没想到,这开局竟因为一声“将军”而偏离了他预想的走向。

    想到这齐昭的面上故自嘲之意:“军中有英明神武的烨王,我这不入流的主将死了,哪里能乱军心。若是我在淮水城身首异处,烨王便会重新接手云栖军的兵权。以你之聪慧,定然会想得到我该与烨王的关系不合才是,让他一家独大,于你我而言绝非益处。反之,我的存在,倒是可以牵制烨王的行动。”

    兰茝自然不会这般容易的轻信了他的话。不过,她还是顺着他的话道:“既王爷以烨王不合,不如带着支云栖军归降于我,此举对烨王而言才是致命打击吧。”

    兰茝的话让齐昭一噎,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楚瞻走出殿外之后,便毫不犹豫的向前走去,进到一个较大的屋内,那里面已经坐满了十几号人。

    方才来时,他听到的可不止是节气之歌,还有许多男子的声音。

    这屋内除了一群身姿挺拔的男子之外,还有一名约四十来岁的人。只怕这位便是大夫了吧。

    楚瞻见到他,倒是颇为不客气的将者托盘放到他的手中,言简意赅的道:“喂药。”

    这名大夫原本颇为不适应楚瞻的新扮相和声音。但是他这样的态度,倒是让他找回了熟悉感,便将一本册子交到他的手中的道:“老规矩。”

第二百八十五章 齐营内乱

    齐昭闻言,大笑出声,指着他身后的大批染了疫病的将士,对二人道:“都说天道有轮回,你兄弟二人一个是造成疫病之危的幕后之人,一个是能以血为引救治全营之人。你们说,梁军会放过乱了他们京都的罪魁祸首吗?身为齐军的主将明知有救治之法,却拉上千万将士陪葬,便是有朝一日坐拥天下,只怕也会失了民心啊。”

    齐昭的话让云蔚的面色苍白,云荟瞬间拔出了腰间的长剑直指齐昭。

    周围的将士见到二人的神情及反应,便猜到齐昭所言非虚,顿时响起一片斥责之声……

    “烨王,我等跟随你……你们多年,没想到你们竟在背地里挑起疫病之乱!”

    “难道真如预言所说,双子亡国,这第一步是掌控朝局政权,第二步便是在两军交战之时削弱齐军兵力,好让敌军乘虚而入吗?”

    “定是如此,方才淮王说他们有救治之法,却眼睁睁看着我们饱受疫病的折磨,其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

    云荟百口莫辩,军营中的疫病不是他一手促成的,但是疫病研究的幕后之人却是他……至于救治之法,他转过头去看了一眼云蔚……

    要想救这军中将士,付出的代价是阿蔚的秘密。

    蒹葭已为了她,在汴京香消玉损,阿蔚曾因他的野心而性命垂危。

    他就是怕自己的计划波及到云蔚,才每日让他服用这抗毒的药物,没想到他一心想护他周全,结果还是将他逼到了这两难的境地。

    云荟见云蔚垂着眼睫,沉默不语,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剑,心中突然涌起了惶恐之意。

    “阿蔚。”

    云蔚听到云荟在叫他,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中盛满了复杂的情绪。但云荟却都看懂了……

    东临城外,楚瞻趁乱出了齐营,烨王共用一名一事的败露让他瞬间想到了兰茝。

    如今虽两军交战,但云蔚于她而言是挚友,如今有性命之忧,若兰茝不知道消息只怕要毁恨终身。

    楚瞻回到梁营时,正是梁军的操练时间。比起齐军中的内乱,南梁军营正是士气高涨之时。接连两次的大获全胜甚至给了他们跨越死海,攻下东临城的信心。

    捷报传到汴京城时,梁荃命内侍总管当庭宣读,做敲山震虎之用,让那些曾经诋毁兰茝的文武百官噤若寒蝉。

    梁荃也借着边城的胜利在朝中大刀阔虎的进行改制,将各残余势力连根拔起,改革武举,重用新人。

    南梁百年历史中,武将的地位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高。

    当然,这些兰茝并不知道,自新兵暗探一事后,她开始亲往校场关注各营的训练。

    月牙城所征新兵最终只剩下一个钟秀,她自然是将他安置到了侦查营中,同嵇子仪,福喜,银川同住一帐,嵇子仪与钟秀这对欢喜冤家再次在黑鹰军中重逢

    她自己还在精兵营时,便是个对自己极狠的人,所以如今在训练手底下的士兵这一事上却比嬴邢更是严苛了几分,时常让军中将士叫苦不迭。

    兰茝借着自己曾经对战全营的经验,将之变为了一种新的练兵方式。凡是在各营中,训练考核排在末尾便要逐一对战全营,但这些人往往只有被群殴的份。

    因为这一举措,军中将士为了不得末尾的名次,在对待训练这一事上更为严苛。

    今日,兰茝将魔爪伸到了鸿燕军,她叫出了营中排名末尾五位的将士,正预备逐一安排他们对战。

    她的目光扫过这五名士兵,正欲叫其中一人的名字,她的手腕却突然被人抓住了。

    兰茝本能的出拳,另一只手也被抓住了,她抬起头来,惊讶的发现抓住她的手的正是楚瞻,“你……”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鸿燕军的将士们有些不明所以,他们没想到有人竟能突然闯出来偷袭兰茝,但是看他们将军一脸错愕的模样,想来应该是熟识。

    “跟我走。”楚瞻来不及解释太多,一把抓起她的手腕,将兰茝直接带离了校场。

    那本该与全营对战的五名士兵有些不明所以的与其他人对视。

    短暂的沉默之后,逐渐有人开口道:

    “将军就这么被带走了?”

    “那小子看着有些眼熟……”

    “我们将军是什么人,若不是相熟之人,将军早就将他大卸八块了,哪那么容易被乖乖带走。”

    “想起来了,那小子好像是不久前刚入营的新兵!”

    “新兵现在都这么猛了嘛?可以直接拐跑主将?”

    鸿燕军的将士们经过短暂的怀疑人生之后,突然爆发出欢呼之声,为他们暂时逃脱了兰茝的魔爪。

    楚瞻将兰茝带出军营之后,改为了牵她的手,二人一同出了淮水城。

    直到二人乘船渡海时,兰茝才问道:“出海?你是要带我去东临城吗?齐国军营出了何事?”

    楚瞻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开口道:“齐军疫病蔓延,大雪被处以火刑,云荟云蔚双子之谜败露,齐昭挑起齐营内乱,云蔚之血可解梅疫之毒。”

    楚瞻三言两语交代了齐军之乱,却在兰茝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她便是根据楚瞻的话随意想象一番,也大概能推测出现在的齐军是怎样一个现状。

    “你这样匆忙前来找我,是因为云蔚吗,他的血为何可以解梅疫之毒?”没想到云荟一手设的局,最终危及的却是他身边两个最亲近的人。

    楚瞻回想着槐安的话,对兰茝道:“云蔚一向病弱,云荟怕他会染上梅疫之毒,所以在他每日所服之药中加了抗毒药物,长此以往,他的体内的血液便有了解毒之效。”

    楚瞻说着,突然感觉到他的手被一双柔荑握得更紧了,他低下头去,见二人两手相握处已是一片通红。

    他伸出了另一只手,安抚的拍了拍,继续说道:“有两件事,我需要向你坦诚。”楚瞻说这句话时,言语中也带着紧张之意。

    兰茝感觉出了他的紧张之意,转头看他。虽然,她心中希望楚瞻能事事对自己坦诚,但是当真相接近的那一刻,退却的人却是她。

    “何事?”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是平稳的。

    “我将那些暗探的血液稀释在了东齐军的饮用水中。军营中人身强体壮,齐军中的疫病本不会蔓延的这般快,在中毒后才容易感染疫病。齐军之乱,我亦是推波助澜之人。”

第二百八十六章 云蔚之愿

    “两军交战,本无仁慈。这毒本是用在梁军身上的,若换作是我,只怕也会与你做出同样的选择,还有一件是何事?”

    云荟将楚瞻的母后囚作试药者,并留下了后遗症。楚瞻虽从未向她言明,但她知道,他对云荟,心中有恨。

    兰茝的话让楚瞻心中宽慰许多,又再次开口道:“我母后的症状是由于药物服用过多引起,寻常的药物对她无效,若想救她,还需云蔚的血。”

    兰茝闻言,顿时怔忡不能言语。很快她有想到了什么对楚瞻道:“云蔚每日不是会服用抗毒之药吗,那个药不能救治你的母后及齐军将士吗?”

    楚瞻摇了摇头,“当日,疫病研究负责人槐安同我说起此事时,我亦问过这个问题,他说云蔚云蔚每日所服之药是不同的,就同那些试药者一般。”

    兰茝没再继续问,她怕接下来的答案会让她失望。楚瞻的的母后因为云蔚的缘故而成了试药者,这债如今要在他最重要的人身上去偿还。

    楚瞻见兰茝突然沉默,也没再说什么,而是伸过双手环抱着她,这个问题的决定权并不再她。

    他们的船很快就到了东临城外,下了船之后,他们一路向军营的方向赶去。

    因为军中疫病弥漫,齐军内乱,就连营地外都无人看守,所以他们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齐营。

    兰茝与楚瞻赶到时,云蔚已做了决定,云荟的身上中了槐安的麻醉针。

    槐安正在放云蔚的血,云樟与云蔚守在了营帐之外,但是这次却没有人阻拦他们,他们已从槐安的口中得知,这救治之法要已烨王的血为引。

    兰茝出现在主帐之外时,那些染了疫病的东齐将士一脸恐慌之色,这位女将军在他们身强体壮时都能斩杀他们百人,如今他们他们成了这副模样,她杀他们只怕与杀鸡无异吧。

    齐昭见兰茝来到此处,面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质问道:“你来齐营做什么,黑鹰军的主将就是这样趁人之危的吗?”

    兰茝的目光落在齐昭的面上,看见他完好无损的脸,冷声道:“今日只我一人前来,不过即便如此,你也不配为我的对手。”

    齐昭被她清亮的目光一看,不知道为何面上火辣辣的,他下意识的拔出了剑。

    本是入冬的寒冷天气,周遭的温度却好似因为二人的紧张气氛而升高了一些。

    但是楚瞻却按住兰茝的手,对她道:“你去找他吧,这里交给我来对付。”

    兰茝点了点了,向主帐走去,与守在帐外的云杉眼神有一瞬间对视。

    “云杉,我只是来看他的。”兰茝当先开口道。

    云樟对兰茝与云蔚之间的渊源并不如云杉这般清楚,一下子拦住了她。

    云杉却侧过了身子,对云樟道:“让她进去吧。”

    “云杉?”云樟不解,为何云杉问都不问就要放兰茝进去,云蔚倾心于兰茝一事他亦有耳闻,但是如今梁齐交战,他们同为两军主将,他以为云蔚的那些关于儿女情长的念想早在淮水城失守时就断掉了才是。

    云杉看着兰茝的眼睛中带着亮光,他对云樟道:“她能来,小王爷会很高兴的。”

    云樟见他这么说,这才向边上退了一步。他知道云杉远比他更了解云蔚。

    兰茝进入营帐中时,云蔚坐在桌案前让槐安采血,帐内的床榻上还躺着暂时昏厥的云荟。

    云蔚正疼得冷汗直流,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正好与兰茝对视。

    “听闻我军中出了一件威力极大的兵器,名为袖弩,可连发十矢,极大的提升了军队的战斗力。我会从军便是想手持这样强大的弓弩,血战疆场,为我朝开疆扩土。”

    兰茝认同的点头道:“这个说辞不错。”但是他的心却是一沉。

    钟秀这话说得慷慨激昂,但却在向她透露一个信息,他们的军中混入细作。

    制弩一事算是军中机密,按理来书名不会让军营之外的人知晓,便是那些制弩的工匠们也被留在了军中,在留守东临城的东齐军攻打淮水城以前不得外出,以免泄露军情。

    虽然不知道钟秀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消息,但军中有细作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你在我身后的几人之中,任意挑一人与之对招,若是赢了,便可以留下来了。”兰茝对他说道。

    “遵命。”钟秀虽然是一位读者收集情报的门客,但这武艺也属于上乘之流,不然又怎能潜入各处收集有用的信息呢。

    钟秀走到她的身后,随意指了一位士兵道:“就你了。”

    很快,兰茝的身后就响起了刀剑相击只声,但兰茝并未转过头去看,因为最后赢得人一定是钟秀。

    “下一位。”她看着眼前不足百人的队伍,开始叫下一个人上前。“钟秀,只怕从他叫我齐昭的那一刻起便对我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我这身份其实并非齐昭。”

    即使是乔装打扮了,楚瞻已经难掩清贵仪态,他的面上并未露出惊讶之色,像是早有预料一般。

    “啊!”钟秀有些难以置信的低呼出声,“若是叫齐昭的那一刻便开始怀疑上了,不就是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吗。”

    钟秀的面上当即露出愤慨的神色。“太子对这个齐昭知之甚少,所以云荟一叫你就默认自己的身份是齐昭了,但其实不是。这烨王倒是城府颇深,无论是与否,被他这么一叫,伪装者本人第一反应便是要装作是被叫那人。烨王既已识别太子身份,为何不揭穿?”

    楚瞻端坐着,面上的笑意云淡风轻,“因为他还不知我是何人,来此有何目的。”

    楚瞻自伪装当夜,与钟秀交流过这位云栖军主将齐昭之后,便开始怀疑云荟已怀疑他了,既然他并未将他拆穿,他自然也乐于维持现状。

    虽然人数偏少,但她还是十分负责的一一审查每一位士兵。

    接下来的这一位身形她倒颇为熟悉,但是这脸却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看来在军营待久了,男子的身形看得多人,看哪个男子都觉得有一股熟悉的感觉。”兰茝小声嘀咕道。

    但这话却一字不落的落在眼前这位男子的耳中,他看向兰茝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危险之意。

第二百八十七章 唯她一人

    帐外,东齐将领们见槐安出来,并不敢怎样,他们此刻的命都握在槐安的手中,但是云杉与云樟等却没有他们那么轻松。

    那些症状还不严重的将士们下手毫不留情,但是云杉与云樟二人却不能伤了他们分毫,只能束手束脚的应付着。若是这些将士身上留下了什么伤痕,只怕烨王的罪名就真的洗不清了。

    而楚瞻正被齐昭及他手下的亲兵围攻。齐昭见他相貌平平,却气质出众,即使这么多人围攻他,也在她手中讨不得好,不由开口问道:“你究竟是何人,你不是烨王身边的暗探吗?怎会与梁军主将一同前来。”

    楚瞻自然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趁齐昭问话分神时,反手将他擒住,“无论我是谁的人,你都是我的敌人!”

    “你!”齐昭的双手被楚瞻背在身后,动弹不得。

    他的亲兵将他两围成了一个圈,寻找救治齐昭的机会。但楚瞻的另一只手却取出一只细小的袖箭,抵在了齐昭的脖颈处。

    “老实点,你也不想自己一番筹谋就毁在我这袖箭上吧。”分明是令人听着如沐春风的语调,却让齐昭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暗中对那些亲兵做了个手势,他们再不敢轻举妄动。

    过了一会他见楚瞻没有进一步行动,这才放下心来,他不过是给主帐中的那两人拖延时间罢了。

    但是楚瞻的身手不凡却让他起了心思,“虽然不知你是烨王的人还是抚远将军的人,但你也看到了,烨王大势已去,抚远将军一介女流之辈难成大器,我身边正缺得力的随侍之人,你不妨考虑一下。”

    楚瞻本不欲与他多言,但是听见齐昭竟叫他去做随侍,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开口道:“不必了,我已是抚远将军身边的随侍,她虽是女流之辈,却远胜你许多。”

    齐昭气极,但一想到自己不久前于淮水城外惨败,面上有些过不去。当日在海边,兰茝呛他之言竟成真了。

    槐安见帐外剑拔弩张,云蔚与云荟面对前赴后继的人潮,独木难支,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当即掀帘入帐对云蔚道:“烨小王爷,若你再叙旧下去,那二位随侍可要成为帐前白骨了。”

    兰茝本有意拖延时间,但听槐安这么说当即忧心起楚瞻的安危来,她虽对他的武艺有信心,但是帐外那些士兵都是身染疫病之人,楚瞻……

    若楚瞻也染了这疫病,最终要靠云蔚的血救治,这是她万分不愿意看到的。

    云蔚心中亦担忧云杉与云樟的安危,对兰茝道:“你能来,我于愿足矣。”

    “云蔚,你我虽对阵军前,我却从未将你视作敌人。”兰茝正色的对他道。

    “我知道。”兰茝一向箭无虚发,月牙城楼上的那一箭,本该是冲着他来的。

    兰茝见他这么说,这才走出帐外,他的这个选择他无法劝阻,更无法帮他。

    云蔚看着兰茝消失的背影,有些怅然若失。

    槐安见他魂不守舍的模样,当即笑笑:“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这位虽艳冠六国,可这心却不在你身上,你不如像云荟那般风流潇洒,尝尽各色女姬的千般滋味。”

    说到这槐安想到了罪奴研究所里风姿各异,代号二十四节气的女姬们,曾都是烨王云荟的红颜知己,个个是千娇百媚之人。

    但是,没想到这一母同胞的兄弟竟是个痴情种。

    云蔚听了槐安的话,看向了躺在床榻之上的云荟,他虽阅美无数,却同他一样,心里装着的都是得不到人。

    他轻启苍白的唇对槐安道:“先生既负责疫病一事,可知那些代号二十四节气的女子中为何只有一个白露?”

    槐安原本没有多想,经过云蔚这一提醒,这才想到一个多月前,云荟听到大雪名为白露时,当即责令她改名,他当时还不解,不就是一个代号,为何反应会这样大。

    “白露二字,可是对烨王有特殊的意义?”槐安问道。

    云蔚的脑海中闪过白露绝望哭泣的面容及云荟曾贴了满室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摇了摇头道:“他身边的女姬虽频繁更换,如节气轮转那般快,但他心中的人,却从未换过。那人便是白露。”

    他亦如此,今生挚友唯她一人,挚爱也唯她一人。

    云蔚的话让槐安忍不住转过头去看云荟。

    主帐之外,兰茝见楚瞻正钳制着齐昭,顿时放下心来。

    但是,云杉与云樟二人便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两现在浑身是血,手持着剑,却摇摇欲坠,全靠意念支撑着战斗。

    好在,那些将士们对兰茝心中有惧意,见她出来时纷纷停下了对云杉与云樟的进攻。

    现在军营疫病蔓延,云樟与云杉浑身是血,又被一群身染疫病者围攻,只怕很难不染上疫病。

    兰茝当即挡在二人面前,面上带着冷意:“最好停止你们的进攻,我梁国十万大军就在东临城外,若他们的身上再出现一道伤痕,我便会带兵踏平东临城。”

    兰茝的话有极强的震慑之意,如今军营里只剩一群残兵败将,再禁不起梁军的任何进攻。

    楚瞻听到兰茝的话,面上不可抑制的浮现笑意,但这笑在被他钳制住的齐昭看来,更是毛骨悚然。

    兰茝见他们停了手,这才对云杉与云樟道:“先坐下清理伤口吧,军中可有疗伤之药。”

    云杉与云樟一同点了点头,虽然军医营帐被烧了,但是那些药却都被搬出来了。

    兰茝拿剑指着齐昭的一位亲兵道:“你去取点金疮药来。”

    那名士兵看了被钳制的齐昭一眼,见得不到任何的指示,顿时两股战战,面上却分毫不肯示弱的对兰茝道:“我又不是你麾下的士兵,你凭什么指使我。”

    “凭什么?”兰茝的面上笑意吟吟,对楚瞻道:“慕楚,就让这位将士看看我们凭什么吧。”

    楚瞻轻笑出声,一脚踢在了齐昭的双膝处,齐昭当即归地,这归的方向正是那名士兵所在的地方,“这个理由够吗?”

    齐昭怒火中烧,看向那名士兵的目光中带着阴狠之意,“燕兰茝!”他龇牙叫着叫着兰茝的名字,话中有滔天狠意,但他却怎么也不能摆脱楚瞻的钳制。

    那名士兵哪里经得起齐昭经得起齐昭这么一跪,当即吓得腿脚发软,连话也说不利索,“我去,我去。”

第二百八十八章 亡国双子

    说完,他就飞快的跑开了,速度快的好似逃命一般。

    那些原本围攻云杉与云樟的齐军将士见到这一幕再无抵抗之心,就连出城看城外是否有十万大军的勇气都没有。

    他们原本一边要向云荟讨个说法,一边又等着云蔚的血救他们的命,围攻云樟与云杉也是要他们交出云荟。

    兰茝一把将剑拔出,插在地上,她盘着腿坐在地上,对眼前的齐军道:“你们即盼着烨王的血能救治你们身上的疫毒,为何要围攻主将?”

    “我们会染病皆因烨王而起,一个犯下这滔天罪行,另一个为其赎罪也是天经地义。”

    “别以为他能救我们,我们就会放过他们!”

    “亡国之人,不可存世!”不知是谁高喊了这么一句话,带着其余人一同喊了起来!

    “亡国之人,不可存世!”这样的大义凛然之词响彻齐营的上空,却比任何时候都能鼓舞齐军的士气。

    但他们却无人越过兰茝的剑一步。

    兰茝的心中涌起一股悲凉之意,虽然这一切的罪责全在云荟,但这亡国之人的说法却纯属子虚乌有。也是这样沉重的罪责,在二人刚出世时,就扣在了他们的身上,造就了今日的云荟与云蔚。

    齐军的呼声一直持续着直到齐昭的亲兵将创伤药带来才停了下来。

    兰茝接过创伤药,看了一眼并无问题,这才丢给了云杉与云樟。

    她回过身来时,见他们皆看着这边,挑眉道:“怎么,不继续喊了。”

    见她这么说,许多将士的面上当即露出尴尬之色。

    兰茝却不打算考虑他们的感受,继续道:“我看你们喊的也挺辛苦的,他们的罪责又如此之大,不如我现在就进去你们杀了那二人吧。”

    正在上药的云樟听到兰茝的话挣扎起身,却被云杉一把按住了腿,对他摇了摇头。

    军中一副将听了兰茝的话,狐疑道:“你方才还护着他们,这会绝不可能杀了他们。”

    兰茝轻笑出声,“方才不过是想烨王欠我一个人情罢了,既然他已成了东齐的亡国之人,这人情不要也罢。既然没了利用价值,我是梁军主将,他们又是齐军主将,我自然要将他们击杀了,还有那个与他们同流合污的槐安。”

    兰茝突然的转变让齐军始料未及,一时众人不知该如何接话。

    但楚瞻却突然开口问道:“若将军将他们击杀,那齐军数万将士不是要命丧梅疫之毒了吗,这解毒的关键正是烨王啊。”

    楚瞻的话让齐军将士纷纷变了面色。

    兰茝却笑着对楚瞻道:“慕楚小将方才没听到吗,亡国之人,不可存世,齐军将士一片肝胆之心,自然以国家利益为先,没见他们方才群情激愤,欲闯入主将,击杀烨王吗!”

    楚瞻做恍然大悟状,对兰茝道:“不如将军为他们代劳吧,此事于将军是大功一件,又全了他们的爱国之心,可谓是两全其美。”

    兰茝与楚瞻二人一唱一和,让齐军反应不及,却又说不出任何反驳之话。

    烨王的亡国论断,只因那十六字预言而起,却无真的亡国可能。

    兰茝见他们面露难色,更是贴心的站起身来,将插在地上的剑拔起。

    “抚远将军!慢着!”齐军中的一位副将拦住了兰茝。

    兰茝疑惑的对他道:“怎么,你认为亡国之人不该杀?”

    “该杀,该杀!”这位副将本能的应到,待反应过来之时,连连抽了自己两个耳光,又对兰茝道:“烨王狼子野心,军中将士何辜要受此牵连,烨王死有余辜,当这群将士也不可不救。”

    兰茝有些好笑的看着他,“您莫不是忘了我乃梁军主将,看你在这军中也是有一定军衔的人物,怎会这般愚钝向敌军主将求情,对你们网开一面呢,还是说,尔等自愿为我军俘虏,这倒是可以救你们一命。”

    还跪在地上的齐昭听到兰茝的话冷哼一声,这燕兰茝果然口齿伶俐,他当日在海边被呛得不冤。

    军中另一将士见他们的副将被兰茝说得哑口无言,上前道:“还望抚远将军不要拿话套我们。烨王造成全营疫病蔓延,当为其罪责赎罪,救我等性命更是理所应当。”

    兰茝看了这名将士一眼,倒是生得一副磊落的模样,她又问道:“你怎知让军中蔓延疫病的是烨王?”

    这名士兵一愣,很快又对他道:“这疫病是因大雪而起,齐京人皆知烨王身边女姬无数,更以节气为名,这大雪便是烨王的人。况方才淮王说烨王是疫病研究的幕后之人,烨王并未矢口否认。”

    这名士兵的话虽句句在理,可兰茝却知道云荟即使再有野心,也不会让疫病之毒在军中蔓延,何况这军队中还有他云栖王府的云栖军。

    兰茝看了齐昭一眼笑道:“其实,大雪是否烨王身边的女姬你们并无证据,但是她是谁带到这军中来的诸位应该心中有数吧。”

    兰茝的话让大伙的目光都像齐昭的方向看去,大雪是齐昭带回军中的,且齐昭还曾为大雪交出了云栖兵权。

    众人想到这一层,看到齐昭那张已没了伤疤的脸,齐齐变了面色。

    兰茝又继续说道:“疫病研究的幕后之人就一定是令军中疫病蔓延之人吗?研制服药着并不一定是下毒者。据我所知,烨王之所以研究疫病之毒,是为了逐鹿天下,你们皆是他征服天下的刀戟,试问天下有哪一个主将会让自己麾下将士中毒。”

    兰茝说到这,在一旁处理伤口的云樟站起身来,对齐昭道:“军医营帐发现疫病蔓延之时,烨王曾下令要对疫病感染者处以火刑。淮王却以大雪是你的人为由,多次干扰军中将士执法,不知当日行刑之人可还有印象。”

    这一点所有人都无法为齐昭齐昭辩驳,即使他们不是行刑之人,也对齐昭出入军医营帐以及阻止火刑一事有耳闻。

    军中人多为武将,行事冲动,被齐昭三言两语就带偏了想法,这会回过神来,就发现此事有诸多的不妥之处。

    兰茝见局势扭转,又给了齐昭最后一击,“这疫病之毒一被发现就要对身患疫病者隔离,他们的尸首也要以火焚烧,不然会迅速蔓延。诸位之中恐怕有大半之人发现自己身染疫病,而剩下的人却并未知晓,他们不与他们分开,反而听齐昭之言,聚在一块向烨王谈说法,你们当爱惜自己的性命。”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一个烨王

    众人听了兰茝的话,面上的恐慌之意更甚,但是他们人数众多,很难分散。

    众人看向齐昭的目光带着不满之意,尤其是那些云栖兵的将士们,对他的不满一下子爆发了。

    “淮王,你曾为云栖军主将,因为一时刚愎自用让三万云栖军将士战死沙场,回营后竟毫无歉疚之意,拿云栖兵权换一个罪奴,你将我云栖颜面置于何地!”

    “东齐皇室与烨王一向不合,在朝堂之上争权夺势无可厚非,但如今两军交战,竟拿数万将士性命当儿戏。”

    “即使你最后扳倒烨王亦无用,若无云栖王府,再无云栖军!”

    此刻的齐昭依旧被楚瞻钳制着,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神情。但是他的拳上青筋暴起,显然愤怒到了极点。

    以上交云栖兵权为饵,接近大雪,乱军营,拖延火刑日期,助长疫病蔓延,散播十六字预言,让众将声讨烨王,最终掌全营兵权。

    他本还担忧疫病的蔓延付出的代价太大,但自槐安那知道云蔚的血可救治此毒,便再无后顾之忧。

    不曾想一番筹谋竟因燕兰茝的三言两语而毁于一旦。

    如今局势扭转,面对众将声讨,他只能选择三缄其口。那女人的一张嘴犹如利刃,能说得他毫无招架之力,他一张口便死无葬身之地。

    齐昭的沉默让那些对她的苛责之声越来越小,不断有士兵发现自己出现了头晕的症状,干脆学兰茝的样子坐了下来,而那些面上布满红疹的士兵已被其他人带到了新的营帐中。

    还有一些尚未出现症状的将士开始同军医们商讨应对之策,最后又在一位副将的组织下,撕下自己的衣袖以掩口鼻。

    他们到底是军人,经过兰茝的提醒,很快就有序的应对这次疫病。

    竟梅疫之乱,兰茝对应对疫病也颇有经验,但她并未与他们说明,只是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她只是来探望云蔚的,方才之言也是看在云蔚的面上才帮云荟的。不过,她再如何与云蔚交好也没有忘记齐军是敌军的事实。

    现在这群将士们开始全力应对疫病,不再找云荟讨个说法,而云杉与云樟二人也差不多处理好了他们的伤口,对兰茝来说,剩下的只有楚瞻母后的病症一事了。

    她走到楚瞻的身边对他道:“你留在这吧,我先离开了。”楚瞻取云蔚的血并非她心中所愿,她也只能当作没看到。

    虽然兰茝并未说什么,但从她的神情中,楚瞻已经明白了。

    “好。”此刻,齐昭还被钳制在楚瞻手中,所以他没法说太多的话。

    兰茝点了点头,只身离开。那些士兵虽在忙碌着,但目光还是会时不时的往兰茝这里瞟,毕竟敌军主将出现在这里,城外还有十万大军,让他们心中惴惴不安。此刻,见兰茝要离开,都忍不住长呼了一口气。

    兰茝出了营地之后,向东临城内走去。即使东临城因为两军交战而不复往日繁华,但这座她久攻不下的城市依然让她感到惊艳。

    即使是到了冬季,这座城中的树木是青黄不接的样子,河流在城中穿行而过,河流上驾着石板桥,桥头听着许多乌蓬船,岸上处处可见一整拍的酒寮。

    兰茝此刻正倚身靠着船,静静看着这座城。正在摇橹的船家见她穿着一身军装,不敢同她搭话,也不敢看看她,因为心中紧张的缘故,用力不均,船还有些摇晃。

    偶尔有飞鸟掠过河上碧波,漾开了圈圈涟漪。

    岸上有些萧条,只有稀稀拉拉的人在酒寮喝着烧酒,但是没有人大声说话,也听不见大笑之声,让兰茝心中的悲伤之意更甚。

    “船家,唱支歌吧。”那些悲伤的情绪好像东临城外的浪反反复复的拍打在心间。

    船家突然停下了摇橹的手,船停在了河中央,他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兰茝,“军……军爷……不不,姑娘……。”

    兰茝冲他一笑,“听闻渔民的歌声是东临城内的一大特色,不知船家可会唱?”

    “会的,不知您想听啥?”见兰茝并无恶意,这船家才大着胆子问道。

    “就唱你擅长的吧。”

    那船家再次开始摇橹,兰茝的耳际也飘来了悠扬的歌声:

    “西浦鸣榔下钓矶,歌声欸乃送斜晖。

    扣舷互答惊鸥梦,拍手难呼看鹭飞。

    山接素琴仙子过,洲连青草草使君归。

    海天空阔家长在,一任芦花雪点衣……”

    船家的嗓音浑厚,曲意闲适,细风摇曳水上的芦苇,兰茝就如云蔚所期盼的那般静静的欣赏着这座水上之城,一抬头天际就突然飘起了雪。

    雪还不是很大,雪花掉落湖里,很快就消失不见,船家的歌声突然停下,语气中带着兴奋之意:“齐国,十多年都没见过雪了。”许是唱过歌的缘故,他的胆子也大了一些。

    兰茝伸出手掌,任由洁白的雪掉落在她的掌心,却接不住一片的雪花,“是啊,下雪了。”她轻声说道。

    东齐军营内,槐安取了血便去了伙头营,亲自监督那些军医们熬药。

    他临走时还叫醒了昏迷的云荟,让他和云蔚做最后的道别。

    因为中了麻药的缘故,云蔚刚醒来时,意识还有写昏蒙,但是当他见到躺在他身边,几乎没有血色的云蔚时,瞬间清醒过来了。

    云蔚的四肢已被刀划出了一道道的伤口,还有些血液正往外渗出,白色苍白的同将死之人一般,云荟看着这样的他,双唇轻颤,说不出一句话,悲伤的泪水却抢先一步夺眶而出。

    云蔚此刻还未失去意识,从云荟面上滑落的泪水滴在他的衣襟上传来了一阵冰凉之意。

    他动了动手指,想要抬手擦去云荟面上的眼泪,但是因为使不上力的缘故怎么也抬不起来。

    最终,他只能笑着,轻声对云荟道:“长大后,是第一次见阿荟落泪呢,小时候总喜欢哇哇大哭来着。”

    云荟听荟蔚这么说赶紧抬手抹去了眼泪,对云蔚道:“我还记得你第一次被留在那四方小院不能出去时,哭了整整一天。”

    云蔚双眼轻合,看似惬意的说道:“真好啊,以后再也不用如此了,从今以后,天下间只有一个烨王。”

第二百九十章 大雪倾城

    云蔚的话让云荟一下子就慌了,“阿蔚,上一次九死一生都熬过来了,这次也一定可以的。”

    云蔚摇了摇头道:“阿荟可还记得我的心愿,希望此生能有一人叫我云蔚,如今心愿已了,再无遗憾了。你我被封烨王已有七年,但这七年来依旧是遮遮掩掩的过着,从无一日对得起这个烨字封号。蒹葭……还有蒹葭,你与她本该琴瑟和鸣,可这中间却多了一个我。”

    云荟的双眼早已通红,他背负这二十一字预言一生,受二子共用一名之束缚,所爱求之不得之痛苦,他想坐拥天下,让天下人承认他的存在,不是云荟蔚,而是云荟。

    但是,到了最后,蒹葭为了成全他的心愿而香消玉陨,阿蔚为了赎他所犯下的罪而命悬一线。

    “阿蔚,只要你能好好的活着,便是从此一生被叫云荟蔚我也是甘愿的。”

    云蔚笑道:“我知道你的心愿是光辉灿烂的渡过这一生。以后无我,你便可以放心的征战天下,军中不会再有两位主将,若是遇上了心仪的女子,你可以放心的告诉他,你叫云荟,你喜欢骑马射箭,而不是诗词歌赋,再……”

    他的声音逐渐虚弱,听到最后,云荟再也听不清他的声音。

    “阿蔚!”他的声音凄厉,穿透营帐,传到了帐外,也传到了云杉与云樟二人的耳中。

    云杉与云樟听到他的声音,冲到帐内,见到云蔚躺在床榻之上,面容苍白,唇无血色,那双眼却再也没有睁开了。

    二人噗通一声跪下,声音哽咽:“小王爷”

    云荟跪在床边,泪流满面。

    “啊泓,我怀疑母后的神志正常,并没有疯。”楚瞻坐在一个路边的茶厮中,手捧着大碗茶对西门泓道。

    “松涧,我知道你心中忧虑,但是她的症状是我西门一族多位大夫轮番确诊过得,错不了。”

    若是疯了的人,怎会恰好在西门泓去问话的时背这二十四节气呢,想是特意提醒他一般。

    “若是有心装疯,哪个太医能诊断的出来。”大碗茶被泡得很浓,能够映出上方灰蒙蒙的天气,想来很快又回有一番大雨。

    “这……”西门泓一时无法反驳,反问楚瞻道:“那她为什么要装疯呢。你与她十多年未见了,好不容易见到她,她却装疯,这不合常理啊。”

    山林中突然刮起了大风,卷起了许多落木的叶子,有一片正好飘落在楚瞻的大碗茶上,泛起了层层水纹。

    “许是,知道了什么惊天秘谋吧,暴露了就会死,也不能让我知道。若是这样,疯了也好。”楚瞻的双眼如这变了的天一般,风起云涌。

    ——

    当日下午,城中各处及城外隔离营都架起了药炉。

    城门,城防军去各户敲门,告知各户百姓,若身上有疑似疫病的症状者,便去城中四大街市的其中一个街头取药。

    这日,不管有病的没病的,有没有症状的全部都去排队喝药了,冷清了数日的街道再一次恢复了热闹。

    使臣会馆内,也有士兵端着药送去云蔚,周玉衡和薜荔的房内。

    周玉衡及薜荔因为兰姜一事而暂时无法回国。

    云蔚在等白露最后的审判结果。

    此刻,云蔚在房内看着这碗黑乎乎的药。常年喝药的他对药味特别的敏感,此刻他便闻到这药中有一股血腥之气。

    兰茝一愣,想起曾经他们一同去罪奴之城考核时,她说:若有机会真想去东齐看看。

    “会的。”兰茝脱口而出道,不止是东齐,周游列国一直是她想做的事。

    云蔚突然笑出声来,走上前一把抱住了兰茝。

    兰茝反应不及想要从他的怀抱挣脱出去,却被云蔚的铁臂紧紧禁锢住了,她没想到云蔚这样的病弱之躯也有这么大的力气。

    但是,很快他就松开了手,半开玩笑到:“趁楚瞻不在偷偷抱一下,若不是他,便是梁荃我也会据理力争到底的。”

    说完,他见兰茝有些错愕的站在原地,突然笑出声来:“兰茝,你永远都是我的至交好友。”

    “你也是。”兰茝郑重的说道。

    云蔚潇洒的转身,从兰茝的面前走过,冲她摆了摆手道:“不必送了,这一路,我会走得慢一些的。”

    兰茝的瞳孔骤缩。

    她快速回过身来,云蔚已经关上了门,她听见他对云杉道:“走吧,再不走就舍不得了。”

    很快门外便没有了声响。

    这一刻,兰茝才真的感觉到使臣会馆内都空了,他们都走了。

    她回想着云蔚对她说得最后一句话。看来云荟可能知道白蒹葭的事了,他没有马上进攻梁国是因为云蔚还在这。

    只要云蔚走出梁国边境,将白蒹葭带回云荟的身边,便是梁齐交战之时。

    这时候,觉得空了的不止兰茝一人。

    梅疫危机刚过,梁荃却觉得整个皇宫内空荡荡的。皇子夺嫡之争,逼宫之夜,使臣宴会,全城爆发梅疫,此刻都如云烟一般消散。

    但他知道,他的战斗并没有马上结束。

    “拟旨,让抚远将军入黑鹰军,黑鹰军的兵权移交给她。”他对一旁的内侍总管道。

    “是。”内侍总管曾是梁荃身边的暗卫,随军执行过许多秘密任务,他自然知道黑鹰军对梁荃来说意味着什么。这是他一手组建起来的亲兵,都是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

    第二日很早便醒来上朝了。

    朝堂之上,梁荃当众将黑鹰军的兵权交给她,引起了满朝文武的热议。

    虽然她早已被封抚远将军,但那毕竟是虚衔,不掌任何兵权,如今却把梁国最强的军队全数交到他的手里。

    很快,朝堂之上反对之声一片。

    “陛下,抚远将军随武艺高强,但行军打仗需要的是将帅之才,臣以为抚远将军不堪担此大任。”京都防卫军的赵墨轲将军当即下跪请梁荃收回成命。

    原本,那些文官惧怕兰茝的袖中箭,但是想来在早朝之上她应该不敢造次。更对上次兰茝在宴会上突然向朝臣发难颇为不爽,那时候大家都在疫病的恐慌之中,没顾得上参她一本,如今这么好的机会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没想到这么轻易就移交给兰茝了,何况这支军队是当年打败北燕的主力军。兰茝想要收服他们可不容易。

    但他从不质疑梁荃的决定,很快就拟好了旨意。

    “陛下,兵符。”内侍总管提醒道。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一纸婚约

    楚瞻在兰茝的对面做了下来,接过她递给他的酒。酒是被温过的,此刻拿在手中还带着温热之意,桌上的菜肴都是鱼,有闻着便很鲜美的鲈鱼汤,还有被烤懂得外焦里嫩的鲫鱼以及其他一些鱼做成的食材。

    楚瞻笑着对她道:“这是从东临城带回来的?”

    兰茝点了点头道:“东临城河岸的酒寮里有卖,云蔚的信上曾提到过。”

    楚瞻拿着杯子的手一滞,心中不知为何涌起了一股酸意,但他终是什么都没有说,一口饮下了杯中的酒。这酒很烈,虽不比断鸿楼的醉生梦死,但依旧让他的喉咙如火一般灼烧。

    “你何时变得这般会饮酒了,我记得你从前是不会喝酒的,更爱羊奶一些。”

    兰茝笑笑:“在军中待得久了,难免带了几分豪气,而且我是主将,多少也是要饮酒的。”

    楚瞻听她这么说,当即变了面色道:“你怎可如此治军不严,允许军中将士饮酒,还与他们一同饮酒。”楚瞻一想到她不过是一个女子,却在一同男子之间饮酒,心中瞬间不是滋味,

    兰茝极少见到他这样的反应,这才轻笑出声:“不过是在出征之前和战胜之后才许他们饮酒,平日里军中一样是禁酒的。”

    “那也不要同他们一起饮酒,你这军中不是还有嬴邢吗,喝酒这事便由他代劳吧。”

    楚瞻这有些孩子心性的话让兰茝本来失落的情绪好了许多,面上的笑意也不似方才那般作伪,她拉过楚瞻的手道:“好,都听你的,以后这酒都给嬴邢喝。”

    楚瞻却将她的手从自己的手中抽出,将双掌覆在装鱼汤的碗上,对她道:“我刚从外边进来,手凉。”

    “你怎么还将我当成弱质女流了,我可是军中主将。”

    楚瞻将捂热的手重新握住她的,“这样是不是好多了。虽你我还未完成拜堂,但在我心中早已将你当作我的妻,让你一人在外同一群男子征战沙场,我已十分自责,若是连照顾你的这些小事都做不好的话,我还有何颜面站在你的面前。”

    楚瞻的话让兰茝本来平静的思绪一下子又爆发了出来,“既如此,便把你的肩膀借我吧。”她说完便站起身来,走到楚瞻身边,一把抱住他,将头埋在她的怀中流起眼泪来,“我本以为我能忍住的。”她十分悲伤的对楚瞻说道。

    此情此景,让楚瞻想到了汴京城郊的马车中,她也是这样抱着他无声哭泣。

    楚瞻心疼的将她抱紧,一只手拍打着她的后背说道:“你我之间哪有借的说法,我整个人都是你的。”

    梁军主帐内,灯火一夜未熄,兰茝在楚瞻怀里哭累了便昏睡过去了,楚瞻看着胸前的衣襟早已被泪水浸湿,面上浮起笑意,在兰茝的额头落下一个吻,轻声道:“我倒是希望你能时常在我怀中哭上一哭。”

    天很快就亮了,兰茝在楚瞻的怀中睡了整整一夜,许是因为太过疲倦的缘故,她并未如往常一般在卯时便起来了。

    一直到辰时,“云蔚!”兰茝突然在睡梦之中叫了云蔚的名字,又突然惊醒了,

    这一声云蔚让抱了他一夜的楚瞻心中再次涌起了酸意,可在见到兰茝眼角的泪痕后,又被怜惜之意取代了。

    兰茝睁开双眼之后,发现自己竟时睡在楚瞻的怀中,一时还反应不及,对他道:“楚瞻,我方才梦见云蔚死了。”

    他的话让楚瞻一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云蔚已经死了。

    但是很快,兰茝看到桌案上还没被动过的菜肴以及倒了的杯盏,一下子又明白过来了:“原来是真的啊。”她又转过头来看向楚瞻道:“你今日也要离开是吗?”

    楚瞻点了点头。

    兰茝有些神色懊恼的说道:“昨夜本想为你饯行的,没想到就这样睡过去了。”

    楚瞻抚了抚她散落的长发道:“这样更合我意。”

    兰茝看着他的脸道:“可惜了,还没有看过你的样子。”但是她也知道楚瞻是不能露出真容的,不然西楚太子出现在梁国军营又会引起许多的麻烦。

    楚瞻笑道:“这又何难。”

    他站起身来,将桌案上的酒菜收拾到一边,在桌上铺了一张纸,蘸了墨便开始做起画来,兰茝站在他的身旁静静看着,她这才发现楚瞻的绘画技艺也十分的精湛,不由的想起了秋水别院中挂在墙上的那幅画。

    很快,楚瞻的人物就成型了,他不止画了自己,还将兰茝也画在了上面,兰茝一身嫁衣,他旁边的楚瞻带着笑意,二人十指相扣。

    当他画完最后一笔的时候,兰茝忍不住说道:“真好啊。”

    楚瞻吹干了墨迹,将这画交到她的手中道:“说好下此再见时,同你成婚的,如今却只能许你一纸书画。”

    兰茝看着话中的二人,虽是临时画就,也没有上色,却同他二人的模样如初一辙,对楚瞻摇了摇头道:“这不是一纸书画。”

    “那是什么。”楚瞻放下手中的笔问他道。

    “这是一纸婚约。”

    兰茝的话让楚瞻心中动容,笑着对她道:“是,这是一纸婚约。”

    兰茝将画收好,又对楚瞻道:“时候不早了,早些启程吧,去北魏后记得告诉你的母后,她的儿媳盼望着她身体安康,早日为你我主持婚事。”

    楚瞻的眼中忍不住溢出笑意:“原来阿酒心中这般急迫想嫁与我为妻吗?”

    兰茝点了点头道:“你我当日之约,心中藏之,无日忘之。”

    楚瞻再次将兰茝抱进怀中。

    新兵营帐内,钟秀昨夜因为楚瞻离开的缘故,一直在帐中等着他回来,楚瞻还未入睡,他自然也不能睡,但是他在营帐中等了一夜,始终没有等到楚瞻回来,这才反应过来他是一夜未归。

    直到天大亮之后,他开始昏昏欲睡之时,楚瞻这才回到了营帐内,对钟秀道:“走吧。”

    二人并未又包袱什么的东西,换了一身便装就离开了营帐了,走到营地大门时,有一士兵为他们迁来了两匹马对二人道,这是兰茝吩咐给他们的。

    钟秀从那将士手中牵过马,对楚瞻道:“她不来送我们吗?”

    楚瞻笑道:“她已经在送了。”

    楚瞻的话让钟秀一头雾水,但最终还是同翻身上马,同楚瞻一起离开了淮水城。

    军营中,兰茝一直站在主帐前,眼望着前往北地的方向。

第二百九十二章 齐之动荡

    边城的雪一直下了三日,这三日来齐军内的疫病之乱总算是控制住了,兰茝也并未趁人之危对齐军出兵。

    齐昭也被看守起来。

    经过这一次疫病之危,军中将士对云荟再不似从前那般敬畏,云荟更是意志消沉,他将军中所有的兵权暂时交给了军中的一位副将,又写了一封折子令人快马加鞭送去了京都,说明了交出兵权一事,又写了一封信送去了云栖王府。

    这个消息让齐国的那些皇室勋贵连夜庆贺,暗中大摆筵席。

    云栖王接到云荟的来信时,老泪纵横,感叹他的终究敌不过天意。

    自当年隐瞒双子,交出云栖兵权一事后,老王爷便无心朝政。

    云蔚的尸身被云荟送到了东临城中的一座寺庙内,让寺中的得道高僧为他诵经超度。

    “不错。银川,再过几年你定然会成为一位优秀的斥候。”兰茝开口道。

    她一直觉得她的军队中少了像钟秀那样能快速收集情报的人。如今看来,银川虽然年幼,但在这方面极其有天赋。

    想到这,她又说道:“不过,你们在这方面的经验不足,所以从即日起你们三人先去黑鹰军的侦查营,从旁学习。”

    “是。”三人大喜过往,嵇子仪与福喜仿佛找到了目标一般,而银川高兴的是他终于可以正式的到某个军营去学习了。

    兰茝这才对嬴河道:“嬴河,你等会去和嬴邢支会一声,将他们三人安排至侦查营。”

    “是。”嬴河领命,心中对兰茝的好感增加了不少。

    那些黑鹰军的将领们虽然对兰茝的实力认可了,但他们同样担心她在接手黑鹰军的兵权后会对各营权力分布强加干涉,将各营副将替换成自己人,没想到一个多月了,她才往黑鹰军中安插了三个人而已,这三人还是去侦查营学习的。

    而且经过一个月的接触,他已发现这位女将军治军虽严,却没有变动各副将原本的职责。就比如他那堂兄嬴邢,如今依旧负责整个黑鹰军的操练事宜,对黑鹰军副将以下的士兵依旧有调配之权。

    原本他以为他的会处境堪忧。

    “退下吧。”兰茝下令后,便自顾自得拿起他们新绘的地图研究了起来,再不管几人。

    四人退出营帐之外。

    嬴河带着他们找到了嬴邢将兰茝的吩咐与他说明,嬴邢并未有任何的异议,很快就将他们安排至新兵侦查营,与这两年新晋的侦查兵一同出任务,并交代了负责新兵新兵侦查营的副尉,要对福喜与嵇子仪二人一视同仁。

    安排妥当之后,才到主帐对兰茝汇报情况。

    但是那时候的兰茝依旧在埋首研究地图,头也不抬的说道:“这种事你决定好了便好,不用向我汇报。你去将军中所有副尉级以上将领召集,针对接下来与东齐的首战,我们要想好应对之策。”

    “晚了,本公子姿容绝世,早已有主。”

    西门泓见他笑得满面春风,这才将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道:“上次在宴会时我就看出来了,你与那梁国女将军的关系可不简单啊。不过人家曾是北燕公主,梁荃的王妃,听闻她如今已接手梁国的黑鹰军。我怕这样一个身份复杂的女子倒是会成为你的负累。”

    西门泓的面上隐有担忧之意。

    “她不会。”楚瞻并没有过多的解释,但与他认识多年的西门泓却知道兰茝在她心中的地位不简单。

    “即你心悦她,为何放任她为梁国征战沙场,而不将她娶了,难道你要再培养一个翾飞出来。”

    楚瞻摇头笑道:“我家夫人天资卓越,是天生将帅之才,无需我培养。”

    西门泓从未看过这样的楚瞻,吓得后退了几步:“松涧,你是天下第一公子,你这一脸幸福的小媳妇样是怎么回事,莫不是那位燕公主太过彪悍,你二人颠鸾倒凤了吧。夫人!什么夫人!你们成婚了?”

    “成了一部分,以后继续。”楚瞻说完走出室外。

    “成了一部分,什么成了一部分,你说清楚啊。”在家族面前颇为威严的西门泓此刻也化身为爱探听别人家长里短的妇人。

    几日后,西门泓似报复一般在楚瞻的面上涂涂抹抹,更是在他唇周贴上了胡须,愣是把一位神仙公子给乔装成了一位虬髯大汉。

    正当他志得意满的看着他的杰作之时,却很快发现楚瞻这气度不凡,愣是把他原本设想的粗鄙的虬髯大汉的模样模便成了一位儒雅的谋士。

    “还请家主赐名。”楚瞻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位宛若孩童一般的西门家族。

    西门家族作为北魏第一大门阀世家,里面自然关系复杂。西门泓作为西门一族的五公子,原本与家族之位无缘,更是伪装自己的野心,不与族中之人接触,也没有好友。

    当人家主以后,也是让人望而生畏的模样。但是与他相熟之人会发现,这其实就是一个被自己隐藏了少年心性的西门三岁。

    西门泓看着楚瞻吃瘪的模样,手抵着下巴,装作认真思考的模样,“让我想想,像你这样惊才绝艳的虬髯大汉要取个什么名字呢……”

    生怕西门泓说出个什么天怒人怨的名字出来,楚瞻赶紧说道:“楚酒,就叫我楚酒好了。”

    “楚酒,那不是你家夫人原来的化名吗,这不行,那你还不如不改名呢。”如今楚酒之名已虽燕兰茝这个名字传遍了六国,他要是用了这个名字免不了要被人多问几句。

    楚瞻看着他道:“西门,你是不是嫉妒我有夫人的名字可以用。若是嫉妒,你府上姬妾众多随便找个人的名字给自己换了不就得了。”

    他的一番话,让西门泓瞬间恶寒,不住的颤抖了几下。“我那些姬妾的名字都是花花草草,五颜六色的哪里能用!”他当即开口反驳道。

    话一出口,立马就感觉到不对劲。

    “不对啊,老子什么时候嫉妒你了!”

    这一刻,就是西门泓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能掌管偌大的西门一族,却屡屡败在楚瞻的手中。

    这小子原来是送来伺候他的罪奴啊,居然爬到主子头上去了。

    梁荃看着眼前这位他心仪多年的女子,他终究无法放下她。如今她即将远征四方,成了他争夺天下的一把利刃,他却因朝局不稳,陷于朝堂倾轧无法与她一同驰骋沙场。

第二百九十三章 归于寂静

    “施主,雨停了。”正当云荟陷入思绪当中时,室外传来了寺僧的声音。

    兰茝明白过来,是火化的时候到了。

    云荟回过身来,对兰茝道:“走吧。”

    寺中设有焚化之所,名“化身窑”,云蔚的尸身此刻就停在这化身窑之中。

    今日前来相送之人,仅云荟与兰茝,兰茝的手中还提着一壶酒,她知道寺中不得饮酒,所以只是将信封交给了云荟让它随尸身一同焚化,这酒始终都没有开封。

    很快,寺内梵音奏响,兰茝的耳际传来了僧人们的诵经之声,化身窑的屋檐上有雨滴降落,烈火熊熊之中,云蔚最终归于寂静。

    结束了化身之后,云荟将兰茝送出了山门。兰茝突然停下了脚步,想起了这几日兵权交接一事,问道:“云荟,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云荟也听了下来,看着寺前河道白雾茫茫,目光幽远,“叫我云荟蔚吧。”

    兰茝迅速转过身去,看向云荟那张与云蔚一模一样的脸,心中震撼。

    “既已交出兵权,从今往后便不再过问政事,不涉天下之争,一心骑马射箭,习武读文。”

    “如此也好。”

    眼前之人同她一样,也用自己的方式将云蔚留在了人世间。

    云荟离开之后,兰茝将提在了手中的酒开封,倒入这苍茫天地之间,最后也向着自己该去的地方走去,走向了这一年的尾声。

    齐国皇室派来的新的主将很快就抵达了军中,在他刚到的前一日,兰茝便召集了军中将士一同商议应敌…之策,据消息来报,这位新任主将裘野是带着议和的旨意一同来到边城的。

    烨王的离开,让朝中的大权落在了年轻的齐王手中,他正忙于集权并对付云荟在朝中的同党,所以无暇关注边城战事。

    东齐富庶,朝中武将过惯了纸醉金迷的生活,也无心征战沙场,齐王自然要派人前来议和。

    但是,梁荃之心在征战天下,兰茝知道他绝对不会同意议和的。所以,兰茝借着这次齐军疫病之乱,再次对军中将领提及汴京梅疫之乱,言明不可让京都百姓妄死,一下子带动了军中的士气。

    在主将裘野到东临城赴任,接手兵权的那一日,兰茝率领大军横渡死海,对东临城发起了进攻。

    齐营将士还未从军中内乱,主将离营,兵权交接中缓过神来,主将还未知悉军中事宜,也未来得及前往淮水城同梁军主将商讨议和事宜,就被将军打得措手不及。

    事出突然,齐军很快就败北逃到了泗水城中,梁军一举占据东临城。

    自齐军退守东临,梁军因为两城内海的缘故三败于齐,最后又三次从齐军手中取得了胜利。

    齐军新任主将裘野从这次交战中明白过来,梁军并无求和之意,连夜一份书涵快马加鞭王齐京送去,向齐王说明了情况并请求派兵增援。

    与此同时,南梁朝廷也收到了兰茝无视齐军议和请求的消息,顿时朝中不少大臣上书弹劾远在边城的兰茝,指责她“破坏两国邦交”,“为祸百姓,生灵涂炭”,“无视大局,擅作决定。”

    竟无人表彰她连夺齐国三城的功绩。

    在梁荃收到这些折子的次日朝议上,他雷霆大怒,一把将这些折子甩在地上。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尤其是那些上书弹劾兰茝的,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齐齐跪在地上,规劝道:“陛下息怒。”

    如今的梁荃早已同初登基时不同,无需再看朝中官员脸色,在加上他面容冷峻,一个目光扫来便让这些朝臣忍不住打颤。

    “礼部尚书。”梁荃冰冷的声音在殿上响起。

    “臣在。”新任礼部尚书吓得说话都带着颤音。

    “你上书所言,破坏两国邦交是何意?”

    “微臣听闻东齐有意与我朝议和,但抚远将军却无视齐国议和请求,发兵攻打东临城,有破坏两国邦交之嫌。”谈及兰茝的罪名,礼部尚书多了几分理直气壮。

    梁荃闻言,冷哼一声道:“你这消息倒是灵通,只是朕倒不知梁齐之间还有邦交一说。”

    梁荃的问话让礼部尚书心中一颤,连忙回答道:“梁齐毗邻而居百年,两国互有贸易往来,史上更有和亲先例,既梁有意求和,实不宜大……大动干戈。”

    “你可知我朝为何与东齐交战,又可知东齐为何请求议和?”

    ,“这……”礼部尚书心中虽有种种猜想,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梁荃不再看他,目光扫过殿内其他朝臣,最终落在一位朝中新秀的身上道:“兵部侍郎,你来说说。”

    兵部侍郎拱手道:“使臣宴会,东齐十万大军压境,我朝派兵之由有护边境百姓安宁,有声讨汴京梅疫之乱,但更重要的却是为天下之争。”

    兵部侍郎一石激起千层浪,这石破天惊的话语让满朝文武想起了远在边城的兰茝。

    梁荃闻言,面上的神情缓和了几分,对他道:“继续。”

    “如今六国已乱,各国人心浮动,我们与齐国达成了暂时的和平,这战争终会再次爆发,但是若我朝只求安于现状,只怕很快会被各国吞食殆尽,不若决战天下。”

    兵部侍郎的话让礼部尚书心尖一颤,很快又颇为不屑的说道:“依你之言,若各国真的意在天下为何东齐会请求与我朝议和?”

    梁荃听到礼部尚书的话,心中对他的失望之意更甚。

    “此战由烨王发起,烨王权倾朝野之时,亦有逐鹿

    天下之心。如今烨王不闻政事,交出兵权,齐王年幼,朝局不稳,军营内乱,他们自要求和,但这于我们而言却是乘胜追击的大好时机,东齐富庶,不缺粮草,只有梁国拿下齐氏江山,才有拿下北三国的可能。”

    朝中老臣听到兵部侍郎的这些话直叹后生可畏,在他们这些人该在朝中争权夺势之时,这些青年才俊,乃至他们的君王已将目光着眼于天下。

    兵部侍郎的话让梁荃十分满意,继他之后说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梁齐无邦交,抚远将军出征后拿下淮水东临二城,未让齐军越我南梁边境一步。故尔等上书所呈奏书中,关于抚远梁军‘破坏邦交’,‘为祸百姓’,‘擅作决定’等罪名皆不属实。”

第二百九十四章 全面攻齐

    梁荃的话让百官无人再敢说什么。

    在将要结束朝议之时,梁荃下令增派十万兵马远赴边城,助兰茝早日拿下东齐。

    全面攻打东齐的圣旨在当日就快马加鞭送出了京都,去向了边城。

    次日,十万大军远赴边城,震惊其余五国。东齐太过富有,只要拿下了东齐,就不愁行军装备以及粮草等问题。

    北魏与北周二国原本是处于旁观态度,毕竟烨王与兰茝之间的交锋,大多数人都相信会是前者获胜,任谁都没想到竟有两位烨王,更让他们震惊的是烨王在一手布了疫病之乱这么大一个局之后,却黯然退出了天下之争。

    烨王争权多年,把持朝政已久,大大削弱了朝中其他党羽的势力,如今烨王离去让东齐的政权再次面临更迭。

    与梁荃的铁血手段不同,齐王年幼,宠信佞臣,齐国皇室在他手中成了一盘散沙,在其他各国势力眼中更是香饽饽一样的存在,绝不会不允许南梁独吞了东齐。齐国的求和与梁国增派十万大军,让各国看到了梁国之间的兵力悬殊,纷纷有些坐不住了。

    西楚朝臣更是连夜上书楚王,要他派兵对南梁进行两面夹击,绝不能让梁一家独大。

    楚瞻府中门客得知这一消息,连夜将朝中动向汇报给远在北魏的楚瞻。

    北魏,西门一族家主宅院小楼。

    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小楼外枯树上仅有的几片叶子都吹落在地。

    楚瞻站在室内,看着西楚送来的信件,回头看了一眼看向这边一脸担忧之色的魏缨。

    他很快将这纸撕成了碎片,打开窗户的一条细缝,任由冬日的狂风将它吹散。

    “瞻儿,信上说什么了?”魏缨担忧的轻唤了一声楚瞻并向他走过来。他从未在她面前隐藏过暗探,方才有人来报时,说中说的正是西楚来信。

    服了一段时间药,魏缨已经逐渐恢复了神志,只是偶尔有些头晕。

    楚瞻见她走过来,赶紧合上了窗户,快步走到她面前,拉着她在床榻上坐下,“母后,外面风大,不要靠近窗口,年的着凉。”

    “那信?”魏缨不放心的再问了一边。

    楚瞻眸色幽深,笑着说道:“不过是说梁已对齐全面进攻,父皇在朝中同大臣商议是否要让我会国攻打南梁。”

    魏缨的面上伤过一丝恨色,“你那父亲十多年前便将我们母子俩送往北魏,如今又要因为自己的野心将你送上战场吗?”

    “母后,你放心吧,我不会上战场攻打梁国的。”楚瞻拉过魏的手,安慰的说道。

    魏缨见他说得一脸肯定,面上的神情还有些不自然,便开口道:“我儿有惊世之才,难道你就没有争夺天下之愿。”

    兰茝看着面前排列整齐的四百多人,沉声道:“今日,敌军定会对我们进行更加疯狂的追击,我们分开行动,无人一个小组,每个组必须有一个善隐藏,和善射击的,每队选出一个负责人!各伍长进行分组。”

    “是!”几十位伍长的行动力很强,很快就为上百人分好了组。

    分好之后他们才发现兰茝并没有在任何一个组里。

    赵羽问道:“将军,要和我们一组吗?”他这个组的其中三人就是嵇子仪,赵鸿与赵羽。赵氏兄弟二人配合默契,他们自然不会分开行动。

    至于嵇子仪,除了赵氏兄弟哪一队都没人收留他。

    赵羽之所以会邀请兰茝便是希望他们这个营帐的四人能有机会并肩作战。不过赵羽这话刚问出口,就让其余人红了眼,若是哪队多了兰茝,简直就是如虎添翼啊。

    而且,和梁国唯一的女将军组队作战,本次比赛便是输了,说出去都是面上有光的事情。

    不过兰茝最后还是拒绝了赵羽,“我一个人单独行动。”她的目标是伏击嬴邢和那几位卒长。

    赵羽触及到她的目光,便知她自有主张,便不再发问。

    兰茝拿出地图,召集各队负责人,让他们分别往她指定的这些适合藏身的偏僻之处去。

    最后还不忘交代一句,不要贸然出手,保护自身为上,今夜还是在此集合。

    “是。”

    一行人得了她的命令,分组向四面八方走去,很快这片草地上只剩兰茝一身了。

    她的背上有几十支箭,都是昨夜出局的那五十人留下来的。她又再次回收了箭,分给队伍中擅长射箭的士兵们。

    她估摸了一下位置,往弓箭营的方向走去。嬴邢跟在了队伍的最后。

    荆棘宛如帘幕一般挂在洞口,火苗串上每一条荆棘,像是撑起了一道火帘。

    弓箭手们迫于无奈,只能用他们的箭支打掉这些正在燃烧的荆棘条。

    待他们好不容易打掉了荆棘条,从洞内跑出来时,迎接他们是精兵营从草丛中射过来的密集的箭雨。

    这些弓箭手们刚从洞内出来,正要弄清楚为何起火时,就已经出局了。

    有的人是因为还未反应过来,有的人的箭刚被拿去拍打荆棘条。

    很快,弓箭营的这些弓箭手们有百余人被箭射中。这让他们觉得很憋屈,没想到他们会败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弓箭上。

    而后面出来的那一批人很快反应过来,所谓的着火不过是对手的计策,他们迅速拿起手中的弓箭开始反击。

    但是精兵营的人并不恋战,他们射出第一批箭后就迅速撤退了。

    黑夜的丛林给了他们很好的逃离机会。

    便是这些目力上佳的弓箭手们一时也找不准他们的方位,只能盲射。嬴邢一手抓着兰茝的手腕,那手腕与他的大掌反差明显,纤细的好似他一直手就能将之捏碎。

    他另一只手按压兰茝的患处,指尖触及的地方有一丝冰凉之意。除了被撞得红肿的地方,其余各处被按压后无明显通感,嬴邢这才猜测她有可能是骨头错位了。

    嬴邢突然专注看着她,没由来的说道:“你长得可真好看。”

    其余围观的士兵们,听到嬴邢突然说这话,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尤其是那些弓箭手们,他们怀疑他是不是被掉包了。

    便是兰茝,乍一听到这话,好似暂时忘了疼痛一般,呆愣的看着他。

    突然,她的手臂“咔嚓!”的一声声响,在她还没感受到疼痛时,嬴邢已帮她正骨了。

    她动了动手肘,发现方才的那阵锥心之痛已经消失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东齐战败

    魏缨听完楚瞻的话感慨良多,“如今天下未定,你与她要在一起只怕是难。尤其你父皇要你攻打梁国,如今她是梁军主将,若是出手,你二人恐生嫌隙,若是不出手,你父皇那边要如何交代?他定会出手逼你出战。”

    楚瞻知道魏缨聪慧,不似一般的闺中妇人,这才同她商议此事:“我归国后虽迅速掌握西楚政权,但为了废奴制的大计,这几年一直在外奔走,也合了父皇的心思。我若攻打南梁无论成败,于父皇而言皆是好事,胜了,西楚便可从梁齐一战中分一杯羹,若是败了我在朝中威望便不再如从前。”

    魏缨瞬间明白了楚瞻的意思,即便楚瞻再能力出众,惊才绝艳,也没有一位君王能容忍自己还在位时,旁人的地位已超过自己,即使那人是自己的孩子。

    若不是现楚皇后陷害了宫中多位妃嫔的子嗣,这皇后又无所出,导致楚如今除了楚瞻之外无人可继承大统,楚王早就将他暗中处决了。

    “瞻儿,如今我身子已大好,你我于西门一族而言终究是外人,是时候可以离去了。”魏缨突然说道。

    楚瞻听了魏缨的话,思索了一番,觉得并不任何不妥之意,这才点了点头道:“依母后之言。只是不知母后要回何处,您的本家……”

    这些年来,北魏的政权经历过多次的更迭,北魏皇室中,魏缨家族这一脉早已凋零。

    “回西楚吧,你比较是西楚太子,也该回去了。”

    魏缨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可听在楚瞻的耳中却是风起云涌。

    虽然当年他与魏缨一同被遣送回北魏,但他毕竟姓楚,身上有西楚皇室的血统,魏缨却不同,外嫁女子被遣送回国后,很难再回去,尤其是她还入了奴籍,现在的楚皇后也另有人选。

    魏缨似看出了楚瞻的担忧,对他笑道:“我已你父皇夫妻缘分已尽,自然不会再入宫中,以后也莫要叫我母后了,直接叫母亲吧。听闻我儿府中门客无数,可还介意多个我。”

    “母亲,你怎可做我的门客呢?”

    “你我分开后,你一直找了我十多年,这十多年来,从一个罪奴成为当今天下第一公子,其间所受的苦,非常人所能忍受,我心中有愧。如今你胸有丘壑,心有所爱,我也该为你的后半生做些什么了。”

    十多年过去,几经辗转,魏缨的容貌与当年相差很大,不会有人能轻易将她认出。

    楚瞻想到这一层,才点了点头,同意魏缨与他一同启程回北魏。

    当夜一封信从西门府发出送往西楚,信的内容是:待我回国商议计划,切不可轻举妄动。

    北周,边城。

    兰姜将闻涛河十城划给南梁之后,周玉衡对他百般冷落,就连皇室中的各位公主也不待见她。若不是念着燕周之间尚有盟约,只怕她这太子妃之位也保不住了。

    自梁国全面对齐发动进攻之后,周玉衡再也不能容忍南梁一家独大,既吞下北燕十城又拿下东齐。

    终于在岁末年初时,对这十城发兵,扬言要夺回本该属于他们的地盘,一雪前耻。

    这场由梁引发的战乱,为后期各国长达几年的战争拉开序幕。

    时间一晃就是两年。

    这两年是各国风云变幻的两年。

    楚瞻回到西楚之后,不出数月就掌控了西楚政权。楚王年岁已高,白发苍苍,见朝中大局已定,最终认命将皇位传于楚瞻。

    楚瞻登基之后,追封楚后为太后,而她的生母一直以门客的身份住在太子府中。

    就在各国以为楚瞻继位后,会发动攻梁之战,没想到他反而沉寂下来,再无任何动作。

    楚瞻的沉默为南梁赢得了喘息之机,自周玉衡派兵攻打北燕十城后,梁荃先派燕云为将与周交锋。在楚瞻登基后,知其态度,又见南梁朝局已稳,亲往北燕十城攻打北周。

    因薜荔将兰茝与梁荃签订盟约一事告知于燕王,这期间内北燕并未参与周梁之争。

    北魏新君继任,多次对西门一族出手,引起西门族人的反抗。就在各大门阀世家以为西门第一大族的地位不保时,掌十万惊鸿军的翾飞出面,站在西门一族背后。

    翾飞是西门族之人的消息让举国震惊,更让北魏皇室与其他世家开始联手打压西门族,北魏开始进入了内乱之危。

    这两年来,最引人瞩目的还是兰茝。

    她一路带兵攻打东齐,势如破竹。

    没有了烨王的东齐似乎变得不堪一击,兰茝拿下泗水城之后,开始与其他几位副将兵分五路,由她带着半数刚被派到边城的梁军攻打盛州,嬴邢带着另外半数人马攻打幽州,弓箭营与侦查营副将攻打镐丘城,步兵营副将攻打洛临城,骑兵营副将攻打祈水城,并前后皆取得胜利,让各国权贵及将领对兰茝的认知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嵇子仪还将此次同伐两州三城之战称为“鸿燕五争”,那时兰茝还谦虚的称此次战役出力最多的是黑鹰军,怎能以鸿燕为名。

    其余五将听闻了此事,皆称此名中的鸿燕不是指鸿燕军,而且指主将带兵有方,故此名就被保留下来了。

    同失两州三城激起东齐百姓对当朝权贵的不满,百姓们开始自发组织军队组织兰茝的入侵。

    因为这一事件,让梁军停下了进攻的步伐,这场对齐的战役也整整持续了两年多。

    终于在第二年腊月,齐国时隔两年再次下雪,细小的雪花从齐京的上空飘落,这里弥漫着一股城中的气氛,兰茝带着大批兵马进了这座都城。

    漫天的雪让她想起了燕京的白雪皑皑,但是她并没下令让人攻打齐地的百姓,齐王自愿称降,并并上交了齐国玉玺。

    消息传回南梁的时候,举国欢呼,当时有不少的百姓都在遗憾为什么他们的君王要和抚远将军和离,这两个人是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相识十年,一个打败了北燕,一个攻下了东齐,一个拥有六国最强盛的兵马,一个是六国最富庶的国家。

    梁荃在北国听到消息时,日夜兼程赶至东齐。

    这一日,梁荃披星戴月而来,身上的戎装还来不及换下,匆匆赶至齐皇宫的大殿内,见到了他日思夜想的身影。

    “兰茝。”他加了她的名字。

    背对着他的兰茝今日也是一身戎装,她转过身来,手中拿着的是齐王的降书。

第二百九十六章 收云栖军

    正当梁荃欲走过去从她手中接过这份降书时,兰茝却单膝跪地,将这份降书高举过头顶,对他道:“陛下,臣幸不辱命。”

    这一跪瞬间将二人的距离拉远,让梁荃正欲脱口而出的那一声“我”咽了回去,让那满腔浓雾般的思念顷刻消散。

    已经两年多未见了,这两年多来,他只能从边境传来的那些捷报中得知她是否安好。

    梁荃打量着跪在他面前的兰茝,那脊背依旧挺得笔直,眉眼依旧精致,可气质却不同了,这样征战沙场,历经生死的她看起来更是世间难寻。

    梁荃笑着从她手中接过降书,对她道:“起吧,如今你已一战成名,成了我朝当之无愧的抚远将军。”

    兰茝起身,看着一身戎装的梁荃,他这两年来亦是处在忙于战事之中,抵御北周军队不踏入北燕境内一步,也守住了闻涛河十城。但他只是在边境与周交战,并未对周发起进攻,原因就在于军需不足。

    “陛下这两年可进过北燕境内。”如今闻涛河十城划为了南梁属地,这北燕的边境要再往里靠。

    两年的奔波忙碌让梁荃的双眸看上去越发的深邃,也越发显得伟岸,他对兰茝摇了摇头道:“北燕臣民视我如虎狼,我又何须再去自讨没趣呢。”

    就连他誓死守护的闻涛河十城,那里的人们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仇视与恐惧。

    兰茝本想问他,她的弟兄是否安好,但是她的目光触及他的神情时,又觉得这样的问题对于他来说太过残忍,便不再问了。

    梁荃见兰茝欲言又止,猜到了她心中所想,状似随意的说道:“北燕这两年倒是安分守己,不插手周梁的边境之争。你也听说燕王立后一事了吧,那女子是一名魏女,北燕嫡系皇族之中除了燕薜荔都走上了联姻之路,曾经被称为杀伐果断的雄狮之国,如今却选择了明哲保身。不过燕薜荔也安分了不少,不再自诩什么北燕第一纨绔子弟,遣散了一众姬妾,专心朝政了。”

    梁荃这话虽是句句嘲讽,但是听在兰茝的耳中却是莫大安慰,她已不求北燕能有往日之威,她的族亲能够明哲保身,在这乱世之中安然存活已是万幸。

    这样看来,最令她担忧之人只剩下兰姜了。

    关于兰姜之事,不用梁荃同他细说也能大概知道十之七八,这梁周的边境之争就是由兰姜而起,成婚将近三载二人无所出,就可以看出周玉衡对她的冷落。

    从前,他的心便落在了翾飞那,如今他们之间再隔着十城,再无半点夫妻情分。燕周之间虽有盟约,但是周与梁之战,北燕并未出面,让二人之间的隔阂更深。

    “多谢陛下告知族亲安好之事,臣已完成任务先行告退了。”

    “不急,你为朕立下了汗马功劳,可要什么赏赐。”分别两载有余,兰茝未于他说几句话就要离开,这让梁荃心中不舍,旋即随口说着奖励之类的话强留她。

    “奖励?”兰茝突然仔细的打量这梁荃,不明白他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这两年征战沙场,只为了那一纸盟约,望陛下保我北燕臣民不受战火波及即可。若是陛下还念及我的辛劳,给我两个月的休沐之期可好?”

    见兰茝提及二人之间的盟约,兰茝的面上闪过失落之色,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这两个月的休沐之期本就是你应得的,但尔等有功还是要封赏,尤其是军中将士,都应加官进爵。你身为主将这奖励也是少不了的,不然你手底下的那些将士们要怪朕怠慢了他们的将军。”

    兰茝略一思索,觉得梁荃说得有理,即便她是为盟约而战,但她手底下的将士不是,她自然也是要为他们考虑的,“将士们的战绩我都有命人记录在军功册上,陛下可根据每个人的军功对他们进行封赏,至于我……全凭陛下定夺。”

    兰茝的服软让梁荃心中欣喜,这才放她离开,即使他们之间已无男女情爱一事可言,但他依旧不愿他们之间的羁绊仅有那一纸盟约。

    三日后,梁荃昭告天下,东齐已正式归梁统治,而原来的齐国君主被赐于了闲散王爷之职。

    当夜,梁荃于齐王宫中举行封赏大典。

    黑鹰军及鸿燕军的将士皆按军功封赏,就连嵇子仪如今都是鸿燕军侦查营新兵营副尉之职。原来的副尉升为了参将,赵鸿和赵羽也分别成了副尉,那四大副将和嬴邢等五人也升了品级,赏赐万两黄金。

    银川虽有功,但因年岁尚小,所以赏赐了一些金银布帛之类的物件,梁荃观其聪慧,特准其年满十五时可免武举恩科之试,直接入朝为官。

    梁荃知道兰茝不看重加官进爵,也不在意金银之类的身在之物,便梁云栖军兵权交与她,作为赏赐她的功绩。

    兰茝并没有拒绝这一切,云栖军出自云栖王府,更是以云蔚之命换来的军队,她自当在心中看重。

    只是如今六国已无东齐,云栖军也不能以云栖命名,梁荃正式下令将云栖军编入兰茝的鸿燕军中,往后这支军队亦叫鸿燕军。

    封赏大典结束后,兰茝同嵇子仪,银川,福喜,赵氏兄弟等几位关系较好的鸿燕军将士换了一身便服一同包下了一间名为“云鬓乱”的红楼。

    他们是偷偷来此的,尽管梁荃有暗中派人跟随,但他也不愿因为这种小事而拘束了她,所以便由她去了。

    商人重利轻别离,即使东齐的山河已改朝换代,齐京中的酒馆茶楼等场所依旧正常营业。

    兰茝听闻云荟从前时常流连于此,彻夜不归,所以想来看看,又想到一人喝酒实在无趣,便叫几人一起。

    众人一进红楼云鬓乱便被里间奢华的装饰给晃花了眼。

    “这才是销金窟啊,一比汴京城的满庭芳和点绛唇都成了文人雅士之地。”赵羽目瞪口呆的感慨道。

    赵鸿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去过?”

    赵羽顿时噤了声。

    兰茝眼看满目繁华,顿时想起了云荟云蔚二人的烨字封号。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两月休沐

    在天下人看来,他们当真无愧此封号,过上了光辉灿烂的一生。

    偌大的红楼现在只有他们几人,嵇子仪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又咂摸了几下开口道:“听闻此处原名念奴娇,后因烨王时常留宿于此,与楼中女姬们饮酒和歌,更是亲自上台排练歌。女姬们多次见其鬓发微乱,却令他更添三分好颜色,就连楼主对其容颜已夸赞不已,故将此地更名云鬓乱。”

    嵇子仪说完才发现其他几人听得入神,就连兰茝也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便学着钟秀的模样,笑得十分自得,举起手中的酒道:“齐地多商户,好风雅之人甚少。可以说齐京子弟许多的雅趣都是出自烨王之手,好比我手中这酒,名三月春菲,阿酒可要试试。”

    不在军营之中,嵇子仪便以阿酒之名称呼兰茝。

    兰茝轻笑,从嵇子仪手中接过这酒,倒上一小杯,仔细品味着,这酒不是烈酒,似乎是以瓜果酿成,还带着花香,入口有一丝甜味,但后劲却是不小。

    兰茝刚一杯下肚,面颊微有红粉之色,这样的她却叫其余几人看呆了去。

    就连银川都跑过来,拉着她的衣袖称赞道:“原就觉得将军生得美,如今看着更美了。”银川这两年一直待在军营,将早年学得一些词汇全丢给他母亲了。

    倒是嵇子仪,又摆起了他那幅文人腔调,对众人道:“色若春晓,桃腮带靥,果真不负三月春菲之名。”

    赵羽闻言感叹道:“自烨小王爷离世后,烨王销声匿迹,也未回云栖王府,无人知其去向。”

    “纵横天地间,岂不洒脱自在,这样的烨王比起流连风月场所的烨王更让人心向往之。”赵鸿答道。

    兰茝对赵鸿的话但是颇为认同,“如今他这是放下了,自然是无边潇洒。如今六国,嗯,已经是五国了,五国之中多是放不下之人,才有了这乱世之争。”

    “燕王同魏女联姻,周太子挑起边境之争,北魏内部争权,梁齐交战两载,如今各国接不太平,我唯一想不明白的却是西楚太子继任楚地君王之后,为何一直无所作为。这实在不似天下第一公子作风,阿酒同当今楚王亦是故交,你可知他是放下了,还是没放下。”

    嵇子仪的问话让兰茝有片刻失神,她已两年未见楚瞻了,向梁荃要的这两个月休沐之期便是为了去西楚寻找楚瞻。以往都是他来找她,这一回轮到她去他了。

    楚瞻同她一样,亦是放不下之人,挑起天下之争,让六国归一,为苍生择明君而的废奴隶制一直都是他心中所愿。

    至于为何继任楚国君主之位,只能等再相逢之时询问她了。

    兰茝冲嵇子仪笑笑,口不对心的说道:“我已他也许久未见了,他心中如何想,我哪里知晓呢。”

    众人在红楼中玩闹半个时辰方才离去。齐王交出降

    书后,大批军队便退出了齐京,只有部分军队留守在城中。

    齐国大半官员也全数被责令回乡,不予任职。京中的官舍便空了出来,兰茝这几日都暂住官舍之中,不得不说齐国的官舍要比南梁好上太多。

    众人听了兰茝的话,面上的恐慌之意更甚,但是他们人数众多,很难分散。

    众人看向齐昭的目光带着不满之意,尤其是那些云栖兵的将士们,对他的不满一下子爆发了。

    “淮王,你曾为云栖军主将,因为一时刚愎自用让三万云栖军将士战死沙场,回营后竟毫无歉疚之意,拿云栖兵权换一个罪奴,你将我云栖颜面置于何地!”

    “东齐皇室与烨王一向不合,在朝堂之上争权夺势无可厚非,但如今两军交战,竟拿数万将士性命当儿戏。”

    “即使你最后扳倒烨王亦无用,若无云栖王府,再无云栖军!”

    此刻的齐昭依旧被楚瞻钳制着,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神情。但是他的拳上青筋暴起,显然愤怒到了极点。

    以上交云栖兵权为饵,接近大雪,乱军营,拖延火刑日期,助长疫病蔓延,散播十六字预言,让众将声讨烨王,最终掌全营兵权。

    他本还担忧疫病的蔓延付出的代价太大,但自槐安那知道云蔚的血可救治此毒,便再无后顾之忧。

    如今局势扭转,面对众将声讨,他只能选择三缄其口。那女人的一张嘴犹如利刃,能说得他毫无招架之力,他一张口便死无葬身之地。

    齐昭的沉默让那些对她的苛责之声越来越小,不断有士兵发现自己出现了头晕的症状,干脆学兰茝的样子坐了下来,而那些面上布满红疹的士兵已被其他人带到了新的营帐中。

    还有一些尚未出现症状的将士开始同军医们商讨应对之策,最后又在一位副将的组织下,撕下自己的衣袖以掩口鼻。兰茝见局势扭转,又给了齐昭最后一击,“这疫病之毒一被发现就要对身患疫病者隔离,他们的尸首也要以火焚烧,不然会迅速蔓延。诸位之中恐怕有大半之人发现自己身染疫病,而剩下的人却并未知晓,他们不与他们分开,反而听齐昭之言,聚在一块向烨王谈说法,你们当爱惜自己的性命。”

    他们到底是军人,经过兰茝的提醒,很快就有序的应对这次疫病。

    竟梅疫之乱,兰茝对应对疫病也颇有经验,但她并未与他们说明,只是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她只是来探望云蔚的,方才之言也是看在云蔚的面上才帮云荟的。不过,她再如何与云蔚交好也没有忘记齐军是敌军的事实。

    现在这群将士们开始全力应对疫病,不再找云荟讨个说法,而云杉与云樟二人也差不多处理好了他们的伤口,对兰茝来说,剩下的只有楚瞻母后的病症一事了。

    她走到楚瞻的身边对他道:“你留在这吧,我先离开了。”楚瞻取云蔚的血并非她心中所愿,她也只能当作没看到。

    虽然兰茝并未说什么,但从她的神情中,楚瞻已经明白了。

    “好。”此刻,齐昭还被钳制在楚瞻手中,所以他没法说太多的话。

第二百九十八章 远赴西楚

    她回到官舍之后,并没有马上入睡,而是拉着银川收拾行礼。

    经过这两年的随军训练,银川的个子蹿了不少,两年前还是个病弱的孩童,如今身子结实了,也黑了一些。

    银川迷惑的看向兰茝道:“将军,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兰茝停下了收拾衣服的手对他道:“接下来我将有两月休沐之期,预备前往西楚一趟,还有启程后就不要叫我将军了。”

    银川歪头一想,对她道:“不叫将军,那要叫什么呢?母亲?”

    兰茝闻言面色微沉,敲了一下他的脑瓜子道:“叫姐姐。另外,外出这段时间我的伙食就交给你了。”

    银川对她的烹饪能力早已有所认知,为了自己的性命安全着想欣然应下,“行。此次前往西楚就我们两人吗,不用叫上嵇子仪,福喜他们?”

    兰茝暗中腹诽道,当然不能叫上他们,若是叫上了他们她还怎么和楚瞻独处,至于小孩子就无所谓了。

    兰茝摸了摸银川的头道:“银川,如今战事已经结束,嵇子仪福喜他们要返乡探亲,自然不能同我们一道去西楚。虽然你是我的兵,但我早已将你视作我的家人,所以带你一道离开。”

    返乡探亲这样的话让银川双眸中的失落之意一闪而过,但是听到兰茝将他视作亲人又顿时眉开眼笑,“姐姐的故乡不是在北燕吗,为何你要去西楚呢?”

    兰茝的面上当即闪过失落之意。即使薜荔和皇兄明白她为南梁开疆辟土是为了保全北燕,但是燕国的臣民却不是这样认为。她虽与梁荃和离,他们却依旧将她当成梁荃的人,与北燕再无瓜葛。

    她与兰姜二人,一个送出了北燕十城,一个为南梁征战沙场,早已寒了北燕臣民的心。

    “银川可知我怕什么?”兰茝笑着问他道。

    银川虽不解为何兰茝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但依旧认真回答道:“似乎从未怕过什么,敢一个人跑去敌军又不怕死,人人都怕陛下,可是你在陛下面前又什么都敢说……姐姐应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吧。”

    兰茝轻笑出声,眼中却更为落寞,“银川,我怕回乡。”

    第二日,天刚破晓之时二人便启程了,兰茝并未为了照顾银川而乘坐马车,相反,她给他找了一匹小马驹,让他一路骑马去西楚,当然她会适度放慢速度。

    这两年多来,兰茝对银川比那些士兵更为严格,为了增强他的体质,专门为银川制订了单独的训练方针。好在银川都坚持下来了,这也让军中那些被兰茝训练的死去活来的将士们不敢有二话。

    没有人会承认自己不如一个孩子。

    但是兰茝对他的这种严格不仅让银川的体质变好了,再加上她让他从小阅览兵书,又眼见过不少大型战争,如今的他比起同龄孩子更加的出类拔萃。

    梁荃让他免试入朝为官并非是看在兰茝的薄面上,而是他也看出银川的未来确实大有可期。

    这一路上,银川随着兰茝下河摸鱼,上树淘鸟蛋,地里挖野菜,因为银川的手艺太好,兰茝最后连干粮都吃了,一心等着银川挖掘出什么美食。

    途中银川还问兰茝为何不投宿客栈,要这般风餐露宿。那时候的兰茝眼看苍穹流云,青山雾蔼,溪涧游鱼,对他道:银川,这里是我们打下来的江山啊,自然要好好看一看。

    到了南梁境内时,兰茝才开始寄宿客栈,不过她已换作普通女子装扮,也对面容做了修饰,倒是无人认出她来。

    时间一晃便是半月,兰茝与银川二人终于来到了楚京。

    一到这里,他们便感受到了此地与别处不同,集市上,途经他们身边的行人言行都颇为讲究,步态和缓,言谈谦和有礼。

    在军中养成了好动的性子的银川来到这后拘束了不少了。

    此刻,还是清晨,是楚人饮早茶的时间,兰茝领着银川上了茶楼。茶楼布置雅致,茶香四溢,更有乐姬抚琴和歌,倒是十分惬意。

    银川这半夜来跟着兰茝在山林中野惯了,到了这高雅的之所,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姐姐,你来此可是要找……找人。”

    兰茝给他沏了一杯茶,这才开口道:“我要找的人不在此处。就是带你来见见世面,楚京多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他们的仪态和气度你当好生观摩学习才是。”

    银川闻言这才放松了少许,他知道兰茝是为了他好。十五岁时他便要入朝为官,官场与军营是不同的。

    他们二人是在堂间饮茶,周围有人听到了兰茝的话,看向他们的目光也和善了几分。

    其中有一人说道:“要说最有我楚地风仪的当属我们的君王。”

    他身边的一人附议道:“从前他还是太子身份时,太子府外便已被那些爱慕他的女子们插满了花枝。如今他已加冕,无一后妃,京都的那些世家女子们只怕是盼着他早日举行选妃大典,好一朝选在君王侧。”

    “几月前中秋夜宴,他出宫与民同乐,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京竟有如此之多的女子,香气四溢让我打了一日喷嚏。第二日,这些女姬们留下的花枝绢帕掉满街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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