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盟约相许
他若想要这天下,兰茝与他便是对手。
在不久之前,她才与梁荃定好协议,成为南梁的抚远将军,同他逐鹿天下。
楚瞻再次恢复了他那清贵之姿,幽幽开口道:“我不过是想重组天下政权,至于谁是天下之主,又与我何干。”他已挑起了天下纷争,这逐鹿天下的戏码,他便不参与了。
兰茝望着他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将目光落在这画上,再次开口问道:“既然暂住百里宅院是有所图,那秋水别苑是否也是另有所图?”
楚瞻见兰茝问得小心翼翼,笑得有些无奈,是他的局布得太深,太广,以至于在她心中,他所做的任何事都是别有所图。
“当初只知琅琊先生曾住在这秋水别院,因仰慕先生,想着此地还是一处风雅之所便暂居于此。至于这画,也是当日一时意动所作。不过,后来机缘巧合,得知先生与椒瑛夫人的际遇,发现先生就葬在院外梅林中。便留下这画,等有缘人来破解,不曾想,这有缘人竟是你。”
听他这番有缘人的解释,兰茝心中百转千会,看着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无比郑重,“公子虽无意于天下,却又心系天下,不知公子所系的天下里,可否有一个兰茝。”
楚瞻闻言,目光震动。而后,方才摇头道:“没有。”
没有。
兰茝那颗悬着的心如坠深渊,竟是没有吗?
楚瞻深深看了她一眼,面上却又突然浮起笑意,如松上冰雪消融,春色尽显,“我算尽天下,却独独算漏了一个你,你又怎会在这‘天下’里。”
他的话让兰茝心中意动,如苍松上滴落的雪水,落进心湖,泛起层层涟漪,荡漾开去。
兰茝从修长的脖颈处取出一块白玉,对楚瞻道:“如今梁荃和离书已写,虽未昭告天下,但印章已盖,即刻起,我不再是他的妻子,这玉上所言可还算数?”
他没想到,她竟于男女感情一事这般坦率真诚,大胆直接。他看着那块质地温润的白玉,雕刻着双飞燕,上书“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想起当日他说:“阿酒可知,在南梁女子送男子瓜果香草,男子赠女子玉石配环为盟约相许之意。”
想起在北魏,于罪恶深渊处收到她的来信:幸得相逢,尤盼再会。
想起燕京猎场那日她说:“楚瞻,从爱上你的那天起,我这颗心就长偏了。”
思绪在脑海中翻涌,唇边的笑意是如何也停不下来了,他屈指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自然是算数的。”
兰茝轻捂着额头,双眸清亮,神采飞扬的对楚瞻道:“楚瞻!你和我在一起吧,十九年来,所爱唯你一人,我怎会轻易错过。”
楚瞻心中动容。认识一年多以来,兰茝在他心中的样子是隐忍,狠绝与骄傲的。不曾看过她这样的一面,好似十六岁时,那张让她名扬天下的画,画中人穿着大红骑马装,纵马驰骋,神彩飞扬。
“好,阿酒,我跟你在一起。”楚瞻的面上,满是纵容之色。
苍松化雪,如遇春日。
“既然我的身份将要昭告天下,你为何还叫我阿酒呢?”兰茝疑惑的问道。
北方女子虽身形修长高挑,但楚瞻还是高了她一个头。他俯下身子,恰好到兰茝的耳际,轻声道:“楚酒这个名字,听着像我的人。”
梁国皇宫内,梁荃取得兰茝手中的禁军令牌,组织禁军各归其位,值守宫中。黑鹰军,城防军及城郊军营的士兵已退出宫外。
偌大的皇城再次恢复了它原有的秩序。
梁荃屏退左右,走进金銮大殿,走到至高处,坐上皇位,闭着双眼,感受这前所未有的孤寂。
“奴叩见新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突如其来的跪拜行礼之声,在这空旷的大殿内显得异常响亮。
梁荃迅速睁开双眼,看着跪在他下方的人,冷声说了两个字:“是你。”
“是我。”小禄子抬起头来,今日的她依旧穿着内侍常服,那白净乖巧的面上,一双眼清澈的如山涧清泉。
可惜了这张干净的脸,心却是黑的。
梁荃冷眼看着她,开口道:“你的本命叫什么?”
“白露。”小禄子似不愿多提自己的名字,又立马对梁荃道:“如今殿下得偿所愿,是时候要满足我的要求了。”
梁荃看着她道:“这四妃之位,你可择其一。”
他说的毫不在意,她面上亦无过多欢喜,对他再拜道:“臣妾谢过陛下。”
“退下吧。”梁荃看着这样的她,心中升起厌烦之子。
白露见目的已达到,不再多言,起身退出殿外。
梁荃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空洞,取出怀中的和离书。
弱水三千,若是取不到自己心中的那一瓢,那这后宫中人,多一位,少一位,又有何妨……
第二日,南梁举国上下掀起轩然大波,朝野震惊。尤其是汴京城中人,没想到才过了一夜,二皇子梁墨谋反了,被关押刑部大牢。他们的陛下被行刺,至今生死不明,原本中了软筋之毒,坐于轮椅之上的四皇子却康复痊愈,因救驾有功,被梁王临危受命,成了新皇。
但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看着高坐皇位,一身君王。之威的梁荃,无人敢说反驳之话。
参与谋反的五将俱表明归顺新皇。禁军统计因护驾不力,导致前梁王受伤,已被革职查办,由燕云接任禁军统领。
新皇一手掌握军政大全,百官无人敢说一个不字。朝中,梁墨的党羽俱被革职查办,其亲眷全数关押天牢。六皇子梁画因检举有功从宗人府无罪释放,便是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出来了。
此刻,兰茝却没有出现在朝堂之上,她只答应了梁荃要同他逐鹿天下,却没答应要处理政务,每日参与朝议。
如今东齐还未兴兵犯梁,她与楚瞻正在官舍之中,看云杉留下的信。
信中只有五个字:回东齐,勿念。
“这倒是颇有他的风格。”兰茝放下信笺,心中五味杂成。
“昨夜风云巨变,他当是有所察觉,连夜离开了。”楚瞻开口道。
楚瞻所料不错,云杉早已收到东齐将要与梁开战的情报,而昨夜南梁政权更迭,接下来两国关系将会更加微妙。他已不便留在此地了。
“昨夜,你还似还有未尽之言。”兰茝自然心中明白,只能转移话题。
楚瞻这才想起了什么,对她笑道:“那我便对你说说我的那些陈年旧事吧。”
第一百五十一章 北魏罪奴【番外】
在六国之中,北魏是最残暴的一个国家。君主无德,皇子昏庸,门阀割据。许多权贵们因长期受统治压迫,会在族中圈养奴隶,供其发泄。
北魏亦是奴隶交易最频繁的国家,因为那些奴隶们隔三差五便死于非命。
“噼啪。”的一声响,烙铁在炉中烧的火红。
还是质子之龄的楚瞻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粗暴的撩起他的手臂,将那烙铁印在他的左臂之上。“嗤”的一声,是肉被烧的声音,来不及叫出声,疼痛让他昏厥过去。
中年男子见怪不怪,将倒在地上的楚瞻踹到一边,继续将烧得通红的烙铁印在后一位罪奴的手臂上。
当这一批人全部烙上罪奴之印后,他这用冷水将楚瞻泼醒。冷水淋到左臂的伤痕上,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他站起身来,看着手臂上血肉模糊的那个奴字,目光绝望,无法接受自己几个月前还是西楚皇子,现在却成了北魏罪奴。
“你,去角斗场!”在他还未来得及思考之时,又被人粗暴的带去角斗场。
“二十!二十!”四面八方的欢呼之声欲将他的耳膜震碎,他的站在角斗场的中央,面前是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他的身后躺着十九俱尸体!
楚瞻这才面露惊慌之色,明白过来角斗场中人叫喊的二十是什么意思。
“小子!”那名男子看着还是孩童的他,面上露出狰狞的笑,“我一拳就能解决你。”
没有人认为他会赢,场内上千人迫不及待想看到他死亡。
但是,最终他却赢了,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赢得,那名壮汉死在了他的脚下,整个角斗场的人都震惊的站起身来。
没人知道,他浑身在颤抖,左臂烙印传来的痛感让他想再次昏厥,他的指尖捏着一枚银针,方才他便是用这针刺破对方的咽喉。
他一直被留在罪奴角斗场三年,这三年来,他每一天都在生死边缘徘徊,又用不同的方式让自己活了下来。
三年之后,他的模样逐渐长开,出众的面容让他被带到军姬交易所,也是在那里,他认识了翾飞。
那时候,她还不叫翾飞,叫青梅。而他也没有名字,在角斗场三年,那里的人都叫他二十,直到来到军姬交易所,他才得已被赐名松涧。
北魏军姬交易所的奴隶不直会被送往军中,也会送入各大门阀世家。
白日里,楚瞻便随着这些女奴们一起学习如何服侍权贵。某一日,翾飞因为犯了错,受了针刑法。这里的奴隶为了保持身形无暇,受刑都是用针扎。
夜里,所有人都回房睡觉,翾飞因疼痛的缘故而留在大堂内。
“你来这有多久了。”楚瞻也未离去,他不得不接近她,探听这里的情况。
“两年了。”疼痛让翾飞龇牙咧嘴,急需找个人说话,转移注意力,“我来这里两年了,但是是第一次见到男子,你虽是男子,却比这里所有的女姬都长得好看,你一定会被卖进西门一族的。”
西门一族四字让楚瞻的瞳孔微缩,西门一族是北魏最大的门阀贵族。
“真的吗?”楚瞻面带假装面带兴奋之色,对翾飞道:“你给我讲讲西门一族吧。”
当夜,楚瞻听着翾飞讲了好几个时辰的西门一族,也是同一天,他一夜无眠。
他原是西楚皇子,她的母亲是西楚皇后,也曾是北魏贵女。但是,楚王欲立新后,她的母后心灰意冷,装疯设法带他逃离宫廷。没想到,楚王将他们遣送回北魏。魏王本就残暴无德,因疯被遣送让他震怒,下令将他母子二人发卖为奴,她的母后去了西门一族,而他因年幼被卖到罪奴之城。
年轻男女的友谊总是来得很快,楚瞻很快便于翾飞交好。
而他凭借着出众的相貌正如翾飞所言被买到了西门一族为奴,与她一同被卖的还有翾飞,二人被分在西门五公子院中。
这位五公子并不似他那些兄长一般凶狠残暴,但却喜欢吸食五石散,每次吸食过多时,便会干出荒诞之事来。
但某一天,楚瞻却突然发现他不过是伪装。他上头有四位族兄,他若想继承这家族之位,只能韬光养晦,借着吸食五石散麻痹众人。
终于,在上元节那一日,楚瞻将西门五公子的五石散夺走。
“松涧,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西门五公子的眼中充满了暴戾之气。
楚瞻却无惧他的面色,镇定自若的开口道:“公子,我可以帮你拿下西门家主的位置。”
“你说什么!”西门五公子双眼微眯,看着眼前这个容貌比女子还要惊艳的少年。
楚瞻当着他的面将五石散扔在了地上,对他笑道:“光靠五石散只能麻痹你的那些族兄,但是想要成为家主却远远不够。”
西门五公子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个人,眸光幽深道:“你是谁,你却不可能是普通的罪奴。”
“公子可还记得五年前,西楚皇后和西楚皇子被遣送回国又被陛下发卖为奴一事。”楚瞻波澜不惊的提及陈年往事。
西门五公子面色大骇,“你是西楚皇子!”
“正是。”楚瞻向前走了一步,压低了声音对他道:“我欲与公子合作,你帮我在西门一族找到我的母亲,我助你夺得西门家主之位。”
西门五公子审视着楚瞻,似在判断他话中的真实性,良久,他才开口道:“好。”
西门一族太大了,而他又被限制了自由,他不得不借西门五公子之手。
在楚瞻的帮助之下,西门五公子开始在西门一族大放异彩。而他也没有食言,开始暗中帮楚瞻找人。
又过了两个月,他们一无所获。
西门五公子略带歉意的对楚瞻道:“抱歉,松涧,没有找到了。她可能不在西门一族了,你知道的,奴隶之间的交易一向往来频繁,她很可能被被人送出了西门一族,也可能……”
也可能不在人世了。西门五公子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
但是楚瞻又怎么听不出他的未尽之言,五年了,一切皆有可能。
他努力了五年,寻找母亲一直是他的信念,可是却突然断了线索。当夜,楚瞻看着他左臂的罪奴烙印,一夜无眠。
第二日,晨曦再次降临北魏西门一族时,一个更加庞大的计划在楚瞻心中成型。
他去敲响了翾飞的房门。还在状况之外的翾飞睡眼惺忪的打开了门,疑惑不解的对他道:“怎么了,一大早的。”
楚瞻看着翾飞,说出了改变她一生命运轨迹的话:“翾飞,你想不想让奴隶这个身份,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
第一百五十二章 瞻荃初会【番外】
往后的五年,是让六国震惊的五年。
一个名叫松涧的少年与一个名叫翾飞的少女横空出世。他们在西门一族声名渐显,助西门五公子坐上家主之位。
那时,恰逢北魏政权更迭,新皇登基,扶持新贵。翾飞在西门一族的帮助下入了北魏军营,而后的几年一手创建十万惊鸿军,威慑六国。
也是西门家主的帮助,楚瞻隐瞒了奴籍身份。
这五年来,他依旧没有找到西楚先皇后,但却重返西楚。如今的西楚皇后没有子嗣,二人达成合作,他助其稳坐后位,她让他得了太子身份。
他们虽有仇怨,又因利结合。
楚王年岁已大,于朝政一事逐渐力不从心,楚瞻归国后迅速掌握西楚政权,时人称之天下第一公子。
稳坐西楚太子之位后,楚瞻又将目光放在了当时最强盛的北燕身上,连夜与随侍及府中门客前往北国。
那时,恰逢北燕二公子燕兰茝及笄前一日。
梁荃九死一生从孤鹜山另一头的雪原回来,怀抱着刚猎回来的雪狐皮毛。
他身上的衣服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皆被灌木林中造刺树的利刺给划破了。
他小心翼翼的护着那块雪狐皮毛,不让自己身上的血迹沾染到。面上却露出少年一般的欢喜。
听闻燕王要带兰茝去燕京猎场,他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便赶过去。
“哟,这不是梁荃吗。”一身华贵大氅的薜荔突然出现,拦住了他的去路,不屑的看着他怀中的雪狐皮毛道:“还真去猎狐了。”
周围与他一块的燕京子弟无情的放声大笑。
“一个南梁质子竟也肖想北燕最尊贵的公主,给我打。”
梁荃的笑凝在唇边,密集的拳脚落在他身上的每一处,让他无力招架,只能紧紧的抱着怀中的雪狐皮毛。
那些燕京子弟们打得累了才收手散去。
他倒在雪地里,疲倦与疼痛让他无法再站起身来,只能任由无辜的雪花一片片的落在他的身上,将他逐渐覆盖。
这一日,恰好楚瞻从孤鹜山的观云亭下来。清泉突然指着前方对他道:“公子,那边的雪地里好像有人。”
“明月,过去看看。”楚瞻开口吩咐道。
那时候,梁荃已被雪覆盖了大半个身子,浑身是伤,嘴唇青紫。一向擅长收集情报的钟秀看到雪地里的人,惊讶的开口,“梁四皇子!”
楚瞻闻言,目光微凝,又吩咐明月道:“带回去吧。”
“是。”明月将他扛在身上。
梁荃再次醒来时,已过了一日。他望着陌生的房间,眼神空洞。
他低下头去,双手还有些僵硬,那雪狐皮毛依旧被他紧紧的抱着,只是已经染上了血迹。
“终究是送不出去了。”他有些落寞的开口。
“你醒了。”一声似玉石相击般悦耳的声音响在他的耳际,他抬起头来,见眼前的男子模样如玉石松翠,声音微哑的开口道:“你是谁,是你救了我?”
房门是敞开着的,明月,清泉及钟秀等人就守在门口。
楚瞻递给他一杯热水,认真的打量起眼前的人。
昨日在大雪中未瞧清楚,今日才知他面如刀裁,虽模样狼狈却生得龙章凤姿。
“西楚楚瞻。”楚瞻笑着答到,“我救你是因为你梁国皇子的身份。”他倒是毫不隐瞒。
梁荃接过他手中的热水,饮了数口,才得以平复自己的心情。
西楚楚瞻,名传六国的天下第一公子,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怎会坐在他面前。
“我的身份?”想起他的话,他眼神再次变得空洞,触及手上染血的雪狐皮毛时,犹如受伤的孤狼发出呜咽之声,“人们都说你是天下第一公子,那可否告知我,这天下为何要多我一个梁荃?”
“当你成为天下之主时,这万里江山自会告诉你答案。”楚瞻云淡风轻的说出惊世之言。
“公子此言何意?”梁荃眼中瞬间恢复了神采。
楚瞻没有回答他,而是对门口的人道:“明月,告诉梁四皇子,你背他会来的这一路,他叫了多少声兰茝。”
“一百一十八声。”也只有明月这般孩童心性的人,会去细数他叫了多少声这个名字。
梁荃听着这主仆二人对话,双手紧攥雪狐皮毛,手背青筋爆起。
楚瞻这才对他道:“你已在北燕为质将近八年,你的国人怕是早已将你遗忘。兰茝便是北燕二公主吧,听闻她今日行及笄大典,你不前去观礼吗?”
梁荃摇了摇头,又对楚瞻道:“正如你所说,我在北燕为质多年,不过是一位无权无势的质子,想成为天下之主,谈何容易。”
楚瞻听了他的话,眼神有一瞬间变得幽深。他没有告诉他,自己曾是北魏罪奴,也是这般,从最黑暗的深渊之地,一步步成为名传天下的第一公子。
很快,他面色如常,对梁荃道:“我可帮你重返北燕,也可以让燕兰茝成为你的妻。”
“我可要付出什么代价?”
“到时你自然便知。”
在楚瞻的帮助下,一切进行的很顺利。
凭他对罪奴之城的了解,很快便对南梁送往北燕的军姬动了手脚,也是从罪奴之城的情报得知,涉嫌谋反被判抄家的燕亲王燕彻之子燕云如今也是奴籍。
燕云此人自小跟着燕彻在军营之中磨练,在军事谋略上天赋卓绝。得知这个消息后,梁荃亲往北燕罪奴角斗场说服他加入自己。
军姬之诱,燕云之叛,楚瞻之谋让梁荃短时间内便集结了大批军队,开始发兵攻打燕国的城池。
战争一直持续了一年。
只差一步,梁荃便可攻陷燕京,让北燕亡国,可是他却被楚瞻劝住了。
“为什么?”他不解的问道。那时的梁荃一身铠甲,目光凌厉,面色冷硬,战场上的磨练,让他看起来更加的英气。
他是南梁皇子,若攻破了燕京,这不过是两个国家的恩怨。但若一向强大的北燕并未亡国,却又山河飘摇,这便成了天下之事。
楚瞻却没有同他这样解释。
他只是说:“若你攻破了北燕,那燕公主茝只怕会恨你一辈子,你们此生也无在一起的可能。”
那一晚,梁荃一夜无眠。
后来,他只关押了北燕二十八位王族,以他们相挟,求娶兰茝。
那时候的他却不知,即使这样,他们也没能在一起。
第一百五十三章 得偿所愿
经过御医们连夜诊治,梁王最终性命无忧。梁荃对外公布梁王需要静养,宫中人一概不得打扰,实则将其软禁宫中。
彼时,正在水月观礼佛的楼皇后听闻梁墨失败的消息时,手中的佛珠掉了一地。
南梁江山突然易主,人心涣散,即使梁荃有雷霆手段也难以安抚民心,恰逢三日之后是黄道吉日,便定在这一天举办登基大典。
三日之期在礼部各位官员忙得暗无天日中度过,即便时间紧张,一切从简,依旧有诸多事情要准备,尤其是南梁这样一个注重礼乐的国家。
不过梁荃在民间名声尚好,百姓们得知他是新皇很快便接受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南梁政权更迭的消息还未传到各国的权利中心。
登基大典在昭和门举行。新皇需走过百米千秋回廊,瞻仰历代先皇遗训,才可至昭和门的祭坛上取下传国玉玺,捧在手中,接受百官三跪九叩大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之声响彻整个昭和广场,这一刻南梁梁荃之名将载入史册。
另一边,刑部大牢内正受鞭笞之刑的犯人,凄厉的叫喊之声透过石壁传到梁墨的这间牢房,让他脊背阵阵发凉。
叫喊声中还夹杂着几声狱卒的抱怨。
“妈的,今天新皇登基大典,我只能和你这个兔崽子在这犟。”
“啪”的一声,他下手更凶了,似发泄不满一般一鞭子一鞭子将那名犯人打得皮开肉绽。
不过,他是不重要的小人物,死了也就死了。
新皇登基。
梁墨浑身颤抖,紧咬牙关。隔壁石室里的每一鞭子仿佛落在他身上一般。
梁荃与他同是谋反,为何他被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之内,即使是死了也要背负谋反的骂名,梁荃却在外面接受臣民跪拜,坐上了他梦寐以求的位置。
刑部大牢之外,一个穿着黑衣斗篷的人突然出现在牢房门口,这人的半张脸都隐在斗篷自带的大帽子中,她的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
“刑部大牢,闲杂人等不得擅入。”门口的狱卒拦下了她。
她举起一块令牌道:“奉陛下口谕,前来审问梁墨。”如今梁墨因谋反之罪被关押刑部大牢,自是不能再称呼二皇子殿下。
黑衣人清冷干净的嗓音先是让狱卒一愣,继而接过她手中的令牌,确认无误后,递交到她手中,又对她鞠了一躬道:“请。”
有狱卒上前,领着她到关押梁墨的那间牢房。
这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梁墨,见他除了仪容脏乱外并未受任何刑法。
若是他们身份对调,梁荃成了阶下囚,那他定像隔壁石室内的那人一样,饱受酷刑。
梁墨听到开锁的声音,突然起身,如怒吼的雄狮一般,冲着这名狱卒喊叫道:“快!放我出去!”
“出不去的,你犯得可是谋逆大罪。”狱卒身后的黑衣人突然开口说话,让梁墨一愣,这个声音……
狱卒被梁墨的突然发狂吓到,只对这名黑衣人说了声“得罪了”,便将她一同关在牢房之内。
见她也被关了进来,梁墨坐回了地上,背靠着墙,衣襟半敞的对眼前之人冷声道:“既然都逃了,又回来干什么。”
这名黑衣人摘下了帽子,露出一张姿容绝世的脸,正是蔓姬。
她走近了他,放下食盒,在稻草堆中坐了!下来,笑着对他道:“自然是来送殿下上路的。”
梁墨双眼微眯,突然用力捏住她的下颌骨道:“你倒是狠心无情,让我背负这谋逆之罪一个月之久,面对天下骂声,自己却一身轻松。”
她的力道极大,让蔓姬疼得心头轻颤,额角都渗出了汗,那双漂亮的双眼因为疼痛水雾氤氲。她的唇角扯出一个微笑,“不走了,接下来都不走了。”
梁墨听着他这般哄孩子的话,讷讷的放开了手道,似是猜到了什么,不屑的开口道:“你是来陪我共赴黄泉的吗?”
蔓姬看着他笑得颠倒众生,打开了她带来的那个食盒,里面装着一个酒壶以及两个杯子。她对他道:“殿下,黄泉路上冷,先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她拿起酒壶,往那两个杯子中倒满了酒。
梁墨的目光落在她那一向素净的双手上。此刻她十指纤纤,指甲上涂满了鲜红的蔻丹。他是去过断鸿楼的,也知道玖娘那双手涂满了蔻丹,指甲鲜红,美丽妖异,却暗含剧毒。
他目露精光,接过她递过来的酒液,开口道:“这里哪里还有什么殿下,我如今不过是一只被人剁碎了利爪的猛禽罢了。”此刻他正需戒酒消愁。
“慢着。”当他欲一口饮尽之时,蔓姬却拦下了他。
梁墨疑惑不解的看着她。
蔓姬将自己的手臂穿到他的臂弯之中,对他笑道:“这酒得这样喝。”
这正是喝交杯酒的姿势。
“不愧是风月场中出来的女子,倒是懂得情趣。”梁墨也不反驳她,最难消受美人恩,也就任由她去了。
但那目光一直落在她的十指蔻丹之上。
两人同时饮下杯中酒。
“这酒极烈,倒像是断鸿楼里的醉生梦死。”梁墨摇晃了下有些眩晕的头开口道。
蔓姬此刻因为饮酒的缘故,双颊微红,此刻看在醉眼熏然的梁墨眼中更是楚楚动人。
还未等他说什么,蔓姬却主动投怀送抱,将那微凉的手掌附在他敞开的胸膛之上,整个人依靠在他的怀中,宛如情窦初开的少女在询问他的情郎:“殿下可猜的出,妾今日熏的什么香。”
胸口冰凉的触感,让梁墨惬意的轻颤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觉的这香味有些熟悉,却始终忆不起是和名字。
蔓姬眸光潋滟,笑意吟吟的开口道:“是浮生香呢。”
梁墨闻言,呼吸突然一滞,喉间顿感腥甜之意,血顺着唇角流下。他一把拉开了靠在她怀中的蔓姬,见她的唇角也带着血迹。
“怎么会!”他的头脑眩晕,胸腔像被什么撕扯一般。
“酒中有毒。”蔓姬幽幽开口道。
梁墨一把抓住她的双手,气息微弱的问道:“这毒不是在你的十指上吗?”
“我若不将十指涂满蔻丹,让你误以为毒在我手上,你又怎会安心喝下这醉生梦死呢。殿下,这江山已经易主了,生不能得之,便在死前的最后一刻享受得偿所愿的滋味吧。”她的声音越来越弱。
二人的意识逐渐模糊,双双倒在牢中。
临死之前,唇角含笑,神情满足,似是梦见了什么极好之事。
一杯醉生梦死,一怀浮生香,全了他们内心深处触不可及的夙愿。
第一百五十四章 身份恢复
昨日登基大典结束之后,兰茝再次被楚瞻拐到了百里宅院,说是清泉结束了三司的盘问,无罪释放,特来像百里一家请辞。
清晨,气温微凉,兰茝正欲起床洗漱,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不知是谁,一大早的。”她轻声嘀咕了一句,睡眼惺忪,穿着外袍便打开了门。
一时间她有些愣神。
一身墨色衣裳的楚瞻手中捧着一个木盆,盆中装着热水,还冒着热气,与他那身清贵的气质格格不入。
又值人间四月,院内的围篱及墙院爬满了牵牛花,这样的景象让兰茝有些恍神。
“还没睡醒。”楚瞻的喉间溢出轻笑声。
兰茝有些窘迫的回过神来,看着他手中的木盆道:“怎么,你是要伺候我洗漱吗?”
楚瞻面露愁苦之色,双眼却爬满了笑意,对她道:“既然我与大人在一起了,自然是你的人了。我如今背井离乡,又无差事,全靠着大人那点俸禄过活,自然要将你伺候好了。”
楚瞻的回答让兰茝有些啼笑皆非,她含笑着上下打量着他道:“干脆你不要做天下第一公子了,来做我的第一随侍吧。大人我今日要上朝,得体面。”
楚瞻无奈的含笑应道:“是。”
他进屋后将木盆放在案上,又对兰茝道:“过来洗漱吧大人。”
兰茝倚着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楚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莫不是忘了我不能用热水洁面了。”
楚瞻走上前去,将她从门边拉到桌旁坐下道:“阿酒,你只有恢复原来的身份,梁荃手中的那份和离书才有昭告天下的意义。”
今日本是兰茝受封抚远将军的日子,所以必须要参加朝议,她倒是没有想到还有和离书这一层。
毕竟这块大陆数千年历史下来,也无人听说与故去之人和离的,尤其梁荃如今乃梁国国君,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娶,当追封为后,若是在这种情况下和离,那梁荃是要背负天下的骂名的。
兰茝看着他,笑得更加无奈:“如今梁荃已知晓我的身份,本来不该继续乔装。只是在众人眼中,我已是故去之人,本该本追封为后,今日却要上朝任南梁的抚远将军,不知会不会吓坏那些老臣。”
“应当不会。”楚瞻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嗯?”兰茝对他这个回答有些不解。
楚瞻唇角溢出笑意,“入朝不到三月便覆了楼府满门,出使北燕就废了一项权贵活动,归来一月有余又状告一国皇子犯了谋逆之罪。这时,你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北燕公主,他们应当可以迅速接受了吧。”
“如今才知,公子竟是这般好口才。”
兰茝边笑他,边将白色绢布浸入木盆中,又拧干了覆在面上,又过了一会,将之取下,用木棚中还有些热着的水清洗双颊。
很快修容膏被她洗去,那不自然的面色开始变得透亮,在水汽的氤氲下,她的肌肤看起来吹弹可破,精致的五官逐渐显现出来,眼中的神彩亮如浩瀚星辰。
她冲着眼前面如冠玉之人展颜一笑道:“怎样?我看上去可还好。”
此时,楚瞻突然感觉呼吸一滞,口不对心的对她道:“你这修容膏可时常带在身上?”
“带着。”兰茝起身从放置在另一桌案的外袍之上取来修容膏递到他面前道:“你突然问这修容膏做什么?”
楚瞻将这修容膏推了回去,对她道:“为了天下苍生着想,阿酒不如将这修容膏在涂上。”
“不是你说要恢复原来的身份,这和离书才有意义吗?怎么就事关苍生了?”
“因为阿酒方才那一笑,足以祸国殃民。”
兰茝闻言,薄面微粉,分明是含羞带怯却又自得的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哦?是吗?祸国倒是未曾见到,至于这殃民……倒是刚殃了一个。”
说完,也不再去看楚瞻眼中纵容的笑意,穿上官服,梳好发髻又对着铜镜看了好一会道:“看着倒像个佞臣。”
楚瞻闻言,深以为然的点头。
二人又笑闹了一番,兰茝这才道:“好了,大人我要上朝了,既然说好了要伺候我,就做好饭等我回来吧。”兰茝露出了一个颇有佞臣意味的笑容。
“遵命。”这二字从楚瞻那如玉石相击般的嗓音说出,分外的动人。
兰茝心满意足的出了百里宅院,坐上一直停在院外的马车。如今云杉不在,她身边已经没人随侍之人,楚瞻便将明月叫来,充当了她的车夫。
明月行事一向雷厉风行,就在兰茝感觉还未坐上马车多久时,宫门已至。
“到了。”明月有些愤愤地开口,他一向不知何为人情世故。
兰茝写了马车后,对明月交待了句回去路上小心,便朝宫门走去。
她到得正是时候,此时恰是人员最多时。那些朝中朝中新贵们看到一个女子面貌精致得女子穿着同他们一样得官服,顿时停下了前进的脚步,相互探听这个女子的来历。
一些见过兰茝样貌的老臣见到她时,更是震惊不已,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
她走到宫门口时,便被门口的守卫拦了下来。她虽身穿官服,但却是女子又生得这般好看,少不得要被拦下来仔细盘问。
正当兰茝预备开口告诉他们自己是楚酒之时,宫中跑来一内侍,低声与门口的侍从说了什么,那两位侍从看着她目露震惊之色,对她鞠了一躬道:“大人请。”
兰茝在这位她从未见过得内侍的帮助下进了宫内。
她有些好奇的问道:“倒是从未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吗。”
这名随侍笑着对她道:“奴是心晋的内侍总管,是陛下让猜到大人今日回恢复身份,便叫奴前来迎接大人。”
他这样的解释更是让兰茝对他另眼相待。如此年轻便坐上了内侍总管的高位已是不简单,如今又知晓她所有的事情,却能这般如话家常,面不改色的说与她听,见到女子身份的她,眼中连一丝异色也无,梁荃手底下,倒真是能人辈出。
“时辰不早了,走吧。”还未知晓对方底细之前,兰茝不欲与他多言,当先朝金銮大殿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天下皆惊
金銮大殿上,已至数十名朝臣,三三两两的在议论昨日二皇子梁墨与那祸国妖姬蔓姬一同自尽于牢中之事,纷纷感叹大快人心。
兰茝进殿之时,这些讨论之声戛然而止,人们看着一身官服的她眼中露出惊骇,震惊,好奇及惊艳等各种眼神。但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是见过兰茝原来的样子的。
当年,她艳绝天下的容貌让这些人心中难忘,时至今日还记忆犹新,以至于很多人今日再见到兰茝的样子,一眼就将其认出来了。
但是,眼前之人却穿着一身官服,站在他们中间,让他们又怀疑自己的判断。燕兰茝已葬身火海一年之久,天下人皆知,怎会复活过来,不仅复活还穿着同他们一样的朝服,这比梁墨自尽牢中的消息更让他们感到震惊。
不过,却没有人上前搭话,也没有人询问兰茝的来历。殿上这些人大多已为官数载,习惯了察言观色,暗中打量,自然不会贸然开口。
“陛下驾到!”方才领着兰茝前来的那名新任内侍总管的声音在殿门口响起。
百官停下了讨论,各归其位,纷纷下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身龙袍的梁荃走进殿内,看到跪在人群中的兰茝,停下了脚步,她此刻正俯身跪地,低着头,看不清模样。
他只看了一眼便继续往前走,冷硬而沉稳的生硬回响在殿内:“众卿平身。”
群臣起身,抬起头来,齐齐看向皇位上的新皇。
兰茝站在百官之列打量着梁荃,原就生得龙章凤姿,此刻穿着一身龙袍看着倒是比前任梁王更有君王之威。但兰茝直到,南梁国君之位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开始。
皇位上,梁荃的神情隐在珠帘之下,透过群臣看向恢复了原来模样的兰茝,握着扶手的手有些颤抖,他轻抿薄唇,对身旁新上任的内侍总管道:“宣旨吧。”
内侍总管从案上取过和离书,将其打开来,面上平静无波的开口道:“北燕公主燕兰茝上前听旨。”
他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群臣纷纷转过头去看向兰茝,没想到她真的是原四皇子妃,北燕公主燕兰茝。
兰茝出列,再次下跪。
内侍总管在百官难以置信的目光之中,将和离书当庭念出时,兰茝长呼了一口气,从这一刻起,一年前的那场不得已的政治联姻宣告结束。
“兰茝接旨,谢陛下。”她双手抬起,从内侍总管手中接过那份和离书,但却依旧跪在原地,因为还有第二份旨意等着她。
内侍总管又再次拿起了第二份旨意开口道:“羽林军中郎将楚酒接旨听封。”
“微臣接旨。”兰茝再次开口道。
这句微臣接旨让纷纷让朝臣有些站不稳了,尤其是那些老臣们,他们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接受前所未有的考验。
陛下之妻,燕国公主燕兰茝便是羽林军中郎将楚酒!这怎么可能!从未有人想过二者之间的联系。
燕兰茝乃艳绝天下,乃是六国贵女的典范,在这些男子心中当是汇聚了天下女性所有美好的词汇。
但是楚酒是谁?在外人看来,他虽生得文弱秀气,好似女子一般,但是这些人依旧没有忘记他还是新兵之时曾以一人之力对战全营,在武举比试上将对手一招秒杀,在朝堂之上搅弄风云,更因为武功高强被封为中郎将。
若这样的人是女子,那整个南梁的那些大好男儿颜面何存。
但是内侍总管的此刻宣读的旨意正帮他们一点一点的确认了自己的判断,燕国公主燕兰茝确是羽林军中郎将楚酒无疑。
“楚酒平叛有功,特封其为我朝一品抚远大将军,赐大将军府。钦此”内侍总管读完最后一句话后,合上了圣旨,再次递到兰茝的面前,对她道:“抚远大将军接旨吧。”
“微臣谢陛下隆恩。”
两份旨意都非常言简意赅,并未解释为何兰茝还尚在人间,也未解释为何中郎将楚酒摇身一变成了南梁公主。
但是,在场所有的史官却有预感,这件事将会给南梁的历史,乃至六国的历史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当日,还在城郊军营军营受训的嵇子仪听到这个消息之时再顾不得训练,快马赶至官舍,想要找到兰茝问个清楚明白,但不幸的是,他扑了个空,那时她正在百里宅院。
半个月后,此事传遍六国。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东齐。云荟与云蔚得到消息之时,沉默良久。
云荟对云蔚道:“阿蔚,可知道她是女子。”听云杉说,云蔚对楚酒倾心相许。
云蔚神色复杂的点头道:“知道。”
云荟倒心中虽震撼,但那一双暗含无边风月的眼却笑意更浓,“阿蔚倒是好眼光,在南梁军营,于万千男子之中,一眼相中了天下第一贵女。”
云蔚倒是不理会云荟的打趣之言,那张期霜晒雪的面上充满了郑重之色,对他道:“阿荟,你能否对南梁暂缓出兵。梁国新皇登基,届时各国会派使臣前去祝贺,这次就让我出使南梁可好。”
虽然此时是最好的出兵时机,但云荟从不会拒绝云蔚的要请,不以为意的开口道:“不论何时出兵,南梁都将是我东齐的囊中之物,阿蔚你想去就去吧,去试探一下敌国的虚实也好。
北周,周玉衡看着手中的情报,目光似有若无的看向了一旁的兰姜。
为何同时北燕公主,二人之间的差距会如此之大。
一个是金尊玉贵的皇城金丝雀,一个却是……他说不清楚兰茝在他心中是何形象,数月前一同出使北燕的兰茝在他心中的样貌有些模糊。那时候他一心都在翾飞身上。
翾飞,提及翾飞,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位燕二公主倒是与翾飞颇有相似之处,同是女子之身,却令天下男子汗颜。
北魏,在军营的翾飞收到这一纸情报之时,想起楚瞻当日对她的特殊之举,笑着道了一句:“北燕公主,南梁抚远将军,看来,我很快便会多了一个对手。”
对此事最震惊的要数北燕,他们曾经最引以为豪的公主没有死,曾经还回过北燕,踩了北燕权贵的脸,废除了他们的“美人围狩”活动,她虽与梁荃和离了,但是却成了南梁的抚远将军。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亲自下厨
北燕臣民们并不知道兰茝与梁荃签订了盟约,条件是南梁不得对北燕出兵,兰茝才同他逐鹿天下。
他们陷入了巨大的愤怒与失望中,北燕曾被梁军入侵,山河动荡,几欲亡国,但是他们最引以为豪的公主却成了梁国女将,助敌国争天下。
他们早已忘了,兰茝曾为了挽救垂危的北燕孤身一人远嫁南梁一事。
即使是五月,燕京依旧下着雪。
那一日,燕王立于燕京猎场的漫天风雪之中,将手中的情报递给狩猎归来的薜荔。
自从猎奴一举被废之后,北燕勋贵们的消遣就成了狩猎猛兽。
薜荔的身上还带着血腥之气,他接过燕王手中的情报,先是不耐的扫了一眼,待看清内容时,难以置信的看了好几遍。
“兰茝没有死!”他先是惊喜的嚷叫出声,这话大的燕京猎场的好多勋贵都听见了。
“她居然成了南梁的抚远大将军。”这话充满了不解与愤慨之意。
“这么说。当日在燕京猎场被我打得吐血的人是她,废了北燕美人围狩的也是她!她究竟在做什么,当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吗,替南梁踩北燕的脸就让她这么开心。”薜荔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燕王看着偌大的燕京猎场,脑海中再次浮现兰茝带着一群女奴从远处的灌木林中走出来的样子。长叹一声道:“或许,她是另有苦衷吧。兰茝一向有自己的主意,父皇在世的时候,也是最疼爱她的,说我们兄弟几个比起她来相差甚远。”
话虽如此,可燕王话中失望之意难掩。
“有何苦衷。”一根筋的薜荔自然想不通其中的弯弯绕绕,对梁王道:“梁荃登基,出于礼数我们北燕也该派使臣前去道贺才是,皇兄便让我去吧,到时我亲自去问她好了。”
“我也一同前去吧。”燕王感叹道。对于这个妹妹,他心中即失望又愧疚。
在殿前授封的兰茝自是不知道一个月后各国会因她恢复身份掀起怎样的动荡。
退朝之后,她疲于应付各方看来得目光,便顾不得礼数,运起轻功绝尘而去,留给满朝文武一个望尘莫及的背影。
梁荃自然不会拿她怎样,如今的禁军统领又与她相熟,她又成了一品抚远大将军,这宫中自然无人敢拦着她,所以很快便出了宫门。
只是出宫后,却没有见到熟悉的马车,她这才想起云杉已经回了东齐,今早送她来的是明月。没了楚瞻的吩咐,明月是万万不可能会等她下朝的。
“看来,只能再找一个随侍了。”
就在她愣神的这一会,她的面前已经集聚了很多人。路过的百姓都在猜测他们南梁何时来了一位模样如天仙一般的大人。
听到议论之声,兰茝扶额。看来恢复原来的样子后麻烦倒是顿了不少,尤其是她的身份。
她对着百姓们笑笑,在他们反应不及之时就踏上集市的房梁,一路往百里宅院逃去了。若不是她身穿官服,这些百姓们都以为方才他们见到了天外飞仙。
“明月,你怎么躲在树下睡觉。楚大人快下朝了,你不去接他吗。”清泉有些无奈的对明月说道。
不知为何,他与明月二人都是公子的随侍,可是他却总有一种父亲带着儿子的错觉。
明月将手中的牵牛花扯烂,又吐出口中的草杆子,纵身一跃跳到了树枝上,躺了下来,惬意的双手抱头,对清泉道:“她如今是抚远大将军了,又不能像之前那样敲晕了直接扛回来。”
“有马车。”清泉善意的提醒道。
“嗯,对,有马车好,马儿可以驮着她回来了。”说完打了个哈欠,再次昏睡过去。阳光温热,树影婆娑,在他清秀干净的面容上投下大片阴影。
“不劳烦马儿驮了,我自己回来了。”兰茝刚一进内院,便听到了明月与清泉的对话。
她本就抑郁的面色瞬间黑如锅底,这个随侍必须要找了。
“大人回来了。”清泉依旧是那般温文有礼。
“嗯。”看着他兰茝的心情才算好了几分开口问道:“你们家公子呢?”
清泉狭促的笑道:“公子此刻正在伙房。”
“伙房。”兰茝这才想起早上出门时,随口一提让他做好饭等自己归来,没想到他真的跑去了伙房。
只是不知这样的神仙公子做起这些平民之事是何模样,不禁心中隐有期待,对清泉道:“走带我去看看。”
自清泉去三司审问几日未归之后,这家的妇人再次精神失常,私塾先生只得哄着她说清泉因公务缠身,过几日就回来了。
果真,清泉回来之时,那妇人又再次恢复如常。私塾先生见状,也就由他们自由来去了。此刻那妇人正在伙房之中与楚瞻一同下厨。
百里宅院并不大,兰茝与清泉二人很快就走到了。
看着厨房内一派和谐的景象,兰茝有些愣神。尽管上次在北周红尘客栈得知他于庖厨一事也甚是得心应手,但是这桌上排得慢慢的几十道菜是怎么回事。
“娘。”清泉叫了一声那位妇人,“您整日操劳也辛苦了,今日就将伙房交给我们年轻人吧。”明面上他是关心妇人的身体,实际上他是将她支开,好给这二人创造独处的机会。
“好好好。”听到清泉关切的话,妇人露出欣慰的笑意,洗干净手走出了伙房。
楚瞻在清泉带着妇人离开之时,给了他一个干的不错的眼神。
又回过头来,对兰茝笑道:“你回来了。”
兰茝叉着腰,有些好笑的看着他道:“楚公子,楚大人每月俸禄不到一百两,你这一桌可要把大人我吃垮啊。”
楚瞻从锅中盛出刚制好的蜜汁酱料,理所当然的对她道:“今日大人升官,自然要好生庆祝一番。”
说完,又将那蜜汁酱料递到她面前道,“平生第一次做,不知味道如何,尝尝看。”
兰茝笑着拿起放在一旁的筷子,夹起了一块炙烤羊肉,放到碟子中轻蘸了一下,丝丝甜味便在口中蔓延开来,还带着雪莲的清香,毫不吝啬的开口赞道:“是记忆中的甜味,楚公子的手艺甚好。”
“是吗,那我也偿一下。”楚瞻的双眸瞬间化为了一汪春水。
他俯下身子,在兰茝还反应未及之时,吻住了她的唇。
第一百五十七章 第一随侍
一阵酥麻之感,瞬间袭遍二人全身。
好一会,楚瞻才放开了她,咂咂嘴,满眼笑意评价道:“嗯。不止很甜,还有香味。”
兰茝看着他笑得宛如偷腥的猫,心跳加速,双颊微红的开口道:“看来本官要好好研究一下南梁律法了。”
“嗯?你又不是三司官员为何要研究律法。”这下轮到楚瞻愣神了,眼前之人果然不是一般女子。谁家女子被亲之后,开口第一句话便是研究律法。
“嗯,要去查查,偷袭我朝官员应判个什么罪名。”她笑意狡黠,清亮的眼弯成了天边的月。
二人笑闹着将刚做好的菜全部摆放到八仙桌上,竟是整整一桌子也装不下。
私塾先生见状,冷哼一声道:“铺张浪费。”
但是家中妇人却拍了一下他的手笑道:“这哪里是浪费,这是心意多到装不下。”
这名妇人果然只在清泉一事上糊涂,在其他事情上心里跟明镜似的,不仅看出兰茝是个女子,也知晓楚瞻这桌饭菜是为谁而做的。
兰茝将桌上的每一道菜都尝试了一遍,不得不说他这一桌子菜竟比云杉每日从官舍膳厅给她带的还要合她的口味,要知道云杉可是经长时间的琢磨才知道她的喜好的。
而且今日大多数菜都是北地菜肴,倒真是有心了。
午饭过后,兰茝便与楚瞻一同待在书房中。家里有个私塾先生以及一个潜心向学的孩子,所以这家人的藏书非常的多。
兰茝虽任抚远大将军,但是她不用值守宫中,也没有训练士兵,她这职位倒成了闲职。
午后的风吹着房内的帘席“沙沙”作响。这间书房非常的雅致,地面是由木板铺成的,中央还有一个小茶几。
今日的楚瞻穿着一身墨色的衣裳,肤色在衣服的反衬之下显得格外白皙。他席地而坐,手中拿着一本有些泛黄的《阵法演练》在细细的读着。
兰茝换下了官服后,穿了一身白色的衣裳,博冠绶带,依旧是做男子打扮,她如今并没有任何女子的服饰。
她亦席地而坐,背靠着楚瞻,手上翻看着一本兵书,是梁国开国大将鱼机子写下的《机子兵法之十大阵法》,这书还是楚瞻推荐给她的,难得在此处还能见到兵书。
“阿酒可看到鱼型阵,此阵法乃鱼机子亲创,百年以前便是这鱼型阵让梁军在诸侯争霸中获得最后胜利,最后建立了南梁。”
楚瞻很快就看完了自己手上的兵书,与兰茝攀谈起来,他让她看与自己同一类的兵书也是为促进二人之间的交流。
兰茝点了点头道:“只是这鱼型阵与传说中的雁型阵有何区别?”
“雁型阵有两种,一种是向前方排列的,左右两翼就像猿猴的两臂向前伸出一样,可用于包抄迂回,但后方防御较弱。后方排列则相反,可保护两翼和后方的安全。鱼型阵便是根据雁型阵改良而成的阵法,如游鱼一般灵活,前方可保护两翼安全,后方的鱼尾可加强防御。”
“但鱼型的鱼身与鱼尾的交界之地便是防御最薄弱之处。”兰茝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楚瞻再次解释道:“这正是诱敌之处,就在敌军如你一般以为中腹区最为薄弱,可进行突围时,鱼头和鱼尾便可同时对敌军进行包抄。”
这两人一个讲得认真,一个听得认真,偶尔会有一丝争论。但更多的是楚瞻在倾囊相授,他虽无任何行军打仗的经验,但却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与他交流下来,兰茝觉得受益匪浅。
二人讨论完兵书上的内容,兰茝突然问楚瞻道:“你是如何认识的明月清泉的。”
“你可是要找个随侍?”如今她的随侍云杉已回东齐,她这般旁敲侧击的问及明月清泉一事,想来是今日明月的一番举动让她觉得自己需要一个随侍了。
兰茝倒是没想到她的话才问出口,楚瞻已经猜到了她的目的了。她不由在心中再次感叹此人真是多智近妖,“嗯,没有随侍之人确实不便。”
“阿酒,莫不是忘了你有随侍了。”楚瞻善意的提醒道。
他这话让兰茝颇为不解,一直以来她的随侍只有云杉一人,哪里会冒出第二位,如今云杉走了倒是觉得有诸多不便。
于是她开口问道:“我何曾有第二位随侍。”话中刚落,她的脑海中似电光火石下般闪过二人早上的对话。
楚瞻指了指自己道:“大人莫不是忘记我了,今早你还让我不要做第一公子,做你的第一随侍。如今可是反悔了?”
“怎会。”兰茝有些心虚的开口说道。早上她不过是玩笑之言罢了,让这样的人做自己的随侍,贴身伺候自己她怕是会折寿吧。
但是,他既然自己提及了,那便却之不恭了。她有些腹黑的想到。
“嗯。既然让我做了随侍,便不要找其他人了。不知大人有何吩咐?”楚瞻煞有其事的开口道。
兰茝本来无事,但是看到了自己一身男装,想起来如今身份恢复,也该去做几件女儿家的服侍了。便对他道:“带我去京城内的布庄吧,我要添置几身衣裳。”
“得令。”楚瞻这才满意的笑道。
二人一出书房,清泉便走上前道:“公子与楚大人可是要出门?我这就去叫明月。”
“不必了。”楚瞻冲他摆了摆手道:“你们公子我如今已成了阿酒的随侍,自然是由我贴身伺候她,哪有随侍出门还带着随侍之理。”
楚瞻当着清泉的面也说得这般理所当然,倒让兰茝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是,此时的清泉已经无暇顾及她了,听了楚瞻的话,他那一向温文有礼的笑有些挂不住了。他们的堂堂的天子第一公子,西楚太子竟然给一女子做随侍,若他们公子成了随侍,那他与明月个人又算什么。
清泉在脑海中自我劝诫数遍,只当这是男女之间的情趣后,这才面色如常的对楚瞻道:“马车就停在院门口,公子若不需要我们,便得自己给楚大人驾车了。”
言毕,又从怀中掏出一些银票递给了楚瞻,其用意自然不言而喻。
楚瞻这才满意的点头,将银票收在怀中,带着兰茝出门了。
兰茝出了院门后,便坐上了马车,楚瞻一人做在外面赶车,鞭子一挥,轻喝一声:“驾!”
倒是做得有模有样。
兰茝从帘缝中,看着他驾车的背影,在马车内笑出声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主仆二人
“坐稳了。”楚瞻听她开怀大笑之声,眉眼带笑的提醒道。
他将马车驾的很稳,兰茝丝毫感觉不到颠簸,享受着这世上独一份的待遇。
“倒是不曾想到,楚公子不仅厨艺精通,驾车的技术也是一流,不知这世上可有你办不好的事情。”她自然不可能乖乖坐在马车中,而是找话题与他聊了起来。
他们虽彼此倾心相许,但是相知甚少。
在从前的漫长时光里,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女子是翾飞,而一直追逐了她十年之久的是梁荃。
“嗯。”正驾车的楚瞻认真的思考了一番后,对她道:“确有一事还办不好。”
“何事?”
“办了你。”虽是调笑之言,但他说得认真,其声铮铮然,让兰茝听了后,不由心跳也漏了几拍。
不知这样的日子可以持续多久。
兰茝才刚这样想着,便听到马车之外女子们的惊叫之声,还不时有物件砸在马车之上发出的声音,有一个花枝被砸进了马车之内。
原来是楚瞻今日一身常服,峨冠博带,长袖广衫,本就生得面如冠玉,如今却当街驾车,因为心情愉悦的缘故,唇角含笑,集市上的女子自然情难抑制,一路跟随。
若是平常的世家公子,她们自然不会这般大胆直接。但楚瞻正驾着马车,这些女姬们自然将其当作是哪位公子的随侍,正盘算着要与马车内的公子相商,将这样俊的公子弄回自己府中。
一时间,女姬们的花枝,娟帕以及瓜果等齐齐响楚瞻抛去。兰茝放在听到的声音便是木瓜,木李砸到马车上的声音了。
楚瞻却专心驾着马车,不予理会。但马车驾驶的并不快,这些女姬们也就跟了一路。
“到了。”楚瞻对车内的兰茝说道。
这样如玉石相击的嗓音更是让这些女姬们欢喜不已,更加期待马车内的主人下车,好与之相商。
很快,她们便看见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掀开了马车帘子,一位样貌不输这位驾车的公子的少年走了出来。
这些女姬的心一瞬间恰如四月的春水,春波微漾。
楚瞻当先下了马车,对还在车上的兰茝伸出了手中。兰茝笑着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下了马车。
周围的女姬们见马车内的主人也生得这般俊俏,两人站在一处竟然分外和谐,一时忘记了她们这一路跟随的目的。
兰茝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掉落在马车上的娟帕、花枝,又看着将他们围在中央,双眼发亮的女姬们,对楚瞻道:“看来,随侍太过出众了,并非好事啊。”
兰茝此刻还是做男装打扮,却恢复了女子的样貌,楚瞻此时依旧牵着她的手,更让这些女姬们心中浮起万分遐思。
楚瞻却对周围的目光置之不顾,
对兰茝笑道:“楚大人莫不是忘记自己还是男儿身了,他们是仰慕大人的姿容来了。”
自从二人在一块后,兰茝发现他越来越喜欢一本正经的说胡话,奈何每次都能说得她心花怒放,也就由他去了。
“好了,进去吧,再被人看下去,那些朝中的老臣就要上折弹劾我是佞臣了,我们现在还牵着手呢。”兰茝抬起与他相握的手晃了晃。
二人一同走进了汴京最大的锦绣布庄,留下一种女姬面面相觑,沉默过后爆发出了激烈的讨论之声。
“方才那两位都是男子吧!”一位女姬问身旁的侍女道。
侍女的眼睛都直了,练练点头:“不止是两位男子,还是两位有着天人之姿的男子。”
“不止是有天人之姿的男子,他们还是主人与随侍,你们可有听到那位随侍叫另外一位公子大人,我朝何时有了这样一位官员。”
“看来是要回府问一下父亲大人了。”
“这位大人还与随侍牵着手一同进了布庄!”这位女姬感觉自己如置梦中。
兰茝与楚瞻二人自然不知道他们即将成为京都女子们热议的话题。
他们进入布庄后依旧牵着手,布庄内的侍者见来了两位翩翩美少年,本欲上前招待,在见到他们牵着的手时,瞬间变了脸色。
见侍者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楚瞻只得当先道:“汴京贵女如今都穿什么样的服饰,给我们每种款式来一件吧。”
布庄内的侍者听了楚瞻的话,又仔细的打量了兰茝,这才发现她原来是女子,于是热情的应道:“客官稍等,小的马上就为你取来。”每种款式都来一件,这可是大主顾啊。
“我如何能穿得下这么多。”兰茝没想到他竟挑也不挑,直接说每种款式都来一遍,真是出手阔绰。不过她并不心疼他的银两,西楚太子自然不是什么家境贫寒之人。
本以为他又会说出什么玩笑之言,但是这回楚瞻却正色的看着她道:“阿酒曾也是金尊玉贵之人,别说是一个布庄的全部款式,便是天下奇珍当也有人甘愿捧到你面前。”说到这,他突然想起与梁荃初遇时,他怀中抱着的雪狐皮毛,眸光突然一暗,比起梁荃,他能为她做的还远远不足。
兰茝突然觉得那个金尊玉贵的她现在已离自己分外遥远,而那些天下奇珍也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那都已是过去之事了,如今我已不是北燕公主了。”她的神情变得有些落寞,身份恢复之后,她最害怕的便是北燕皇室以及臣民们失望的眼神,一旦她成了南梁抚远大将军的消息传了回去,他们怕是再也不愿承认她这个公主了。
“无妨,你虽不再是北燕公主,在我这依然是。”楚瞻说这话时分外的漫不经心,像是说着什么理所应当之事,也没有看她,而是问侍者道:“那些服饰可装备好了。”
“好了,客观您看一下。”他笑得满面春风,拍了一下手,十八位侍女鱼贯而出,手中拿着各色衣裳。
“这些全是我们锦绣布庄最新的春服,共一十八件。”侍者殷勤的介绍道。
楚瞻会过头来对兰茝道:“看一下,可还喜欢。”
兰茝走上前去,见这些春服都是用上好的布料制成,颜色淡雅素净,春服上的花样有淡粉桃夭,淡紫鸢尾,银线白梨,青色绿萝,汇集了春服的精髓。男装穿得久了,这些汴京贵女得服饰倒是倒是让她很是喜欢。
她对楚瞻点了点头,楚瞻便从怀中取出清泉给他的银票对侍者道:“全数送去抚远大将军府。”
第一百五十九章 梁荃封妃
抚远将军府。
一向被掌柜夸奖灵活的侍者觉得自己的头脑今日分外的不好使了。
可楚瞻与兰茝二人却不欲与他多言,交代完毕便离开了,此地人多眼杂兰茝也不便换衣服。
昨日的圣旨中有提到赐大将军府一事。一般来说被赐的宅府都是新建的,但梁荃也考虑到兰茝如今身份恢复住在官舍多有不便,便命人在北栅街购置了一座宅院,赐”抚远大将军府”牌匾,今日她便可以搬到自己的府中。
出了布庄后,那些随他们一道来的女姬已经离开了,兰茝上了马车,楚瞻依旧为他驾车。
“接下来我们去官舍收拾行李?”兰茝开口提议到。
“不用,我已命清泉为你前去收拾了,我们直接去将军府便可。”
兰茝点了点头,她留在官舍的行李也就一些常服,一套官服以及基本书籍罢了。
的这里是京都最早的街道,这里的楼宇也颇有南地特色,石板拱桥,白墙青瓦,碧波乌蓬,又清幽僻静,多是雅士居所。通常皇亲贵胄的宅院在东榆街,朝中大臣的宅院在西桑街,像兰茝这般被赐府北栅街的倒是极少。
将军府离锦绣布庄有一段距离,马车足足行驶了半个时辰才到将军府门口。
“为官一年总算有自己的府邸了,当真不容易啊,听闻原来的主人是个书香门第之家,是大楚的分支,因前不久回了本家,此处便空了下来了。”兰茝看着雅致清幽的将军府感叹道。
听到她的话,楚瞻不由失笑道:“仅一年时间便从一无名小卒一跃而成朝中一品大臣的,除了你也就燕云了吧。”
兰茝听他提及燕云,摇了摇头道:“燕云与我不同,如今他是真心效忠南梁的。”
两人踏进府内,里面自有乾坤,布局精巧,各类陈设无一不彰显着原主人良好的品味,让兰茝颇甚是喜欢。
她一向是个享受今朝的人,尽管来日将有大战要发生,也不影响她此刻享受当下的生活。
此刻,将军府没还未有侍从及侍女,看着有些空旷,她回过身来,笑着对跟在她身后的楚瞻道:“看来,你的身份不止是随侍了。”
“看来,你不欲往府中招收侍从了。”她一开口,楚瞻便明白她何意。
“不止侍从,府中管事,厨子,账房之职全落在你头上了。”兰茝看着他,面上露出了狡黠的笑。
她此刻是待命之中,随时要奔赴战场之人,日后怕是没有多少几回居住在府中。但是,府内人员疏散起来也麻烦,不如一开始就清清静静的。
“好。”楚瞻笑着应到。偌大的府中,只有他二人倒是甚合他的意。
明月与清泉二人已自动被他忽略了。
正当楚瞻与兰茝二人在府中缱绻情浓之时,关于他二人牵手入锦绣布庄一事已在京都之内传扬开来。
锦绣山庄内的人也出来透露消息,今日坐于马车内的人乃是楚酒楚大人,她已被封为抚远大将军,她是女子之身。
而那些也从府中入朝为官的长辈口中得到了消息,这楚将军乃是当今陛下的原四皇子妃,北燕公主兰茝。
一时间,京都之内一石激起千层浪,关于兰茝的讨论也愈演愈烈,褒贬不一。
但是,由于她的身份太过惊人,人们反而忽略了与他一同牵手入布庄得楚瞻,便是人们又心查探,也无人得知楚瞻乃是西楚太子。
而这消息也如长了翅膀一般,传出了汴京城,越传越广,直到一月之后,其他五国俱特俱得到了消息。
兰茝与楚瞻为平静无波的过了这个月,直到这天清泉将西楚来信递到了他面前。
此信正是楚王寄给他的,一向面色温和的楚瞻眼中寒芒毕露,对清泉道:“你来念。”
清泉明白他与楚王之间的芥蒂,又取回了信封,将其撕开,开口念道:
“瞻儿已在外一年有余,父皇甚为挂念。梁国新君于一月前继位,我儿既远在南梁,便为本次北燕赴梁之使臣。朕听闻梁王与北燕公主和离,并追封其为将一事,还望我儿多加接近这位公主,以探听个中虚实。另,南梁政权更迭,朝野动荡,东齐定会对其出兵,西楚可与其左右夹击,瓜分梁国江山。”
他读完信上内容,正欲如往日一般放在烛火之上焚烧,楚瞻却拦住他道:“慢着。”
“公子?”
楚瞻双眼为阖,望着眼前闪动的烛火道:“你去将阿酒叫来。”
“是。”清泉退出房外。
这一个月内他们都住在将军府中,清泉偶尔偶尔会回百里小宅一趟,他乃是无父无母之人,既百里清泉数年未归,百里妇人又待他宛如至亲,他便代他尽孝。
这一月来,兰茝几乎未出过将军府,整日待在将军府中,京都之人对她的议论也逐渐转移到梁荃的两位新妃之上。
一位便是小禄子,如今该称她为白露,梁荃给她安排了新的身份,禁军统领燕云的胞妹。一来让她有了贵女的身份,二来燕云在朝堂之上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另一位便是楼澜。但是她在府中割腕被梁荃救起,一直安置在城郊的一处宅院调养身体。梁荃虽无意于楼澜,但却不会让白露独占后宫之位,便将楼澜接来,封起妃位。
当日楼相虽被判处斩,但楼府因楼皇后的缘故免了族人之罪。故并无人反对楼澜封妃。
君王封妃本不是罕见之事,但不久前兰茝刚与他和离。封妃之举让朝臣们反应过来,他们的新皇后位空悬,后宫不过两位妃子,便回府盘算着如何让府中适龄的嫡女入主中宫,再不济也有贵妃,四妃,六嫔之位。
再加上,梁荃又生得形貌昳丽,曾也是京都贵女的春闺梦里人,他们自然不会拒绝成为他的妃子。
这段时日以来各家女姬都忙着争奇斗艳,在京都内脱颖而出,引起梁荃的注意,自然无人再关注兰茝一事。
兰茝进入楚瞻房中时,见他神情严肃,开口问道:“发生了何事?”
楚瞻将楚王的来信递给她,唇边露出意味不明的笑:“父皇命我好生接近你,他许是不知我与你私交甚好。”
信很短,兰茝很快将其读完了,欣慰于楚瞻对她的坦诚,笑着开口道:“你接近我时日已久,要如何试探虚实呢?”
第一百六十章 凡夫俗子
“不急,来日方长,要细细查探。”他先是半开玩笑的回答了她的问题,而后又正色的问道,“阿酒觉得,我这信该如何回?”
他们两身份敏感,有不同的国家立场。
兰茝明白,楚瞻让她看这封信是为了不隐瞒着她,能做到这一点已实属不易。
但具体如何回信,却不是她该插手之事,便笑着回道:“该如何回,你心中不是早有答案了吗?”
楚瞻听她这么说,这才取过空白的信笺,执笔挚蘸了墨写道:“北燕使臣一事,儿臣已知悉。但此时西楚不宜对梁国出兵,东齐与南梁交战,楚可旁观之,谋而后动,待两军疲软之时,再做幕后黄雀。燕公主……”
楚瞻抬头看了一眼兰茝,继续写到:“燕公主乃当世惊才绝世之人,能与之相交,是儿臣之幸。”
兰茝见回信只有寥寥数行,他便停下了笔,似将梁王的三个要求都回答了,却句句没有回答到实处。
他对于梁国出兵的回答也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从回信可以看出他与楚王之间的父子情分并不怎么深厚。
她迟疑了一会开口问道:“有一事我好奇已久,你乃西楚太子,可你我相识以来,你为何从未回国?”
楚瞻揉了揉眉心,开口道:“一开始我来南梁是为你而来,后来接到了翾飞从北魏的来信,说找到了我母后的下落,当日我不辞而别正是因为此事。”
政变那夜,楚瞻将他的陈年过往全数告知兰茝,其中便包括先西楚皇后与他一同被魏王发卖为奴一事,此后的数年,他都在寻找楚皇后的下落中度过,但一直无果,没想到上次离开也是为了此事。
“可找到了?”
楚瞻点了点头,神情有些疲倦的说道:“找到了,不过她曾为了离开父皇而装疯,被遣送回北魏,又被魏王发卖为奴。这十多年来,倒真的疯了,如今只能将她安置于西门一族好生调养。”
见过疯癫的母后以后,他开始对楚国及楚王心生芥蒂。不过,他早改预料到的,贬为奴籍之人,即使不死,大多也疯了。
兰茝却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能走上前去,将他圈在怀中,一下一下的轻拍他的背,安抚他的情绪。
“阿酒,幸得相逢。”楚瞻将头埋在她怀中,突然道了这么一句。
“嗯?”兰茝有些不解他提及这话。
“一年前,阿酒的新兵考核点并非罪奴之城,是我派人动了手脚。那时我心悦于你,清泉却劝我放弃。”许是提及尚在北魏的先楚皇后,楚瞻今日分外的不同,他心中似有无数的话欲告知兰茝。
一年前,探亲之日。兰茝曾对他说,她已是梁荃之妻后便出了秋水别院。
楚瞻对清泉道:“清泉,我当日合梁伐燕,可是错了?”
“公子,落子无悔。”
“从前我并不知,往后有一日,我会倾心于她。”
清泉是知道他的奴籍身份,见他心思动摇,便开口劝诫道:“公子可还记得自己缘何合梁伐燕,又是缘何让燕公主入军营的?燕公主乃天之骄女,即便她亦心悦公子,她日若得知公子身上有罪奴烙印可能接受?”
楚瞻闻言沉默良久。六国中人一向将罪奴视作把玩之物,他亦在燕京猎场见过北燕勋贵的猎奴之举。她如何能接受这样的他。
可他却并没有放弃,暗中命人对新兵考核动了手脚,让她前往罪奴之城。若这些罪奴在她眼中当真轻贱如草芥,他便断了对她的心思。
只是没想到在罪奴之城烈火焚城之际,她却没有逃生,以一人之力挽救了半城罪奴。
收到那一纸情报之时,他便知道,此生他是如何也不能对她放手了。
更遑论后来,她为了那些女奴,不顾北燕的颜面,废除了美人围狩之举。
听了他的回忆之言,兰茝这才发现,眼前之人和她想象中的不同。
她曾以为他永远都是那般运筹帷幄,以天下为局笑看六国风云。他更是她眼中的神仙公子,轻描淡写的化解了北燕敌军压境,大厦将倾的危局。
她从未想过,他会有苦恼时刻,因为他的父皇母后,也因为她。
兰茝蹲下身来,将楚瞻从自己怀中拉开,学着他的样子,弹了一下他的额角道:“你能与我说这些,我心中甚是欢喜。我从未觉得你离我这般的近,也从不知道你竟也有凡夫俗子的心思,也会这般在意一个人的看法,而那人恰好是我。”
此时的兰茝,素面朝天,未施粉黛,一身白色裙装上有用银线秀成的梨花,让一向骄傲张扬,美艳的让人仰望的她看起来如窗外的月色一般柔和。
楚瞻亦穿着一身白色的春服,玉簪斜插,墨发披散,模样温润如玉,眸光中映着兰茝的样子。
突然他释怀的轻笑出声,对兰茝道:“在你这,我一直便是凡夫俗子。”
月色朦胧,起了情思的不止兰茝与楚瞻二人,还有皇城里的人。
自梁荃成了梁国新君之后,他便片刻不得休息,每一日他案上的奏折都堆积如山,更无暇去理会后宫那两位新妃。
白露自达到她的目的之后,便开始沉寂了,整日与侍女待在自己的宫中,从未尽到一丝妃子之责,也不会与楼澜争风吃醋。
她与梁荃之间本就是合作的关系。梁荃只让内侍总管拍几个伶俐的侍女监视她,每日向他汇报她的行踪。
但据那些侍女汇报,大半个月没有出门,只是偶尔询问了几次日子。这让梁荃更加猜不透她的目的。
正想着,内侍总管便进殿道:“陛下,容妃求见。”
容妃便是楼澜,她与白露同为四妃之位,一个被封娴妃,一个被封容妃。
梁荃听到内侍总管的话,手中的朱砂笔一顿,在奏折上滴落点点红痕。他放下了朱砂笔,对内侍总管道:“让她进来。”
很快,楼澜便迈入殿内。身上穿着宫墙红的裙裾,眉眼的妆容精致大气,额间描画着花钿,一如往昔,是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她此时手中捧着糕点甜汤。
与白露的不作为不同,她倒是日日来梁荃的寝殿,每晚都带着格式吃食,有时还会留下帮他铺纸磨墨。
梁荃倒是没有后宫不得干政的想法。他一向是选贤任能,让兰茝成为南梁的抚远大将军正是此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桂花香气
楼澜尚在闺阁之中时,便才名誉满京都,又是楼相之女,对政事有她独特的见解,所以梁荃有时也会询问她的意见。
佳人在侧,红袖添香,让他每日也少了几分孤寂之感。
“陛下,听闻你今日未用晚膳,臣妾命御膳房做便了些糕点来。”楼澜看着此刻埋首与政务之中的他,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成为他的妃子。
梁荃与兰茝和离一事早已在京都传的沸沸扬扬,便是住在京郊院落的楼澜已有所耳闻。
当她听闻与梁荃一起覆了楼府满门的楚酒便是燕兰茝之时,心中五味杂成。
她愿放弃隐居的时日,再次跳入京都这个漩涡中来,未尝没有存了要会一会兰茝的心思。但这段时日以来,兰茝一直未入宫,也为出将军府,二人一直无缘再见,如那位娴妃一般让她琢磨不透。
“放一旁吧。”梁荃批阅完了最后一份奏折,抬起头来看着她道:“近日,朝中有诸多大臣反应后位空悬,让朕早日择定皇后人选,这事你怎么看?”
楼澜听他的问话也不着急回答,将手中的糕点放在案上,这才开口反问道:“陛下心中可有合适人选?”尽管这个问题她早有答案。
“没有,朝中官员府中嫡女中无人能当得起此位。”梁荃面色冷硬的评价到。仿佛他不是在挑选皇后,而是在给一个岗位挑选合适的人选。
曾有过那样的皇子妃,往后看天下女子也失了三分颜色吧。楼澜在心中暗暗的想到。
她面上笑得从容,对梁荃道:“若无合适人选,便一直空悬着吧。”
梁荃从未想过立后,楼澜此言正中他意,他方才那一问,不过是想有人迎合他的想法罢了,眼前的女子倒是十分懂他。
梁荃点了点头道:“便依你之言。”他似乎不愿再提及这个话题,随口问了楼澜一句:“今日带了什么吃食?”
楼澜上前,将那托盘往他面前移了移道:“桂花糕。”
听到桂花糕,梁荃漫不经心的问道:“如今这个时节,哪里来的桂花。”
楼澜听他问及桂花糕,面上的神色柔和了几分,露出了女儿家娇柔的笑意,“臣妾在京郊别院种桂花树,去年摘了许多桂花,都封干了收着。这盘桂花糕便是用那些桂花做的。”
梁荃拿起一块放在口中品尝,道了句味道甚好,很快就将那块桂花糕吃完了,因忙碌了一晚,早已饥肠辘辘,便又拿了一块。
楼澜见他吃的认真,唇边的笑意越发的明显。
“你喜欢桂花?”他又开口问道。
楼澜摇了摇头道:“臣妾不喜欢桂花,臣妾喜欢的是桂花香气。”
听到她的解释,梁荃这才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道:“怎么说?”
楼澜忆起往事,就连双眸都带着笑意,对他道:“当日在北栅街,楼澜便是闻到了街对面的桂花香气,才会走向街道中央,殿下疾驰的马儿才会停在我的面前。自那以后,楼澜便喜欢上了桂花香气。”
听到她的解释,梁荃一愣。这样的楼澜让梁荃想到了那个大雪之日,手中怀抱着雪狐皮毛的他。
那时候,他也是如她一般,这样追逐着另一个人。
想到这,他看着楼澜的目光不由的也带了几分柔色。从碟子里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到她的掌心道:“这桂花糕做得不错,你也尝尝。”
楼澜受宠若惊的拿起桂花糕放在口中细细的品尝着,放下了方才的矜持,像个未出阁的女姬,面对着他心悦的公子一般,笑着说道:“可惜了,楼澜这手只会弹琴画画,不会做糕点。它日,向御膳房学了桂花糕的做法,陛下再品尝一遍可好。”
梁荃看着她,那一向冷硬的面上浮现起笑意,“好。”
年少时,一直满心欢喜,小心翼翼的追逐着,不就是渴望前面的人能回过头来看自己一眼吗?
他看着眼前因他的回答笑颜如花的楼澜,觉得他们何其的相像。
那他便回头看她一眼吧。
第二日,有许多内侍抬着桂花树送往楼澜的寝宫。而她居住的长乐殿也被梁荃更名为折桂殿。
往后每一年八月,折桂殿内都充满着桂花香。
朝堂上,朝臣门立后的折子都被梁荃一句容后再议给驳回了。
自那日后,宫中及京都便流传着陛下专宠容妃一人,闲置后宫的说法。更有书生将梁荃曾为楼澜入狱的陈年旧事搬出来重提。
但楼澜并未坐上皇后之位,楼府也没有因为楼澜封妃一事恢复往昔的满门荣耀。
这才使得她未成为京都百姓口中继蔓姬之后的祸国妖姬。
因为楼澜的得宠,娴妃白露,及兰茝之名也越来越频繁的被提及。
白露在宫中听闻此事,一笑置之,一如既往的问身边的女姬今日是什么时日。
如今宫中只有两位妃子,白露虽不得宠,但那些侍女们也不敢怠慢她。
那些内侍也没有认出她便是从前更在内侍总管旁的小禄子,便是见到白露有几分面熟,也无人敢往那方面想。他们只当小禄子与前内侍总管一同去伺候太上皇了。
至于兰茝早就习惯了京都之人对她的议论,更不会在意莫须有的传言。
她原以为她无法与梁荃在一起是因为隔着家国仇恨。可遇到楚瞻之后她才发现,她只是心中没有他罢了。
南梁中人过惯了安逸的生活,最喜品酒吟诗,听那些风月故事。他们并不知道,有一场更大的风波正逐渐靠近他们。
数日前,远在千里之外的薜荔终于将燕王劝住,不再与他同往梁国。虽北燕与北周刚有婚盟之约,但不表示北燕便可以安享太平。
一向动乱的北魏于数月前再次更换了新君,听闻这位新的魏王是个穷兵黩武之人,燕王自然要留下来主持大局,以防不测。
每隔几年北魏的国就要换人做。与各国的子承父位不同,北魏的君主之位几乎是看杀戮夺取来得。不像梁荃,便是逼宫也要讲究名正言顺。
故各国也不会派遣使臣前去祝贺,谁知道这位新君能在位几个月。
因为新君上位才数月,各方旧党需要军队镇压,翾飞此次并未担任出使北燕的使臣。
这位新君派遣了一向支持前蔚王西门鸿。
这位西门鸿正是如今北魏最大门阀世家的家主。西楚先皇后便在西门府中。
第一百六十二章 各国使臣
这位西门鸿与楚瞻是老熟人了。
楚瞻曾被卖入北魏西门一族为奴,入了西门五公子院内,后帮助五公子得了家主之位。
这西门五公子便是西门鸿。
本不该由门阀家主做这个使臣,但魏国新君背后的家族与西门一族关系并不太融洽,这个北魏第一门阀大族的家主自然成了魏王的眼中钉。
好在,西门一族与手握十万惊鸿军的翾飞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魏王如今还有诸多地方要依仗翾飞,所以还不会拿西门一族怎么样。
五月十五日,北魏。
西门鸿离开西门一族时,还去了一趟偏院小楼探望先西楚皇后。
小楼内视线昏暗,先西楚皇后魏缨瑟缩阴暗的角落中。
不知什么缘故,她一见到光便会癫狂,也不愿与人接触,所以一直被安置在这座小楼里,从未出去过。
此刻,魏缨长发披散,柔顺且黑亮的长发如西楚最华贵的黑锦一般。
长期不见光,让她的五官白得透明,眉眼精致深邃,便是在美女如云的北魏,也称得上绝色了。
“我很快就要去见楚瞻了,你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的?”即便知道自己的询问可能无果,但是西门鸿碍于他与楚瞻之间的情谊还是走了这一遭。
魏缨听到楚瞻的名字,那一直空洞的眼神有一瞬间迸发出了神采,很快便寂灭了。
西门鸿见她这样,摇了摇头,正欲转身离开。
“立春、雨水、春风、惊蛰……”细弱的声音突然从她的口中发出。
“什么?”西门鸿停下了脚步,走上前去,想要听清她究竟说了些什么。
“夏至、小暑、大暑……”声音依旧细弱,但是这次西门鸿却听清楚,她念得是二十四节气。
看来真疯得神志不清了。
他再一次转身离开,门被“吱呀”的一声合上了,也隔绝了后面的话。
“立秋、处暑、白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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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七日,东齐。
云蔚坐在马车之上正往南梁的方向驶去。
“云杉,你再和我说说阿酒的事吧。”他拉着身旁云杉的衣袖哀求道。
云杉面无表情的嘴角抽搐:“小王爷,我已说了不下十遍,凭你的才智都能背了,还要属下说什么。”
云蔚开口道:“虽然你说了十遍,但是每次的口供都有出入,比如第一次你就没提到阿酒与那个蔓姬同台唱戏之事,没想到她也会唱戏,还有第三次,你们居然一同去了小酒楼……”
听了他的话,云杉的嘴角抽动的更厉害了,嵇子仪曾说他不苟言笑,有面瘫病,他觉得只要与他家小王爷多交谈几次,他的面部表情定会灵活不少,什么面瘫病也会不药而愈。
不过,造化弄人。他才从南梁回东齐没几日,便要因小王爷出使的决定再次踏上前往南梁的路途,到底是遇主不淑。
“小王爷。”他觉得他有必要打断云蔚的喋喋不休,面色郑重的问道:“楚酒便是燕兰茝,曾是梁荃之妻,听到这个消息时你不介怀吗?还对她倾心相许,一如往昔?”
云蔚那张欺霜赛雪的面容有一瞬间微怔,想起了罪奴之城大雨之夜,尚在昏迷之中的兰茝口中唤着“楚瞻”之名,那时他就知道她早已心有所属,即便曾是梁荃之妻又有何妨呢。
想到这,他的双眸微弯,笑着对云杉道:“云杉,你家公子我啊,在误以为阿酒是男子身份时,便对她倾心相许了。性别这个伟大的坎我都跨过去了,还会在意她是谁的妻子吗?”
云杉闻言,面色瞬间黑如锅底,不再开口说话。
他这样的身份,哪里还有介意的资格呢。云蔚在心中暗暗的想到。
东齐都城,烨王府。
“云樟,招兵一事准备的如何了。”云荟收了惯常挂在嘴边的笑,一脸正色的对云樟道。
“已招新兵五万,目前京郊在编军人有二十万,其中精兵十万。”
“调半数,前往南梁与东齐交界边城双生镇。”云荟眼中精光毕露。
云樟迟疑了下,对云蔚道:“王爷,此番梁国新君登基,四方皆派使臣前去道贺,小王爷亦在使臣之列,您此时派十万士兵前往南梁是否不妥。况且,您已答应了小王爷,要暂缓出兵。”云樟提醒道。
“就是阿蔚去了南梁我才心中担忧。梁荃此人心思深沉难测,虽南梁刚面临政权更迭,朝局不稳,但是他并非昏庸之辈,定会对我东齐有所提防,不然怎会让燕兰茝做了抚远大将军,阿蔚又对这个燕兰茝一往情深。”
云荟说道这,暗骂了一句道:“当初,还在心中欢喜,阿蔚终于有了至交好友,没想到却是命里克星。”
不知道为何,自从知道楚酒便是燕兰茝之后,心中的担忧便一直未散去。
只有让十万士兵到两国边境,给梁荃提个醒,他才能放下心来。
“既然王爷如此不放心,为何又答应小王爷出使南梁?”云樟不解的问道。
但云荟却没再回答他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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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日,北周,太子府。
兰姜终于从旁人口中得知兰茝之事。
“殿下可知,本次恭贺南梁新君登基,父皇欲派何人前往?”兰姜问一旁的周玉衡。
两人自成婚之后,一直相敬如宾。
周玉衡回北周被封太子之位后,一直忙于处理朝政,整日在太子府与皇宫之间往返。
很快他便发现,兰姜与他的那些皇姐,乃至世家贵女没什么不同。
他在忙碌期间,又再次有意无意的想起翾飞来。
“我和父皇说了,让我出使南梁。”周玉衡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样,她一向恪守本分,从不过问朝中之事,怎么今日倒关心起使臣的人选来了。
“姜儿可否与殿下一同出行?”她试探的问道。
“胡闹。”周玉衡的声音突然拔高。
早已料到他的反应的兰姜不以为意的笑笑,再次开口道:“殿下不听听我的理由吗?”
“你说。”
“殿下自动请缨出使梁国是因为梁荃成了梁国新君,还是兰茝成了抚远大将军?不论是为了哪一个,姜儿都能帮上殿下的忙。毕竟,一个是我皇姐,一个是自小爱慕我皇姐之人……”
周玉衡似被她说动了,开口问道:“但这与你前往南梁又有何干系?”
兰姜笑意盈盈,一派天真的开口道:“妾听闻皇姐尚在人世,心中欢喜。自她远嫁南梁之后,我们姐妹二人便再未相见。她虽曾出使北燕,但我却对面不识,如今想来心中惭愧。”
第一百六十三章 院中伐檀
周玉衡见她言辞恳切,便同意了她的请求,点头道:“在外,你便扮作我的侍女吧。”
“臣妾谢殿下。”兰姜对他福了福身。
五月三十日,南梁宫廷。
“设宴招待各国来使的日期可定下了?”梁荃坐在殿上询问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诚惶诚恐的答道:“启禀陛下,时间暂定为六月三十,但各国路途不一,使臣确切到达时间不定,到时这时日恐会有变动。”
梁荃闻言,薄唇轻抿,再次问道:“接待来使的人员可定下了。”
“尚未。”被梁荃那幽深的目光一看,礼部尚书的头低得更低了,微微颤颤的说道:“根据以往经验,接待使臣一事都是礼部官员负责接待。但此次前来梁国的都是各国举足轻重的人物,若是只派礼部官员恐有……恐有怠慢各国贵客之嫌。礼部商议是否让几位王爷前去……”
说到这,礼部尚书不知该如何继续往下说。
几位王爷便是原来的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八皇子等四人,梁荃成为梁国新君之后,他们也顺理成章的封了王。
但是,一直以来,三皇子、五皇子与梁荃的关系便不怎么亲厚,他自然是不放心将接待使臣的重任交给他们的。六皇子从宗人府出来后,便一直避世不见外人,也不插手政务,一心做个闲散的王爷,八皇子年岁尚幼,更不可能当得使臣之位了。
礼部尚书一停顿,梁荃便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这接待使臣的人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在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朝中右相之位空悬已久,左相不提也罢,皇室子弟更无一人可当此大任。如今,也只能让她去了,这些使臣,她并不陌生,比起旁人来,再合适过不了。
想到这,他对一旁的内侍总管道:“拟旨吧。”
此时,兰茝正在府中庭院摆放着各种木桩。
她已随着楚瞻研究了一个月的阵法,这些木桩自然是做演练之用,好不容易恢复了女装的她,没过几日又再次穿上了男装,用她的话说就是,穿着裙装没有上阵杀敌的感觉。
说是上阵杀敌,其实也是在庭院内摆放各中粗细不同的木桩,模拟各种战场之上的情况。
府外,内侍总管刚拟好了圣旨,就被梁荃派来传旨了。
但是这个将军府从无人拜访,常年大门紧闭,府中也无任何侍从侍女,更无接待的管事,兰茝又专注于他的演练之中,故内侍总管在府外叩门之时,并无人接待,也无人开门。
但这位总管也不是平常人,竟很有耐心的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清泉恰好从百里宅院回来,因为将军府待得实在无趣,所以每次明月也与他一同前往。
“总管大人。”清泉见到内侍总管上前客气的问候。
内侍总管认出他正是几个月前风头正劲的寒门学子,跟在梁荃身边久了,也知道他是楚瞻身边的随侍,虽不知道楚瞻是何身份,但是却晓得楚瞻与兰茝交好,既然清泉来了这府中,兰茝自然也是在的。
“奴奉命前来宣旨,但将军府似乎无人接待。”
明月听了他的话,在他为反应过来之时,道了一句这有何难,便上前一把夺过圣旨,又一脚踹开了将军府大门,很快消失在二人眼前了。
“这……这……”他的行动太过迅速,便是这位传言中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内侍总管也不由的风中凌乱了。
倒是清泉早已习以为常,面上依旧带着谦逊有礼的笑,对内侍总管道:“总管大人请。”
明月进了府中之后,很快就找到了在内院排着木桩的楚瞻与兰茝,他直接将圣旨扔在兰茝面前道:“给你的。”在六国中,敢如此大不敬的恐怕也就有明月一人了。
兰茝看到被明月扔在地上的圣旨,眼中闪过惊异之色。她弯腰将地上的圣旨捡起粗略的浏览了一遍之后,又扔给了在一旁的楚瞻,语气颇为无奈的开口道:“看来,我平静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
楚瞻接过,看了一眼,对她笑道:“无妨,身为西楚出使南梁的使臣,我平静的日子也要结束了。”
话虽如此,他们又何曾真正平静过,这满院的木桩便是最好的证明。
内侍总管进了将军府之后,便发现府中的书全部被横七竖八的砍到在地,府中一片光秃的景象。当初陛下钦赐府邸的时候,可是他亲自过目挑选的,府内郁郁葱葱,环境清幽,实为上佳之所。如今才过了几月,怎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这……这……”内侍总管觉得斟酌着措辞。
清泉自然明白他此刻心中在想些什么,笑着解释道:“总管大人到了内院便知道了。”
在清泉的带领之下,二人一路跨过拦路的大树,来到了后院。
当内侍总管来到内院,见到地上摆满了上百个木桩之后,很想对清泉开口道,不,他不知道。
但是,此刻楚瞻手中拿着的圣旨成功让他忆他来次的目的。
“将军大人。”他强壮镇定的上前对兰茝道。
毕竟是明月惹出的事,兰茝自然不会与他为难,笑着开口道:“总管大人回去复命吧,这圣旨本官接下了。待各国使臣来访之时,兰茝定会前往相迎。”
有了她这句话,内侍总管这才放下心来。但此地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妥,心中认定不宜久留,立马接话道:“那奴便回宫复命了。”说完又对再一旁的楚瞻点了点头。
“清泉,送总管大人出府。”楚瞻开口吩咐道。毕竟偌大的将军府只有他们四人,只得劳烦清泉再送一趟了。
内侍总管离去之后,兰茝看着满院的木桩子,突然笑出声来:“你方才可看到他的脸色,好似我糟蹋了皇家国库一般。”
楚瞻摇头失笑:“这好好的将军府确实被你糟蹋的不成样子。”楚瞻没有告诉她,这些被她随手砍伐的树木乃是降香黄檀,一株价值千金。
这些树只生长在阳光充足南国,北国是见不到的,故兰茝不知道。
“但除了树状,我想不到任何代替之物。”兰茝有些无奈的说道。
“无妨不过是一些树罢了,这府中的树被你这么一砍,倒是风景别具一格。”楚瞻说的一本正经,让人听不出又任何不妥之处。
听了他的话,兰茝便再次拿起斧子在院中伐檀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永安槐城
六月十日,南梁永安槐城。
兰茝骑着高马同礼部官员站在官道上,等待北燕使臣的到来。
十日前她接到梁荃的圣旨之后,便立即策马扬鞭赶往边城。
闲来无事的楚瞻也与她一同来了槐城。
槐城是南梁北部边城,去年这时候还爆发了时疫,成为了京郊新兵考核点之一,曾奉命前往镇压百姓及封锁城池。
新兵考核结束之时,疫病依旧在城中蔓延。一直到了九月,寒蝉鸣,凉风至,白露降,暑热与潮气消退的时疫病才得到了控制。
起初,听到钟秀的消息时,兰茝便觉得奇怪,虽南方多湿热易爆发疫病,但去年极南之地都相安无事,槐城位于梁国偏北却成了灾区,若说与气候无关,偏偏又在白露霜降之时得到了控制。
但兰茝不懂医理,心中虽感到怪异却也没有多想。
凑巧的是,这次北燕来使却不往双生镇那条道走,偏偏来了这偏僻的槐城。
槐城虽是一座城,但是自时疫之乱后,就越发的萧条了。
不过,几天前接到消息,北燕来使乃是昭王燕薜荔之时,她便觉得没什么的好奇怪的了。
薜荔一向对南梁颇有微词,想来是特意挑了这么一个偏僻之地准备好生羞辱一番接待官员的吧。不知他若是看到接待之人是她,会是什么想法。
兰茝大约等了三刻钟才见到百米之外有一群人正骑着马正往这边疾驰而来。
比起其他国家,北燕与南梁虽然相隔甚远,但是薜荔因为着急要见兰茝,所以一路快马疾驰赶来,竟成了最早到的使臣。
他们将马骑得很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方才还是极小人影便往这边来了。
“吁。”薜荔勒住马匹的缰绳,一眼就看到了身骑高马,在一群糟老头子间姿容出众的兰茝。
见他来到自己面前,兰茝跳下了马。
薜荔也跳下了马。
“兰茝!”没想到南梁派来接待各国使臣的官员竟然是她。当他看到她身上的官服之时,眼中初见兰茝时的欣喜之意瞬间变成了愤怒。
“出招吧!”兰茝突然说了一句让她身后的礼部官员都不明所以的话。
薜荔不欲与她多言,“铮”的一声从腰间拔出佩剑,直向兰茝而来,兰茝也不甘示弱,直接从一旁的侍卫身上取过刀与他打了起来。
二人之间毫无预兆,说打就打让旁观者们不知该如何是好,尤其是随兰茝一同来的这些礼部官员,他们有人在朝为官近三十载也从未听过有这样接待他国使臣的。
自小跟在薜荔之间的随侍银枝自然也是认识兰茝的,对他们这样的相处方式早已习以为常。摇了摇头,只得自己下马上前,对南梁的礼部官员拱手客套道:“奴是昭王随侍银枝,见过各位大人。”
银枝的客套并未让这些礼部官员放下心来,其中一位年轻的官员指着还打得火热得兰茝与薜荔二人道:“你不上前劝阻吗?”
银枝却看也不看两人一眼,开口道:“想必诸位都知道你们抚远大将军乃是我们北燕公主了吧。昭王与她自小一同长大,感情甚是亲厚,隔三岔五都要打上一回的。”
礼部官员们听了他的话,齐齐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怪不得他们这位女将军这般彪悍,原来是“家风”如此,怪不得北燕兵强马壮,原来是皇族表率……他们在心中越想越远。
“阿荔,你输了。”兰茝的唇角浮起笑意。
薜荔沮丧的垂着头道:“好歹我这次也是使臣,你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
“我知道你此次前往南梁是为何而来,我若不用拳头先将你打服气了,你是不会听我的解释的。”
许是薜荔的出现和两人的比试让兰茝想起了从前之事,她看上去神采飞扬。
同为前燕后所出的四子中,燕王喜读诗书辞赋,兰姜爱弹琴作画,薜荔爱骑马射箭,练功狩猎,兰茝喜欢亦棋习武。
所以她与薜荔之间时常会切磋武艺。
两人年岁相差不大,分明又是同一时间习武的,兰茝却在习武一途上越大有精进,让一向自诩大好男儿要投笔从戎的薜荔很是栽面。
每每嚷叫着要与兰茝大战三百回合,却屡战屡败。
“如今你成了梁国大将军,倒是很威风。”薜荔虽不像方才那样愤怒,但说这话时,话语中带着轻嘲之意。
兰茝知道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转身对那些礼部官员道:“如今北燕使臣已经接到了,你们先回驿馆吧。”
“臣等告退。”他们自然明白这两姐弟有话要说,所以都识相的离开了。
薜荔也对银枝道:“你们也同他们一起去那什么驿馆吧。”
见所有人都已离去,兰茝这才对薜荔道:“虽然槐城如今虽然萧条,但是风光一绝,阿荔不若随我一同逛逛。”
“做了官以后,倒是满口官腔了。”薜荔继续他的嘲讽,但也乖乖的跟在兰茝身旁。
槐城之所以叫这个这个名字,正是因为城中各处植满了槐树,此时正是槐花盛开的时节,清风拂过,淡香盈袖,树上的槐花落了一地。
“阿荔可还记得父皇临终前对我们说了什么?”兰茝走在槐树下,问身旁的薜荔道。
“力保北燕不亡国。”薜荔停下了脚步。
正是因为父皇临终前的遗愿,向往闲云野鹤的生活的皇兄坐上了燕王之位,兰茝远嫁南梁,兰姜远嫁东齐。
“北燕嫁女虽可换来一时太平,但却不是长远之计。燕京孤鹜山一会,各国逐鹿天下的野心昭然若揭,梁荃亦有问鼎天下之心,但燕梁一战让北燕不复往日强盛,若他日梁军再次踏入北燕边境,你可能保证燕不亡国?”
兰茝突然的质问让薜荔哑口无言,他虽敬佩英雄,却从未想过变成英雄。
就好像他虽知道燕王临终遗训是让燕不亡国,但上有兄姐力挽狂澜,让他心安理得的做了燕京的纨绔子弟,这些问题他倒是从未想过。
兰茝也不指望他能想到这些,继续开口道:“我已和梁荃签订盟约,我助他逐鹿天下,他同意不再对北燕出兵,那份盟约圣旨便在我的将军府中。”